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之前：在这座城市生活搬家是家常便饭，最频繁的一年曾经连续搬了五次，最后还是无奈的回到了最开始拼命想要离开的民居。去年总算有了个窝，收拾东西的时候无意中翻出了一个以前的旧本子，翻开后上面一页页写满了自己的过去，我在犹豫中翻开了这段多年没有去触碰过的生活。

1

我吐了个天昏地暗感觉胆汁都快吐出来了，在此之前连我都不知道自己晕车晕的这么厉害，但是我却很开心准确的说应该是巨开心，因为我终于离开了那个家。一想到之后四年大部分时间都不用呆在那个家里，我有种想要放肆大笑的冲动。

直到去学校会计处缴学费的时候，我整个人还晕乎乎的，是窗口大妈那张不耐烦的脸还有她不耐烦的声音把我唤醒，她朝我喊，快点，没看着后面还有那么多人吗！说完还不忘白我一眼，提醒我说，现金啊，不接受刷卡。我赶紧从裤兜里掏出一叠红色钞票小心翼翼的递进去，生怕再招来大妈的不满，暗自庆幸得亏自己早有准备。到了学校我第一件事就是钻进厕所，把缝在衣服内衬里的钱取出来。我妈缝的太紧，费了很大的劲儿才撕下来，虽然耳朵里满是妈叮嘱小心看着别丢了的声音，脑子里却都是女人那张不情不愿的脸。

前天晚上我爸把家里人都聚到了一起，包括那个即将成为我嫂子的女人。印象中平时在家里吆五喝六的我爸头一回有些低声下气的询问女人的意见，如果供我上大学大哥的婚礼就得推迟，因为刚给了女方彩礼没钱办婚礼。

我一辈子都忘不了女人的嘴脸，她那副假惺惺不以为然的表情，还有她看我时恶毒的眼神，不过我完全不在意甚至有些庆幸。如果不是自己突然醒悟，如果不是自己考上了全国有名的R大，我爸绝对不会让我读，女人也肯定有意见。

到最后女人只说了一句话，她用鄙视的语气对我爸说，您看着办吧！

我爸堆起笑脸夸她识大体，善解人意，我哥能娶到她这样的媳妇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我暗自好笑，虽然这么说有点损，可我至始至终都觉得女人不值那份彩礼钱。她姿色平平也没什么正经职业，除了我那个傻不拉几的大哥也不知道哪个蠢货能看的上她。

突然有点心疼大哥，当天晚上那女人又哭又闹到凌晨，我听见大哥不停的在安抚她，也听到了隔壁我爸的叹息声。

走进校园的那刻起我告诉自己，从现在开始跟过去说拜拜，跟那个家说拜拜，甭管那个女人怎么闹都TM跟我没关系，我要在这座城市开启自己的新生活。

不过我显然还没有做好开始新生活的准备，去宿舍的时候我居然迷路了。我以为我们那所市重点已经够大了，没想到R大的规模超乎我的想象，要不是看到路上的新生指示天黑前我估计都找不到宿舍。

一进宿舍楼有个男生迎上来问我，是不是新生。我说，是。他问我，是自己来报道的？我说，是。

他问我怎么下午没跟学校接站的车一块过来，我说没看到，他疑惑的看了看我没说什么，可能是看我土里土气的样子找不到校车也算正常。好在我的普通话还算可以，交谈不多他应该没看出来我是个不折不扣的土鳖。

那男的问我铺盖洗漱用品要不要从学校买，我忙摆手说，我自己带了。

他看我的眼神立刻从刚才的不屑变成了轻蔑，我知道自己担心花钱暴露了自己的土鳖属性，没办法兜里就那点钱花完了甭指望家里还能给我寄。

出于对我的同情那男的还是帮我把铺盖卷搬到了宿舍，他走后我也算松了口气，宿舍七张床都是空的，不是舍友们来晚了是我来早了。在其他人都还在家里享受剩余假期的时候，我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离开那个家，尤其是在想起那些考的学校还不如我的同学整个假期都被当成大爷似的在家供着，我却还得跟着我妈下地干活跟着我爸出门拉货的时候。

随便整理了一下我就扑倒在床上，十几个小时的车程加上晕车让我筋疲力尽，现在什么都不想干就想躺着。本来就想躺一会儿，没想到迷迷糊糊睡着了，直到有人推门进来才把我吵醒。

来的人是宿管老王，听之前的男生提过他。老王像是领导检视似的在宿舍里来回转了一圈，像是当我不存在一样，看到我的铺盖皱着眉头说，你这些都不符合学校规定。

我没那么傻知道他的意思是问我怎么没从学校买，一时没忍住回嘴说，通知书上没说非得从学校买。

老王可能是没见过我这么硬骨头的新生，他说，随你便，到时候宿舍检查扣分别后悔。

我想起高中学校强制必须买统一的被褥，因此还被我爸骂了一顿。说句不好听的老爸把钱看得比命都重要，甭说买被褥就是每次要学费都得好说歹说，在他的认知里最好只赚不花。我看着老王心说，你TM装什么装，知道里面有你好处，嘴上却说，知道了。

老王走后，我看了看自己的旧电子表，原以为睡了那么久应该挺晚的，没想到才晚上七点。想起刚才被老王嫌弃的眼神，我动手收拾自己的行李，等到全都收拾好快十一点了，高中这个时候宿舍早熄灯了，不过现在还没正式开学关不关灯看我自个心情。我实在太累了，关了灯爬上床睡觉。

半夜我被外面马路上的嘈杂声吵醒，这才想起来现在身处另一座大城市已经不在老家的小县城。我没开灯站在漆黑的宿舍里，看着窗外不远处霓虹闪烁，还有往来的车辆再次感到很庆幸。

说实话高二之前我都是老师同学家长嘴里经常说的那种没救的学生，上课睡觉逃课上网打架只要是坏孩子干的我都干过。要不是中考的时候运气好，我可能会跟那些学习成绩差的同学一样早早辍学外出打工。本来我也只是想随便混个高中毕业证，偏偏让我听见我爸跟我妈说的话，他说我反正考大学也没希望，早点出来可以帮他干活，最重要的是不用在给了那个女人彩礼之后再为我的学费犯愁。

那天晚上我整宿都没睡，脑子里回想着班主任整天在班里说的那些话，以前总觉得她说的都是屁话，什么知识改变命运根本不可能。现在发现原来是那么的现实那么的有道理，正如她说的我们这种小地方的孩子想要离开老家的方法只有上大学。

自从那天晚上想明白之后到高考之前，我晚上基本就没睡过觉，我没日没夜的学习，向那些曾经鄙视和唾弃我的老师和同学请教。我只想快点把不会的搞明白，快点把成绩提上去，快点考上大学，快点让某些人的希望落空。

高中同学都说我是我们那届学生中的黑马，从年级四百多名一跃考上了全国著名的R大。我嘴上各种谦虚，心知肚明他们是羡慕嫉妒，毕竟没谁喜欢看学渣逆袭的故事除非这人是你自己。直白点说，换成是平时考试绝大多数人可能会说我作弊，不过管他呢，反正老子考上了。

我发觉自己很喜欢大城市的喧嚣，特别是想到自己将来会在这里生根发芽更加激动的睡不着。我从包里拿出MP4戴上耳机，边听达达乐队的《黄金时代》边听窗外的车水马龙。

2

我发现老王盯上我了，早上不到六点就拿钥匙闯进了宿舍，好在我也没睡着。他以为我在睡觉故意弄出很大动静，说我怎么把宿舍搞得这么脏，我没搭理他，他又问我柜子别随便放东西等其他人都来了商量好了再放，我还是没搭理他。

老王有点生气问我，跟你说话呢！

我依然不说话，躺在床上盯着他。

看得出来他很恼火，只是拿我没什么办法，出门之前气呼呼的甩了句，赶紧把宿舍收拾好，省得给来送学生的家长留下坏印象。

我心说，吓唬谁呢。虽然心里这么想，我还是把宿舍收拾干净。

打扫完宿舍我又累又饿，想起自己除了上车的时候吃了顿饺子还给吐了出来，到现在快一天一夜没吃饭了。反正我也不想在宿舍呆着，就想去食堂吃点饭，顺便避开老王。

没想到食堂跟会计处一样不收现金只能刷校园卡，初来乍到我也不好意思找别人借，只好到校外找地方吃饭。在学校周围转悠了一圈

感觉哪家饭馆看上去都贵，想到自己一个月几百块钱的生活费实在舍不得。好在附近有个工地正在施工，我要了份凉皮跟其他人一样蹲在阴凉处吃完。

下午没事到附近商场转了转，发现看什么都贵就又回了宿舍。推开门发现有人来了，那人本来正弯腰把行李箱推进床底，看我进来忙自我介绍说他叫小龙。为了不让身边的人知道自己的真实面目，我早想好了收敛自己之前的脾气，客气的跟他打招呼自我介绍说，你好，我是大勋。

小龙继续收拾，我坐在床边看着他收拾，看到他也是自己带的铺盖，心里刚有一丝安慰没想到他怀里的手机响了。可能是不好意思当着外人的面打电话，接起来后小龙直接出了宿舍，没过多久他就回来了。

我笑着问他，家里打来的吧？小龙说忘了到学校给家里说一声，还问我有没有给家里报平安，我摇头说昨天刚到还没来得及。小龙很仗义的掏出自己的手机给我说，拿我的打。我赶紧推辞说不用，等晚上买了电话卡再打。小龙也没坚持，毕竟长途电话费还是挺贵的，不过即便是他愿意借给我，我也不知道要打给谁。

