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绣旗袍》完整版

字数:33700访问原帖 评论数:245条评论 TXT下载

发表时间:2010-06-17 04:29:01 更新时间:2020-11-11 10:52:47

楼主:小汗  时间:2010-06-16 20:29:01
前言:因为小说才出版不久,而且也很长时间没有和出版社联系,我都快忘了这个小说还没有在天涯上贴完。出版也差不多三个月了,我想应该没有问题了。

不过这里贴出的不是最终版,而是第二稿修改版。这个小说修改了三版,故事也完全改变了,但最终还是沦为了意识流的东西。我想把第二稿修改版放出来,如果有看过小说的可以再看看与小说有什么不同,另外没有看过小说的看完这个有兴趣也可以找小说看看。


另外今年开始写短篇了,给杂志写赚些稿费的,我会陆续贴在《小汗诡话》的那个贴子上,无聊的朋友也可以去看看。
贴子地址:http://www.tianya.cn/techforum/content/16/621803.shtml

最后,还是不确定《大鱼》会不会更新,虽然我自己很喜欢它。
楼主:小汗  时间:2010-06-16 20:30:00
《医生杜明二》序
——这世界上到底有多少个杜明


这世界上到底有多少个杜明,有多少个我?

其实有的时候也会问自己:我写的究竟是谁?仅仅是一个虚构的人物,还是我自己?是存在于自己体内的另一种意识,还是在这个世界上真实存在的某个人?

这个问题的产生更多源于读者对于“杜明”这个人的“喜爱”吧(我也不确定那到底算是喜爱还是憎恨)。每个人看完《医生杜明》以后无论对小说喜欢与否,他们都会有差不多相同的疑惑:真的有杜明这样的人吗?我的答案当然是否定的,但还是有人一再地追问:为什么我会感觉真的有这样的人存在?我不知道这是我小说的成功之处或者失败之处,只是被追问久了我也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见过一个叫做杜明,时常露出温和微笑,内心却如同手术刀般泛着凄冷的男人。

我一直是个不善表达的人,遇到郁闷的事情总是不知道如何排解。情绪积压久而久之难免会产生一些极端的想法,这种想法通常是不便公开的。直到自己开始写东西我才发现这是一种很好的宣泄的方式。你可以营造出一个本不真实的世界,一个并不存在的人,但这个人却可以把你最真实的想法公布于众。我不知道有没有人像我一样,但我知道杜明就是这样出现的。

总是以第一人称“我”来讲述一切真实或者不真实是我平素思考的习惯。我在看书时也会喜欢将自己代入小说的内容,对所有第一人称的小说一直都情有独衷,所有经常有人说在我的小说里可以看到一些日本小说的影子也不足为奇。在看小说的最初也总会有疑问作者写的到底是虚构的还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自己喜欢的情节往往都是在生活中有过类似的发生。等到自己有一天也在尝试写东西时才发现自己所有用笔记录下的一切都不尽真实,哪怕是记忆也会出现偏差。而小说里的“我”便游离在这种真实的发生和有着偏差的回忆当中。

有段时间以为“我”应该就是自己,可当我看着自己的文字,却丝毫没有照镜子的感觉。你在洗手间看着玻璃表面反射出那个和你很像但却又有着本质不同的人会有什么样的感觉?你可以去看、去触摸,但得到的却是不真实的感觉。他是一个与我完全不同的人,他有着让人喜欢的外表和个性,却有着最冷静的思想。他不受外界的影响,我行我素,可以把自己的悲喜藏在所有人都无法触及的地方。他有着我希望有的所有,敢做我不敢做的一切。我一直以为这才是真正的快乐,但看过小说的人却总是对我说:杜明一个不快乐的人。原来在流于笔下的寂寞如此明显。

第一本《医生杜明》中包括三个杜明的中篇以及十几个有关杜明的短篇,总会有人奇怪总会有相同名字的人出现不同的故事中,不同故事中的杜明也总是有着不同的生活,做着不同的事情。但却有着相同的背景和一个永远相同的阴郁个性。太多次被人问起这些到底是不同的故事,还仅仅是同一个故事的延续,我自己也没办法说清楚。你既可以把他们理解为同一个人在过着不同的生活,发生着不同的故事;也同样理解成不同的人只是恰好都有着相同的名字,他们虽然有着不同的故事,但恰好却表达了同一样的情绪。就好像我写这样的故事,却有人认为自己可以读懂。那时我既是他人,他人也是我;但即便是我自己也同样会觉得书中的杜明是我所不认识的,只是莫名觉得他和我有关密切的关系时,我便不是任何人,任何人也不会是我。

所以杜明是一个人,也可能不是一个人,他只不过是我在不同回忆中不同的自己;也是不同读者心中不同的自我。他并不只存在我的笔下,同样存在于每个读者的心里,有多少个读者就有多少个杜明。有多少个读者就有多少个“我”。

楼主:小汗  时间:2010-06-16 20:33:00
医生杜明
——苏绣旗袍

这个世界对于我与你所见,如同一件旗袍的里与面,一面灰暗,一面光鲜。
而你与我根本的不同,只在于对这样的世界,相信或者不相信。



引子
九月,医院的广场上摆放着许多盆花,从天台上向下望去那花丛中会有红色大朵的鲜花摆成“XX医院欢迎你”的字样。但是很奇怪,除非从医院楼上向下看否则根本不会有人看到这些字,而真正呆在医院楼里的人要么是医生根本不需要这些花欢迎要么是病人他们大多时间都是在病床上躺着,根本没心情也不会像我这样闲整天呆着天台上到处乱望,不知这句话到底是摆给谁看的。叶小愁说这花是摆给外星人看的,说完还假模假势指着天空大喊快看飞碟。叶小愁把身子探出天台的围栏,双手垂下乱晃好像一只挂在电线杆上的破风筝。她晃了一会然后站起身说了一句,你不觉得这字是写给我的吗?我没回答只是还了她一个不可思议的眼神,虽然她长得算得上古灵精怪但离外星人还是有一段距离的。

九月,几乎整个月的下午我都和叶小愁这样在天台上度过。我们一天天看着那簇“XX医院欢迎你”的字样从鲜丽一点点变淡变枯萎,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整个医院的空气中都飘荡着一股只有在松树林中才会有的潮湿味道,腐朽的味道。

叶小愁问我知不知道那种茎不高花朵又极大极为艳丽的植物叫什么?
我摇了摇头。
叶小愁告诉我它叫金鱼草,她还告诉我这种金鱼草的外语名字叫做“La Bella”,是意大利语美丽的意思。
叶小愁又问我知不知道金鱼草的花语是什么?
我再次摇了摇头。
叶小愁最后告诉我是“多嘴与欺骗”,因为越是漂亮的东西越容易有秘密,只有不断用谎言才能隐瞒住秘密。
叶小愁让我不要相信她,因为她也有秘密。
叶小愁最后问我:
“每个人都有一个秘密,你的秘密又是什么?”

也许这个世界的本源也只不过是上帝问自己的一个问题,结果他自己都没办法回答。
我们也经常问自己一些自己没办法回答的问题,结果是什么,谁又知道。
不过我们都知道,没有答案的问题往往都是蠢问题。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叶小愁和我聊天时总是喜欢用一些极富深意的问句作为开始。除了有些刻意表明自己那与年龄完全不符的深度以外就是不知不觉向我泄露出她与我的每次聊天都是特别准备过的。我很少回答叶小愁的问题,这让她很有些不爽。事实上我根本就不怎么理她,这也是让她更不爽的地方。用她的话说:不是吹牛,你在你们医院里走三圈也不能找出再比更我漂亮的女人了。你竟敢不理我!

说到女人时,叶小愁又是有意无意地加重了自己的语气。这时我总是忍不住被她的话逗笑,听她说话时我大多都是双臂支着医院天台上的栏杆,头扬着眼睛无意识地望着天空中最深远处的蓝,而叶小愁却喜欢背靠着天台栏杆蹲在我脚边抽烟。到了后来叶小愁已经无视我的冷淡,当然从我第一眼见到她时她就摆着同样那副只有在病理实验室冰箱里才能看到的死人脸。她不止一次说过我和她是同一种人,每次说完这句话她总是刚好抽完手上的烟,然后熟练地把烟蒂在天台上栏杆上用力碾灭。看着我把手缩到白大衣的袖子里小心地擦着那黑黑的烟迹,她才如释重负地吐了一口气。

虽然你表面装得对什么都冷漠,其实骨子里就是一个小孩儿,什么都想知道。

楼主:小汗  时间:2010-06-17 10:54:00

第一次见到叶小愁是在她妈妈的病房里。那时正是下午三点钟我刚刚洗过澡,在半湿的无菌服外面随便套了一件别人的白大衣,身上还向外冒着蒸汽便冲进了病房,当时病房里只有叶小愁和她妈妈,后来叶小愁告诉我当她第一眼看到我走进病房时愣了一下,我问是不是第一次看到沐浴后的阿波罗?叶小愁先是甩了一下头然后从鼻子里用力哼了一声才说:当时她本来一直站在窗前,听到门响才回过头,因为一时不能适应阳光的强度变化,眼前竟然瞬间出现一片黑暗。然后感觉有一个巨影从黑暗中向她靠近,等到眼睛完全重见光明时才发现站在自己面前的竟然是一个卷着裤角露出光腿、穿着拖鞋,身上的白大衣只到膝盖,头发湿漉漉还滴着水,眼镜上满是雾气的小屁孩!

对于小屁孩这个词我不置可否,这让叶小愁很高兴,曾经也有段时间她一直把这个词挂在嘴边。不过那时正是我刚刚从医学院毕业后的第一个秋天,21岁的我在满是老头老太太的医院里的确算是个小屁孩。有一段时间每次去妇科看病人的时候,妇科护士长总是把产妇家属送给她的喜糖一把一把地塞到我的白大衣口袋里。最夸张的一次是走错了办公室,里面的一个年长护士正在换衣服,见到男人突然闯进来本想尖叫,但看到是我就马上换了一付无所谓的嘴脸,走出办公室反而一直在安慰我说,小孩儿以后进屋要记得敲门,还有就是别总脸红了……

叶小愁说我小屁孩有一半原因是想来说明我与她的第一次见面给她留下的印象很差,差到根本不可能是一个在手术里起重要作用的麻醉师。不过当时拒绝让我作为第二天手术麻醉师的并不是她叶小愁,而是她的妈妈。对于这个问题我依然不置可否,因为还没有等到我表明态度,叶小愁已经和她妈妈吵得不可开交了。

楼主:小汗  时间:2010-06-17 10:57:00
我们医院很偏僻所以病人很少,大多病人在我们医院都可以轻松享受星级待遇。叶小愁的妈妈就一人独占了妇科楼拐角最干净的病房,那个病房从中午到晚上六点都一直会有暖暖的阳光,站在窗台边上就可以轻易看到对面的小山。叶小愁和她妈妈吵架时,我顺手把病房门关上然后站在叶小愁刚才站过的地方看着窗外。深秋的山脚下开着野菊,微风吹过时甚至可以感觉到有花瓣在风里飞扬。叶小愁和她妈妈就站在房间里的一小格阳光下,我能很清楚地看到如烟一样的粉尘在她们俩个人的身边飘舞着。在我们医院做手术要求换麻醉师是很普通的事情,本来我也想过提醒叶小愁没有必要和她妈妈为了这个问题吵下去,但是后来我发现她们俩个人吵架的内容根本与第二天的手术无关。不过她们在吵什么,我也记不得了。只记得最后叶小愁大喊了一句:

你别再胡闹了!你看看你的样子,像个老妖婆!别以为穿了个旗袍就成姥姥了。什么苏绣旗袍,你省省吧。

骂完了这句话,叶小愁和她妈妈好像同时都用光了自己全身力气一样,俩个人都一屁股坐在了病床上。我看见本来静止在空气中的粉尘一下子飞舞了起来。它们随着叶小愁和她妈妈的沉重呼吸起伏,最终又慢慢落到水泥地面上。后来叶小愁的妈妈再没有对叶小愁说过一句话,就这样同意了我做她的麻醉师。

叶小愁是一个得理不饶人的女孩,说得更严重点根本就是无理也不饶人。有时她自己也会注意到这一点,她也曾装作不好意思的样子问我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我才不爱理她。我只是摇头不回答,结果她又开始不断逼问我到底为什么。我说也许只有等到她改到这个习惯时我才会告诉她吧。开始叶小愁还很在意我的话,总是向我追问,但后来我说什么不重要了,再后来的后来她自己说什么也变得不重要,重点只在于是“她”在对“我”说。

