【大案追踪】随着职务升迁,接触到的案子也越来越高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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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2021-11-03 21:02:40 更新时间:2022-09-25 23:35:04

楼主:停杯一问s  时间:2021-11-03 13:02:40
夏末秋初,太阳还未升起,一层薄薄的雾气笼罩着田野和村庄。张老汉骑着三轮车去乡里赶大集,他是养兔专业户,每天都要去集市上贩卖家兔。
张老汉刚出村不远,迎面看见一辆带棚子的电动三轮车横在路边。车子他认识,是同村张桂香的煎饼车。张桂香也是赶集的常客,经营着一个煎饼摊,依靠买煎饼为生。两人是同村,又经常赶集,所以张老汉对张桂香的煎饼车很熟悉。
在跟煎饼车擦肩而过的时候,张老汉没有看见张桂香,他有些纳闷,人哪去了?他下意识多看了煎饼车几眼,发现车子很凌乱,明显被翻动过。张老汉心里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他四下张望着找张桂香,看见路旁的庄稼被压到了一大片,像是被人动过。张老汉一边叫着张桂香的名字,一边顺着痕迹往前走,约莫走出二十多米,一具赤裸的尸体浮现出来……
丁毅接到报警后心里一沉,他调任派出所长才半个月,辖区内就出现了人命案,无形中又增加了一份压力。看来干好这个所长任重道远啊。
丁毅带着警员小杨、小李直奔案发地点。
案发地位于张庄村正东600米的地方,是张庄村通往乡里的必经之路。
丁毅暗暗盘算,这个案子肯定跟张庄村脱不了关系,早就听说张庄治安不好,没想到上任伊始就出了命案。如果不能尽快破案,对张庄村的治安形势无疑是雪上加霜。
张桂香被杀的消息很快传遍张庄村,不少村民纷纷凑过来看热闹。丁毅赶到现场的时候,现场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村民们围着案发现场指指点点,除了好奇心,更多的是一种恐慌情绪。
丁毅不禁暗暗皱眉,这么多人在现场踩踏,一些有用的线索无疑破坏殆尽。他赶紧和警员小杨小李拉起警戒线,尽量保护现场。出于恐惧,村民们并没有触碰尸体,这为在死者身体上提取破案线索提供了可能。死者的上衣被跋到了胸部以上,裤子被退到了膝盖以下,极有可能是强奸杀人。
一阵刺耳的警笛声由远而近,县公安局刑侦大队的人赶到了。刑警对尸体进行了仔细勘查:死者女;年龄30岁左右;身高约1.62米;额头有被钝器伤过的痕迹,是否属于致命伤需要尸检;后背、臀部有大面积擦伤,初步估计是拖拽尸体时造成的;喉部有淤青,死者曾被锁喉;胸部有不明液体痕迹……
现场勘验完毕,尸体被运到县局去做尸检。煎饼车也运回局里做进一步调查取证。
楼主:停杯一问s  时间:2021-11-03 15:13:25
通过走访调查,基本排除了仇杀和情杀的可能,基本可以断定是一起强奸杀人案。由于现场被严重破坏,没有提取到凶手的脚印和其他遗留物,给案件的侦破造成了一定难度。
丁毅和专案组把目标初步锁定在了张庄村的外来人员身上,只有逐一走访摸排,才有可能掌握线索。然而说起来容易,做起来何其艰难——
张庄村地处两省四县的交界处,属于“四不管”地带,历来治安不太稳定,而且这里有一条省道和三条县道穿过,交通便利、人流量很大,又处在半山区,山多林密沟壑纵横。特殊的位置、便利的交通、较大的人流和车流量、复杂的地形,使这里的人员成分极其复杂,大量不明身份的人在这里来来往往。
除了专案组以外,丁毅把派出所的大部分警力也抽调了过来,对张庄的外来人员进行一次彻底的梳理摸排……
两天后,尸检报告出来了:死者系窒息性死亡,身上没有尸斑,死亡时间2-3小时,下体没有发现男性遗留物,说明生前未被强奸,但是胸部稍微靠下的位置有唾液残留物,为提取犯罪嫌疑人的DNA信息提供了有力的物证……
对煎饼车的勘查也已结束,共提取了30多枚指纹,大部分是看热闹的村民留下的,其中有没有犯罪分子的指纹不好说。车里装钱的罐子是空的,通过走访确认没有村民拿过里面的钱,大概率是被犯罪分子把钱拿走了。
那时候全国性的指纹数据库和DNA数据库尚未建立,即便提取到了相关信息,也无法进行精准查找,只能作为证据使用。
与此同时,第一轮的摸排已经结束,没有发现有价值的线索。听说有命案,不少外地人连夜撤离了张庄村,给调查增加了极大的难度。
对受害人的丈夫张虎的调查也已结束,张虎最近一直没离开县城,可以确认其不是犯罪嫌疑人。
至此案件暂时陷入僵局。
楼主:停杯一问s  时间:2021-11-03 15:14:10
丁毅的压力很大,如果案件迟迟不破,他这个新任派出所长没法向上级交代。丁毅出任派出所长是带着任务来的,主要任务之一就是治理张庄的治安问题,如今治理还没开始,先出了一起命案,颇有些下马威的味道。这起命案是丁毅上任后的第一张试卷,如果不能短时间内交出完美答案,以后的工作很难开展。
丁毅和专案组的干警们把走访范围扩大到了张庄及其周边村庄,希望能得到一些有用的线索。
就在丁毅把全部警力用在张庄村的时候,乡政府那边又出事了:一个“上访钉子户”吊死在了乡政府门口,家属和村民把乡政府围了。乡长范占奎要求丁毅赶紧出警维持秩序,乡机关无论如何不能出乱子。
丁毅不敢耽搁,马上抽调警力驰援乡政府。
……
刘海驾驶着汽车颠簸在崎岖的乡间公路上,心情极度沮丧。汽车随着坑洼不平的路面来回颤动,身体也随着汽车的节奏起起伏伏。时间长了不免有想吐的感觉,本来就沮丧的心里更添了几分烦躁。
被下放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完全是自作自受啊,刘海一边开车一边想。不过他一点也不后悔,那天夜里上演的“英雄救美”现在想起来都惊心动魄。他一个人竟然干翻了三个小混混,这是他自己万万想不到的,本想着自己倒在血泊之中,然后等着警车和救护车来收拾残局。没想到几拳下去,三个小混混被打得满地找牙,他自己反倒没事儿。更令他没想到的是,三个小混混当中竟然有一个是高干子弟。偏偏这位高干是自己的顶头上司的上司。
在打架事件后的第五天,刘海接到了一纸通知,从省委组织部交流到怀王县挂职锻炼。调走前,刘海的行政级别从科员级提到了副科级,用干部处韩副处长的说法,叫戴着官帽下乡,别看只是小小的副科,在县里那可是了不得的存在。
报复这么快就来了?刘海虽然没下过乡,但是从省城到县城的巨大落差他还是能清楚地感受到。不过,既然是报复,为什么还要给自己升职呢?莫非是自己想歪了,的确是一次正常的干部交流?还是有什么更深的用意?