可能是想联络感情，小龙说晚上请我吃饭，我说不太饿随便吃点就成。小龙提醒我不是还要买电话卡，一起出去吃点算了，电话卡是我随便找的借口，但是也不好意思当面打自己的脸。

俩外地人在学校附近转悠了一圈也没找到吃饭的地方，倒不是没有饭馆，只是哪家看上去都不便宜，估计小龙的想法跟我差不多。最后我俩在一条偏僻的胡同里找了个小饭馆，坐下后小龙第一句话就是问我喝不喝酒，我说不会，他表示很惊讶还以过来人的语气告诉我，上大学怎么能不会喝酒。其实从农村出来的孩子哪个不会喝酒，大部分人估计从小学开始都多少被长辈以各种理由要求喝点，但是我不想喝至少不想跟小龙喝，所以我说自己不会。

小龙表示很惋惜，教育说我这样以后进入社会怎么办，领导要求喝酒难道我也不喝。我抿着劣质茶叶末泡的茶，只是笑笑不说话。大概是觉得我确实不会，他用一种看上去很霸气实在很幼稚的口气说，老板，来瓶啤酒！看他的架势我就知道他也不会喝，不过是故作成熟罢了。

点菜的时候小龙问我想吃什么，我说随便，他说喝酒没什么都成就是不能没有花生米，所以点了盘炸花生米。我们俩又个点了一个热菜，然后我低头拔米饭，他装腔作势的自斟自饮。小龙说酒真是个好东西，不仅可以让人浑身舒泰还可以忘掉烦恼。我感觉他是等着我问，不过我太饿没心思提问。

小龙的酒量是真不行，刚喝了半瓶已经脸红脖子粗，舌头都有点捋不直。

结账的时候小龙抢着给钱，我说那下回算我的。小龙说以后都是一个宿舍的兄弟，谁请都一样，他的语气让我想起了以前带着我瞎混的那群“坏孩子”。

出来后小龙问我之前吃完饭都去哪溜达，我说直接回宿舍。他说，这么早回去哪睡得着，咱们到处转转。我说，也行。然后我俩漫无目的到处闲晃，周围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到处都是即将拆迁的门头和平房，不过小龙逛得津津有味，不停的说大城市就是不一样，他们村里墙上都是写标语，这地方就写一个字还得画个圈。

附近有个夜市，到处都是摆摊的商贩，拦着路人推销自己的劣质商品。我看到有两个姑娘正蹲在一个化妆品摊前试用，小龙撇嘴说，就这玩意儿，她们还真敢往自己脸上抹。

我觉得我俩应该是迷路了，但是谁都没好意思说，只觉得前面的路越来越窄，巷子越来越暗。正当我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忽然黑暗里有人问了句，帅哥，包夜吗？走近才看清楚原来是个浓妆艳抹的姑娘，她穿的很凉快说话的时候上下打量着我们。

我们先是愣了愣，小龙问她，什么包夜？姑娘若有所指的说，您说呢？小龙“哦”了一声问，多少钱？姑娘说，三百。小龙假装老手似的问，也太贵了，您给便宜点。姑娘“哟”了一声说，不贵了，全国统一价。小龙忙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我们还是学生。

估计是站了一晚上也没有生意，姑娘很不愿意放我们走，招呼我们说可以算便宜点。

我俩落荒而逃，没听见她后面说什么。

等走到灯火辉煌的大路上，小龙才算松了口气，用内行人的口气问我，知道刚才那是什么吗？我假装不知道，摇了摇头。小龙得意的对我说，那是J！我当然知道，但还是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

看来不管什么地方都会存在这样的行业，以前瞎混的时候去过我们那儿的发廊一条街，那里面全是干这个的。别问我怎么知道的，大白天路过都能看见有穿着超短裙的姑娘岔开双腿坐在门口，据说有不少小混混都是在那儿失去了自己人生的第一次。正如小龙所说，不愧是大城市，J都比老家的有深度。

小龙对这个话题非常感兴趣，也可能是我装的太单纯，回去的路上他一直滔滔不绝的讲着小道消息。他说曾经有个捡破烂的去找姑娘，姑娘觉得脏不愿意接待，男的把一大把钞票甩到地上说，给老子捡起来！看我没什么反应，小龙又说他们那儿有段时间查的特别严，姑娘们太长时间没生意只能大白天到公园里找遛弯的老大爷，小龙说，有次某姑娘拦住一大爷问，要J吗？大爷虽然饱经风霜但是没见过这种套路，于是问，什么J，多少钱，拿出来看看。姑娘也没见过大爷这种路数，故作羞涩的说，先给钱再给看。大爷搞不懂什么J这么保密，摇头说，不要了。

小龙被自己逗乐了，问我，是不是很逗？我陪笑说，是。

回到宿舍小龙谈兴正浓，跟我说起他们以前的学校，说高三的时候他们每天早上不到五点就起床跑步，早自习之前还得上个早早自习。我随口迎合两句，都一样。小龙忙说，我们学校肯定比你们学校管得严……

我心说都TM毕业了，能不能别整天回忆过去。

正聊着老王又不敲门进来了，他像之前那样在宿舍里转了一圈，小龙笑着跟他打招呼，这次换他爱答不理。他指着对面床铺上的空矿泉水瓶说，怎么搞得这么乱，赶紧收拾干净否则把你们赶出去。

我心想，又来耍NB是吧，空瓶子我来之前就在那儿了。

小龙点头哈腰陪着笑说，好，您放心，我们这就收拾。

老王对小龙的态度很满意，故意看了看我，我心说老子住宿费早交了，你看什么看。

老王又教训了小龙几句，等他一走小龙骂了句，什么玩意儿，还真是一流的学校九流的宿管。为了解释自己刚才的态度，他对我说，大学里一定要跟宿管搞好关系，以后很多地方都用的着他。我点点头说，知道。

晚上也没什么事，早早我们就关了灯，小龙继续给我讲他们学校的故事，讲完他们学校有个哥们儿在恶臭的厕所嗑瓜子后上铺响起了呼噜声。我心想，半瓶啤酒的劲儿还真大。

3

小龙应该是少数没有高考后遗症的人，晚上我俩没什么事该聊得也聊得差不多了，八点多睡觉他到第二天的上午十点还不起床。起初我早上洗漱的时候还蹑手蹑脚，后来发现他睡的跟头死猪似的，甭管我弄出多大动静他都不会醒。

这几天我俩都是一块吃饭，当然仅限于晚饭，因为我吃早饭午饭的时候他还没起。吃了几天饭馆我俩都有点吃不消，不过谁都不好意思开口，直到某天晚上小龙聊天的时候说，以前在家的时候整天想着下馆子，现在天天下馆子也没什么意思。我趁机说学校后面的工地有做饭的，他埋怨我怎么不早说，我心说你丫腰里别着个手机跟TM大款似的，我还以为你不差钱。

中午我一个人在工地附近的排挡吃饭，吃完没什么事沿着附近马路漫无目的散步。走到路口我抬头仰视着仿佛巨龙的高架桥，耳朵里是周围隆隆的汽车喇叭声，脑际一阵轰鸣很久才回过神来。我想这就是大城市的氛围，这就是大城市的气魄，我得学着适应。

晚上实在没地方去，小龙拉我去夜市闲逛。看见有人摆摊卖书，我没手机宿舍也没电视就想买两本小说打发时间。小龙看到我手里翻的书，很是不屑的说，那种书都是垃圾，看就得看点有深度的。说完，跟老板讨价还价买了本《厚黑学》。

晚上我俩没聊天，各自躺在床上看书。其实我从小看的闲书挺多，尤其是瞎混那两年，出去打架闲着无聊兜里喜欢揣本小说，那帮狐朋狗友都以为我书里夹着刀片。我书看的很杂以至于很多时候并不是在看书只能算是看字，间接导致我也没从书中悟出什么道理。

小龙跟我不同，第二天中午我吃饭回来，他像是参透了什么秘密似的跟我吹嘘，大勋，我跟你说《厚黑学》真TM是本好书，等我看完你一定也得看看，对你以后混社会有帮助。我嘴上答应，心里却不以为然，心说你那本是DB，正版的老子早看过了。转念一下这样也好起码有点事干，不然整天呆在宿舍也没意思。

不过小龙很快对看书失去了兴趣，晚上我在看书的时候他总是长吁短叹想引起我的注意，让我听听他对人生的感悟，偏偏我就是不理他，每次他都忍不住探下头来找我搭话。被他吵的我也看不进去，只能听他吹NB，每当这时候我都不禁有点怀念当初混日子的时候，同一个宿舍的人对我都是避之唯恐不及。

4

这两天小龙睡得不是很踏实，原因是一楼有人大早上听收音机，我没听错肯定是收音机。以前我姥爷有一台收音机，换台时的声音总让我有种外星人来了的感觉。

对我没什么影响，反正我起得早，有时候还能听听早间新闻。小龙不一样，我经常会听见他在床上咒骂，TM的神经病啊，大早上的还让不让人睡觉。每次他骂的时候我都装没听见，继续遥听城市之音或是音乐广播。

时间一长我对听收音机的这位爷有了兴趣，挨个宿舍听是哪发出来的声音。找了一圈终于在楼道尽头的宿舍找到了声音来源，门没关，我心说难怪动静这么大。刚探头进去发现里面有人正在吃饭，正准备退出来听见那人喊，别走啊，进来吧。

我老家的习惯甭管到哪要是遇到人家正在吃饭，即便是有急事也得先出来，省的人家为难是不是请你吃饭。

屋里的黑瘦大个儿主动站起来打招呼，他问我，新生吗？我说，你好，师兄。大个儿说，别叫师兄，我也是新生。我有点尴尬，好在他并不在意问我，吃早饭了吗？我想说吃了，可是没能说出口他已经把俩蛋黄派塞进了我手里。他让我叫他老孙，我也第二次介绍了自己。