“每个人都有一个秘密,我的秘密就是要找出我妈的全部秘密。”

之所以说叶小愁好像在背书一样和我聊天,就是因为每次都不用我去回答她什么,根本就是她一个人在说,问我一个问题,就会马上自己回答出问题的答案,而且每个答案都像秋天下午的阳光一样持久。在她向我倾诉的时候她喜欢一根一根的抽烟,而我喜欢脱了鞋把脚晒秋天的阳光下,直到发麻、发痒。间或会出现一阵沉默,最后叶小愁总是靠着我的膝盖睡去,那时我会低下头去闻她嘴唇上淡淡的味道,叶小愁喜欢抽完烟擦润唇膏,一遍又一遍,但她却不知道那股烟的味道已经像她自己所说,沁到了骨子,用刀也刮不掉了。

叶小愁不愿意在我面前承认自己的软弱,就像她从不愿意在她妈妈面前哭一样。那天她们吵完架以后叶小愁的妈妈接受我为她做术前检查。麻醉师进行的术前检查很简单,不过就是量量血压、脉搏还有嘱咐一些术前注意事项。通常的术前检查我都差不多只用五分钟结束,叶小愁的妈妈却极不配合。她躺在床上总是不住地扭捏,我不止一次告诉她现在不用脱衣服,想要脱衣服完全可以等到明天手术时再脱。可是到了后来我才发现她根本不是想脱衣服,而是身上的衣服极不舒服才会让她一直扭来扭去。正如叶小愁所说,她妈妈的样子很奇怪,在医院里穿了件旗袍。

医院没有钱就不像一个正规医院。刚刚大学毕业就在这样的医院工作多少有些悲哀,还好我不在意,所以叶小愁她妈妈不穿患者服我也不会在意。但是就算不穿患者服,也没有必要穿旗袍这么夸张呀。不知什么时候阳光偷偷移到了床前,叶小愁的妈妈的身体有意无意地向床内的黑暗移了移。由于坐姿与衣服的原因,她的身体被旗袍勒一截截的,露在光下的部分好像一个棕子,那件旗袍看上去成色有些旧了,想必也是叶小愁妈妈年轻时的衣服了。躺在床上,旗袍的下摆不断地向上翻着。旗袍的开叉处露出叶小愁妈妈的内衣的边缘,我想这可能是让叶小愁妈妈尴尬的原因。于是我干脆放下听诊器停止术前检查让她坐起来,叶小愁的妈妈坐在床边,两只腿在床沿下略显矜持地摇摆着。她理了理刚刚躺下时被压乱的头发,然后小声地说:

我从来没有这么难堪过,我年轻时很漂亮的……

这句莫名其妙的话后来为叶小愁的种种做出了很好的解释,可是叶小愁却从来不这么认为。我想在叶小愁的意识里,她和她妈绝对不只是分隔在两个世界里那么简单。叶小愁曾经对我说出一句十分经典的话:“如果我妈能明白我在想什么,那鲸鱼都能和长颈鹿谈恋爱了。”在叶小愁看来这个世界上所有的鲸鱼都是BLUE(蓝色)的,所以她喜欢用“我现在是鲸鱼”来代替“I’m blue(忧郁)”。而我的个子很高,脖子自然很长。当那天给她妈妈作完手术后我只穿着无领的手术服把她妈推进病房时叶小愁问我:长颈鹿,我妈死了没有?叶小愁异常喜欢抓住别人的某个身体特征攻击,她曾经给妇科一个眼睛很大的年轻护士起外号,叫她ET。而且对于这种无聊的作法乐此不疲,其实大家都知道叶小愁喜欢攻击的全部都是自己所缺少的。叶小愁个子很小、额头略宽,眼睛细小。虽然秀气但却不像我身边的北方女孩长得那样大气,当然这些特征也完全是源于她那有着南方血统的母亲。所以就算你从骨子里想拒绝,但有些东西还是已经从你们骨子里丝丝缕缕地连在了一起。不过我没有对叶小愁说过这些,因为我知道反驳她的结果就是我有想让长颈鹿爱上鲸鱼的意向了。当然这也许正是叶小愁所期望的吧,我承认叶小愁有时真的很聪明。说到底没有人不喜欢聪明人,就像我也喜欢面对像叶小愁的妈妈这样的聪明病人一样。她会自己安静地看医嘱,然后平静地问我问题,丝毫没有刚才窘迫的样子,最后微笑着让我原谅她穿旗袍的这个错误。其实我并没有说过或者表示过一点她的旗袍给我带来的不快的意思。面对叶小愁妈妈的歉意我一再说没关系,但最后叶小愁的妈妈还是好像自言自语地说:

她小时候特别喜欢这件旗袍,每次只要我穿着这件旗袍抱着她,她就不会再哭了。

楼主:小汗  时间:2010-06-18 17:41:00

我只见过叶小愁流过两次泪,一次是在我拒绝她的时候,另一次就是在我给她妈妈作为术前检查以后。当我走出病房时叶小愁正站在走廊的拐角,她用指甲一块一块地去掀墙壁上翘起的墙皮,然后把小块的墙皮放在手指间用力地碾成粉末。我站在她身后饶有兴趣地看她做着这些,想看她什么时候才能忍住那像打嗝一样的抽搐。果然我的恶作剧似的举动最终让叶小愁爆发了,她猛地回头紧瞪着我。叶小愁对自己当时那个猛回身十分满意,想到得意处总会问我:你没有想到我会知道你在我身后吧?怎么样?有关怎么样这个问句我想可能是两个问题,一个是问我她的猛回头有没有大大出乎我的意料,另外隐含的意思就是问我当时她猛回身的样子帅不帅?如果抛开她那双哭得如同糖水李子一样的小眼睛,叶小愁的猛转的小蛮腰,瞬间飞扬的头发还是算得上帅这个字的。但意外就怎么也谈不上了,本来想实话实说,但到最后我还是对她说:真的好意外呀,我都做好如此充分的心理准备,结果还是被鬼吓倒了。

叶小愁说我总是装得人模狗样,其实就是一个流氓。流氓的原因就是在第一天和她见面时就对她油嘴滑舌的,所以她认定我是喜欢她的。结果后来在给她妈妈做完手术后两天我也没有再去过她妈妈的病房,这让叶小愁十分恼火。最后她假装以自己妈妈突然感觉恶心为理由把我叫出了办公室,然后站在医院走廓里又开始恶狠狠地盯着我。直到走廊里经过的人都用奇怪地眼神看着我和她时,她才大声地喊了一句,臭流氓!然后就像刚刚吃到一只虫子的小母鸡一样,一边哼哼唧唧一边蹦蹦哒哒地跑开了。她一边跑一边用手指在医院走廊的墙壁划着,屁股还不自觉地还扭扭了几下。剩下我一个人站在那里面对着过路人暧昧的笑容。

刚开始我对叶小愁这个孩子的认识并没有上升到一定高度,以为对方只是一个没长大的孩子,说话难免有些随便,所以显得的确有些像她所说的那样油嘴滑舌。这不能怪别人,只能怪自己在这个破旧的医院呆得时间长了,人真的很容易寂寞,寂寞的连起码的心理学都忘了。我以为我的话可以让叶小愁这个不到十八岁就要独自陪母亲做手术的女孩轻松一点,但结果叶小愁的回应大出我的意料之外。可能是我在大学时学心理学没有注意到还有这叶小愁这样的典型案例,所以注定我会被她吃定。因为就在叶小愁她妈出院前不光妇科所有的大夫和护士,最后就连手术室的护士们都认为我在和叶小愁谈恋爱。只要每天下午叶小愁假装闲逛似地从手术室门口经过,而我也假装没有事情一样溜出手术室大门时,总有护士在我背后喊着:杜大夫,又去约会呀。大多时候我都会露出单纯的笑脸回答是呀。我想如果我再能和叶小愁手拉着手一起蹦蹦哒哒地跑到医院门口买一个棒棒糖分着吃,那就更会让在窗户后面偷看的护士们更心满意足了。我知道现在我已经成了她们午后口中的肥皂剧,她们每天都会追问我有没有女朋友?两个人进展到什么程度?然后她们又会说,现在的小女孩子就是胆子大,你得主动。一般这时时候我就是咧着嘴傻笑,然后她们就又会说,现在的男孩子怎么还不如小女生呢。开始我还可以一边晒着太阳一边举着双手帮着那些护士缠着毛线球的同时笑眯眯地听着护士没完没了地帮我设想着与叶小愁的将来。我以为这种玩笑最多在叶小愁妈妈出院以后就会结束,但没有想到的是叶小愁的妈妈竟然在出院不到一个星期后就又重新入院了。在她重新住院的当天,叶小愁跑到天台上,扯着嗓门冲我喊着。

意不意外?开不开心呀?

那年秋天几乎所有空闲的时间我都会在医院的天台上度过。或者看书,或者发呆。虽然我没有向叶小愁特别说明,但叶小愁也已经明白我去天台上是为了等她,就省了她每天有事没事在的医院楼里瞎转悠了。那时俩个人难得的有了点默契,有时等她等得久了我会背靠墙坐在角落里慢慢睡去。当我醒来时会发现叶小愁靠着我的肩膀,她睡觉时喜欢蜷起双脚,有时还会咬着自己的手指头。每次她睁开双眼时会看到我正在盯着她看,她那时才会偶尔露出一些少女应有的羞涩。我学她的样子咬手指头,她却说那只是为了防止我在她睡觉时偷吻她的一种自我保护而已。说这话时叶小愁刚刚睡醒,一半脸上留着被我白大衣扣子垫出的印子,像朵梅花印在粉红的脸蛋上。因为咬着手指,口水顺着唇缝湿润了整个嘴唇,看上去也不禁让人有种冲动。我伸出手想拭去叶小愁嘴角的一点口水,但看到叶小愁那有点期待又充满迷茫的眼神,我的手又不由地停在了空中。这样的情景让我和叶小愁都有些尴尬,好久我都没有办法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移开我的手。最后叶小愁轻轻地递出自己的手,放在了我的手心里。她的脸很红,但是手却很凉,她第一次很小声地对我说话。

拉我起来吧,我的腿麻了。

我们站起来以后好一会都没有说话,俩个人都站在没有阳光的角落里各怀心事。等到平稳了自己的心情我很想知道叶小愁在想些什么。当然我永远不会去问她,只是想从她那在阳光下闪烁不定的小脸上看出些端倪。我是第一次看到那么安静的叶小愁,这里的安静并不是指她人的状态,与她睡觉时的安静不同。她现在脸上安静的表情让人心里突然有了一丝不安,那种不安的感觉就好像你在看一朵花从含苞到开放,虽然越来越美好,但也预示着花朵枯萎的必然。我不喜欢这种感觉,虽然我并说不出什么原因。或者是我已经习惯了叶小愁平时那种带着点伪装的表演,或者是我真的害怕会喜欢上安静时的叶小愁。我故作轻松地问叶小愁,这么漂亮的小孩儿,在学校难道就没有男孩子喜欢你吗?我在像你这么大时,可是天天偷偷跑出去谈恋爱的,你怎么天天猫在医院里呢?

叶小愁垂下头,她的寰椎高高耸起,使她的颈子呈现出完美的一百二十度角。垂在她面前的长发像是在跳舞一样荡来荡去,是叶小愁在吹着自己的头发。隔了好一会,叶小愁才抬起头看着我。她的眼里好像有着什么在阳光下闪了一闪,叶小愁又开始大声对我说话了。

你以为我小、不好看,我就没有感情么?