由不得刘海多想,他别无选择,只能无条件服从组织分配。
刘海简单收拾了一下,第二天便驾驶着私家车从省城赶往怀王县。为了第一天上班不迟到,他凌晨四点便从省城出发。
凌晨的省城仿佛熟睡的婴儿,安逸而平静。刘海的心里远没有夜色那么平静,老实说,他舍不得这座繁华而充满希望的城市。然而现实有时候偏偏那么骨感,刘海不得不伴着黎明前的暮色踏上一段未知的旅程。他自己怎么也不会想到,这一去竟会摊上一桩命案,等待他的仿佛一副刚刚推倒的多米诺骨牌……
楼主:停杯一问s  时间:2021-11-03 15:15:01
刘海早上七点多便赶到了怀王县城,在街边简单吃了些早点。八点整赶到县委组织部,算是正式报道了。接待他的是组织部一位副部长,姓陈。陈部长热情的寒暄了几句之后,告诉刘海,县里现在不缺人手,像他这种省里下来的年轻干部,去基层才是用武之地。陈部长还说,像刘海这种省城撒下来的金子,就应该到基层去发光,留在县里就是暴殄天物,县委组织部经过慎重考虑,决定介绍刘海去五七坟乡任职。
五七坟乡……刘海不禁皱起眉头,因为地点带个“坟”字,第一天下乡就往“坟”上走,是不是太不吉利?
陈部长很热情地把刘海送出了县委大楼,挥手送别。
事已至此,只能硬着头皮往前冲了。刘海开车直奔五七坟乡。那个“坟”字不断在脑海里浮现,继而又联想到一片片的乱坟岗。心里禁不住开始犯嘀咕,第一次下乡就跟“坟”打交道,是不是预示着要触什么霉头?
汽车来来回回地不停颠簸,弄得刘海心情烦躁。他下意识放慢速度,腾出一只手拧开纯净水瓶子,咕咚咕咚猛灌了几口。凉丝丝的液体在胃里短暂滞留,也随着汽车的颠簸一漾一漾的,仿佛要在肚里掀起一些漪澜。
导航显示目的地就在左前方不远处。这时候前边出现了警戒线,几个警察把路挡了。刘海不得不停下车,抬头向左前方看看。果然有一座比较高大但不算气派的大门。想必这就是五七坟乡的乡政府了。刘海没看见大门口悬挂的乡党委和乡政府的牌子。因为门口乱七八糟站着一大群人,把整个大门挡的严严实实。
刘海本想开车直接过去,但是有警戒线挡着,只能把车停在路边。
警戒线把整条道路隔断,还有几个警察站岗。偶有几个村民凑过来,都被警察快速驱散。估摸着好像发生了什么案子。
“同志,我能过去吗?”刘海隔着警戒线问警察,他没轻易跨过去。
“你是干什么的?”有一个警察问道。
“我是来乡政府上班的,今天来报道。我叫刘海。”
警察上下打量了刘海一会儿,又问道:“你真是来上班的?不是电视台或者报社的记者?”
“我不是什么记者,真是来上班的。对了,我早上还跟组织部陈部长见过面,他介绍我来的。”
警察又沉吟了片刻才说道:“好吧,过去吧。”
楼主:停杯一问s  时间:2021-11-03 15:15:49
刘海跨过警戒线,迈步朝大门口走去。终于在人群的缝隙里看到了五七坟乡党委和乡政府的牌子。不过他的注意力并未在两块牌子上。门口大吵大嚷的人群使他意识到有人在乡政府门口聚众闹事。
谁这么大胆子,敢在乡政府门前搞事!刘海心里随即闪出“刁民”两个字。不过他很有自知之明,自己第一天报到,又是一个外乡人,没必要这么快卷进去。他站在距离人群不算远也不算近的地方,静观事件发展。
人群足有三四十人,从衣着和口音判断,应该都是本地乡民。其中有几个闹得最凶,不断冲着门里大喊大叫,时不时还飚几句脏话。乡政府工作人员一直试图维持秩序,无奈寡不敌众,每一次喊话都被嘈杂的怒骂声掩盖下去。旁边还有几个警察试图维持秩序,不过效果不大,乡民们似乎对警察并无惧意。
刘海有些看不懂,堂堂乡政府工作人员和民警联手,还降不住这些刁民?这有些说不过去吧,光天化日、朗朗全坤,竟然会发生这种事情。换做省城,这绝对是不可想象的。
天啊,五七坟乡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存在?刘海心里直犯嘀咕,心说陈部长让我在这里发光,我发个屁光!眼前这个形势,不要说是金子,就是一块钻石也得给废掉。自己该不会被坑了吧……
很快刘海又看出了些端倪,在人群之中,隐约还躺着一个人,直挺挺的,一眼就看出情况不妙,估计已经死了,正常人身体不会那么僵,脸色也不会那么蜡黄蜡黄的。大门旁边的一棵槐树上,赫然挂着一条绳子。
刘海明白了:有人在乡政府门前上吊了!