寒暄了一阵后我才知道老孙比我来的还早，我十九号到的，他十号就到了。我以为他也有什么特殊的原因，没想到他说只是因为担心到时候火车票不好买。

又聊了一会儿发现我俩居然是老乡，虽然是同一个省不同市，这么一说关系立刻近了很多。老孙不算是很健谈的人，跟小龙不同，他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时候该说什么时候不该说。老孙问我是自己来的还是父母送的，我说自己来的。他说他爸送他来的，到的时候都半夜了，路都找不到只好在附近的宾馆住了一宿。

两个蛋黄派的时间我俩聊了很多，印象最深的是他说起自己小时候的一件事。老孙说他爸以前有个袋子专门用来装钱，每次他要钱他爸都让他自己去拿，他也是好胆量甭管拿多少都敢花。后来有次他爸去超市买烟，超市老板怀疑老孙偷钱花把这事告诉了他爸，他爸却只是笑了笑说，没事，花吧。再想想我那个一毛不拔的父亲，就因为我自己从床底下拿了五毛钱，差点没把我打死。

之后几天早上我都会去找老孙聊天，我俩边听收音机边吃他给的鸡蛋牛奶或者是蛋黄派之类的东西。有时候中午回到宿舍，小龙正坐在床上骂骂咧咧，他问我，知道是谁TM在听收音机吗？我明知道是老孙，但还是摇头。

虽说我跟老孙聊得很投机，但是一直不明白他为什么总给我吃的。后来有一天实在忍不住问他，他说，你天天来我也不好意思不给你。听完我没觉得生气反倒为自己的后知后觉感到羞愧，后来我再也没在早上去过老孙他们宿舍。

5

小龙说他有俩高中同学也在这座城市上大学，说是开学之前想来我们学校逛逛。我知道他是想让我作陪，不过我约了老孙打乒乓球不想去，小龙软磨硬泡说，反正我也没好好在校园里转过，索性当是熟悉环境为开学做准备。

当天早上小龙难得起的很早，还特别土鳖的把衬衫扎进了牛仔裤里，好让别人看见他别在腰间的手机。期间他的手机短信电话响个不停，每隔一会儿都会兴奋的跟我说，快到了，赶紧准备准备。看他如临大敌的样子，我心说准备什么。等我发现来的人是俩姑娘的时候，终于明白他紧张的理由。

俩姑娘一胖一瘦，远远望去仿佛哼哈二将，小龙应该介绍过她俩只是我没记住名字。

我一直都不明白她俩为什么大老远跑到我们学校来参观，要知道我们学校既没有池子也没有门楼子，在这座城市里比我们学校有观赏性的学校可不只一两所。聊过才知道高矮女生上的都是三流大学，也难怪她们张口闭口都在赞叹，你们学校就是好啊，名校就是不一样啊。

小龙听后说，那是，我们可是重点大学！看着平时在宿管老王面前都得低头哈腰的小龙，挺直腰板得意洋洋的给俩姑娘介绍我们学校的悠久历的样子，我感觉真是滑稽。心说难怪他那么积极，原来是想在老同学面前秀优越感。忽然想起我们班主任曾经说过的话，等你们上了大学第一学期过后肯定是要组织同学聚会，到时候那些三本大专的人好意思跟人家重点院校的同学坐到一起？

说实话我们学校还真大，逛了半天刚转了两个学院。大部分时候都是小龙在说话，那俩姑娘在摆脱了开始时的惊叹之后，慢慢的嘴里只剩下嗯啊。我不忍心抢小龙的风头，安分当自己的陪客。不过显然那俩姑娘没想放过我，总是抽空找我搭话，开始时我还象征性的回两句，后来发现她们越来越直接干脆不说话。人还真是奇怪，越是不搭理她们，她们反倒对我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我听见俩她们小声嘀咕说我长得真帅。

我记得第一个说我帅的人也是个姑娘叫张白。

由于家境的原因我从小很自卑，高中之前几乎没怎么跟姑娘说过话，更不知道怎样才算帅直到遇见张白。

张白是我们高中有名的女流氓，听以前一起混的黑子说，她很可能已经达成了百人斩。本来我还觉得有些言过其实，自从见识过她每天坐在不同人的自行车或是摩托车后座上之后也开始相信。我记得有那么一段时间只要是我们约架总能看见张白的身影，她从来都不动手只是站在远处看着打成一团的男生们。忘了是哪次干架，猛然抬起头看见她满脸冷漠的盯着人群，那姿态矫情的像个女王。

有次下课躲在操场角落里跟黑子抽烟侃大山，百无聊赖中一眼看到了刚要走进来的张白。倒不是我眼神好，是想要不注意到她都不成，整个学校都是校服只有她敢穿紧身裤。

黑子抽了口烟眯着眼对我说，这妞的身材真好。我看了两眼说，是啊，是啊。作为众多吃不到葡萄的人之一，黑子酸溜溜的说，告诉你件事你可能不信。我说，什么事。黑子说，咱们学校只要是有头有脸的混混都追过张白。我心说，当然知道。看我没接话黑子继续八卦，你说也奇了怪了，按理说张白这种女的应该很容易上手才对，可是到现在为止从没听说过她跟谁好上过。看我露出疑惑的神情，黑子说，你是不是也觉得很神奇，事实就是如此，不少混混没少对她揩油，但是摸也摸了，捏也捏了，人家张白屁都不放一个。我前一天刚因为打架挨了我爸的皮带没心情想这些事，嘴里胡乱应和，是吗。

第一次跟张白产生交集是在小文生日，小文是除黑子外我高中时期最好的哥们儿。小文中学以前上的是体校，打架是出了名的手黑，曾经因为失手打瞎过别人的眼睛，家里花了不少钱才把事给平了。

当天晚上他请我们吃饭，我上晚自习的时候翻墙出来，刚进饭馆一眼就看见了衣着暴露的张白。说暴露是含蓄的说法，那时候我还没见过身边哪个姑娘内衣外穿，短裤跟内裤似的。也是那天，我发现张白真不算瘦，但是却圆润的让人想入非非，我想丰满或许说的就是她这样的姑娘吧。

小文看我来了大声招呼，大勋，你小子怎么才来。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盯着张白的时候，张白也死死盯着我，脸刷的一下红了掩饰说，班主任刚走。小文调侃我说，就你那学习成绩还上什么晚自习。我心说，自己只不过是担心班主任又打电话给我爸，我爸今年已经换了三条皮带了。

小文说我来晚了非要罚酒，我不好意思推辞，刚喝完三杯张白忽然说我还得喝。我下意识的说，凭什么啊？张白用画着妖异眼影的大眼睛幽幽的看着我说，因为你帅啊。我没好气的说，你TM别逗我了。小文趁机搂着张白的腰说，那我也得喝，我比大勋还帅。他一带头其他人跟着纷纷起哄，结果帅的人都喝多了。

喝多了的男生们勾肩搭背称兄道弟吆五喝六，某人提起最近很嚣张的某人，就会有人应和说，G他！现在想起来真是蠢，居然把这种小孩子的醉话当成热血，不过偶尔我还是有点怀念那种不服就干的时光。

我没喝多，我觉得小文也没喝多，他的手一直在张白光滑白皙的大腿上摸来摸去。后者一边小口抿着可乐，一边似笑非笑的看着我。我看着这副龌龊的场景心中毫无波澜，脑子里回荡着张白那句，因为你帅！那晚我终于明白为什么男人都喜欢吹牛，除了极大的满足感之外，很多时候吹着吹着自己真就信了。

再见到张白是月底回家，前一天我和黑子他们跟隔壁职校的人打架，放学后被我们班主任留下教育。我们班主任其实早就对我失去了耐心，他每次都说相同的话，他说我这样的学生是怎么考进来的。我知道他什么意思，我们学校花钱塞进来的学生不少，这其中就包括小文张白等等。我昂着头不屑的看着窗外，他又会说，你这样的人在学校里尚且如此，出了学校肯定危害社会。看我没有悔改的意思，班主任喝口隔夜茶，放下茶杯的时候说，下次再犯我就打电话给你家长！

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我很兴奋，但是出了校门心情瞬间冷却，我根本就不想回家。我回去干吗？别的家长知道孩子一个月就回来一次，都是好吃好喝的哄着，我回去不仅挨骂还得干活。

我故意绕了一大圈，打算坐最后一班车回家，省得回去早了挨骂。走到学校后面的那片树林时，看到河边停着一辆摩托车，看外形就知道被哪个土鳖改装过。由于我们学校后面原来是片坟地，方圆几里地内很少有人出没。正当我想要不要顺手把摩托车骑走的时候，听见小树林里似乎有动静。

我知道自己最明智的选择是骑上摩托车离开，可还是没控制住好奇心走过去瞅了一眼。不看还好一看吓一跳，一个男的光着屁股正趴在一个姑娘身上。我在心里连骂了两声我靠，暗叫打扰了正准备离开，忽然觉得女的声音有点耳熟，心说那不是张白吗？张白用力想要推开那男的，嘴里不停的喊，你TM滚开，我喊人了……他身上的男人估计比她还紧张，脱了半天发现比没脱的张白穿的还多。

正当我犹豫的时候发现张白看到了我，这回她眼里没有了平时那股无所谓的劲儿，满是恐惧和求救的渴望。后来张白问过我很多次当时在想什么，我开玩笑说想摩托车钥匙在不在上面。

我迟疑了两秒喊，嘿，干嘛呢！

“白屁股”像是被人捉奸在床似的浑身一僵，紧接着捂着脸骑上摩托车落荒而逃。看着他没扎好的皮带像条尾巴似的在屁股后面晃悠，我差点没笑出声来。不过很快幸灾乐祸转变成担忧，心想自己多管闲事不会惹祸上身吧。