虽然她的话作为对于我的问题的回答有些莫明其妙,但我知道原来的叶小愁又回来了。
楼主:小汗  时间:2010-06-19 16:05:00

其实在叶小愁妈妈出院后的一段时间里,叶小愁曾经给我打过电话。
在电话里叶小愁一如既往,她故意压低声音说猜猜我是谁?即使是只从声音,我也能从对方的故做神秘猜到她是谁。事实上根本不用猜,因为从来没有什么女孩会打给我电话。这一点让叶小愁非常满意,她曾经拿着我手机检查了半天,从手机的电话薄到短信记录。然后她皱着眉毛看我,一脸的大惊小怪:我怎么会喜欢上这个么没有人缘的木头。我不知道她是怎么知道我的电话号码的,我想就是在那次玩手机的时候得到的。在电话里叶小愁也让我猜她是怎么拿到我手机号码的,我也故作大惊小怪样说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拿到我的手机号呢。结果话一出口就后悔了,果然叶小愁高兴地怪叫,那欢快的声音一直充斥着我的耳膜。那时正是下午三点,我坐在办公室里,面前的桌子上有一块小小的阳光。我用手指划着那个阳光的边框,我突然觉得这个下午,这样的一小块阳光都是因为叶小愁而存在的。

我在认识叶小愁之前并未恋爱过,哪怕是在青春燥动的大学。

识破了我曾经说过的什么高中时天天跑出去谈恋爱的假话,叶小愁也因此嘲笑过我二十几岁年龄还是个处男,但却不得要领。她故作怜悯状摸我的头说:乖,不哭。你还有我,我会帮你的。当她看到我斜视她的眼神时又马上装作深沉的样子:不过,事先声明我可不是处女了,我已经是女人了。你要因此有心理负担我是不会怪你的。结果等了三秒在确定我不会有所反应时叶小愁还是忍不住问我:难道你就一点都不想知道我的过去,第一次是和谁吗?在我们谈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叶小愁的妈妈已经成了我们医院的长期病号。没有人知道为什么,她总是会找机会回到医院短住几天,叶小愁就会跟着出现在医院。她们母子在我们这个人员稀少的医院就显得有些神秘,甚至护士们在茶余饭后谈论的话题,不过很奇怪大家在讨论她们母女的时候总是避开我,每次路过一个办公室时总有几个交头接耳的护士见到我后会突然停止说话,其实她们的声音足以让我在门外就听得清清楚楚。可能是我不善言语,要不然这些护士也早就向我追问叶小愁母女的事情,而我对于叶小愁的了解也仅仅限于她本人,对于她身周的一切却从来没有问过或者想过去问。我本不善于去了解一个人,或者说不善于了解女人吧。

叶小愁给我打的第一个电话最后还是以不欢而散告终,当然还是以她的不欢为主。在电话里她又让我猜她在哪里给她电话,她说她现在逃课蹲在学校楼顶的天台上给我打电话;她让我猜我的号码存在她的电话薄里是什么名字,她说第一次存的时候是大笨蛋,第二天就改成了木头人,在打这个电话前改成了“我亲爱的”;她让我猜她在电话前做了些什么,她说她刚刚抽了两根烟又吃了两块口香糖;最后她略带哭腔地让我猜她现在想对我说什么,我一如既往只是听不说话,最后她好像用尽力气地在电话里喊着:我喜欢你!!

那天我拿着手机却一句话不说,从办公室经过的护士看着我呆呆的样子都以为我出了什么问题。叶小愁在电话里哭了差不多半个小时,从开始的有些歇斯底里到后来的无声无息。第一次被人告白竟然是以这样的方式,我不知道自己曾经做错过什么,更不知道现在应该做些什么。最后电话被挂断了,我却怀疑在挂断之前话筒里传来的那点淡淡的声音是不是叶小愁的一声叹息。

我以为和叶小愁的事情就会这样结束,却不想两个星期后叶小愁又出现在我的面前。她支口不提曾经打过的那个电话,以至于我又开始怀疑那个电话是不是只是出于我的想象。倒是叶小愁第一时间又拿去我的手机,看到电话薄里依然没有她的名字,狠狠踢了我一脚然后咬着嘴唇用力地在我的手机上按着。

于是以后每次叶小愁给我电话时我的手机屏幕上都会显示:“我最聪明可爱美丽无敌亲爱的”。
而我再也没有去改过它。

一直忘了说,叶小愁的妈妈身患的是子宫肌瘤,我第一次为她做的手术是子宫次全切术。

手术很顺利,期间叶小愁的妈妈躺在手术床上一声不响。我告诉她如果没有什么感觉可以闭上眼睛睡一觉,虽然有无菌布挡在她的头上,我却觉得叶小愁妈妈的眼睛好像一直往我的身上飘。也曾经有患者像她一样,那不过是因为害怕所以时刻想知道我这个麻醉师的动静。但叶小愁的妈妈却始终那样安静,她的眼光带着一丝异样,我看不出它的目的,这有点让我烦躁。我不知道应该对她说些什么,或者做些什么。

整个手术大概用了两个小时,我曾经跑出手术室两次。这其实是不允许的,我找同事替我看着患者自己却跑出手术室。我一直不喜欢戴着口罩的感觉,自己口鼻呼出的气息被一层沙布挡住又重新回到自己的肺里的感觉会让人窒息,我总会在手术其间找机会跑出来换几口气。当我站在办公室里摘掉口罩时突然望见站在窗外的叶小愁,她站在手术室对面的小山坡上,双手插在衣兜里,风吹散了她的头发。那时我和她并不熟,这个安静的叶小愁当时并没办法在我的脑海里停留太久,我只是突然想起在把她妈妈从病房推进手术室的过程中我并没有见到叶小愁,我回到手术室问叶小愁的妈妈:你家里其它的家属呢?她盯着我的脸不言不语却突然露出一丝奇怪的笑容。

说实话在后来我并不是很喜欢和叶小愁的妈妈接触。与叶小愁的言无不尽不同她妈妈永远是那样欲言又止的样子,我去给她复查的时候,她还一直用着那让人感觉莫名烦躁的目光看着我,也又不说一句话。叶小愁妈妈极少出病房,更不见她与其它病人和医生走动。我曾经想问叶小愁有关她妈妈的事情,可每次叶小愁都会马上发作。我没有见过一个能那么讨厌自己母亲的人,但却又是那样不弃不离的。叶小愁一直说要找出她妈妈身上的秘密,相反我倒是觉得她妈妈是想知道叶小愁的一切。我开始一直以为是因为叶小愁的原因,叶小愁的妈妈才会在出院以后不久后重新入院。不过她第二次住院却是由妇科转到了普外科,依然一个人住在角落里的病房,普外科的大夫甚至都不愿意谈起这个病人,我特意查看叶小愁妈妈的病志,才发现她是因为腹部的刀口迸开需要重新缝合,但据医生观察那伤口根本就是人为破坏的。

看着病志,我的脑海里一下子出现开腹患者腹部皮肉分离的样子,不禁有点毛骨悚然。回想起来叶小愁妈妈在手术过程中的冷静也是有些不寻常的,那份冷静好像刚刚的手术并不是发生在自己身上一样。

只是我将做完手术的她重新送回病房时,房间里那独特的潮湿味道随着屋门打开扑面而来,病房的窗打开着,窗前挂吊瓶的铁架子上挂着叶小愁妈妈的旗袍。那旗袍随着窗外吹来的风摇摆,下摆的边缘扫过叶小愁的肩。叶小愁坐在窗前的病床上,双腿并拢,神情疲倦。她看着护士把她妈妈从推车抬到床上、输液,始终一言不发,她的妈妈亦然。病房里一切死寂除了偶尔的脚步和铁器碰撞的声音,气氛让人感觉很压迫。而我却注意到从进病房的那一刻起,叶小愁妈妈的眼睛便紧紧闭上再没有睁开过。

那天护士安置完病人便离开了,而我还要照例向叶小愁说一些术后病人的注意事项。在她妈妈面前叶小愁对我的话爱搭不理,我也已经开始习惯她们母女的态度,只是想尽快完成我的工作,甚至还不等叶小愁在听完我的话后有所反应便转身离开。可是在走廊转身时才发现叶小愁紧紧跟着自己,我停下看着她,叶小愁突然问我:你们切了我妈妈身上的什么东西?子宫,我如是说。叶小愁依然面无表情地:我要看看。

我很惊讶听到叶小愁这么说,因为当时在子宫摘除以后,躺在手
楼主:小汗  时间:2010-06-19 16:06:00
我很惊讶听到叶小愁这么说,因为当时在子宫摘除以后,躺在手术床上的叶小愁妈妈也对我这么说。对于生于自己身体中的疾病,几乎所有的患者都敬而远之,却不想有人却想看看这个折磨自己身体的东西。护士饶有兴趣地戴着手套在叶小愁妈妈的面前举起手里的盘子,那团肉因为倾斜的原因而滑到盘子的边缘。我看到一滴滴的血顺着盘底落在无菌床单上,叶小愁的妈妈静静地望了一会然后点点头:原来就是这个东西。

在带叶小愁去病理室的时候我并不确定有多大把握能让她看到自己妈妈的那个被摘除的子宫。因为它很可能在取完病理组织后已经被处理了,或者也只是看到一堆被切得四分五裂如同猪肉摊上杂碎。不过还算幸运,走进病理室的时候正好看到妇科主任捧着叶小愁妈妈的子宫端详。妇科主任是一个奇怪的老头,号称自己切下的子宫可以装满一卡车。在术后他都喜欢仔细观察被自己切下的组织,甚至说可以从子宫的形状上看出些患者命运一类什么的。遇到形状奇特的妇科主任还会拿相机拍下来,在他办公桌抽屉里的像册里大概已经收集了不下三十张照片。不过叶小愁妈妈的子宫好像只是一个普通的,所以主任没有端详太久便放在桌上用手术刀从中径直切开。

叶小愁看到自己妈妈的子宫从完整到被妇科主任剖开、取样然后再切成几块的全部过程,其间叶小愁的身体曾经踉跄了一下,我以为她会跌倒便伸出手轻轻扶住了她的手臂。叶小愁转头看了我一眼,我以为她已经哭了,却不想她的眼睛却是那样清澈明亮,我连忙轻轻拿回自己的手。叶小愁又把头转向血淋淋的一面。过了一会她自言自语:原来就是这个东西。说完便转身离开,我回头望去,叶小愁快步走在狭长的走廊中,她的身影很快便消失在走廊尽头的黑暗中。

我转回头,那个被切开的子宫暴露在日光下,切口的边缘露出平滑的纹理,几个对称的切面都呈现出浅粉色。不知为什么感觉好像是一朵花,花瓣上的血球如同水滴般晶莹。

楼主:小汗  时间:2010-06-21 17:31:00

后来我曾经几次路过叶小愁妈妈的病房,从窗户望去第一眼总是看见那件挂在窗前的旗袍。不知为什么自从叶小愁妈妈做完手术那旗袍便一直挂在那里,很奇怪,见得多了会有一种错觉那旗袍本来就是病房的一部分。我曾经仔细观察过那旗袍,虽然陈旧轻轻触摸却依然光滑无比,整条旗袍竟然没有装一条拉链,只是斜襟上有一排精致小巧的龙凤盘扣。记忆里好像只有那张已经泛黄的照片上年轻的姥姥穿过这个样式的旗袍。就算我不懂旗袍也感觉得出它的气度非凡特别是那干干净净的裙脚上绣着几朵紫薇花,每当有风的时候,旗袍的裙角随风飞扬,那几朵紫薇花的花瓣也跟着摇摇欲坠。我并不识什么紫薇花,是叶小愁告诉我的。与谈及母亲不同,对于那件旗袍,叶小愁永远是滔滔不绝,就连叶小愁看着那旗袍的眼神也变得不同。叶小愁告诉我那几朵紫薇花是完全采用原始的手工苏绣制作而成,那样的技法现在已不多见,听说这样一件苏绣旗袍完全可以卖到天价。

我之所以总会注意这件破旗袍完全是因为叶小愁母女。每天哪怕相处一室,叶小愁与她妈妈之间也好像有一堵墙,而那件旗袍永远在那堵透明的墙里。无论以何角度旗袍都会处于两者之间,这是很微妙的感觉,而不是刻意为之。我相信那件旗袍可能已经完全溶入两个人的生活当中了。无论说不说话,两个人的目光都会不自觉地停留在这件旗袍上,就好像在这房间里的第三个人身上一样。我大多只是隔着病房门上的玻璃窗向里望望,我不想进入那个房间,每次不得不进入都会让我感觉压抑,在这个房间里的叶小愁也与在天台时的状态不同,她有很明显地被压制的感觉,我不知道压制她的到底是她妈妈还是那件旗袍。叶小愁从来不去碰那旗袍,哪怕它被风吹得皱了、斜了。当然她更不喜欢她妈妈穿那旗袍,于是每天只是把旗袍挂在那里,瞧着,看着。不过可以从眼神里看出叶小愁对那旗袍的渴望,而相对于她的目光她妈妈的神情便完全是一付种胜利者的姿态了。

