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说《道德经》·第六十七章

字数:2693访问原帖 评论数:2条评论 TXT下载

发表时间:2022-04-21 14:54:02 更新时间:2022-04-22 02:55:16

楼主:张关林2016  时间:2022-04-21 06:54:02
张说《道德经》·第六十七章
天下皆谓我道大,似不肖。夫唯大,故似不肖。若肖,久矣其细也夫!
我有三宝,持而保之。一曰慈,二曰俭,三曰不敢为天下先。
慈故能勇;俭故能广;不敢为天下先,故能成器长。
今舍慈且勇;舍俭且广;舍后且先;死矣!
夫慈以战则胜,以守则固。天将救之,以慈卫之。

(解文:天下人都说我的“道”博大,无物可与之相比。之所以无物可比,因为博大到涵盖万有。如果用物去比,久之,则道将变小,变狭隘了。我能得道,是依靠三宝:悲悯,节俭,以人民为先。有悲悯之心,才会同情弱小,从而出手相助,是为“勇”;自己节俭了,才有余力广济众生;以人民为先,才能领导众人。如今,无悲悯之心却好勇;不节俭却广施恩惠;不以民众为先却要领导民众,结果是自取灭亡。因悲悯而出战,就能获胜;以悲悯之心守卫,不会被攻破。老天若要眷顾某人,就让他生出悲悯之心来自卫。)

(张说)本章有两个议题:1,道是普适的,非一物一事能涵盖,切忌狭隘化;2,得道三要素:悲悯,节俭,以众人为先。无悲悯之心,无节俭之行,无谦下之意,则无法得道

“天下皆谓我道大,似不肖。夫唯大,故似不肖。若肖,久矣其细也夫!”——“道”(规律)的特点就是普适,普适性决定了抽象性。古人认识抽象,必须通过具象的比喻,所以“取象比类”是古人常用的说理法。中国古代有那么多寓言故事,可见其取象喻理之一斑。取象法用惯了,很可能把所取之象与所喻之理等同起来,这样一来,理的普适性就大为减弱,不再博大了。

比如,“上善”这个抽象概念如何理解?就用“水”来比喻,“上善若水”。水不是上善,但水的顺势、趋下特点,很像“上善”,除此之外,两者毫不相干。老是用水来比,久而久之,容易形成“上善”就是“水”的定式思维,如此,则“上善”的意义由于比喻而受到极大限制。取象喻理,只选择类似的一点,而抛弃具象的其他因素,否则“理”就被扭曲了。水的顺势,随遇而安,毫无自我,与“道”相似,如把水的永远被动、寒冷、浑浊等等,也依附于“上善”,“上善”就面目全非,不再本来的上善呢。这种认知谬误其实是非常普遍的。

比如,无产阶级革命必须通过夺取政权来实现,这是“道”。巴黎公社的城市暴动,苏联的十月革命,都是这个“道”的具体兑现。中国人要搞革命,必然要学习苏联和巴黎公社的经验。发现它们都发动了城市暴动,于是形成了一个观念,无产阶级革命一定要通过城市暴动。我们知道,革命的本质,是夺取政权,城市暴动不是本质,是随机手段。但中国早期领导犯了老子指出的错误,把无产阶级革命之道与十月革命之象完全等同起来,非要搞城市暴动,结果损失惨重。本章指出的认知弊端,的确是获得真知的一大障碍。

克服认知障碍的唯一途径,就是得道,但要得道,必具备“三宝”。“我有三宝,持而保之。一曰、慈,二曰俭,三曰不敢为天下先。”——“持而保之”的“之”,是指“道”,持有“三宝”,才能真正得道。

这是三种秉性:“慈,俭,不敢为天下先”。慈者,悲悯也,体恤弱者也;俭者,节用资源也;不敢为天下先者,天下,即民众也,就是以民众为先的意思,与“不争”是一个意思。“三宝”的核心,是“体恤弱者,严以律己,以民为本”。后世描述君子的用词,是“善良,不耻下问,诚信,宽容大度,助人为乐”等,其实是“三宝”的品格化。