想起还有个张白，扭过头去刚要问她怎么样，发觉她正用一种暧昧的眼神看着我。我本来想让她赶紧起来，又担心她觉得自己有企图，所以两个人只能尴尬的互相对视。等了一会儿张白估计从刚才的惊吓中缓了过来，爬起来拍拍身上的泥土，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的一直都没整理被“白屁股”扯掉的细肩带。

张白发现了我的目光，问我看什么呢？我说，没看什么。张白说，为什么不问她怎么回事。我心说，这不是明摆的吗。为了缓解我俩之间微妙的气氛，我说，刚才那小子有点眼熟好像在哪见过。张白说，职业高中的谁谁谁。我心说，坏了，这小子是我们这片一霸，事后要是记起来免不了要来找我寻仇。

看我半天不说话，张白笑着说，怎么，怕了？我老脸一红，被人戳穿的滋味不好受，连逞强的话都说不出口。想了想算了，最后再多管闲事一回对她说，以后少跟人往小树林里钻。没想到张白说，又不是我愿意来的。我问她，还能走吗？张白说腿可能被那孙子给压断了，说着还朝我露出魅惑的眼神。我心说，自己刚才那角度看的比她真切，暗自叹气想刚才就应该躲在远处喊一声抓流氓然后走开，看来做好事不留名可以省去很多麻烦。

我告诉张白，我家住在农村得快点去赶车。张白说她也要去车站，我俩刚好一起。我不知道她家住哪，没办法识别她说的是真是假，只能催促她快点。张白一瘸一拐的在后面喊，大勋，你慢点，我腿疼。我说，那你更应该快点，等上了车就不疼了。张白又说，大勋，你是不是傻？我懒得理她继续往前走，我俩就这么一前一后到了车站。

事后我委实担心了很多天，怕那个谁谁谁来找我麻烦，更怕他被吓的小弟弟不能正常运行找我要医药费。不过等了很长时间也没见他有什么动作，后来听说他在路上被人塞进了一辆面包车，回来的时候被打的不成人形。我猜测应该是张白告诉了她的某个相好，相好气不过找人干的。

让我没想到的麻烦事儿还在后面，那次之后张白动不动就来找我，不仅如此还给我写了封错别字连篇兼肉麻的情书。我对她倒追的行为很反感，我是混子但却不可能一辈子当混子，所以跟她真不是一路人。每次我生气让她滚，她都当没听见，要是我不耐烦问她赖上自己的理由，她都是那句话，因为你帅。我听后心说，真TM敷衍。

看的出来那俩姑娘对我的心不在焉很不满，我才懒得管她们的感受。小龙表现的非常热情，他说都到饭点了，让俩姑娘见识一下我们学校的食堂。我本想提醒他现在还没办饭卡，没想到他直接带我们去了学校的小餐厅。说是小餐厅其实一点不小，听老生们说之所以这么叫有“开小灶”的意思，除非是有钱烧的不然很少有人会去吃。

我们一进去就有服务员过来招呼问，几位啊？看到我们是学生脸上的笑容明显少了许多。我们都挺紧张，一方面担心贵，另一方面是从来没来过这种级别的饭店。服务员很善于察言观色，说没包间了让我们坐大厅。

坐下后小龙对那俩姑娘说，想吃什么随便点，我请客。我有点纳闷，平时出去吃个饭都得跟我AA的他今天怎么突然大方起来了。俩姑娘以为小龙是土豪，一点没客气连点了好几个贵菜，还把菜单推给我俩。还没等我把菜单拿起来，小龙就说，咱们四个人四菜一汤差不多了。听到这儿，我知趣的把菜单放下。

吃饭的时候瘦姑娘又找我搭话，问我高中的时候是不是成绩特好，要不然怎么能考上R大。我心想你查户口啊，嘴上随口说，还行吧。我一心想把话题聊死，可是她仿佛不明白似的又夸起了我们学校，说我们学校又大又漂亮，她们学校教学楼还没有我们宿舍楼多。做东的小龙感觉受到了冷落，招呼她们说，别光说话，吃菜。

吃完结账的时候我以为是四个人AA，不过那俩姑娘低头拿纸巾擦嘴，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俩在摩擦生火。没办法我站起来打算跟小龙一起去结账，小龙很阔气的说，说好了我请客，是不是不给我面子。本来我还想客气几句，听他说我生活费也没多少，抬起的屁股又坐下，心说既然你想当冤大头我干嘛还拦着。我不知道这顿饭花了多少钱，不过等我们出来的时候小龙还在叨念，真TM贵！

下午本来小龙打算带他们去马院，可是俩姑娘说得回去了。小龙热情挽留说，着什么急啊。俩姑娘说她们学校离得远，坐车得大半天现在走都得九点多才能回去。小龙撺掇她俩干脆今晚别走了，反正还没正式开学等明天一早再走也不晚。胖姑娘笑着问小龙，我俩不走晚上住哪啊？估计是想起中午那顿饭，小龙犹豫了一会儿说，那我和大勋送送你们。

上车之前俩姑娘说有时间再来找我们玩，作为东道主的小龙笑着朝她们挥手说，欢迎。等车扎进拥堵的晚高峰里之后，小龙小声嘟囔，以后可TM别来了。

回去的路上小龙一直在叨念，说这俩姑娘还真好意思，问我知不知道中午那菜有多贵。我知道他是后悔了想AA，心说早干嘛去了，假装没听明白他的意思。

进了宿舍小龙一声不吭的爬到上铺，起初我以为他是生气没有AA也就没放在心上。等我上厕所回来的时候，小龙突然瞄了我一眼问，大勋，那个谁谁谁上车前跟你说什么了？我想了半天才知道他说的是瘦姑娘，恍然大悟原来这小子是在嫉妒。瘦姑娘上车前给了我她们宿舍的电话号码，她们一走就被我顺手扔进了垃圾桶里。我忽然有点反感小龙的不坦白，心说别人主动贴上来的怪我？我告诉他没说什么，但是我知道他不相信，那我就没办法了。

整个晚上小龙都没跟我说话，我在宿舍呆着气闷想到来了之后一直都没给家里打电话就想出去买张电话卡。快走到门口的时候，看到有几个打扮前卫的姑娘倚靠在栏杆旁聊天，注意到我后有两个主动走过来跟我要电话。在得知我没有手机之后她们觉得很诧异，仿佛手机都是按人头配发的，只要进了大学就有人提醒我可以免费领取高端智能手机一部。不过我得说这俩姑娘要比瘦姑娘有经验的多，她们要了我宿舍的电话。

我在学校前面那条街上找了个卖电话卡的，听他吆喝就知道这生意不好做。看我走过来忙招呼说，要电话卡吗，三十打五十，五十打一百。我心想以前我们高中后门都没这么坑人，笑着说，哥们儿，别闹了，一百的电话卡里撑死还剩七十。卖电话卡的说他拿人头担保肯定有一百，我又笑了，那您这卡肯定比固话收费要多。他可能是以为遇到同行了，没再继续瞎编最后我花了三十买了张一百的电话卡。

电话卡插进公用电话我又不想打了，自己好不容易摆脱了那个令人厌恶的家，一点都不想再听到他们的声音。

当我推开宿舍的门发现灯还没关，小龙看也没看我，我也懒得理他躺在下铺看书。过了一会儿宿舍电话突然响了起来，我听见上铺的小龙坐了起来。电话是刚才门口俩姑娘其中一个，她问我在干嘛，我说打算睡觉，她说听这话就知道我是新生，这才几点啊。我问她有什么事，她说想找我上网，我说太晚了不想去。那姑娘估计在心里骂我土鳖，我也懒得跟她废话直接挂了电话。

小龙还是没忍住问我谁打来的，我说刚才在门口遇到俩姑娘，他“哦”了一声估计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姑娘会愿意找我。我躺在床上，手里拿着刚才翻看的小说，心想张白说的对，长得帅的确有用！

6

等到开学前两天宿舍剩下的人还没来，我跟小龙能聊的都聊得差不多了，好在隔壁有个叫杨帆经常来找我打篮球。

杨帆是四川人，长得又瘦又黑，可以说所有打篮球需要的身体素质他一点都不沾。不过这人嘴特别碎，打球的时候非常喜欢喷垃圾话，要说他真有什么过人之处的话，那就是巨能吹牛。

有天下午等人打球的时候，我俩闲着没事聊起老家的风土人情，杨帆冷不丁问我，大勋，你以前打过架吗？没等我说话，杨帆又说，看你老实巴交的就知道肯定没打过。我心说，难道我面相如此和善？杨帆也不理我的反应自顾自的吹了起来，说他们那儿干架的时候有人把雷管扔进人堆里，把人炸的血肉横飞。看我面露诧异，以为我被唬住了。我心中呵呵，你小子活到现在还真不容易。另一方面我又觉得这小子还真敢说，我们以前在外面打架片刀已经算是极限了，要是真涉及到热兵器可完全不同。忽然想起黑子有一次跟女朋友晚上遛弯，被人从后面偷袭一砖头砸破了脑袋，为了替他报仇引发了一场大规模的斗殴。记得黑子当时把片刀递给我的时候，特意叮嘱要一下一下砍千万别剌容易出人命。

杨帆看我笑以为我不相信，煞有介事的补充说，我当时就在现场。

建军来的时候我不在宿舍，等他收拾完要走了，我才打完球从外面回来。介绍过之后，建军跟我和小龙说，我回趟家，晚上回来请你俩吃饭。我心想，原来是本地人啊，难怪说话这么敞亮。