总有一天,我会穿上那件旗袍出现在你面前。
叶小愁对我这样说,她说这话时正是女孩子马上要脱倒裙子的季节。她站在天台上看着医院小路上几个穿着护士裙的护士,叶小愁一直以为我整个夏天都呆在天台上无非是想看着下面那些穿着各式裙子的漂亮女孩子,她也一直让我帮她弄一套护士裙说要穿给我看。叶小愁对穿衣没有一点偏执,而且甚至有时会显得过于随便。经常上身一件松松的动运服下身是宽大的学生裙出现在我面前,在我面前坐下时总会不小心露出内裤;或者兴致高时便不管穿着什么都套起我的白大衣在天台上又跑又跳,在后面看着她好像童话里的小巫女一般,宽大的袍子下面是两条零丁的细腿,白球鞋的后跟上还露着袜子上的小织物。

我不知道穿上那件旗袍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但以她现在的样子穿上那件旗袍绝对会是卡通效果。而她说起自己的样子还挺一本正经:上身挺拔,走路的时候裙摆的开叉正好在自己圆润的大腿根;屁股高翘,腰一抹扎起前面的小腹微拢然后下滑隐入裙身正中的三角区中;无论正面、侧面的曲线都只能用完美来形容了。我强忍住笑看着叶小愁把双手放在自己的小肚子上做着什么下滑到三角区的动作,叶小愁的双手呈三角形按在自己的小腹根部,我能想象出她脱光了站在我的面前,胸部微拢,腰部瘦的我两只手就能完全握住;骨盆两端如山尖般支着,而她的小腹则像两山间的山谷平坦;她的双手正笼罩在上面,指尖下也许正是她刚刚发育生长出稀疏而略带卷曲的阴毛上。她突然停止动作看着我说:我的手是不是正按在我的子宫上。我摇了摇头,再往下一点。她的手略往下移了移,眼睛询问似地看着我,我点了点头。叶小愁的双手慢慢拢起成圆形,然后抬起空罩在小腹上:我就是在我妈妈的这里慢慢长大,然后出生。我再次点了点头。叶小愁的脸上慢慢显露出一丝温柔:是不是将来也会有一个小人慢慢在我的这里长大?这个问题有点让我无法回应,我只有呆呆地看着叶小愁,黄昏的阳光罩在她的背上,叶小愁的整个身子都被镶上了一道金边。她的发辫被风吹散,飘在脸前慢慢盖住了她的笑容。

那一天我第一次有了想抱叶小愁的冲动。

医院的侧面正对一座不算小的山坡,无论从手术室的窗或者是坐在天台上都可以看到。山坡后是连绵的山,一直到自己看不到的地方。每当我望着那里,我就会有一种感觉我不属于这里。这是挺奇怪的想法,我自己也说不清是为什么,只是它会让我总有冲动脱掉身上的白大衣顺着那个山坡一直走下去……

叶小愁问我要这样一直走到那里?我也不知道,每个人都会有希奇古怪的想法,我当然也不例外,当然相比叶小愁,我自认为要平和了许多。我本没有把自己说过的话太当回事,叶小愁却因此兴奋不已,她第二天便穿着运动鞋背着书包要和我远行。那时正是午饭时间,我嘴里还嚼着包子。看我愣在那里,叶小愁拍了拍我的胸口,不急,不急等你吃完饭我们再出发。
你在开什么玩笑?
NO,NO,NO。叶小愁摇摇头,她从书包里一样样地拿着精心准备好的东西:香肠、面包、手电筒……一切的一切都在证明她不是在开玩笑。
我问叶小愁是不是疯了,叶小愁奇怪地看着我,这是你的梦想,我要和你一起实现你的梦想。你为什么说我疯了?
你也知道这是我的梦想,我为什么要和你一起实现呢?

楼主:小汗  时间:2010-06-21 17:33:00
我很少说这样的狠话,从小的中庸让我长大以后根本没有去尝试疯狂的勇气。我说的话、我做的事情甚至我的穿着,我的发型都是四平八稳不带一点倾向性。这样的我极少在社会中犯错,当然也没有出位的机会。我是最容易消失在人群中的那类人,只是一个没办法透过阳光的透明人。我的生活也是一成不变,但在与叶小愁相识以后,我发现自己原来也可以变得急躁。我不喜欢改变,特别是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虽然叶小愁并不在意,我自己还是暗自心跳。

为什么你不愿意和我一起实现梦想?
为什么我一定要和你一起实现梦想?

为什么你不愿意和我一起实现梦想?
为什么我一定要和你一起实现梦想?

为什么你不愿意和我一起实现梦想?
……

我不知道这样的对话还会持续多久,只好开始以沉默来代替回答。叶小愁坐在天台上,把书包里的东西全部拿出来然后再放回去。重复,重复再重复。最后突然把书包从天台上扔了下去,她转过头问我。

长颈鹿,你喜不喜欢我?
我不知道。

这是实话,我从未恋爱,亦不知道恋爱中的男人应该怎么样。但不能否认每天与叶小愁这样的相对让我在医院的日子变得好过多了,至少不那么枯燥。可是这又与电视和生活里见到的那些痴男怨女完全不同,所以我根本不确定自己对叶小愁到底是什么感觉?

叶小愁不依不饶:只有喜欢和不喜欢两个答案,选一个!
不喜欢!隔了一会我降低了些声音但依然像强调似的又说了一遍不喜欢。

听了我的答案叶小愁沉默了一会,我以为她会再次发作。却不想她把头垂下来,双腿在那里晃来晃去。我的心里突然有了一种不好的感觉。果然叶小愁猛然抬起头,歪着头脸上带着惯有的笑容——那是她要使用叶式小聪明的前兆。

为什么你不喜欢我?
为什么我要喜欢你?

叶小愁从地上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用手指着我的鼻尖说:
我告诉你为什么你要喜欢我。那是因为——————

我……喜……欢……你!
说完叶小愁蹦蹦跳跳地走出了站台,而我却一直想着刚才的那个问题与答案。
叶小愁说她喜欢我,我是否就因此就应该喜欢她呢?

楼主:小汗  时间:2010-06-22 12:39:00

经过上次的“梦想”事件,叶小愁对我变得似乎冷漠了。当然这只是我从她在天台上出现的频率骤然下降推断出来的。我坐在办公室摆弄着自己的手机,翻看着叶小愁以前发给我的信息。每次点击到是否删除确认时,我都会停下来犹豫好久。

大学的时候,我每天都在图书馆固定的位置看书。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对面总是坐着同一个女孩,她并不像是一个爱学习的好学生,拿着书本的样子也马马虎虎。但我知道她总是在偷偷看我,好像在观察我的样子。这并不是直觉更不是自我感觉良好,只是因为她的动作太过明显。我一向不善于应付这些事情,只有改变自己的座位。但那女孩总是能找到我照旧坐在我的对面,不言不语只是在看书的时候用眼睛瞄我。这使得坐在她的对面我如坐针毡,总是强忍着想问她要干吗的冲动,一遍又一遍。这种状况大概坚持了一个月,那个女孩突然消失了。她是真的消失了。第一天她不再相同时间出现在我对面时,我的心并没有太多欣慰,反而变得忐忑,在猜想她到底什么时候会出现;随后的几天我的心情变得越来越不好,我开始猜想她没有出现的原因,而且走在校园里也开始刻意地注意起身边的同学,想找到她,却没有发现她的一点踪迹。我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这样,好像与自己无关的事情却无端的让自己陷入困境。我甚至去问同学人在什么时候会突然变得如此烦躁,同学说恋爱初期得不到回应的人都这样。我不相信,但那个女孩每晚都会出现在我的梦中,每次出现的形式尽不相同,有时突然醒来时竟然发现内裤里湿冷一片。

这是我平淡大学生活中唯一一件让我耿耿于怀的事情,我甚至愿意相信这是那个女孩为了一个毕业论文所进行的一项心理测试;或许是一个凄婉的爱情故事:在女孩第一千次去图书馆的路上被汽车撞死了,但随着每当我再想起这个女孩时这个咒诅都会不自觉地升级,最后的版本是她在图书馆的路上不幸地被外星人的飞碟劫持。而叶小愁也突然消失三天了,没有一点消息,不再在天台上出现。这使得我烦躁无比,就在我又开始希望外星人的飞碟重新回到地球时,一个石子打在办公室的窗框上。石子和木头窗框撞击发出一声闷响,我的头习惯性向后上方转去。右上角的窗户里天台上的一角上是叶小愁只穿白袜的脚,那脚丫还欢快地冲我摇摆着。我打开窗,把身子探了出去。叶小愁夹着烟的右手向我招着,她的嘴大大张着都快看到了小舌头。她的笑声马上又蹿入我的耳朵,快看,快看,长颈鹿伸长脖子出来喽。

那时蓝天上没有一丝白云,一架带着五个喷气装置的飞碟从我和叶小愁的头上飞过,ET在飞碟的窗口向我微笑,竟然露出与叶小愁同出一折的小板牙。

你猜!!!
叶小愁把她的脚举给我看,上面满是泥巴。身上的衣服也是几天前的那套,满是灰尘。叶小愁的头发像干草一样堆在头上,脸上也尽是一道道的泥。

我很少猜什么,何况没有把握。就连叶小愁的妈妈都不知道她这几天去了哪,我又怎么会知道呢?叶小愁从书包里翻出一张照片交在我的手里,照片里叶小愁站在一个加油站前张着嘴巴傻笑着,身后是一个巨大的红色油罐车。

重点不是油罐车!是加油站!!
叶小愁指着加油站的名字,XX加油站;知道XX在哪吗?在XX市,知道XX市离这多远吗?一百五十公里!你个笨蛋,还不明白吗?
叶小愁握紧拳头,用力地大叫。
我,叶小愁!在昨天终于完成了杜明的梦想!

你知道医院后面的山的后面是什么吗?还是山!一座接一座的山,大小高低都差不多,就连山上长的树的位置都差不多。我以为自己连一座山都没走不过,结果当我再一次走下山时,才发现已经是在其它的城市了。

叶小愁接过我手上的盒饭,一边大口吃着一边快速的说话。完全不顾米粒从嘴里向外喷射。虽然很怀疑她是否会真的做这样的傻事,但叶小愁说得头头是道,这样的谎言应该还是她这个年龄编不出来的。

你没想有想到我敢一个人去吧?你不是一直认为我是小孩什么也做不成吗,我就是要证明给你看,只要你说的我都能做到。

我静静地听着叶小愁坐在我身边讲着她在这三天的历险,如何在没有人迹的山林里找到路,晚上如何幸运地找到住处,回来时是怎么样利用美色免费搭的顺风车。叶小愁说得眉飞色舞,突然一阵风吹过,叶小愁连忙缩起身子,低头盖住了自己怀中的饭盒。我看见她耳后的头发上粘着松枝,颈下有几道明显的汗迹。我伸手帮她理理了被卷在衣服里的领子,叶小愁抬起头看着我,然后毫不客气地将一只脚搭在我的腿上。

要是真的心疼我,就帮我揉揉脚吧,走了几天都起了水泡。

叶小愁的脚很小,一只手就能完全握住。她的袜子脚底都已经脏的没有了原来的颜色,脚跟部也已经被磨破了。即便放在我的腿上,也能闻到她脚上散发的混着汗味还有球鞋的特殊味道。叶小愁没有一点不好意思,还欢快地抖着腿,脚趾也在袜子里前后扭动着。只是当我握住她的脚踝部的袜子时,她的身子一下子停止了动作。我轻轻卷起袜子的根部,那里的橡皮筋在她的腿上留下了一圈压痕,略显些红肿。当袜子褪过脚跟时,叶小愁咬着嘴唇,伸直了脚,好像跳芭蕾舞的女孩一样。她腿部绷直,我能感觉到她小腿肚上的肌肉在轻轻颤动。我径直向脚尖卷着她的袜子,手划过她的脚背,能清晰地看到她脚背上微微隆起的三根肌腱。袜子褪在脚趾时感觉有些粘连,我把手掌覆在她的脚面向上捻着袜卷。叶小愁身体的僵硬更加明显,我听到她吞咽口中米饭的声音。当袜子终于从她的脚趾上划落时,我们两个人同时重重地呼了一口气。