怪不得这帮人闹得这么凶,原来是出人命了。唉,但凡过得去,谁会走这一步!这得遇到了多么大的冤情!这帮公务员和警察都是干什么吃的,不能早点解决问题吗,非得弄到这一步,难怪人家围堵大门。一瞬间,刘海感情的天平又偏向了乡民一边。
这时候人群里挤出来一个人,直奔刘海走来。从气质和衣着上看,应该是乡政府的工作人员。
“请问,您是干什么的?来这里有事吗?”那人走到刘海跟前问道。
“我叫刘海,来这里报道上班的。”刘海回答道。
那人捂着胸口长出了一口气:“嗨,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是来了记者呢。”
“陈部长和段书记都打过电话了,让我好好接待你。你看,出了这档子事,也没法给你接风了。”那人又说道。
楼主:停杯一问s  时间:2021-11-03 15:16:14
“我又不是什么领导,谈什么接风不接风。”刘海回应道。他真没想过自己被下放到这里还能享受什么待遇。
“对了,这是怎么一回事?”刘海问道。他指的自然是眼前这出大戏。
“唉……”那人说话之前先长长的叹息了一声,似乎对眼前的局面很无奈。
“先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郝佳旭,是咱们乡里的办公室主任。人们都叫我小郝。当然了,咱们虽然年纪差不多,但是你是领导,也可以叫我小郝。”
“那我叫你郝主任好了。”
郝佳旭直摆手:“千万别,你那是笑话我。乡里的办公室主任也算主任?你没在基层待过,不知道这里面的情况,乡里的办公室主任说白了就是一个打杂的。比方说吧,处理一些乡政府机关的后勤事务和接待工作,另外就是搞搞卫生、上传下达、吃喝拉撒什么的。总之事情挺杂。就说眼前这件事吧,段书记和范乡长让我处理,我处理的了吗?我一个搞后勤的,哪处理的了人命关天的大事。”郝佳旭一边说一边摇头。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刘海言归正传。
“说起来话长啊,上吊的那个人叫老孙头儿,是七公主坟村的老上访户了。经常上县里、市里、甚至省里上访告状,上咱们乡政府更是家常便饭。时间一长,人们也就习以为常了。有时候他赖着不走,咱们乡里还管饭,天黑了甚至还管住。总之一句话,只要他不越级上市里省里,咱们绝对是好吃好喝好招待。这不,昨天晚上老孙头儿又没走,咱们专门给安排的宿舍让他休息。也不知这老头儿哪根神经出了问题,半夜里竟然偷偷起来吊死在了乡政府门口。这事儿弄的,不好收场啊!”郝佳旭脸色很难看,一边说话一边不时扭头看看大门口的尸体。
“事已至此,总得想解决的办法呀。”刘海说道。
郝佳旭一声苦笑:“呵,解决?怎么解决?别的都好说,唯独涉及到人命,没法弄。”
“书记、乡长呢?他们也没办法?”
“段书记在县里开会呢,一时半会儿回不来。范乡长的父亲病了,目前正在医院抢救,得过一会儿才能过来。”
这么巧,乡里的一二把手都有事?刘海暗暗盘算着,或许是这二位都躲了吧,毕竟是人命关天的大事,稍微处理不当就会影响仕途,还不如交给下面的人去办,这样弹性还大一些,至少有回旋的余地。
“现在谁处理这件事呢?”刘海又问道。
“咱们乡里的副书记马可为。”郝佳旭回答道。
“走看看去。”
刘海和郝佳旭一前一后走进人群……
楼主:停杯一问s  时间:2021-11-03 15:16:47
人群里一个干部模样的人正在跟为首的几个乡民交涉,应该就是副书记马可为了。
“乡亲们,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咱们就得面对,不管是你们还是我们。我建议还是先把老人家的后事办了,剩下的事都好商量。丧葬费乡里先垫付,不用你们花一分钱。”马可为对乡民们说道。
“没门!不答应我们的条件,我们就不走!”有乡民大声回应道。
“你们提出的条件太苛刻了,我们实在没法全部满足。你们看这样行不行,大家都退一步,商议一个折中的意见。”马可为又说道。
“不行!人都死了,还让我们退步?我告诉你,这次半步不退!”另一个乡民回应道。这人双眼通红,显然痛哭过,应该是死者的亲属。
“我说马书记,你到底能不能做主?不能做主闪一边去,让能做主的来!”另一个乡民吼道,这人的火气很大,像一座随时要爆发的火山。
马可为还要说什么,没等他张嘴,又有人说道:“马书记,我们不为难你,你回去,让段斌和范占奎过来说话。”
“段书记和范乡长在县里开会,一时半会儿过不来。”郝佳旭说道。
“开会?还是躲了?躲得了初一,还躲得了十五?他们不来,今天说什么也不行。”
“对,叫能做主的出来说话,别人闪一边去!。”
“对,闪一边去!”