下午打完球回到宿舍发现只有小龙一个人在，我问他建军回来没有？小龙摇头，说他不是耍咱俩吧。其实我也是这个想法，不过没好意思说出口。我俩执着的等到晚上八点，建军还是没回来，知道没戏了只能自己出去吃。吃完饭的时候小龙不满的嘟囔，还TM本地人，就这点魄力？我心说，你也好不到哪去。

吃完饭回去发现有人来了，宿管老王正喋喋不休的嘱咐，家长送完学生赶紧离开宿舍啊，晚上不准在宿舍留宿。新生听话的点点头，他爸却一脸愁容。老王走后，父子俩说悄悄话，我听见当爹的说，出去住得多贵。

正听着又有新生来报道，刚进来就给我和小龙发烟，我没接小龙接了。我们仨人攀谈了起来，白胖男生叫赵云是山东人，他问我真不抽烟还是不给他面子？我说，真不抽。我没说谎，酒我没少喝，但是烟我从没碰过。

小龙故作熟练的抽烟，他问子龙抽烟多久了。赵云挠了挠头说，从初中开始，高中停了两年。赵云说起他高中偷偷在家抽烟，随手把烟头扔到了楼下，没过一会儿他爸摸着脑袋上楼嘴里嘟囔说，不知道是哪个孙子把烟头扔到了他脑袋上。

戴眼镜的新生怯生生的凑上来问赵云，你也刚来报道？赵云点头，“眼镜”问他父母晚上住哪，赵云说他父母把他送到学校就走了。看他很是为难，我忍不住多嘴说，宿舍不是还有空铺吗，凑合一晚上不就行了。小龙也说，对啊，眼镜，反正空着也是空着。眼镜说宿管刚才不让住，赵云说，管他呢，住就住了他能把你怎么着。

眼镜回到自己床铺时，我看到他爸明显松了口气。

不过到了夜里我们都有点后悔，眼镜他爸呼噜打的震天响，吵的我们都没睡着。

第二天眼镜送完他爸回来，一进宿舍小龙就调侃的问，眼镜昨晚你睡着了吗？眼镜不好意思的说，我爸打呼噜吵着你们了吧。赵云开玩笑的说，要知道你爸练过狮吼功，我们可不敢留他过夜。眼睛的脸刷的红了，生气又不敢反驳，只能悻悻的回到自己床铺整理东西。

下午华子来了，宿管老王亲自送进来的。等老生帮华子把行李放下，老王叮嘱华子，你是本地人平时照顾着外地的同学，他们不懂的地方你多提醒着点。华子懒得搭理他，问他上铺的赵云，哥们儿，有烟吗？赵云把刚打开的一盒软ZH扔给他，老王张了张嘴，那句宿舍不准抽烟愣是没说出口。

晚饭后建军也回来了，一看见他小龙笑着说，幸亏我和大勋没等你，要不然早饿死了。建军连连赔不是说，对不住，兄弟。小龙说，没事，今晚也成。

华子凑上来说，正好，咱们宿舍一起出去吃顿彼此认识认识。赵云朝建军下铺瞅了一眼，还少一位呢。华子说到现在还没来估计是不能来了，我们表示同意。

我们在学校旁边的河谷园吃晚饭，看的出来华子很会搞气氛，冷笑话荤段子接连不断。他拉着建军说，以后咱们都是一个宿舍的兄弟，我和建军是本地人敬你们一杯。说实话我有点反感他这种三句不离本地人的说法，合着我们外地人跟他有着天生的差距？席间他跟建军盘起了交情，问建军是哪个区的，建军说他是郊区的，华子立刻说，远是远了点，好歹也算是本市。建军笑笑没说话，到此为止我对华子基本没了好感，心说这孙子真能装大尾巴狼。

可能是受到宿舍兄弟情的感染，吃完饭大家抢着付账。不过除了赵云真的在掏钱包之外，小龙华子他俩都是喊的大声没有实际行动。华子说，谁跟我抢付账我跟谁急。瞥见桌上还剩了半瓶啤酒，抄过来说，别浪费了，我先喝完。我像是看耍猴似的看着他折腾，心说难道本地人都TM跟你一样下作？

服务员拿着账单进来了，没等赵云起身建军招呼了一声，拿过来吧。这时候大家都说，宿舍第一次聚餐应该AA。建军笑笑说，说了我请客。

回去后大家围在一起瞎聊，快十点的时候宿舍最后一个人大刘来了。他匆匆介绍完自己后倒头便睡，直到开学当天早上都没醒。

7

终于开学了！

别看我们平时一副下三滥的样儿，当天像其他新生一样老老实实的坐在新生堆里看迎新表演。赵云感叹大学就是大学，以前高中的时候姑娘留长头发都得会被班主任劝着剪了，说短头发好，短头发利索节省时间。他问我们，你看看现在台上那些穿背心短裤扭屁股的姑娘，能想象得到她们以前有多乖吗？我心说，还用想看看我们就知道了。华子瞧不起代表新生发言那人，说有本事你去哈佛啊，来这儿干嘛。接下来就是学校领导发言，我们有的玩手机，有的发呆，我在想，可能大学对某些人来说就是混，对我来说却是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下午回到宿舍发现大刘还在睡，我们有点慌，小龙说，他不会睡过去了吧？华子走过去用手指在鼻子上试了试对我们说，没事，还有气。

因为彼此都不熟悉话题比较多，晚上舍友继续围在一起吹牛B。我觉得没意思想去上会自习，华子问我干嘛去，我说上自习，他嘲笑的说，课都还没开你上哪门子自习。小龙也说，瞎积极什么啊。眼镜问我知道自习室在哪吗，我说不知道，他说我跟你一块吧。他刚站起来就被赵云拉住了，说咱们还没说完呢。

我没等眼睛自己独自去了教学楼，很多教室都开着灯，有的教室还在上课。我以为老生晚上也有课，站在外面听了一会儿发现是某个培训机构租了学校的教室晚上授课。好不容易找了个教室，一推门十几双眼睛齐刷刷盯着我，看他们的表情仿佛不太欢迎我。等坐下看到黑板上写着考研教室自觉地遵守纪律才明白原因。

我拿出新本子，这是之前跟小龙逛超市的时候买的，花了十几块钱要不是不好意思空手出来我绝对不会买。当时想的是用它来记录我以后的生活，省得以后回想起来都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不过刚写下今天的日期又觉得自个肯定不会坚持天天写，再说我又不是伟人写TM什么日记，想到哪写到哪算了。

写完今天发生的事儿，我收拾东西回了宿舍。进门后发现大刘已经醒了，他说他从在火车上站了三十多个小时差点没累死。我心说难怪这么困，要是我估计也得这样。

8

新生查体的时候认识了一个叫王艳的姑娘，仔细一聊发现我俩是一个地方的，只不过她家住城里。

王艳说她在这儿举目无亲，掏出手机问我要电话号码，我说没手机，她露出怀疑的神色。我说真没有手机，她说，那留你们宿舍的电话吧。

下午大刘他们出去买手机，我也想买手机，但是我知道家里那位肯定不会给我钱。趁着宿舍人都不在我给家里打了电话，我妈接的，问我怎么现在才打电话回家，我撒谎说没找到卖电话卡的。正说着听见我爸喊，谁打来的？我妈应该是告诉他了，我听见他说，电话费那么贵少说两句！我本来也没什么话说，告诉我妈这是宿舍的号码，以后有事打这个电话。

晚上王艳打宿舍电话约我去食堂吃饭，办了饭卡我还是头一次来吃，打完饭刷卡的时候我第一次体会到这座城市有好吃不贵的东西。

找地方坐下后，王艳开始滔滔不绝的抱怨，说不习惯这座城市的生活，不喜欢她的舍友。她说她们宿舍有个舍友是从南方来的，每次上厕所都不冲，前两天来大姨妈把厕所地上弄的全是血。我心说那也比华子强，这小子来的时候就带了一个牙刷，其他洗漱用品连牙膏都用我们的。

接下来她开始说起了她男朋友，说她们从初中开始谈到现在都七八年了。王艳说中学的时候追她的人很多，听到这儿我下意识的看了看她的脸，说实话话她长得真心一般而且有点胖。她自说自话，那时候有两个特别优秀的男生引起了她的注意，其中一个是她的现男友，另一个是校篮球队队长。王艳说那个男生打球很棒，而且长得很帅，说这话的时候她看了看我。我开玩笑的问她，那你男友是怎么把你追到手的？

王艳说她男朋友实在太贴心了，他俩出去玩的时候从来没让她花过钱，最重要的是只要她喜欢的东西他都会买给她。我心中冷笑，看来长得帅有时候也没用。

王艳说本来希望她男朋友也到这座城市上大学，可惜他学习成绩太差只能留在我们本地，不过他俩现在一天至少打三次电话。她这么说可能是希望我觉得他们的感情很甜蜜，可我想到的却是那小子真有钱。

一顿饭下来我基本也明白王艳找上我的原因，不能说她在利用我，其实我又何尝不是。说白了，她只是害怕寂寞，想要找个人听她诉苦，这个人又不能长得太差，最好还是老乡，我只是恰好符合了她的交友标准而已。

写完今天的笔记回到宿舍的时候，舍友们都已经回来了。大刘和眼镜买了新手机，眼镜被华子一顿嘲讽，说他那手机除了接打电话什么都干不了。眼镜涨红着脸说，我买了就是为了接电话发短信。小龙看热闹不嫌事大，说眼镜的手机还能玩贪吃蛇。华子哈哈笑着说，对，经典游戏！