我低着头仔细拂去叶小愁脚上的尘土,然后将它握在两手中。我从未给谁做过什么脚部按摩,也不知道应该如何做,只是轻轻把双手来回地撮动。我也从未与一个女孩有过这样的接触,我不敢抬头,怕看到叶小愁的目光,但在眼角的余光中看到叶小愁的头也同样低低的,头发垂在脸旁,几乎落入她手里的饭盒中。时间就这样变得异常缓慢起来,不知过了多久,叶小愁才轻轻从我的手中抽出她的脚。

腿麻了。
什么?过后我才意识到自己听到了什么,开始有些遗憾这次接触的短暂,叶小愁的腿好像太容易麻了。
叶小愁突然把声音提高了,你知道吗?我还以为我会一直在山里走,一直走到死呢。结果我在加油站问那些司机,这山一直通向哪,他们告诉我再往那边去就要以北京。你知道我当时怎么想的吗?我当时就想,原来那傻大个的梦想才就这么远,不过就是到个首都而已。知道了山后面的目的地,我就觉得没必要走下去了。

喂!
看到我没有反应,叶小愁放下饭盒,凑近我的耳朵大喊。我闻到了她刚才吃掉的鱼香肉丝的味道。
我帮你完成了你的梦想,你要怎么报答我?
我又没有求你帮我,我凭什么要报答你。心里虽然这么想,但嘴上这次却没有刻薄地说出口。也许真的对叶小愁的行为有些感动?我转过头看着叶小愁,她刚吃过饭的嘴唇在我面前闪闪发亮,一粒米还粘在她的下巴上。叶小愁的身体离我越来越近,我听到她沉沉的喘息声,她口鼻喷出的气息轻轻地打着我的脸颊。我感觉脸上的温度好像在慢慢升高,我把头转回来重新望向远方,希望可以抑制住正在加速的飞跳,我听见叶小愁在我耳边轻轻地说了一句。

我要洗澡,现在就要!

楼主:小汗  时间:2010-06-24 10:10:00

我们医院地处偏僻,除了正常内外科值班外根本没有夜间急诊,所以我们手术室不用值夜班,如果需要我们也大可随叫随到。那天晚上在手术室的同事都下班了以后,我悄悄把叶小愁带到了手术室。我拿出自己的无菌服,叶小愁接在手里笑嘻嘻地凑在自己的鼻子前闻了闻,我苦笑着说那是刚刚洗过消毒,干净的。
叶小愁摇了摇头,我是在闻你的味儿。
味儿?我有什么味儿?
臭味呗!叶小愁说完就把我推出休息室,我站在走廊里莫名其妙,举起袖子使劲闻了闻,除了淡淡的消毒液味道就什么也闻不到了。

过了好一会叶小愁都没有从休息室出来,我不得不去敲了敲休息室的门,叶小愁在里面应了一声却不出来。我推开门看见她躺在休息室的床上,双手垂在床边,头深深埋在枕头里。我问她在干吗,她抬起头,眼神迷离。
我在闻你的味儿呀。
不就是臭味吗?你还闻,这又不是我一个人的休息室,一大堆人的味都混一块了,你能闻出什么呀?
当然能闻出来了,你经常坐在这窗台上,对不对?
废话,你一天在医院里转悠那么多次,当然能看到我总坐在窗台上了。
那我还能闻出来你经常躺在这床上看书,而且头是枕在这边呢。
这倒让我没有想到,就在我猜叶小愁为什么会知道我喜欢靠在床那边看书的时候,她双手背在后背,挺胸抬头一脸得意地向休息室外走去,临出门时突然转头说:还有呀,你衣柜里的糖我没收了,大男人怎么还吃水果味的奶糖呢?我连忙打开我的衣柜却不想第一眼看到的却是一件粉红色的胸衣还有带着卡通图案的小小内裤堆在衣服最上边。我哭笑不得:你怎么能都脱了?

叶小愁站在走廊中间,甩了甩长过手指的袖子,然后又把衣服掀了欣露出肚皮:怎么样,性感吧。你不也是这样真空穿的,我要把我身上的味儿也粘到你衣服上。

叶小愁对我工作的地方很好奇,虽然我说手术室明早会重新消毒不用太在意,她还是一再要求让我给她找来了口罩与无菌帽,也许这样更能满足她的好奇吧。叶小愁在手术室几个不大的办公室里跑来跑去,好像欢快的小鹿一样。隔着手术间门上的玻璃,她望向里面,只露在无菌帽和口罩外面的眼睛里满是满好奇的目光。我警告她手术间是不可以随便进入的,她满口答应,结果就在我去洗手室打开热水器时,她还是推开门走了进去。我讨厌她的这种小孩子个性,本来想直接把她从里面扯出来,却不想打开手术间的门才发现叶小愁躺在手术床,两腿伸直,双手交叉放在胸前。我走在她的身边,低头看她的脸。叶小愁的口罩解开落在耳边,她紧闭双眼,表情祥和,假装睡去的样子。我伸手打开无影灯的开关,然后轻轻转动灯身,一道光柱正射在叶小愁的脸上,她的脸显得异常白晰光洁,我看见叶小愁紧闭的眼睛在转动,腮部也开始紧绷。隔了几妙,叶小愁的嘴角慢慢裂开,然后笑了起来。她用手壁挡住眼睛嚷着太亮了,我回身把灯关了然后告诉她快点起床出去。叶小愁放下手臂,长长叹了口气。

喂,我妈是在这床上做的手术吗?
不是,是在对面那间的。
那我妈是不是就这样躺着?然后你就站在这看着她,那些大夫就站在我妈的身边。
嗯。我把椅子移了移,坐了下来。我是在这坐在你妈身边的。
然后呢?
然后我要给你妈打麻醉药,量血压,扣氧气面罩,和她说话问问她的感觉什么的。

大夫,我疼!叶小愁压着嗓子装她妈妈说话。是不是你给我的麻醉药有问题?
哦,如果麻醉药有问题,你现在应该血压降低,呼吸急促,心跳加速呀。
叶小愁马上张大嘴巴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我右手支着下巴,左手中指按在叶小愁的耳后的耳缘动脉上。嗯,呼吸虽然有点急促,但病人的心跳正常没有问题。
你按的那是心脏吗?你到底是不是医生?叶小愁突然抓起我的左手用力按在自己的左胸上。

作为医生,我几乎每天都有机会见到和接触异性病人的身体,从在医学院实习的时候开始,曾经在妇科实习时甚至还需要把手指插入到来做妇科检查的女人的阴道和肛门里。我和朋友开玩笑说,虽然自己还是处男,但却已经见过和碰过无数真实的女性裸体了。不过虽然说出来让人羡慕,但亲身经历过的人都会知道,这毫无快感而言,面对的那些都是病人那些带着各种各样的问题的身体根本没有一点神秘感更不会让人有任何兴奋了。第一次在妇科见到的女患者下体因炎症而溃烂流脓,我根本无法想象男人可以在这样的地方得到快乐,整个实习过程都在强忍着想要呕吐的欲望,那天实习结束后回到学校连忙在同学那借来A片,看过了健康的女性器官后心情才慢慢平复些。久而久之,面对患者的身体自己都平静地像面对金属仪器一般。用刀划开他们的身体和用镙丝刀弄开收音机外壳没有什么不同。

我的手按在叶小愁的胸前,一股电流瞬时从我的掌心传了过来。我手臂上的毫毛跟随那电流通过马上竖立起来,从小臂向上一直蔓延。直到耳后,直到胸前、小腹,一直向下最后集中在某一点上。我的对面没有镜子,所以我不能确定自己的头发是否也立了起来,但头顶感觉一阵阵发麻。我的嗓子开始发干,我悄悄吞咽着口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怕自己发出的声音变得太过异常。

叶小愁睁大了双眼望着头顶的灯,握着我的手腕手一松一紧,我不明白她这动作的含意,或者说我根本没有精力去思考。我的全部感觉都在我的掌心下,我能感觉到在一层薄薄的无菌服下有一个小点,慢慢变得饱满。而从它下面传来的越来越快的心跳也震得我心直跳。

也许是几秒,或者是几个世纪那么长的时间。我和叶小愁都不言不语,好像连呼吸都被抑制。就这样一动不动,我被叶小愁握住的手臂变得十分沉重,重得我都无法抬起。不开灯的手术室光亮越来越少,我开始看不清叶小愁的脸上的表情,身边的一切也慢慢被黑暗吞没,让人有一种错觉,好像自己和叶小愁就处身于这样只有我和她的外太空,或者一个异次元空间中。突然间手术室楼下住院部的灯被点亮,那是几十盏灯同时被点亮,几十扇窗里的光瞬间把手术室映亮,我突然发现叶小愁的眼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闭了起来。感觉到了灯光,叶小愁脸稍稍向旁边偏了偏。然后轻轻移开自己的手,随着压力的消失,我的手臂像弹簧一般弹起,但这明明不是我大脑下达的指令。我不知为什么叹了一口气,而叶小愁不知为什么也同时发出了同样的声音。

医生,我的心跳正常吗?
……还好。

我的口里十分干涩,简单说了两个字也好像铁器互相摩擦发出的声音。叶小愁并没有太在意我的异常,她缓缓从手术床上爬起来,双手扶着床沿支撑着身体,垂着头双腿来回地摇晃着,不再说话。

楼主:小汗  时间:2010-06-25 12:15:00

周三的下午手术室很少会安排手术。因为那是每周医院团委组织政治学习的时间。我们医院的小会议厅在主院的后面紧靠一面山墙,坐在会议厅的最后一排,阴冷会透过椅子背的海绵垫直达背后的皮肤。我上身笔直地坐在那里,手却垂在椅子下。我的手掌贴在墙面上,那湿湿、绒绒的感觉好像是墙面上的绿色的霉菌。仰起头,天花板上一道道裂缝交错,它们在我的眼里慢慢扩大,最终溶成了一片黑暗。

我在黑暗中听到了一声叹息,又不是太过哀怨。更似喘息,但又不是那般急促。虽然缓慢,但又声声入耳。那声音好像从世界的尽头传来,又好像就在我耳边。指间的触觉也开始变得异样,我的手开始滑动,好像有谁牵引着它一般。爬过了山峰,划过平川,一路下滑直至谷底,从我指尖最敏感的部分传来的那温热,滑腻的感觉让我猛地惊醒。

会议已经结束,大家都开始离席。我却尴尬地坐在原处,用白大衣掩盖着自己双腿间的凸起。

我没有跟随同事回到院部,而是一个人走在后院里。风吹落的树叶堆积在小路边,踩上去软绵绵的,雨后的积水在叶间渗出弄湿我的球鞋,那些经过了雨水的浸泡的叶子发出好闻的味道。我坐在长椅上,仰头望向天空,身边高大杨树的枝叶挡住了我的视线,有点模糊,不由得闭上眼睛。我听见有人坐在了我的身边发出的细微声音,睁开眼,她一如我一样仰头望着天空。

我和叶小愁的妈妈就这样坐在那里好久都没有说话。

我以为叶小愁的妈妈一定会问起那晚叶小愁去手术室的事情,但她并没有。后来她只是问起我家住在什么地方,父母的情况,当初为什么会选择学医。语气和蔼的就像是对自己的孩子,我回答她的问题的时候脑海里突然出现了岳母这个词,这样的情景就差叶小愁盘着头发穿着套裙微笑着坐在我的身边轻轻握着我的手了。我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为了打断我的胡思乱想,我不得不打断叶小愁妈妈的话。我问她还有多久就可以出院了?叶小愁妈妈轻轻打开自己病人服的下摆,露出包扎的纱布。

不知道,伤口好好坏坏的。怎么了?医院里多个病人不好吗?
哦,我不知道。
哦,你好像很困惑的样子?
我低头不语看着叶小愁妈妈,但是她的病人身份绝不是我困惑的原因。是她那被纱布包住的小腹,纱布边缘露出的是她白晰的皮肤。就像昨晚叶小愁身体一样白的刺眼,在昏暗的淋浴室里闪闪发亮,让我心跳不止。

在昨晚之前,我从未想过叶小愁妈妈的身体也能使我怦然心动。这全因叶小愁一句话:

你觉得我的身体和我妈妈的身体相比怎么样?