人群里有人开始起哄。
马可为还在苦口婆心地劝导,不过没有用,没人听他的。他的声音很快被一阵又一阵的起哄声淹没下去。
郝佳旭和其他几个工作人员急的直跺脚,时间拖得越久越不利。那时候智能手机还不普及,朋友圈什么的也没有兴起,但是不少手机都有照相功能,万一有人拍下来发到网上,很难想象会发生什么后果。尽管派出所的警员已经拉起了警戒线,禁止无关人员进入,但是总这么耗着也不是事儿,夜长梦多,谁知道会出现什么差头?
另一边,死者的亲属也逐渐失去了耐心,开始变得暴躁起来。
“我们的条件你们到底答不答应?再不答应我们就把人抬到你们乡政府的办公室,在那里搭灵堂!”
“对,不要以为我们好欺负。”
“说干就干,搭灵堂去。”
有人七手八脚就要把尸体往院子里抬。
楼主:停杯一问s  时间:2021-11-03 15:17:33
马可为和郝佳旭等人组成人墙死活拦着,但是拦不住,因为对方火气太盛,拼了命往里冲,硬阻拦的话会造成肢体冲突,更不好收场。
“大家静一静,听我说。”刘海冲着人群喊道。他怕众人听不到他的喊话,情急之下捡起一块砖头重重的砸在大门口的伸缩门上。
当……一声清脆的金属撞击声划过众人耳际。嘈杂的场面顿时安静下来。
刘海抓紧机会说道:“大家听我说,有什么条件跟我提,书记、乡长不在,但是我在,有什么条件跟我说。”
“你能做主?”有人问道。
“能,我既然敢说,就敢当。”刘海回应道。
刘海之所以敢打保票,是因为他刚才接到了段书记的电话。段书记全权委托他处理这件事,只要对方的条件不特别过分,能答应就答应。退一步说,即便对方提的条件过分,也先答应下来,以后再从长计议。关键是要快速果断地把尸体弄走。因为这件事已经传到了汉唐市日报社,有记者正在赶往现场。当务之急是一定要在记者赶到之前把事情平息掉。
有了段书记的话,刘海才敢把弓弦拉得那么满。至于段书记是如何知道的他的电话号码的,他不清楚,也没时间去想那个。
“你是谁?你有什么权力大包大揽?”有人问道。
“我叫刘海,是新来的。我权力多大你不用管,总之能圆满处理你们这件事情。”
“听口音你不是本地人啊?”
“我是从省城来的。”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凭我是一名党员,我可以用我的党性担保,答应你们的事情说到做到!”
“不行,我们就是太相信你们了,事情才会一拖好几年,把我叔的命都拖进去了。今天说什么也没用!”
“老乡,请你相信我。你们可以用手机拍下视频为证,我刘海如果说话不算数,让组织上开除我的党籍和公职,我回家抱孩子去。”刘海抬头看看太阳,又接着说道:“光天化日之下,你们忍心让老人家的尸体这么一直暴露着?这是对老人家的大不敬啊!现在的天气还挺热,尸体长时间暴露不太合适吧?作为亲人,你们忍心?”
人群陷入沉默。刘海的话说到了他们心里。农村人,对死亡更有一种敬畏,尸体长时间暴露是一个大忌讳。
楼主:停杯一问s  时间:2021-11-03 15:18:15
“好,你是大城市来的,应该跟他们不一样,我们相信你一次。”死者亲属做出了让步。
通过谈话,激烈的气氛有所缓和。
旁边的马可为急的直搓手。他把刘海拉到一边,低声说道:“你全部答应他们的条件?你知道都是些什么条件吗?”
刘海摇头:“不知道。”
“不知道你还答应?这么跟你说吧,有些条件苛刻的很,无论如何不能答应,否则后患无穷。”马可为解释道,脑门上起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他递给了刘海一张纸,上面有逝者亲属列出的六条要求:
1、丧葬费全部由乡政府承担;
2、至少要两名领导干部跟着处理后事,晚上还要守灵;
3、赔偿家属精神损失费10万元;
4、关于孙家果园被毁的案子,限期十日内破案;
5、严惩毁林凶手胡玉来;
6、要求胡玉来赔偿果园损失8万元;
看完这六条要求,刘海基本弄清了事情的背景。其实死者家属提出的这六条要求有相互矛盾的地方,既然已经认定了凶手是胡玉来,又何来限期破案?当然这不是主要的,正如马可为所言,有些条件过于苛刻,站在乡政府的立场来讲,基本很难答应。第1、2条还好说,剩下的几条都很难办。10万元精神赔偿费,乡里哪来那么多钱,即便有也不可能出,不管怎么说,老孙头儿是自杀,乡里没有义务出这笔钱。还有就是限期十日破案,好几年都没破的案子,指望十天解决,根本不可能。再有关于胡玉来的问题,案子不破,不可能对其进行任何处罚。
刘海有些头大,自己刚才答应下所有条件,是不是太冒失了?