大刘买了索爱最新款手机，听赵云说花了三千多块，虽然赶不上老孙那部但也够让舍友们羡慕。

华子张罗大家互相留电话号码，问到我的时候我说没手机，其他人都露出不相信的眼神。小龙问我，大勋，你还没买手机啊。赵云也问，来之前家里没给买？我笑了笑说，宿舍有电话用不着手机。华子说，现在谁还没手机，你丫是活在石器时代吧。要是换成以前我早TM一拳打过去了，心里有点后悔当初来之前怎么不找黑子先给我弄个二手的。

9

今天第一天上课。

昨晚我激动的一宿没睡，差不多三个月没学习，我真有点怀念上课的感觉。当然最最重要的是到现在为止我都感觉不太真实，有时候半夜醒过来还怀疑自己依然睡在老家的床上。

不到六点我起床洗漱，小龙被我吵醒趴在床上说，大勋，你起的也太早了吧。我打哈哈说，第一天上课不想迟到。华子昨晚打了一宿的电话，凌晨三点才睡下，带着起床气埋怨说，我算是看出来了，咱们宿舍就数大勋最积极。我心里骂着，老子愿意你管的着吗。

我都快洗漱完了，宿舍其他人才起床，刚把洗脸盆放到架子上就被华子给借走了。我看着他从上大小依次拿走了小龙的牙膏，大刘的洗面奶，眼镜的面霜。他走后，听见大刘喊，我洗面奶呢？赵云说，八成被华子拿走了吧。大刘没好气的说，这小子真TM自觉。

收拾完床铺我准备走，华子擦着头走了进来，看我要走拦住我问，干嘛去？我说去吃饭，华子说，咱们宿舍是一个集体你可不能单独行动。说完还问其他舍友是不是，赵云他们也说，大勋，你可别搞特殊啊。华子说，第一天上课咱们宿舍一块去外面吃早点，我请客。我心说这小子是转性了，上个月军训还假装拿水卡当饭卡，老实巴交的眼镜可没少被他坑。

大刘对我说，又不是没上过课，你小子着什么急。大刘复读了一年，比我们都大，从进宿舍处处都装的像个老大。华子小龙还有眼镜整天老大前老大后的，只有我和赵云叫他大刘。其实一个称呼无所谓，以前我跟黑子打赌他输了还叫过我爹，问题是我从心底觉得大刘不配，当初我都没叫过小文一声大哥。

没办法我只能坐在床上等他们挨个收拾完，我要是说你们快点，他们就说，着什么急，老师又跑不了。

好不容易等他们收拾完，我们宿舍七个人浩浩荡荡去吃早点。学校附近有很多早餐摊，我这才发现原来这里的饭馆分早中晚三次使用，早上有外地人做早餐，中午可能会变成川菜馆，晚上搞不好变成火锅店。我一边叼着油条一边想，果然是大城市当真是寸土寸金。

华子摇头晃脑的问老板，您这儿除了油条豆浆就没点别的了？老板说还有油饼、麻团、蒸饺、包子，问他要什么。华子切了一声，没点好东西。嘴上这么说，实际上他比我们吃的都多。

给钱的时候华子拦着我们说，都别动，算我的！说着把钱包往桌子上一拍喊，老板，算钱！老板用脏兮兮的围裙擦着手走过来说，一共十二块五。我以为华子会抽出一张百元大钞让老板找，没想到他从钱包里掏出十二，然后又从裤兜里掏出五个一毛。

总算是赶在上课之前进了教室，不过前面已经坐满了，我们只能坐在后面。

第一节《经济学》，给我们上课的位姓夏的老教授。我有点失望，总觉得这门课年轻老师讲更合适，如果有海外留学经历最佳。不过夏老师上来第一个问题就让我震惊了，他问我们，同学们，你们都是学经济的，尽可能的把你们所知的获取钱财的方式告诉我。有的人说赚，有的人说攒，有的人说借，还有的人说省。夏老师笑了笑说，从你们的回答可以听得出来你们都是好孩子。看我们都一脸懵逼，他说，居然没有人说去抢，去夺，去坑，去骗……

我听傻了，也忽然明白了，他所说的可能就是所谓的不择手段吧。以前的我似乎太拘泥于“原则”这种东西，而前者又受限于我的观念。换句话说，我觉得对的或许是对的，觉得不对的难道真就不对，真不能干？

晚上在食堂吃饭，舍友们说起白天上课都说没意思，我却觉得像是打开了新世界。心里暗自高兴，庆幸自己来到了这座城市，进了R大。

吃完饭华子提议大家出去逛逛，他说我们宿舍太没生活氛围，得买点东西装饰一下。我们都以为他有什么好主意，没想到他带着我们去逛街边的两元店。赵云说这里面都是劣质商品有什么可看的。小龙也说，就是，一堆破烂。

华子不以为然，拿起一张镜子说，哥儿几个，你们看咱们宿舍是不是缺面镜子。大刘说，都是大老爷们儿照什么镜子。华子看我们都是这个意思，开始唾沫横飞的试图说服我们，男人不能活的太糙，一定要注意仪表，再说咱们宿舍的人都这么帅自己都看不到岂不可惜。后面这句彩虹屁吹的宿舍其他人很舒服，大刘做主说，那就买吧。

老板听后说，镜子四块。华子说，不是两元店吗？老板说，不是所有东西都两块。华子看上去很会侃价，告诉老板我们买的东西很多，让他便宜点。老板说，那行。我以为华子就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还真买了一大堆东西。

回去路上华子说这些东西属于宿舍公共财产，我们总不好意思让他掏钱。我心说，要钱就要钱废话可真多。华子说，一共五十，你们一个人十块。小龙不乐意问他，你呢？华子又开始给我们“洗脑”，说他虽然没出钱但是出力替宿舍采购了，还说如果没有他的建议我们的生活能得到质的提升吗？赵云说，算了，十块钱的事儿。其他人都给了，我也只能跟着掏钱。

当天晚上洗漱的时候，我看见华子拿着从两元店买的洗脸盆，漱口杯，还有新牙刷走进了卫生间。赵云嘲讽了他两句，华子说，又没说我一个人用，那些东西大家一块用呗。我听见小龙在上铺嘟囔了说，我们自己都有……

10

赵云他们知道我起的早，让我提前给他们占座。我特意多拿了几本书，吃饭前就占了最前排的座位。可是真等到上课的时候，他们都跑到了后面，整个第一排只坐了我自己。上午的《会计学》我如坐针毡，脸上火辣辣的像被人抽过，心里大骂宿舍那帮人。

下了课没等我质问，华子反倒埋怨我说，大勋，谁让你占第一排的。建军也说，前面目标太明显。赵云说，就是，手机都没法玩。小龙阴阳怪气的说，搞不懂你整天瞎积极干嘛，你听得懂吗？

我TM差点没忍住，心想以后要是再给他们占座我就是傻子。说实话我也不想上课也听不进去，但是想到自己要来这学费是多么不容易，实在不舍得浪费上课的机会。

跟我有同样遭遇的还有眼镜，他和大刘一个专业，也是提前给后者站了坐，不过后者在最后排猫了一节课后逃了。

下午上完课开班会，华子他们怨声载道，说TM都是大学生了怎么还开班会。其实上个星期导员就通知了，没别的事儿就是想把大家的公仆选一选。

小龙对选班干这件事非常重视，尤其是在得知我们都没兴趣的时候，鼓动我们都给他投票。华子很讲义气的说，都是一个宿舍的兄弟，忘了谁也不能忘了你。建军说，朝里有人好办事。说的小龙仿佛已经当上了班长，说以后上课签到都包在他身上。

话是这么说，其实小龙一点底都没有。起初导员想投票后来觉得大家都刚认识彼此不熟悉，让把自己之前在高中担任过的职务写纸上。小龙心里犯嘀咕，说他从小到大干过的最大的官就是代体委。建军问为什么是代体委，小龙说他们体委打球崴了脚临时找不到人让他客串了一下。

华子给小龙出主意说，那你瞎编几个。小龙说，不好吧。华子骂他，瞧你这点出息。建军说了句实话，他说反正咱们之前谁也不认识谁，导员也不可能去原来学校调查。小龙恍然大悟说，对啊。我什么都没写，也没交，因为我打心眼里觉得自己跟官场无缘。再说了，大家都是成年人，谁愿意被管着。

小龙信心满满的给自个编了一大堆的头衔，还让华子和建军给他看看。华子看后说，你小子真TM的是个人才。建军说，略显浮夸了吧。华子说，你懂什么，不浮夸谁能记得住你。建军摇头没说话。

可是等到班会快结束，小龙也没等到导员的召唤。看着班级职务陆续都被抢占，他有点坐不住，问我们刚才是不是写的太假被导员看出来了。我心说，傻子才看不出来是假的。华子怕被打脸，安慰他说，不可能，换我肯定选你。建军说，再等等，搞不好最后才定班长。

可惜等到散会都导员都没来找小龙，他有点沮丧连说肯定是纸条写的太假。华子问小龙就这么想当班干。小龙说那当然，他来上大学之前，他爸千叮咛万嘱咐了两件事，第一当班干，第二，入D。建军说后面那个可以理解，但为什么非得当班干。小龙说他爸说了，导员手里都有人脉，还说他爸以前有个同学各方面都不如他爸，就因为跟导员关系好才进了好单位。

华子撺掇小龙说，你别跟这儿唉声叹气，干脆去找导员毛遂自荐。小龙燃起一丝希望又拉不下脸，问我们是不是有点太直接。建军开玩笑的说，那么浮夸的纸条你都写了，还怕当面谈？小龙想了想说，那我去试试。

小龙回来的时候脸拉的老长，我们以为他失败了。华子趴着他的肩膀说，兄弟，别灰心，不选你当班长说明咱们导员不是伯乐。建军也说，天生我材必有用，你也别在这一颗树上吊死，不是还有学生会嘛。小龙说，我TM不知道改高兴还是不高兴。