说这话时叶小愁刚刚洗完澡,脸上不知是兴奋还是因为血液循环加速而异常红晕,她坐在我身边,蒸汽从她的身体透过薄薄的无菌衣向外散发着,而我第一次在她面前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我第一次见到的真正健康、年轻的女性身体竟然是在手术室的淋浴室里。

我听到叶小愁在淋浴室里的大声叫喊,连忙跑过去打开了淋浴室的门,想不到看到的却是叶小愁捧着毛巾笑嘻嘻地看着我。尽管如此,我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她的大部分身体。退出淋浴室我还是没办法抑制住自己猛烈的心跳,我不知道叶小愁为何要这样恶作剧,在我还思考一会如何面对从淋浴室出来的她的时候,叶小愁已经带着一身水珠走过来,她一屁股坐在了我的身边说出了上面的话。

别否认你没有见过我妈妈的身体。
见我不回答她的问题,叶小愁再次问起了刚才问过的问题。我吐了口气第一次很认真的问了叶小愁一个问题:你到底想干吗?
叶小愁看着我的表情,慢慢收起笑容。她把还有些湿的头发甩到了脑后,然后扬起了她那张毫无修饰,青春无敌的小脸。

我不能忍受你看过那个老女人的身体。想想都要吐,可是没办法,谁让你已经看到了。现在这样才公平,其实我以为会是在手术室的时候,结果……你这个大笨蛋!

至今我还是没办法真正了解叶小愁,她的逻辑,她的思想都与我处在两个星球上。我不明白到底是谁让这样的外星生物每天出现在我的身边影响着我的生活,那天晚上这个外星生物决定不下楼回她妈妈的病房睡觉,而是留在手术休息室。我也同样没有回家,同样睡在了手术室休息室。
不过我的房间和她的相对,相隔一条走廊,差不多三米。如果换成我的脚步,也不过是三步。但那三步在我看来如同银河那么长,叶小愁站在另一个休息室门口露出半个身子。

她说:你知道吗?你现在是世界上第二个看过我妈妈和我两个人身体的男人了。知道第一个人是谁吗?第一个是我爸爸。
她又说: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些什么吗?不记得?
她最后说:如果你晚上敢过来的话,我再告诉你。

虽然那夜我好像没有睡过,整晚都在听着窗外的树叶沙沙的声音。还有手术室里滴打滴打的水声,可是却没有听到对面的休息室里的一点声响,哪怕是身体翻转弄出的动静。几次朦胧间我好像听到有脚步声在走廊中响起,但当我强打起精神时,那响声却又消失了。第二天清晨,当我打开那间休息室的门时才发现里面根本没有人,就连床上连一道褶皱都没有,甚至是叶小愁洗完澡后头发上的香味。叶小愁就这样消失在了手术室的空气中了。

感觉自己已经好久没有见过叶小愁的妈妈,在我的印象里她没有现在这样消瘦,头发本来应该是盘着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自然的散着。虽然没有化妆,嘴唇却呈现出异样的浅粉。她从长椅上站起时,宽大的病服被牵动将她的胸、腰轮廓勾勒的一览无疑,才发现原来叶小愁的妈妈气质竟然这般古典,竟然和刚入院的她判若两人,好像感觉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陌生的美丽妇人了。叶小愁妈妈手扶着腰动作缓慢好像是个孕妇,我连忙站起身扶起她的手,叶小愁妈妈的手落在我的手背上,她看着我,眼睛里竟然有着如同叶小愁一般的光亮。

我有没有对你说过?
什么?
我好像说过,你身上有股好闻的味道,特别像一个人。

叶小愁妈妈冲我轻轻微笑,我明明感觉手背上的她的手像是加大了力气,可是低头看时才发现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轻轻放下我的手,她一个人慢慢地向住院部走去,我站在那里把依然举着的手臂放在鼻子前用力闻了闻,淡淡的,除了消毒液味道就什么也闻不到了。

楼主:小汗  时间:2010-06-26 14:22:00


我每次去卫生局的路上,公交车都会经过叶小愁的学校。现在叶小愁已经很少来医院了,可能是要到期末学习开始紧张,也可能是因为冬天到了天黑得太早,叶小愁不愿意摸黑到我们医院那么偏僻的地方。电话里叶小愁带着歉意对我说:亲爱的,你在医院要照顾好自己。千万不要因为我不在就不吃饭、不睡觉。把自己养的胖胖的,到时姐姐给你买糖吃。虽然话语里有着很强烈的哄小孩子的味道,但现在听来却是很是受用,原来恋爱是人类进化的倒退,人可以越来越幼稚。
叶小愁总是在下午的某个时间给我电话,有时甚至说自己是在厕所里,然后小声对我说:嘘,听到没?我们班主任尿尿跟吹口哨似的,可响了。
叶小愁并不知道我现在每周两次的业务学习,也不知道在她给我电话时公交车正经过她的学校。这有一点小小恶作剧的感觉,我会一边接着电话一边望着她们的学校,想象着叶小愁蹲在哪堵墙的后面一边打着电话一边不厌其烦地抠着墙皮的样子。
每次坐在公交车上,旁边都会有几个和叶小愁差不多大的孩子。他们穿着和叶小愁一样的校服,脸上带着叶小愁一样对世界漠不关心的表情。曾经一次一个扎着和叶小愁一样辫子的女孩坐在我身边,她把身体缩在座位里,脚蹬在前面座位的靠背上全神贯注地发着短信。可能是我的目光太过明显了,隔了一会她突然转过头对我说:叔叔,你偷看别人发短信是犯法的。
我连忙向她解释自己过分关注的并不是她的手机短信,而是她校服上的校徽。看见她依然不信任的眼神,我再次解释自己认识和她在相同学校的一个女孩,可是却找不到合适的称呼来定义我与叶小愁的关系。看着我苦苦思索的样子,那个女孩笑了。
叔叔,你是不是想泡我?不用这么麻烦吧。
我在电话里问叶小愁你们学校的女孩是不是都很酷?叶小愁却嗤之以鼻,那些小屁孩?没有希望!
我笑了,因为刚刚在车上听到一个和叶小愁同校的小孩子说着类似没有希望的话,真不知道对于他们来说什么是希望。可是仔细想想自己的希望又是什么呢?
但是我却永远搞不清楚现在的孩子到底什么时间上课,无论我什么时候,坐哪个方向的车都会遇到一些学生,难怪以前叶小愁会整天下午泡在医院。我问叶小愁现在的学校都这么轻闲?叶小愁依然是那个腔调:误人子弟的破学校,就那么回事呗。
不知为什么,我现在特别喜欢去问叶小愁一些事情,哪怕一些无关紧要的琐事,这么做无非是等待着叶小愁的叶式回答。有一天主任问我对在医学院学习的看法,我忙于回复叶小愁发来的短信,就随口说了句:破学校,破生活,就那么回事呗。弄得主任感慨很久,说现在的年轻人怎么会这么消极。要是他知道这些话本来是给他在手术室门外讲故事的小女孩的口头禅,我想主任一定也会说:这个破世界,没希望了。
叶小愁喜欢用课时来计算我与她分离的日子。一节课四十五分钟,两节课九十分钟。我又有一早自习的时间没有见到你了;我们差不多有四周全天课的时间不见了。再久一点就快过一个学期了,到时我就不认识你了。
我在电话里听见叶小愁一边说话一边喘着气,身边还有嘈杂的声音。我问她在干吗?她说每天晚上放学都是坐公交车的高峰期,总有一大堆学生要挤公交车,如果你不跑的话可能连车都挤不上去。我望向窗外一堆学生挤在车身周围,傍晚时分,路灯已经亮起。那些学生三三两两,随着公交车速度放慢他们一拥而上。车门打开,随着车外的寒冷的空气吹进来一群孩子连吵带闹地连同路灯昏黄的光线一起挤进车来,车上一下子变得异常热闹起来。
我上车了不和你说了。
我听见叶小愁的声音在手机的话筒里还有我身周的空气中一起回响,转头望去,叶小愁正拿着手机靠在车门边的柱子上。
车门关上,叶小愁把身子转正,望向车窗外。可能是看到了谁,她皱着鼻子笑了一下手还冲窗外晃了晃。车驶出站台,叶小愁吐了口气把头抵着车窗,面无表情。
我的座位距离车门差不多三米的距离,我和叶小愁之间也差不多站了五六个学生。随着车身的摇晃,我在人与人的缝隙间看到叶小愁的身影忽隐忽现。每隔几秒钟车窗外路灯的光就打在她的身上、她的脸上然后再从她的脸上到她的身上慢慢消退,叶小愁的身体也在我的眼里忽暗忽明。那就像胶片经过光照射在屏幕上的影像,由一格格静止的画面创建出一个慢慢动作的叶小愁。周围的一切都似乎成了叶小愁的道具,人影的交错,呼出的雾气,错乱有致的声音……都使得叶小愁为我一个人而演出的电影变得流光异彩。突然觉得她靠在铁柱上的姿态也有了莫名的风情,也许叶小愁穿上旗袍并没有那么难看。
我不想打破这个情景,只是静静坐在那里看着叶小愁的背影。

楼主:小汗  时间:2010-06-26 14:54:00
我看到叶小愁的嘴角又露出笑容,她把手指放在车窗上不停磨擦。我向对面的车窗外望去一个巨大的医药店广告牌慢慢闪过,广告牌上是一个高大英俊的男医生露出自信的笑容。我的手机突然响了,是叶小愁发给我的短信。
老杜同志,想你了怎么办?
我回给她一条短信,上面只写了“回头看”三个字。然后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叉露出自以为也是很自信的笑容,等着看叶小愁慢慢转身看到我后脸上的表情。
啊!!!!
叶小愁的叫声差点让司机当即停车,车上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我们两个人的身上。本来在这晚饭的时间坐在冰冷的车厢里大家都没有什么精神,结果现在大家都饶有兴趣地看着叶小愁抓着我的手大呼小叫。
亲爱的,你怎么会在车上?
亲爱的,你是不是特意在等我?
我有些尴尬地望着车厢里的其它人,虽然他们大多并没有太过分的反应。早知道这样不如在叶小愁下车时再给她这个惊喜了。叶小愁看到我的表情咧开嘴笑了,她把我从座位上拉起来然后牢牢挽住我的手臂,大声说:
叔叔,你好久都没有来我家了。我和我妈都想你啦。
我和叶小愁站在车站的路灯下,她翘起脚把脸凑过盯着我的脸看。她口中呼出的雾气喷到我的脸上,有潮湿的感觉。她用两只冰冷的小手捧着我的脸,自己却装作无辜的样子。
叔叔,你好像在发烧,脸很热呀。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我面对叶小愁的时候开始有了一丝歉意。她总可以百分百表达自己的心情,无论是好是坏。而我就不行,那怕心里一万分想,却总要故作矜持保留几分。就像一个诚实的顾客和狡诈的商贩一样,那些歉意是来自她的付出要远超于我的付出,也就是俗称的利润,但这一点点差距又让我有着充分的满足感,希望这场自私的交易永远没有结束的那天。我知道自己是一个太过计较的男人,把自己的恋爱都想象成天平上的两个砝码,不断衡量。
叶小愁走在我面前,吊起一条腿在地面上的瓷砖划成的方格里跳来跳去,她每跳一次,她的发辨连同书包上的娃娃就随着也做一次跳跃,而我的天平也随之左右倾斜一次。最后我发现我的天平已经完全开始一面倒,而我却已经丝毫找没有砝码可加在自己的那端。当叶小愁突然转身跳过来撞在我的怀里,扬起头冲着我傻笑时。我的天平失去了它的支点,瞬间倒塌了。
叶小愁搂住我的脖子紧紧抱住我,然后把自己脸贴在我的脸上。她的小脸是那么凉,而从她口中呼出的气息却是那样的热。我们相拥在一起,彼此厚厚又不同材质的外套相互挤压、摩擦,我的手指尖能感觉到从她牛仔裤的铜扣子上传来的微小电流,那种麻麻的感觉代替了手掌暴露在空气下的寒冷。叶小愁的左手慢慢下滑,穿过我的手臂环住我的腰,右手拉开我的外套的拉链,然后把脸深深埋我的毛衣里用力地吸着气。隔了好一会,才心满意足地抬起头。
老杜同志,你有没有想我?
我点了点头,每次点头,我的下巴都会摩擦着叶小愁肩上的头发,那里散发着寒冷、干燥冬天里的特有气息,好像还混杂着其它让人舒服的味道,我干脆也学叶小愁的样子把头埋在其中不愿再抬起。我不知道现在自己所站的地方是哪里,完全是叶小愁把我领到这来。也许是她家的附近,也许不是,可又有什么关系,只要不是在医院,只要我没有穿着那件永远不合身的白大衣、周围不再是一成不变的单色。
想来这应该算是我第一次走出我的世界主动去拥抱叶小愁。
我没有对任何人说起过,我不喜欢自己的学科,自己的职业。当然也从来没有人问过我这些,包括我的父母。事实上他们从来不在意我做什么,就像我自己都不在意一样。虽然不在意,但依然清楚地知道自己不喜欢。这种不喜欢的感觉在以前并没有像现在这么强烈,倒是因为喜欢上了一个人,开始注重起自己的感觉来。
我从小就对生死这种东西就看得很淡,所以从来也不认为医生是多么神圣不可侵犯。能够成为其中的一员,我自己也会奇怪。我总是因为走神而开错了处方,我用圆珠笔将上面所写拉丁文字母用力划掉,然后看着纸上的大块空白便无聊地涂来涂去。我的办公桌内已经积了几本被我划着乱七八糟的处方,偶尔看到它们我会想到自己,处方的用途便是被人写上字领到药物,因为上面不同的拉丁文而领到不同的药物,就好像受不同教育的人做着不同的职业,这便是命运。只是有些处方却像我这样的人乱涂一气而无法完成其命,但永远不要认为没有好的规则的人生就是失败的,事实上有一次同事拿着我乱涂的处方竟然也开到了药,那是因为药房的人从来看不清我的笔迹。
你在笑?
你怎么知道?有时候我真的很想知道叶小愁的特异功是从何而来。
你的心告诉我的。
不知什么时候叶小愁把脚踩在我的脚上,双手紧紧抱着我的腰。在我偷偷闻着她头发里好闻的味道时偷偷地听着我的心跳。
你在想什么呢?
想知道?
嗯。
……
怎么不说?
我的心在告诉你。
这次心说什么没听到,因为你的肚子太吵,它在说它饿了。
那天晚上,我们拉着手在街上转了很久,却没有找到一家合适的饭店。我和叶小愁本都不是挑剔的人,但是对于这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约会,叶小愁还是有权利要求多些。她把她家附近的从大到小的饭让都品头论足一番,可以看出她是这些饭店的常客。不难猜测出她平时与她妈妈的生活。所以当叶小愁说要带我回她家做饭给我吃时,我还是有一些担心的。