“慈故能勇;俭故能广;不敢为天下先,故能成器长(众器之长,即领袖)。今舍慈且勇;舍俭且广;舍后且先;死矣!”——“勇、广、器长”分别指勇敢,博爱,服众的秉性,具备这三个秉性的人,基本可以当领导,所以不妨称之为“领导者行为”。本章的重要性在于,指出领导者行为与三宝的限定关系。勇,必须是悲悯生出的勇;博爱,必须是律己之后的博爱;服众,必须以人民为先来服众。这样一来,“勇、广、器长”就是得道的产物,于国于民有大利。反之,不是悲悯生出的勇,必然是霸凌式的斗狠;自己奢侈浪费,却要广施恩惠,只能依靠掠夺;博爱,是用自己的东西去周济他人;不以民众为先得到的服众,必然是严酷的高压。结论,没有“慈、俭、不争”为支撑的“勇、广、器长”,一定会灭亡的。

这段很有现实意义,要求我们对行为的评判,不能仅凭表象,要结合内在动机。欺行霸市是勇,拔刀相助也是勇,但意义相反。同样是揭示社会黑暗面,有的善意,有的恶意,表象差不多,区别在于动机。比如伤痕文学,是揭露性的,人们之所以褒贬不一,因为都取决于对作者立场的看法,以及自己对历史的看法。再如方方日记,揭示了武汉疫情最初阶段的惨状与领导不力,基本是事实。日记对政府取否定、批判的态度。其动机可以是怒其不争,也可以是宣泄仇恨,社会效应是完全不同的。结果是,日记遭到国内的广泛批判,但受到西方的热烈欢迎。因为中国人认为她借题发泄对体制的仇恨,西方人认为她揭露了中国的黑暗,符合西方的政治正确。

“夫慈以战则胜,以守则固。天将救之,以慈卫之。”——老子进一步指出,三宝中“慈”最重要。人性最珍贵的东西,的确就是悲悯!有人说“智慧就是悲悯”,我十分赞同。智慧与聪明,表面也很像的,都指能有效解决问题,但智慧是以不损人为前提的,聪明则只管成功,不管是否损人,差别就在于有没有“慈”。宋朝名医钱乙,六味地黄丸的发明人,母亲早亡,父亲离家出走,他小时候跟着姑父行医。姑父发现钱乙每次看到生病的小儿,就不由自主露出极度的痛苦相,好像自己生病了。这就是天生的悲悯心。姑父是明白人,觉得此儿学儿科一定有成就。果然,钱乙后来成为中医儿科的创始人,皇家的小儿生病,御医束手无策,只好请钱乙来解决问题。钱乙的医学成就主要靠什么?靠聪明?不是,主要靠激发智慧的悲悯之心。

悲悯是一种文化精神。佛教提倡“大慈大悲”,儒家提倡“老吾老以及人之老”,道家说“天将救之,以慈卫之”,都把“悲悯”推高到精神境界的最高层!这是中国农耕文化的核心精神。农耕社会是一个休戚与共的整体,社会虽然也是不平等的,但对弱小的照顾是其他社会所不及的,这也是中国社会能稳定发展的基础。在西方文化精神中,占主导的不是悲悯,而是进取。进取的本质,其实就是强者欺压弱小,与“悲悯”背道而驰。看看现在的中美关系,就能窥见文化精神的巨大差异。

“天将救之,以慈卫之”,这句话更是突出了悲悯的重要意义。慈悲是个人立身之本,是民族凝聚之本。中华民族之所以能长期自保,正是悲悯文化的作用。悲悯的心里基础是同理心,是移情,是共鸣。任何社会永远有等级,有强弱,悲悯文化能使弱者得到一定的庇护,这样就能增强民族的凝聚力。看看历史就清楚了,中国古代官方赈灾几乎每个朝代都有,而在欧洲的中世纪,只有教会小规模赈灾,赈灾资源也来自富裕的教徒,官方赈灾未见记载。这难道不是文化精神的反映吗?

大家都在看

猜你喜欢

热门帖子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