我们都很好奇问怎么了。原来刚才小龙进了导员办公室，先吹捧了自己又吹捧了导员，并且表达了自己愿意为大家服务的决心，但是导员说班干已经定了总不能无缘无故撤换。小龙心想来都来了，厚着脸皮说只要能帮导员分忧解难什么职位都无所谓。导员被他的诚信打动，说我们专业人数很多，虽然分了两个班，但是只有一个班长很多事忙不过来，因此认命他为副班长。

建军说，这不是挺好吗？小龙口吐芬芳，好个屁，副的！华子戏虐的说，说不准你哪天能上位呢。

相比起小龙的艰难，听大刘回来说眼镜的班长来的不费吹灰之力。他们是新开专业全班加起来不到五十个人，他们导员图省事班会结束之前随便指了指前排的眼镜说，以后你就是班长。

吃完晚饭本来想去看会书，王艳打电话叫我去操场聊天。王艳看上去不太高兴，刚见面就开始跟我大倒苦水。当听到她说她男朋友好像出轨了的时候，不喜欢八卦的我都来了兴趣。再听下去才知道不是那么回事，她生气只是因为男朋友在迎新晚会上跟不认识的姑娘合唱了一首《今天你要嫁给我》。我心说，不过是合唱一首歌至于吗？王艳可不这么想，她怀疑男朋友有另觅新欢的迹象，还说最近他回短信的速度比之前慢了很多。

我安慰她说，不至于吧？王艳像是被点燃的炸药般，说他男朋友以前从来不敢不接她电话，短信也都是秒回。看她那么激动，我恨不得抽自己的嘴。忍不住在心里想，她疑心病这么重亏她男朋友能受得了。

不知道说了多久，她话锋一转说问题不可能出在男朋友身上，毕竟男朋友那么爱她。我说那问题出在哪，她十分肯定的说，肯定有小婊砸勾引她男朋友。我心说你男朋友是有多香，其他姑娘也是有审美底线的好吧。很显然王艳没有看懂我的想法，喋喋不休的说他男朋友可厉害了，不仅人长得帅，而且还会很多乐器，特别是吉他谈的很棒。我配合的说，哇，是吗？心想，难怪会跟别的姑娘吉他合唱。

听完王艳诉苦都快九点半了，回到宿舍的时候，看到眼镜坐在我床铺上翻之前我从夜市上买的书。见我回来了，眼睛忙客气的站起来，我说，没事，你看吧。眼镜问我喜欢武侠小说，我说看过几本，正想去洗漱没想到前者却打开了话匣子。眼镜说他从七八岁开始看武侠小说，高中的时候学习紧张都忍不住想看。平时眼镜少言寡语，在宿舍里很没有存在感，没想到他也有善谈的一面。

他问我最喜欢谁的小说，我说都看吧，没有特别喜欢谁。眼镜听后说他最喜欢梁羽生的武侠小说，像《七剑下天山》、《游剑江湖》、《大唐游侠传》都是经典中的经典。这三本我都没看过，只能支吾答应说，是吗。

我突然发现眼镜还是个文学愤青，他跟我说搞不懂为什么会有金古黄梁温这种排名，一再强调作为新派武侠开山鼻祖的梁羽生怎么也得排第一。我看书也不知道好坏，只懂有没有意思，所以不好随便插嘴。眼镜说很多人之所以追捧金庸古龙是因为他们的书都快被翻拍烂了，而梁羽生的书拍起来难度太高间接的导致很多人都没兴趣。他说金庸受西方游侠影响太深，古龙说的好听点是武侠里的福尔摩斯，唯独梁羽生自始至终都在贯彻国人的侠义。

说实话，我没听懂他是什么意思，也不明白他那么激动的原因，或许眼镜也有文人的傲气？眼镜说后来的人除了黄易有点大家的样子之外，都是些打着武侠幌子的混子，什么玄幻奇幻都是狗屁，都是变向糟蹋好东西。我没反驳，心里却在想萝卜白菜每个人喜爱的类型不一样，你管人家糟不糟蹋只要别人爱看就成。末了，眼镜说他已经想好了，大学期间要写出一部能够在武侠圈掀起波浪的巨作。我配合的说，等着你的大作。

11

晚上回宿舍的时候发现大刘床铺上坐个个陌生人，听建军说是眼镜他们专业的师兄，华子他们似乎对他佩服的五体投地一口一个兵哥。听他们聊了两句才知道，这小子原来当过兵，不仅如此还是个问学校青年，眼镜对他崇拜不已。

我洗漱回来的时候，舍友们还在听兵哥讲他的光荣事迹，好像是在说什么森林大火。兵哥翘着二郎腿一副说书先生的架势，在周围人期待的目光中说，那年我刚去当兵，附近有座林山突然着火，我和战友接到命令赶去救火，你们猜怎么着？华子很配合的问，怎么了？兵哥骂了一句说，去了才知道火势太大，我们一个班的人根本救不了。小龙问，那怎么办？兵哥说，怎么办，军令如山，我们只能硬着头皮上。我把心一横跟战友说，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咱们要是走了这片林场就毁了，我们不能辜负人民对我们的期望！战友听后顿时不害怕了，拿起电锯开始锯树。

赵云来了兴致问他，最后怎么着了？兵哥说，你们猜怎么着，我们一个班的人半个钟头愣是锯了半里地的树，大火这才没有蔓延。小龙赞叹说，牛B啊。兵哥说，那是，后来我们团长来了，拍着我的肩膀说，给这小子记功。

兵哥一直说到熄灯都没走，大刘回来他就转移到宿舍的凳子上继续说。我感觉大刘对他没什么好感，可能是听见华子叫他兵哥。

之后连着好几晚兵哥都在我们宿舍“演出”，每次不到凌晨一两点不走。我们从最初对他离奇经历的好奇慢慢转变成了反感，只有眼镜依然乐此不疲，每次都在兵哥没话说的时候要求他讲讲文学。兵哥也不谦让，拿腔捏调的大谈特谈，乍听上去很唬人不过很快我们就发现他那些套话很可能是从某本参考书上看来的。

由于兵哥在宿舍的持续开讲严重影响了我们的休息，大刘开始抱怨说，当初是谁把这小子引到宿舍里来的。华子赶紧撇清关系说，眼镜呗，还能有谁。赵云说，眼镜，你以后能不能让他别来了。眼镜有点委屈说，他要来我也拦不住啊。

后来熄灯后大刘都会提醒一下，兵哥，您看这黑灯瞎火的咱们谁也看不着谁，不如您明天再来。兵哥再傻也听得出来这是逐客令，虽然意犹未尽可还是准备起身，可是屁股刚抬起来眼镜突然来了句，兵哥，我想向你请教一下怎么写作。我听见建军铺上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哎——

我也挺反感兵哥，倒不是说他牛B吹的太响，主要是他翻来覆去就那几件事，中心思想只有老子立过三等功。本来我很好奇眼镜为什么会对这个装B贩子另眼相看，后来听眼镜说兵哥是某报纸的专栏作家，他像让兵哥帮忙推荐一下。

偶尔兵哥也能说点我们感兴趣的，比如他不尽如人意的感情经历。话说他当兵前在老家有个相好，入伍之前俩人已经到了快结婚的地步，上火车前女的对他说，我等你回来。兵哥听后非常感动，当兵期间几乎一个星期 ，一个月一次电话。可是多年之后立了功的兵哥衣锦还乡的时候，发现那女的已经嫁人了。兵哥说，我带着大红花坐着吉普车到了她家，发现她嫁给了隔壁村一个土鳖，当时我死的心都有了。

听完我们都很同情，华子说，兵哥，看开点，天涯何处无芳草。兵哥仿佛看破生死似的说，我TM算是看透了，女人的话不能信。眼镜安慰他说，没事，我们还有文学。兵哥听后点头说，对。

临走的时候兵哥莫名其妙的问了句，眼镜，你们班有个长得巨像车晓的姑娘，你知道她住哪个宿舍吗？

他走后，大刘笑着说，看来他还是没看透。

说完，我们忍不住都笑了。

12

认识绵绵是中秋节的时候。

当天上午上完课，小龙拦住我说让我帮个忙。我问什么事，他说今天过节导员说给同学发月饼，呆会让我一块去搬。我心说，这不应该是班长的事儿吗，想了想觉得可能是他想表现才主动揽过来的。

小龙原想喊宿舍其他人一起帮忙，不过他们要么不接电话要么说不想去，最后他只能从班里找了几个比较听话的同学。绵绵是其中一个，起初我并没有注意到她，直到搬东西的时候其他女生都说拿不动，她却一个人搬了整箱的水果，我脑子里冒出个想法，这姑娘真不矫情。

教学楼没有电梯，我在家里干惯了体力活觉得还成，小龙他们搬了两个来回就已经气喘吁吁。上楼的时候小龙跟我抱怨，难怪班长提前躲了，要是事先知道这么累他也不愿意干。我心说，自己一个来帮忙的人都没说什么，你小子想要表现还嫌累。

眼看着都过了饭点了，绵绵看那几个姑娘帮不上什么忙，让她们先去吃饭，她留下来继续跟我们搬。好不容易把东西都搬进固定教室，小龙才有空给我们介绍，说绵绵是我们班团支书。绵绵擦着汗笑着朝我挥手说，嗨。我也说，嗨。说实话，我们班那几个班委除了小龙我谁都不认识。