这时候郝佳旭低声对刘海说道:“报社的记者已经到了县城,很快就会过来。还得抓紧时间啊。”
刘海的脑袋嗡嗡直响,仿佛有几百只马蜂在头顶盘旋。他在省委组织部工作也有几年了,自认为见过世面。但是这么棘手的问题还是超出了他的掌控范围。
得,还得按段书记的指示办,不管付出多么大的代价,先得把尸体弄走再说,总在门口堵着恐怕会出大事。一旦被媒体曝光,五七坟乡就会暴露在全市甚至全省的聚光灯下,会成为街头巷尾议论的焦点。
楼主:停杯一问s  时间:2021-11-03 15:19:32
刘海让郝佳旭赶紧联系殡葬车,把尸体运走。
郝佳旭说丧葬车早来了,就在村口等着呢。
刘海又让马可为先从乡财政所取八千块钱,算是丧葬费。
马可为说乡里实在没那么多钱,最多最多只能拿出五千。
五千就五千,刘海寻思着节俭着花,丧葬费应该也够了。这一带农村还不富裕,五千块也不是小数目,办一场丧事估计差不多。
“马书记,五千块够办丧事吗?”刘海问马可为。
“节俭着花,差不多吧。”
刘海把钱交到死者的一个亲侄子手上。亲侄子拿了钱,脸上的怒气消了不少。
“乡里拿钱出殡,你们是独一份儿。知足吧。”
死者家属听到刘海说这话,似乎也找回了一些尊严。对刘海的态度缓和了不少。
这时候殡葬车到了,刘海趁热打铁,招呼众人七手八脚把尸体抬进殡葬车,又招呼死者的几个近亲家属上车。
殡葬车司机很机灵,见人都上车了,开车快速驶离乡政府,直奔七公主坟村。
刘海长长出了一口气,最主要的问题暂时解决了。
有留下的死者家属缠住了刘海,讨要10万元的精神损失费。
刘海说乡里没那么多钱,得缓一缓。
“缓一缓,缓到什么时候?”有人质问。
“是呀,人前脚刚走,后脚你们就说话不算数,以为我们好欺负?”
刚刚缓和的气氛又紧张起来。
刘海有些头大,乡里拿五千块钱都困难,哪找十万去?退一步说,即便有钱,也不可能去赔什么精神损失费。这个坑怎么填呢?刘海直嘬牙花,他是真没办法。
这时候刘可为一路小跑凑过来,说道:“乡亲们,大家忙了大半天,都饿了吧。我在村西头的饭店给大家定了饭菜,走,先吃饭再说。”说完指了指身后的两辆中巴。
中巴也是早就联系好的,跟殡葬车一块儿到的村口,单等着事情处理后遣散乡民用。殡葬车开过来的时候,两辆中巴也跟着过来。
乡民们听说去饭店吃饭,没有人反对,他们真的饿了,折腾了大半天,每个人的胃里都是空的。听到吃饭两个字,肚子条件反射般的地咕咕直叫。还有一点就是这地方生活不富裕,普通百姓很少去乡里的饭店,在他们眼里,乡里的饭店已经算是很高档的地方了。今天有人主动请吃饭,还是去乡上的大饭店,傻子才会反对。
楼主:停杯一问s  时间:2021-11-03 15:20:30
马可为招呼乡民们上车,一边招呼还一边介绍预定的菜品。众人一边听着马可为的介绍,一边稀里糊涂上了大巴。四十来人足足坐了两车。马可为自己也跟着上去,一定程度上打消了众人的疑虑。
刘海驾着自己的车在后面跟着。他暗暗伸出大拇指,马可为这个人办事真有一套,无声无息中把另一个大坑给填了。
把众人安排进饭店之后,刘海和马可为商议着下一步怎么办。两人一致认为必须有人跟着去处理后事,不然恐怕会引起死者亲属的抵触情绪。对方的六条要求中,有要求夜里守灵的条件。这一条最容易办,所以必须要办到。
刘海自报奋勇,这件事他来办。六条要求是他答应的,他有责任去落实。
马可为没有反对,他说本来他也要去的,不过老丈人在住院,下午要转院到市里,他老婆是独生女,独木难支,所以他得陪着一块去。
刘海说你尽管去,自己能应付得了。看样子乡民们也不是不讲理,大家坐下来心平气和解决问题,不会出什么乱子。
马可为觉得刘海一个人去太孤单,寻思着给他找个伴儿。他首先给郝佳旭打了电话,郝佳旭说办公室这边脱不开身,尸体刚抬走,现场总得消消毒吧,另外报社的记者马上到,他得接待,把记者圆满的打发走。
马可为又给副乡长李辉打电话,李辉说他一会儿要去刘家堡下乡,没有时间。
马可为又给组织委员牛光辉打电话,牛光辉说他要去县委组织部汇报工作,已经在路上了。
马可为又想到了派出所长丁毅。电话打过去,丁毅没有拒绝,说一会儿就到。
马可为长出一口气,总算找到一个不躲的。
……

此时的丁毅正在张庄寻找破案线索,他和专案组分析了一下案情,决定继续开展走访摸排,这一次不仅限于外来人口,张庄村本地人也要包括进来。希望通过走访得到一些有用的线索。
这节骨眼上马可为打电话让丁毅回去,命案未破,丁毅本不想离开,但是那边同样出了人命,虽然是上吊自杀,但是作为派出所长也应该去看看情况。
丁毅从张庄村出来,直奔五七坟乡……
……
马可为招呼着乡民们吃完饭,又客气地引领众人上了大巴,也没说上哪去。乡民们稀里糊涂上了车,大巴车司机早受了马可为的嘱托,见人都上了车,马上关好车门直奔七公主坟村。
这时候派出所长丁毅也到了。刘海建议丁毅把警车放下,坐他的长城H6去村里,免得引起误解。
马可为把自己的电话号码告诉了刘海,告诉他有事打电话。
丁毅听说要安排自己去七公主坟村,不禁面露难色,自己手上还有一桩大案未破,怎么能脱得开身。
“马书记,我实在是没有时间啊,张庄那边……”丁毅偷偷对马可为说道。
没等丁毅说完,马可为很坚决地摆摆手:“丁所长,什么都不要说了,乡里现在有困难,你一定得顶上。我代表段书记和范乡长拜托你了!”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丁毅不好再推辞。
楼主:停杯一问s  时间:2021-11-03 15:20:56
简单告别之后,刘海和丁毅开着车尾随在大巴车后面,直奔七公主坟村。
这里处在平原和山区的交界处,一座一座的小山丘散布在平原之间,乡间公路便围着小山丘蜿蜒起伏伸向远方。
丁毅指着窗外的几个小土包说道:“看见没,那就是七公主坟,传说埋葬了七位公主,七公主坟村就是这么来的。”
刘海扭头看看,几个小土包紧挨着分布在一块平坦的荒地上,跟其它高大的丘陵比起来有些微不足道。他很快看出了端倪,分明是五个小土包,怎么叫七公主坟呢?