如果历史可以重来,我应该不会选择去她的家,但那绝不是因为她做饭的手艺。

楼主:小汗  时间:2010-06-29 10:12:00

我现在开始觉得做饭与生孩子都是独属于女人的本能,是不需要学的。我至今连锅米饭都蒸不好,而叶小愁这个高中生竟然要说给我做大餐。
我一个人坐在叶小愁家那不大的客厅中百无聊赖,没有电视,沙发上看不到任何书籍、杂志,除了一些毫无生气的家具,再没有任何其它。有的就只有出奇的净,干净与清净。就算坐在这里,也没有一点家的感觉,甚至连屋子里正常暖气的热都感觉不到。我扣紧衣服把身体尽量陷进沙发里,如果不是旁边厨房里传出叶小愁做饭的声音和味道,我会怀疑自己又坐在了冰冷毫无人情味的医院走廊里。
叶小愁不让我走进厨房,她拿着菜刀站在厨房门口警告我,仿佛看到她做饭就像在清晨看没有化妆的女人一样有罪。我很想知道这个还扎着辨子的小姑娘是如何系着围裙站在案板前麻利地切菜;是怎样熟练地赋予一堆动植物被分解的尸体第二次生命。不知什么东西下锅发出劈啪的声音,我走近厨房却发现叶小愁把厨房的门已经锁上,我才相信叶小愁是真的不想让别人看到她做饭。厨房门玻璃上已经粘上了一层薄薄的水蒸汽,我只能模糊看见里面的一个小巧身影。我用手指在玻璃上轻轻勾勒出叶小愁的身影,但却让厨房里那个真实的她变得更加模糊。
转身回到客厅,我才注意到沙发后面的墙上挂着和周围墙相同颜色的布。它覆盖整整一面墙,如果不是堆在墙角翘起的边缘我根本不会发现。我走过去伸出手轻轻触摸,那是很少见的深色厚绒布,手指间毛绒感觉好像是雨后的草地,不知道那潮湿、冰冷的感觉是不是来自它后面的水泥墙。我张开手,整个身子都贴在了墙上。绒布里弥漫着一种沉旧的味道,突然让我有点发醉。
叶小愁从厨房走出来时,我依然坐在沙发里,漫不经心拂去沙发上边缘的褶皱,好像刚才不曾站起来过。
厨房的门还在向外散放着热气,雾一般的蒸汽竟然将无淡无奇的厨房渲染得如同仙境一般。叶小愁从中穿梭虽不像仙子却来带着一些“仙”气。
一盘蒜蓉青菜,素炒黄花菜,还有一锅火腿笋干汤。因为并没有买菜,叶小愁只是用家里现有的原料做了这几样小菜。这也足够让我惊奇了,而且让我更加惊奇是它们的味道都不错。与我习惯的口味不同,叶小愁做的饭也带着浓郁的江南风味。我问叶小愁是不是她妈妈教她做饭,叶小愁只是给我盛了一碗汤,脸上却露出不知是何意义的表情。
她看着我大口大口吃完所有饭菜,自己却不曾尝一口。我问她为什么不吃。她叹了口气说对自己做的菜根本没有胃口,然后凑近了我的脸带着暧昧的表情说,现在最让我有胃口的是你。
就这样我在叶小愁的注视下吃完了所有的饭菜,不知为什么我有些紧张,我怕叶小愁发现我总是不自然地把眼角飘到墙角,那层布仿佛成了潘多拉的魔盒,我知道在它的后面有些什么,因为我的手已经触摸到了它们。从大小还有薄厚,我可以断定那些是照片一类的东西。每次迎上叶小愁的目光,我都有冲动咽下嘴里的饭,然后直接问她那层布后到底躲些什么。但每每随着下咽动作这种念头又会消退,那顿饭我感觉吃得异常缓慢。当我把最后一口汤喝完,叶小愁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这个破地方终于有点像家了。
还没有等我有所表示,叶小愁便扔下围裙冲入浴室。她在里面对我说她没办法忍受自己身上的油烟味,如果……随后的话被浴室的水声掩盖,留下我一个人坐在沙发中面对着茶几上的碗筷。我很奇怪怎么会有人对气味敏感到如此程度,还好自己身上的味道是她喜欢的,要不然的话我也许连她为什么讨厌我都不知道。不过有一点需要思考的是到底是因为她喜欢我的味道才喜欢我,还是因为我而喜欢上我的味道?
我一直思考着这样毫无意义的问题,不过是不想自己又去分心去想象我身后的那层布后的东西。
可能是怕自己这样天人交战太久,我把碗筷拿到厨房准备把它们洗了。我极少做家务,所以有些手忙脚乱。打开水龙头,往碗中倒洗洁精。然后看着在自来水强烈冲击下飞溅的小汽泡,我突然感觉很有趣,在家中从不干活的人却在一个陌生人家里吃饭,然后又为她刷碗。不光有趣,还带着些甜蜜。只是还没有在我开始憧憬二人生活时,叶小愁又像风一样带着有洗发水香味的蒸汽冲进了厨房。
她甚至没有擦干身子,或者根本还没有冲去头发上的泡沫。她只围了一件浴巾,身上还不时滴着水。她冲我大喊:你在干吗?
我耸了耸肩:帮你刷碗。
谁让你做的?
没有人,就是想做呗。
不行!
我很奇怪叶小愁的反应,仿佛我做错了什么,可我却丝毫不觉得自己做的有什么问题。我准备把洗好的碗擦干放好,结果这更让叶小愁愤怒,她抓过我手中的碗用力地摔在地上,碗被摔成碎片洒落在厨房的每个角落。而叶小愁自己却无力地坐在地上,她脚边的水渍慢慢延伸,像条没有尽头的小路。
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女人歇斯底里,还是一个小女人的。我不知如何面对便靠着水池看着蹲在地上的叶小愁,她一直双手抱着肩蹲在那里,我看不见她的表情。隔了一会我轻轻碰了碰她的肩,她肩上的皮肤冰冷,身体也在颤抖。我想把她拉起来,可她却一点不合作,每当我抱起她时,她的身体又会从我的怀里滑下去。我试了两次便放弃了,我有些厌烦这样便问她:你要怎么样?
你从这出去。
叶小愁的声音有些有气无力,我走出厨房拿起放在沙发上的外衣准备离开,却不想叶小愁冲过来在背后用力抱住了我的腰。
我想挣脱叶小愁的手臂,却不想她抱得死死的。我叹了口气说:你不是想要我走吗?
我只是让你离开厨房。
什么?
我不要你去厨房,我不用你为我刷碗,我不用你帮我干活;永远是我为你做饭,为你洗衣服,为你泡茶,为你烫衣服;不要你听别人的话,只听我的话,什么也不干,每天早晨穿着干净的白衬衣去上班,在离开家门口时吻我的额头,我为你整理衣领。我永远不要你的身体沾上油烟味,永远不想你的衣领上粘上灰尘。永远不会像她那样对你,永远……
叶小愁双手紧紧扣着箍住我的腰,脸在我的后背慢慢摩挲。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我渐渐听不到她在说些什么。
我扭了扭身子试着转过身,这时才发现叶小愁全身赤裸地抱着我。她的浴巾散落在地上,拖鞋也丢在一旁。果然叶小愁是光着两脚,我连忙把外套裹在她的身上。而她的双手依然紧紧扣住我的腰不松开,她的脸上出现绯红的颜色,摸上去已经开始烫手了。我连忙把她抱进屋,刚要把她放在房间里的大床上时,她迷迷糊糊地说了一句:这不是我的房间,去旁边的小屋。
在我看来这两间屋子真的没有什么分别,除了床的大小以外。但当叶小愁躲在属于自己的小床上时还是如释重负似地吐了口气,
当我转身离开时,叶小愁紧紧抓着我的手不让我走。我告诉她我只是去为她倒杯水,她才把手放开。
我拿着水杯走到客厅里,叶小愁的浴巾依然在地上,我捡起来,站在厅里我突然感觉很是有些莫明其妙。但莫明其妙些什么,我自己也说不清楚。
我回到叶小愁的身边,看着她一点点把水喝掉。叶小愁放下水杯,有点可怜巴巴地问我。
你不会离开我吧。
我摇了摇头,叶小愁笑了,她抓着我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吃吃地笑。我让她快些睡觉,她却开始用力扯我的手。
你陪我一起睡。
最后我也躺在了叶小愁那小小的单人床上。

楼主:小汗  时间:2010-06-29 10:13:00
我一个人差不多就将叶小愁的床占满,脚也露在被子外。叶小愁体贴地为我拉了拉被子,而她自己现在已经是半靠在我的身上。她依然是什么也没有穿,即便是穿着厚毛衣我也能感觉到从她皮肤上透过的烫。我的手放在身体两侧有点不知所措,而被她身体压住的那只手臂也是阵阵发麻,可是能感觉到了我手臂的僵硬,叶小愁压在我手臂上的身体更是肆无忌惮地扭动。我偷偷吞咽了一下口水,结果还是被叶小愁发现。她一边笑着一边用手指在我的胸口画着,然后她小声地在我耳边说:
你不觉得床上很挤吗?
我点了点头。
那你还不把毛衣脱了,那么占地方。
即便是傻子也可能想到即将要发生什么事情,我还来不及思考是否让它发生,身上的毛衣便被叶小愁扯掉,当然其中一定会有我自己的配合。很快就是我的裤子,只是到了关键的部分,叶小愁的手突然停了下来。她的指间在大腿上轻轻划着,我的身体第一次被这样刺激,竟然有些不能自控,我把身体弓起,但这个动作本身就已经很说明问题。叶小愁轻轻在我耳边吹着气,她问我:
是不是还是觉得床上有点挤?
……
那要不要把占地方的东西都脱掉呢?
……
我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任凭叶小愁的手动作。当我完全赤裸时,叶小愁突然掀开被子,外面的冷空气一下子涌了进来,我不觉打了个冷战。叶小愁把头埋进被子里好一会,然后伸出头对我说:我们俩个人的味儿混在一起,分不开了。还没有等我说话,叶小愁的身体便一点点向下移动,然后停在我身体的某一处不再动。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冲入我的脑子,让我不禁颤抖。
叶小愁在做这一切时紧紧握着我的手,而我却无暇去理会。我的心跳开始过速,脑子里完全是一切空白,但在思想最深处又不禁在思考些什么。那种莫明其妙的感觉,不真实的感觉一起充斥着我的大脑,我与叶小愁的一切就像快转的录像带一样飞速在我的脑海里放映,我在寻找她曾经对我说过一句话,至关重要的一句话。但是越来越强烈的快感和紧张让我无法集中精力,这一定有什么地方不对,但我又想不起来了。
这时我的手机突然响了,电话铃声将我唤醒,我像条件反射一样推开叶小愁坐起。电话是妈打来的,她问我最近怎样,是不是工作太忙了,已经近二个月没回家了,让我周末回去吃饭,在要结束电话时问我为什么喘得那么厉害,我只能告诉她刚刚从外面跑进来,听到我的话叶小愁趴在我的身上露出坏坏的笑。
放下电话,我长长吐了口气,然后轻轻推开叶小愁开始穿衣服。叶小愁不解地看着我问我怎么了?
我想起了她对我讲过的一句话,不知为何那句话现在不断在我的耳边回响,最后我还是忍不住问了她,问了她那句可能是我最不应该问的话。


