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鸨小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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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2021-11-28 23:35:01 更新时间:2021-12-05 05:04:23

楼主:东化村  时间:2021-11-28 15:35:01
bustard
楼主:东化村  时间:2021-11-28 15:35:53
观鸨记

去年曾轰动一时的大鸨今冬又回来了。大鸨是冬候鸟,也就是每到冬天,它们会从北方飞到北京一带过冬避寒,比如长耳鸮也是这样。而夏候鸟,一到了冬天,则飞到更南的地方去过冬,比如楼燕。

大鸨之所以引人瞩目,是因为数量稀少,网上数据显示,全国也不超过1000只,堪比鸟中“大熊猫”了。大鸨有名气,源于中原一带农村有“天鹅不如地鵏”的说法,这个地鵏就是大鸨的别名,凡是能满足口腹之欲的东西,都会上中国文化的榜单。

除此之外,大鸨还在文化上成就了“老鸨”。因为大鸨的交配方式为多配和混配,也就是要么一夫多妻,要么就是雌鸟多夫,中国古代科学思维不发达,民间认为大鸨为百鸟之妻,所以性淫。即便到了清朝,《古今图书集成》中仍记载如下:“鸨鸟为众鸟所淫,相传老娼呼鸨出于此。”没有科学观察就算了,还害得大鸨背黑锅。普天之下的生物,还有比人更淫的么,大鸨为此躺枪。

大鸨既然能和天鹅比肩,个头肯定是不小,成鸟体长一米左右,体重4-10公斤之间。这么大的一只鸟飞上天空,不可小觑。因为体型太大,大鸨正常起飞之前,还要先助跑几步,所以,大鸨喜欢呆在开阔的平原地带生活。如果大鸨不幸钻进灌丛中,那就变成家鸡,没得飞。

北京辖区的城市化速度极快,特别是近十年来,农地越来越少,基层政府都清楚,种楼比种地来钱快多了,于是我们能看到曾经乡野情趣的北京不见了,平原地带千疮百孔。通州东南靠近六环的地方,还剩下了几块玉米地,正是这几块收割后的玉米地,成全了来此越冬的大鸨。

没有风,北京重度污染。循导航找到玉米田并不难,只是有几段路坑坑洼洼。距目的地还有几百米,便看见路边有好多摄影爱好者,对着空旷的田地拍照。经验告诉我,就是这儿了。
下车进了人群,用望远镜朝田地里看,三只大鸨毫无遮挡地暴露在玉米茬子地中。大鸨后背栗棕色,穿插着黑色粗横斑,下体白色,如果没有专业人士指点,外人很难发现田地中的三只鸟。三只大鸨一雄二雌,雄鸟体型远较雌鸟大,所以容易分辨。去年来此地的是两只,今年多了一只,没人知道是多了个宝宝,还是多带回个夫人。

田间公路两侧的杨树上,通州观鸟爱好者张贴了许多保护大鸨的宣传画,杨树与杨树之间还拉上了警戒线,这是为了防止摄影爱好者进到田地中近距离拍照。有一位张姓姐姐,早晨就来到现场做志愿者,要后来人保持秩序,遇有入田拍摄者则进行劝阻。大城市有大城市的好处,就是有许多肯牺牲时间来操心“闲事”的人。张姐是东北人,说有时间就会过来。

大鸨夏天在东北和内蒙古一带的平原地区产卵育雏,秋天南迁。随着草原的过度放牧,以及农田大量使用农药,大鸨的栖息地越来越少。而且大鸨在地面营巢,差不多就是找一个坑,垫点儿草就成,这极易使巢遭到各种破坏。牧人见地上有两个大鸟蛋,旁边又没有人监视,不拿走才怪。种种原因造成大鸨的数量日渐稀少。

在田地完全成为稀缺品的北京,大鸨仍旧飞回,一方面可能是大鸨们直觉北京附近还算安全,毕竟爱鸟的比打鸟的多得多,另一方面也可能是基因记忆,祖先世代在北京过冬,尽管田地萎缩,但只要有得吃,就会飞回来。
抬头四望,玉米地北侧为正在施工的地铁工地,西侧远处已变成居民小区,东侧和偏南侧为车流滚滚的六环路,如此逼仄的空间内,作为国家一级保护动物的三只大鸨再别无选择。

更要命的是,即便这一小片玉米地,也已被规划为城市湿地公园,我看见四周都已经慢慢地被拦上了。专业人士说,一旦湿地公园建成,生态将遭到毁灭性破坏,大鸨绝不会再返回。
我们的公园建设讲究以人为本,大面积施工,看着很美,可是原生态环境不复。很难想象,湿地公园会允许玉米地的存在,那就太土了。而玉米地一旦消失,无论是换成草坪,还是种植彩叶树木,那都不是大鸨的喜好。为了核实一下大鸨的食物,我到公路另一侧的玉米田里找一找,果然找到了机器收割后残存下来的玉米棒和玉米粒。大鸨们将依赖这些食物度过严冬。

道家哲学讲回归自然,老子说“抱朴守拙”,而最好的方式就是尊重自然保持自然。我们早把这一点给忘了。我还要再提一下永远印在脑海中的一个海牙公园,地处市中心,开放式的,只要踏进公园内,就好比进了原始森林。公园将人工痕迹减至最低,只有一些铺了碎石子的人行小路,就算那些倾倒的古树,如果不是横在人行路中央的话,也不会有人去修理。公园内古木参天,百鸟鸣唱,真是自然的乐园。这样的园林,既节约了人力财力,又保护了自然,不是很好么。而我们在北京,能找到这样的公园吗。

我呆了一个多小时,观鸟愈觉郁闷。天空灰突突的,不远处的打桩声此起彼伏。听说通州观鸟人一直在呼吁,希望保住大鸨在北京的最后栖息地,我不抱什么希望,官员们向来实用主义至上,三只鸟有什么了不起的。打桩声像一声声的挽歌。有个拍鸟人说,快看吧,明年这片地还不一定有没有了。就算地有,大鸨还能不能回来,这都不好说。

2021/11/28

备注:大鸨图片借用自崔律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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