丁毅说这就是七公主坟的奥妙之处,七座坟丘位置排列的很巧妙,无论从哪个方位看,都只能看到五座坟。除非居高临下俯视才能看到七座坟的全貌,平视的话,永远只能看到五座坟。所以七公主坟又叫五公主坟,或者叫五七坟,五七坟乡就是这么来的。
原来如此,敢情五七坟乡还有这么一段传奇的历史。
见刘海对七公主坟感兴趣,丁毅又接着说道:“传说在汉朝,也有说是唐朝的,总之年代很久远,这里出了一位怀王,也不知是汉武帝还是唐明皇的亲戚,总之这位怀王权势很大,据说食邑三千户,其封地慢慢形成了现在的怀王县。怀王有七个女儿,也不知怎么回事,都没出嫁,死后葬在了一起,就是这七座坟冢。七公主坟的守墓人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形成了现在的七公主坟村。”
刘海见丁毅说的头头是道,也就信了几分。“你是本地人?”他问道。
“不是,我是临县的,刚调到这里来。对于七公主坟的历史,我也是道听途说。”丁毅回应道。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闲篇。大巴停在了一个村落里。七公主坟村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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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海下车四下看看,村子的街道很凌乱,顺着山丘的底部曲曲弯弯、高高低低伸向村子另一头儿,两旁都是低矮破旧的民房。直观上感觉,这里并不富裕,甚至可以说比较贫困。
灵堂正在搭设,有村民里里外外张罗着。众人见刘海真的跟来了,有些意外,又不是很意外。众人都在忙着张罗丧事,也没人招呼他和丁毅。
刘海和丁毅搬了两把椅子坐在角落,无聊地看着村民们张罗丧事。
时间不长,灵堂里传出零零碎碎的哭声,空气里夹杂着烧纸、和焚香的味道,一场白事正式开始。
从村民的闲谈中得知,死者的儿子并不在家,远在浙江打工,明天才能回来。张罗丧事的是本家族的几个侄子。
傍晚天空飘起了小雨,村民们散去了大半,剩下的人都挤在灵堂里避雨。刘海和丁毅也挤进灵堂。
尸体放在灵堂靠墙的位置,头西脚东,全身被蓝色的遮尸布覆盖。这种情形下人们都话语不多,纷纷盯着屋外淅淅沥沥的细雨。气氛低沉而压抑。这并不奇怪,丧事本来就是这样。
夜色慢慢笼罩了山村,雨还在下,没有要停的样子。有村民让刘海和丁毅去隔壁屋里吃晚饭,然后就在那里休息,后半夜他们再过来守灵,前半夜有人守。
这种气氛下谁也吃不下,两人简单啃了两口馒头,就在屋里熬着。雨似乎停了,潮湿的空气刮进来,夹杂着烧纸和焚香的味道,令人浑身不舒服。刘海有些沮丧,从凌晨出门到现在,他还没好好喝过一口水,潮湿的衣服粘在身上,说不出的难受。此时此刻,真想洗个热水澡舒舒服服睡一觉啊。然而这是个奢望,这里是乡下,不是省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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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海的心情很压抑,有种想骂人的冲动,但是又不知道该骂谁。那种无处发泄的怒火令他烦躁不安。
“你怎么了?脸色不大对啊。”丁毅问道。
“没……没什么。”
丁毅盯着刘海看了一会儿,接着说道:“你的表情骗不了人,肯定心情很不爽。是不是不适应乡下的环境?”
刘海心里一动,心说丁毅这家伙神了,竟然知道我在想什么。
“作为一个老公安,连这点情绪变化都看不出来,岂不是说不过去?”丁毅解释道。
刘海点点头道:“是啊,是有些不适应。不过既然来了,就得学会适应。”
丁毅没有再说什么,让刘海抓紧时间休息,后半夜还要守灵呢。
刘海的确很困乏,不自觉昏睡过去。他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半夜1点,这一觉睡得很不好,浑身每一个关节都酸痛,坐在椅子上睡觉的感觉只能叫一个酸爽。昏暗的灯光下他没有看到丁毅。刘海的心里顿时紧了一下,隔壁就是灵堂,里面躺着一具吊死的尸体,自己距离灵堂咫尺之遥,此情此景由不得他不紧张。
刘海往屋外看看,一片漆黑,天空阴沉的很,虽然是晚上,仍能感觉到头顶阴云密布。灵堂里亮着灯,撕破了黑暗的一角。烧纸和焚香的气味弥散在潮湿的空气中,提示着他这里在办一场丧事。
刘海的心又紧了几分。这个丁毅,跑哪去了,大半夜丢下我一个人,成心要吓死我啊!也许上厕所了?刘海强打精神等了几分钟,仍然不见丁毅的影子。他实在坚持不住,对着院子里低声喊道:“丁所长……”
没有人回应。
刘海准备喊第二次的时候,灵堂里有人影晃动,一个身影走到灵堂门口,回应道:“我在这里。”
刘海长出了一口气,赶紧走进灵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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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堂里以白色基调为主,在昏暗的灯光映衬下更显得惨白而阴森。焚香的气味很浓,充斥着整个灵堂,隐隐的,似乎还有尸体变质的气味。
刘海感觉自己快疯了,如果不是有丁毅在,他敢保证,自己一秒钟都待不下去,肯定会有多远滚多远。
“丁所长,你闻闻,是不是有尸体变质的味道?”