楼主:小汗  时间:2010-07-01 12:34:00
十一

那晚我和叶小愁什么也没有发生,凌晨的时候医院守卫看到我回到医院十分惊讶,我没有太过解释便走进了医院。
整个医院里亮着昏黄的灯,几声病人的咳嗽不时从病房里传出。路过普外办公室时,我看到一个年轻护士把头枕在胳膊上睡在办公桌上。她颈上的寰椎高高耸起,光照在上面将皮肤上的细微毫毛都映成金黄色。
不久的刚才叶小愁背对着我全身蜷成一团,她颈上的寰椎也是这样对着我,竟然如同利器一般将我刺痛。我离开时叶小愁依然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也没有说一句话。
我看到叶小愁妈妈的病房依然亮着灯,便走过去,可是病房里并没有人。这倒让我有些轻松,因为我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走过去,如果叶小愁的妈妈真的在病房,我这么晚突然出现反而更让人尴尬。
我回到手术室,没有开灯摸着黑躺在休息室的床上,很快我便睡去。
早晨醒来时手术室已经开始正常的工作,我换好衣服、戴上帽子和口罩走进手术室,普外的手术已经开始,主任坐在那里在给患者量血压,我接过主任手中的血压计。
我问主任为什么早晨不把我叫醒,主任说看我睡得正香不想打扰我,主任最后说现在难得看到一个人像小狗一样睡得安稳。
虽然记不起昨晚的是否有做梦,但我想自己不应该会睡得安稳吧。
只是一个小手术,大家在手术台上都很轻松。普外的大夫在手术进行到一半时又开始聊天,这是普外的优良传统,几十年都没有变过,不过往往都是无聊的笑话。我站在窗前双手放在窗台下的暖气片上,不时有水蒸汽从玻璃上滑落顺着窗台上滚到我的手背上,手的两边便是两种温度。这时一直不讲话的主任突然讲了一个我从来没有听过的故事:
“二十多年前,一个人到医院做截肢手术,那个人进了手术室后一直在骂,什么都骂,骂天、骂地、骂自己。原来他和一个朋友上街,突然对面冲出一辆横冲直撞的汽车,连撞了几个人。眼看就要撞到不远处的一个孩子,他的朋友去救那孩子,而他自己怕危险留在原地没动,谁知道汽车在孩子面前突然急转弯一下子撞到了他的身上。”
主任讲完这个故事相当的冷场,大家完全都没有反应。隔了一会一个护士才问这故事是什么意思,我在旁边接了一句:就是所谓的性格决定命运吧。
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主任的这个故事是讲给我听的。从手术室出来我打开手机没有任何未接来电和短信,我坐在走廊的楼梯上写了一个短信便删掉,反反复复了十几次。我想自己根本没办法逃出性格与命运的圈套,就像我昨晚问了最后的问题一样。

我以为叶小愁并不会在意,毕竟是她自己对我说过的。其实我以为我问出这件事也是因为我并不在意,毕竟我知道在前接受她在后。但我却没有意识到之前叶小愁会说出那样的话完全是因为我们并没有在一起,很多事情会因为两个人的关系改变而复杂起来。好吧,我承认其实自己很在意。我假意不在意用着开玩笑的口吻问叶小愁一个高中生怎么会对调情如此熟练?问她以前说过自己不是处女是不是真的?是不是她真的有很多秘密?是不是也有很多的谎言?叶小愁听完我的话,所有的动作都停止了,就连表情也好像冻结了一样。她死死地盯着我,隔了好久她慢慢转过身,紧紧抱住自己的身体缩成了一团。被子从我们身上滑落,她的身体就在灯下闪着光。不知为什么我一下子想起了叶小愁的妈妈,手术的那天,她也用这样的姿势背着对我,当我的手指在她的腰椎间隙滑过时,她的身体会下意识的抖动。我想去拍拍叶小愁的肩安慰一下她,但过了十几秒伸出去的手还没有落下。叶小愁的肩也不时小小抖动一下,我不知道是她在哭泣还是因为太冷。最后我把被子盖在了叶小愁的身上,离开时我没有关灯,回头望去客厅里的布帘如同有风吹过一样慢慢摇摆,仔细看去又好像从来没有动过一样。
楼主:小汗  时间:2010-07-01 12:35:00
中午吃过饭我一个人来到天台,现在天气转冷,天台已经不再适合发呆。我有些固执地蹲在天台的角落里,全然不顾自己的脚越蹲越麻。天台的角落里还有烟头,那些都是叶小愁留下的。我把手伸进白大衣兜里竟然发现了粒牛奶糖,毫无疑问也是叶小愁留下来的。我把糖含在嘴里,全世界都是叶小愁的味道。突然天台的门被人推开,我连忙回过头,速度过猛让我一下子吞掉了嘴里的糖。
宋洋似乎十分喜欢我刚才回头的表情,从走上天台起便一直不停地问我:为什么脸上的表情那么奇怪,一脸的期待难道你在这是等什么人?我不愿意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问他为什么会到这里?宋洋说我们已经认识很久,他一直很想来我的医院看看。对于他想来我医院的原因宋洋说了很多,但我并不是很理解。还好他只对我工作的地方有兴趣,要不然他可能就会直接找到我家了。宋洋扶着天台栏杆望向下面一脸的兴奋,指着下面的路过的每个人都向我问东问西的,好像这所医院是我开的一样。我无数次地重复着我不认识、我不知道。结果宋洋倒是一脸不可思议,你怎么可能连自己医院的同事和病人都不认识?我反问宋洋难道你们精神病院的同事和病人你全认识,结果宋洋很认真的点了点头让我彻底无语。宋洋突然把身子向外探了探看了半天才收回身子,他说那个人好像他认识,我顺着他的手指看到一个女人的背影,那是叶小愁的妈妈一个人在医院的树林里散步。从上面望去叶小愁的妈妈更显得苗条,她低着头若有所思,身上散发出来的气质和这所医院显得格格不入。我笑着问宋洋是不是这个人看着像从你们精神病院跑出来的。
宋洋转过头看着我说你怎么样知道,说这话时宋洋依然一脸的认真。
我无法判断他的话是真是假。不只是宋洋说的话,包括他这个人都让我觉得很尴尬,是一种无法言说的感觉。
我张了张嘴,想要问些什么,头脑中出现一些片断,却又有些抓不住重点。
宋洋打断了我的沉思,提出让我带他参观医院。比起刚才我没有想起的问题,我更加想不出的是,宋洋为什么要参观我们医院,我们医院有什么可值得参观之处,但看他兴致勃勃的样子,拒绝的话到嘴边又缩了回去。
我带着宋洋简单参观了一下医院的住院部、办公楼还有连我自己都从来没有去过的放射线楼与药房。宋洋一路都显得兴奋无比,一点都看不出来他也同样是个医生。离开时,我送宋洋走出医院大门,宋洋对我这个“朋友”赞许有加。因为以往很少有人会像我一样热心接待他,更不会像我一样有耐心花上两个小时带着他满医院转。我想是没有人像我们医院这样闲,也没有人像我这么无聊。为了回报我这个“朋友”,宋洋强烈要求我去精神病院回访一次,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我问宋洋我们以前真的见过?
宋洋马上又摆起他那招牌扑克脸,装作无比神秘说只有我去他们精神病院才能揭晓这个答案。
我的大脑仿佛有一道光闪过,我好像一下子抓住了让我困惑很久的东西。
精神病院,我应该去过,至少我曾站在精神病院的大门外,只是不记得是为了什么。
正在这时,宋洋说,他能感觉出我们医院的杀气较重,这是在其它医院所感觉不到的。我告诉他我们医院其实是解放前的日军集中营,宋洋一脸的恍然大悟,隔了几秒才问我是不是在骗他。我突然觉得应该把宋洋介绍给主任,他们应该会成为朋友。
我站在门口看着他向车站走去,刚要转身时,宋洋突然停下脚步,头也不回地问我,
你们医院那个也叫宋洋的大夫呢?
死了,被人捅死在自己家门口了。
不对,你不是说被人扔到你们后院的焚烧炉里烧了。
是吗?我笑着说:那人太可恶,所以一次没死够又死了一次。
杜明,你又骗我。
虽然只是看着他的背影,我却好像看到了他的脸,像带着一张灰色的假面,没有一丝表情。
我感觉后背像被刀割一样,心猛地一颤,转过身,看见叶小愁的妈妈站在医院大门里面静静地看着我。

我和叶小愁的妈妈并肩走在医院的小路上,叶小愁的妈妈身高和她女儿差不多,而与叶小愁的趾高气扬不同她更习惯于低头,现在看来反而更觉得她比叶小愁更显得弱小。不知什么时候起我开始喜欢把叶小愁和她的妈妈相比,或者是因为爱屋及乌,我愈发觉得叶小愁妈妈变得漂亮了,甚至要比青春无敌的叶小愁还漂亮,或者那更多是岁月所沉积下来的东西,叶小愁身上根本不曾有过。叶小愁妈妈身上的独特气质的确让人觉得她是一个有故事的人,难怪叶小愁说要找出她妈妈身上的所有秘密。虽然没有直接盯着叶小愁的妈妈,但她还是感觉到了我的目光,她转过头看我,我连忙丢下头,但还是感觉到她在微笑却不说话。我想找些话题打破这份尴尬,便问她身体恢复得怎么样,叶小愁的妈妈轻轻叹了口气说身子老啦,恢复得慢。按叶小愁的年纪,叶小愁的妈妈最多也不过四十五岁,而且她的样子看起来显得还要更年轻些。偏偏她说话却总是很老气的样子,只是不带有丝毫刻意假装的样子。就算七十岁年纪,在医院坐了一个月伤口也该愈合,怎么可能还不恢复,而且看她走路的样子也丝毫不像有伤的样子。看着我疑惑的目光,叶小愁的妈妈歪着头:怎么不信,要不要打开衣服看看。我连连摆手,谈话进入了更尴尬的阶段。距离医院楼还有一段距离,我不能扔下叶小愁的妈妈径直离开,又不想一直沉默走下去,想了好久才想起问她:你那件旗袍呢。叶小愁的妈妈用奇怪的眼光看我:什么旗袍?我说就是那件你入院时穿的,有段时间一直挂在病房中。叶小愁的妈妈轻声说了句:傻孩子,都什么季节了还穿旗袍的。虽然是轻声细语但我仍然觉得叶小愁的妈妈是故意让我难堪,我闭上嘴不再说话,快步走了几步在快进医院楼的时候,我回头问叶小愁的妈妈。
你第一次入院穿得就是旗袍,你的旗袍在病房里挂了一个多月,你家里墙上也挂满了你和你老公的照片,每张照片上你都穿着那件旗袍。
这一次叶小愁的妈妈没有说任何话,她静静地看着我然后慢慢倒在了地上。

楼主:小汗  时间:2010-07-17 20:51:00
谢谢帮忙发贴

大家都在看

猜你喜欢

热门帖子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