“行啦,不要疑神疑鬼,尸体在水晶棺里放着,怎么会变质。这还是马书记专门派人送来的呢。”
刘海这才注意到水晶棺的存在。心说马书记考虑事情挺周到的。
丁毅说上半夜守灵的村民都各自回家了,半夜12点开始他接的班,当时看见刘海正睡觉,也就没叫他。死者老孙头的儿子在外地,暂时靠几个侄子在张罗着。由于明天还要继续办丧事,几个侄子后半夜得休息,所以就剩下了他们两个。
刘海和丁毅并排坐在马扎上,有一搭无一搭的闲聊。
“丁所长,幸亏有你在,不然这一夜我肯定熬不过去。”
丁毅不以为然:“这有什么,不就是守灵嘛。我跟你说啊,不是我吹牛,再恐怖的尸体我都见过,而且近距离接触过。七年前我在刑侦的时候,一具女尸被藏在出租屋的床下半个月,已经腐烂的没有人样,还是我勘察的现场。当时尸体都……”
“行啦丁所长,别再说了,再说我真待不下去了。”刘海打断了老丁的话。
“好啦,不说啦。咱们说点别的。还说七公主坟吧。”丁毅开始找话题。
刘海马上又打断了:“不行,咱能不能别提坟啊,死啊,尸体啊,棺材啊什么的。说点开心的话题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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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毅笑了笑,又换了个话题,就说起了他的家庭,儿子,老婆,父母。儿子还在上小学,每天需要接送,父母年纪大了,也需要照顾。这副重担就落在了老婆身上,老婆除了上班还要照顾整个家庭,很辛苦,而他什么忙也帮不上。两座县城虽然距离不远,但是他十天半月也难得回去一趟,所以觉得很亏欠老婆。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家庭成员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自己平稳完成这个任期,然后调回县里,为老婆分担一些负担。
刘海表示理解。他联想到了自己,自己还没有结婚,父母也还算年轻,不需要照顾。比起丁所长,自己有更多的时间可以放在工作上,可是他还是希望快点熬过这道坎,赶紧回省城去。或许这就是工作环境的差异吧,潜意识里,人都想往工作环境好的地方靠拢。
门外的天空突然亮了一下,两人不自觉扭头看看外面的天空。乌云很厚重,看不到一丝月光和星斗。远处的天空又闪了一下,随后传来沉闷的轰隆声。是闪电和雷声,远处的某个地方,在经历着一场狂风暴雨。
丁毅点燃一根烟,心不在焉地吸着。当他点燃第二根烟卷的时候,雷声和闪电已经很近,就在斜上方的头顶。
一道道闪电撕扯着黑暗,一声声闷雷敲打着远近的山丘。丁毅掐断烟头,起身把灵堂的门关上。
“丁所长,关门干什么,屋里的气味不太好啊。”刘海说道。
丁毅看了对方一眼,道:“外面电闪雷鸣,你不怕诈尸吗?”
刘海的脸色瞬间煞白:“丁所……所长……你不要……吓唬我啊,我胆子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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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毅看了看外面忽明忽暗的天空,又看了看屋里的水晶棺,说道:“我不是吓唬你,作为一名老公安,我是一名纯粹的唯物主义者,牛鬼蛇神什么的根本不当回事儿。但是诈尸这玩意儿有一定的科学道理,不得不防啊。雷电产生的强大电流和电压,碰巧导在尸体上,尸体在电流的作用下会产生一些条件反射,坐起来、站起来、翻个身都是有可能的。”
刘海额头上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行啦丁所,别说了,我的小心脏快受不了了。”
丁毅见刘海这副表情,话锋一转,又说道:“不过也不用太担心,那种事几率很低,就跟彩票中大奖似的。放心,咱不会那么点背。再说了,不是还有水晶棺罩着吗,尸体总不至于掀翻棺材盖吧。”
刘海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起身把门关严。空气不流通,焚香的气味越来越浓。外面电闪雷鸣,尽管屋里空气不好,刘海也不敢冒然开门。他看看手机,显示凌晨三点半。他寻思着只要再熬过一个小时,凌晨四点半,估计天就放亮了。熬着吧。
灵堂最里边靠墙的位置放着水晶棺,说是水晶,其实就是一个带保温系统的棺材,外面罩着玻璃盖子。把温度调低以后,尸体放在里面不会腐烂。出租水晶棺的营生虽然有点瘆人,但是收入还算丰厚,所以每个县里都有干这一行的。
水晶棺头西脚东放置,在水晶棺头顶的位置,摆放着长明灯和香炉。按这里的风俗,长明灯在出殡之前是不能熄灭的,灯不灭,魂不散,出殡以后灵魂和肉身才算正式离家。长明灯如果提前灭了,是一件很不吉利的事,死者会成为孤魂野鬼。也不知这种传说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总之一代一代流传了下来。长明灯里的油已经事先添足,不用再去添加。但是香炉里的香需要及时更换,像长明灯一样不允许燃尽,所以一炷香燃尽之前,要换上一炷新的。守灵人的一项基本工作就是换香。屋里焚香的气味就是从这里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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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两炷香都是丁毅换的。眼见又一炷香要燃尽,刘海主动站起身承担了这次换香任务。他用打火机把香点燃,一只手拔出旧的,另一只手插上新的。
轰……一声惊雷划破天际。刘海心头一颤,满脑子想着诈尸,眼睛下意识瞄了水晶棺一眼。就这一眼,差点把他吓死:他看见尸体似乎动了一下。
“丁……丁……”刘海想叫丁所长,却无论如何说不出来。
丁毅到底是干公安的,见刘海神情异常,一个箭步冲过去,扶住刘海的肩膀问道:“你怎么了?”
刘海指着水晶棺说道:“里面……里面在动……”
丁毅扭头看看,果然,在尸体手部的位置,遮尸布一起一伏,的确在动。
饶是丁毅见多识广,此时也不免有些诧异和紧张,他把刘海推到一边,自己站在水晶棺跟前,仔细观察着里面的动静。他可以确定就是尸体手部的位置,因为尸体是平躺的,手臂自然放平的位置很明显。
莫非……真的诈尸了?丁毅心里思索着。真那样的话,真他娘算是中了大奖了。突然另一个念头在心里一闪而过:会不会人没死?
丁毅不敢耽搁,伸手去掀水晶棺的盖子。
刘海吓了一跳,“丁所长,你要干什么?”
“我要掀开棺材看看,你如果怕的话,先到隔壁屋去。”丁毅说这话时并没有回头,注意力全在尸体上。此时他的两只手上已经戴上白色手套,不愧是干刑侦的出身,动作相当麻利。
刘海眼睁睁看着丁毅把水晶棺的盖子掀开。要说不害怕是吹牛,他远远的躲开,屏住呼吸盯着丁毅的一举一动。
楼主:停杯一问s  时间:2021-11-04 17:42:59
丁毅把棺材盖子斜着靠在棺材上,先掀开了尸体头部的遮尸布,一只手还探了进去。
一道闪电撕开黑暗的一角,紧接着一声炸雷响彻天际。轰……夜色都在跟着颤抖。
刘海的心脏紧缩成了一团,仿佛要挣脱开身体自己跑掉。他实在没有勇气再在灵堂里待着。双手开门的一瞬间,他又停住了。整个院子里只有他和丁毅两个人,自己跑出去的话,岂不是连个伴都没有了,还不如呆在这里,最起码还有丁毅在。
此时丁毅已经把尸体的头部重新盖好,转而掀开了尸体手部的位置,也就是刚才蠕动的地方。刚才的惊雷并未对他产生任何影响,他的全部注意力此时都在尸体上。
不知是不是被丁毅的沉稳所感染,刘海心情也稍微平复了一些,虽然害怕,还不至于屁滚尿流。同时一股敬佩的情绪油然而生,心说丁毅这个人够得上一名合格的公安。
掀开遮尸布的瞬间,丁毅的另一只手也伸进棺材里,很快捏出来一个东西。他回收一扔,啪,一个东西落在地上。
刘海低头一瞧,竟然是一只蛤蟆。刚才就是它在动。刘海有一种想骂人的冲动,奶奶的,竟然被一只蛤蟆吓破了胆。他有心抓起蛤蟆摔到院里,想到这只蛤蟆跟尸体亲密接触过,又放弃了这个念头。
“里面怎么会有蛤蟆?”刘海问道。
丁毅一边把棺材盖复原一边说道:“是呀,我也纳闷。”
“刚才差一点被吓死。”
“呵呵,不至于吧。”
“丁所,你一定得分析分析,用你干刑侦的思维分析分析,蛤蟆为什么会出现在棺材里?”
“这个其实不难猜测,一是蛤蟆趁人不注意钻进去的,下雨天水汽足,蛤蟆也活跃,咱们这里生态好,雨天过后蛤蟆都成群成群的。二是有人在搞恶作剧,明知道咱们后半夜守灵,前半夜故意放进去的,想吓唬咱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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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海点点头,丁毅分析的有道理。他自己直觉上认为,第二种的可能性更大。这帮村民,鬼点子还不少!
丁毅笑了笑,说道:“呵呵,如果真是他们的鬼点子的话,倒是无意中帮了咱们一个大忙。咱们还得谢谢他们呢。”
“此话怎讲?”刘海满面狐疑,明明被吓得半死,凭什么还得感谢他们?
丁毅凑过去低声说道:“我怀疑死者不是自杀,是他杀。”
“啊!”刘海险些蹦起来。“你有什么证据?”
“我在死者手上、胳膊上、脸上发现了擦伤。想想看,一个自杀的人,身上怎么会有这么多伤?除非……另有隐情。”丁毅解释道。
“你是说,死者生前是先被人杀死的,然后再吊在树上,制造了上吊的假象?”刘海问道。
“不,死者的确是机械性窒息死亡,脖子上的勒痕表明就是上吊窒息的。但是,是不是主动吊上去的很难说,我怀疑是被人硬吊上去的。死者身有擦伤,证明其生前与人激烈搏斗过。否则解释不通,谁自杀之前还要自己把自己打一顿?”
“死者身上的擦伤,难道不会是人们七手八脚抬尸体时碰的?或者,把死者从树上卸下来时,人为造成的?”
丁毅摇摇头:“这个肯定不可能。人体生前留下的伤跟死后留下的伤区别很大。我搞刑侦多年,这一点还是分得清的。”
刘海的心情为之一振,如果真如丁毅所判断,死者是他杀,那么死者的死跟乡政府就没有半毛钱关系了,所有的赔偿问题都将不复存在,乡政府将不必承担这起死亡案件的任何责任。刘海代表乡党委政府所做的承诺也就失去了兑现的基础。
“丁所,你刚才的发现太重要了,对咱们乡里意义重大。”刘海说完长出了一口气,有种如释重负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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