绵绵说她先回宿舍了，小龙献殷勤说，别啊，忙了这么长时间，中午我请你们吃饭。绵绵可能觉得不好意思说，不用了，反正都是为了班里做事。小龙肯能是想拉拢绵绵说，你为班级出力我更应该请你吃饭。绵绵看推脱不过，点头说，那去食堂吧。小龙说，别介，咱们出去吃。绵绵坚持去食堂简单吃点，不过等我们到了食堂发现太晚没饭了，小龙打趣的说，天意如此让绵绵别再推辞。

到了学校外面小龙问绵绵想吃什么，后者说下午还有课随便吃点吧。三个人转了一圈也没想好，我猜小龙肯定很为难，太贵的不想请，太便宜的没面子。最后还是绵绵做主说，对面商场负一层的美食城有家刀削面特别好吃，小龙果断说，那咱们去吃。

面我是吃了不少，不过都是方便面挂面，刀削面还是头一回吃。看到大厨把面顶在脑袋上削，我感到很惊奇竟然看的有点入迷。

面上来以后，还没等动筷子小龙说，这面跟我们老家的比起来可差远了，我们老家吃面都得浇不同的卤。吃面浇卤我只在电视上看过，所以不好意思插嘴怕暴露自己的土鳖属性。绵绵抿嘴笑着说，刀削面不用浇卤。小龙装B失败，只得红着脸低头吃面。

刚吃了一口我立刻眉头紧皱，正犹豫要不要加点水的时候，绵绵问我，怎么了？我说，这家店辣椒可能不花钱。小龙还没明白过来什么意思，绵绵已经把自己那碗推到了我面前说，咱俩换换。我说，那怎么好意思。绵绵露出浅浅的酒窝，没事，我能吃辣，这碗面我还没动过。我有点犹豫，因为自己已经吃了一口了。绵绵没给我谦让的机会，主动把碗换了，朝我笑了笑低头吃了起来。可能是对她有点好奇，吃的时候我特意了她的吃相，完全没有其他姑娘那种扭扭捏捏的动作，反倒吃的有点豪迈。

小龙旁敲侧击的问绵绵女生宿舍对班干的想法，问她有没有什么不满的地方，特别是我们班长。绵绵回答的很实在，她说刚开学没多久还不清楚。

绵绵问我们专业课都听得懂吗，小龙自夸说，多简单啊，有什么难得。绵绵羡慕的说，你真厉害，会计学我都听不懂，高数就更别说了。小龙说，高数不是明年才考，你这么着急干嘛？绵绵说，没办法，笨鸟先飞嘛。我觉得她的语气很真切，没有旁人那种假惺惺的谦虚。

绵绵说她当初选专业就是为了避免数学，到最后还是没能逃过，听老生说会计学还只是入门，财务管理才叫真的难。小龙说，会计学有那么难吗？绵绵皱眉头说，有时候我都听不懂。小龙得意的说，不至于吧。绵绵说，至于，我都快被折磨疯了。小龙说，我觉得咱们会计学老师讲的有问题。我心说你小子还真敢说，我们会计老师可是为数不多享受津贴的教授，你说人家讲的有问题。绵绵摇头说，还是我太笨了。小龙趁机说，没事，到不了以后我帮你补。绵绵眼前一亮说，那行，期末考试过了请你们吃饭。小龙看目的达成笑着说，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我看了看小龙，心说，你小子从开学都没翻过书怎么给人家补课。不过说实话，直到遇到绵绵我才有种身在重点大学中的感觉，周围的人经常让我怀疑他们是怎么考进来的。

下午课上完王艳跑来找我，问我晚上怎么过。我说宿舍的人准备聚餐，她听后很失落，说本来想找我一起出去吃饭。我问她，你们宿舍不聚吗？王艳说不想跟她们宿舍的人过节，一个个抠的厉害。

王艳说她上铺那个姑娘特别爱慕虚荣，生怕别人知道她家里穷，无论舍友有什么她都说自己有。前两天有个喜欢拍照的舍友花了四五千块钱买了个相机，那姑娘看到后说她在老家也有。王艳说她明明化妆品都买不起还整天看潮流杂志，这也就算了她居然还趁舍友不在偷吃人家的辣酱。听她这么说，我反倒觉得华子可爱多了，起码他是正大光明的蹭。

抱怨完王艳心情好多了，说晚上还得跟宿舍的人聚餐先走了，看着她开心的背影，我心说她到底是来干嘛的。

我赶回宿舍跟舍友汇合，刚进男生宿舍被经常一块打球的扬帆截住，说什么也得让我过去露个脸。我说宿舍的人要聚餐，扬帆说我要是不过去就是不给他面子，我心说南方人也流行这一套还是他来了之后才学会。尽管我说了赶时间，最后还是被他硬拽到宿舍吃了两口菜。等回到宿舍的时候舍友已经走了，我急忙跑去学校旁边的河谷园。

河谷园里人满为患，大都是附近学校中秋来聚餐的，我听见服务员说，这帮学生的钱都是天上掉下来的吧……

我有点慌，因为中午的时候只听说在河谷园不知道具体在哪个包厢，正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看到眼镜低着头从身边走过。我拉住他说，你去哪？眼镜吓了一跳抬头看见是我笑着说，大刘他们怕你找不到，让我出来接你。

等我和眼镜走进包间的时候舍友们都已经喝上了，大刘看见我说，大勋来晚了，先自罚三杯。我说自己不会喝酒，华子不信说现在哪还有不会喝酒的，我说不信问小龙。小龙说，他确实不会喝。大刘不肯放过我，给我倒了杯啤酒说，平时也就算了，今天是咱们宿舍第一次一起过节你得喝一杯。我推辞说自己真喝不了，闻着都想吐。说这话的时候，我脸不红心不跳，要知道以前我最多的时候一个人喝了整箱啤酒。不过再能喝的人也会喝醉，有次我喝多了差点打了饭馆老板，小文他们好说歹说又赔礼道歉又赔钱人家才没报警。后来黑子说我喝完酒六亲不认逮谁都打，从此之后我再没喝过酒。

建军脸红彤彤的，不知道的以为他喝多了，实际上他只喝了一杯。他打圆场对大刘说，大勋不能喝就别难为他了，今天过节本来就是为了高兴。

华子抢过大刘手里的那杯啤酒一饮而尽说，我替大勋喝了。小龙竖大拇指说，真够义气。说完转向我说，大勋，看看人家华子。华子拿起酒瓶给自己倒了一杯对大刘说，老大，我敬你一杯。之后他又连敬了除我之外的其他舍友，觉得不过瘾又敬了一遍，看那架势跟从来没喝过啤酒似的。

吃饭的时候华子主动负责起调节气氛的任务，不过大部分时间都是拐着弯挖苦我们。华子说，今天咱们本来早应该开始都怪大勋。我以为是我来晚了，却听见他说，大勋，你怎么到现在还没手机。我没说话，心想你TM给我钱啊。大刘也说，谁上大学还没手机，不成你也买一个眼镜那种最便宜的手机先用着。其实我也想过，先花两百多买个便宜手机用着，但是刚来花钱的地方太多根本省不下钱。赵云问我，要不我帮你看看？我说，不用了，刚买的电话卡都还没打。小龙说，那你要是不在宿舍怎么办，我们找你是不是得去校园广播？其他人听后都笑了，华子还模仿广播的声音说，大勋同学，大勋同学，你妈叫你回家吃饭，听到后请速回。我盯着眼前的空啤酒瓶真想拿起来扔到华子脸上，不过最后还是忍住了。

华子招呼建军说，咱俩是本地人敬外地同学一杯。建军没举杯，对大刘说，老大说句话吧。大刘没理尴尬的华子，拿起酒杯说，我就说一句，以后咱们都是一个宿舍的兄弟，往后四年大家要互相关照。

这顿饭一共花了一百五，我们AA平均每个人二十五。虽然我没心情吃，钱还是得出。赵云没零钱掏了张五十的，华子看后把其他人的钱一收拾直接塞到服务员手里说，正好。建军笑着提醒，华子，你那份还没出。华子说，钱不是正好吗？经建军提醒，其他人也突然记起来，大刘说，那是人家赵云的钱。

要是我被人这么当众点出来早羞愧而死，没想到华子说，我没零钱。大刘平时就有点看不惯华子的油滑说，最大也是一百，拿出来让服务员找不就行了。华子笑嘻嘻的说，都是一个宿舍的兄弟计较这些干嘛。小龙有点看不惯说，既然是兄弟那你倒是先把今天的账结了。华子没想到我们今天这么较真，拍着桌子说，今天这钱我不出，下次我请你们，怎么样。大刘不相信的说，怎么又等到下次，我们可等你好几次了。建军问华子说，二十五块钱的事儿，至于吗？

赵云不想闹僵，对其他人说，算了，他那份我出了。

华子一听乐呵呵的跑过去拍着赵云的肩膀说，还是你讲义气。指着我们说，不像他们。说完喊了一声，服务员，给我那两个塑料袋。然后我们看着他把那桶没吃完的扬州炒饭还有几个剩菜打包回了宿舍……

13

吃完饭回宿舍，我看到眼镜从兵哥宿舍出来，手里好像还拿了份报纸。自从大刘委婉的提醒兵哥别再来了之后，换成了眼镜去他们宿舍。

晚上宿舍还是一样乱，我拿了笔记本找了个教室写最近发生的事。感觉最近几天挺忙，可是想了半天也没记起来有什么有意义的事。心想得亏自己没有真的写日记，要不然中间空了那么多天肯定心虚。

在自习室发呆到关门才回宿舍，一进门看见华子他们正扎堆议论眼镜的“新作”。我听见华子说，眼镜，你这段写的不行啊，一点大作家的风范都没有，你应该这么写……大刘也跟着凑热闹说，眼镜，不是我说你，你这小说写得跟小学生作文似的。小龙抢过来说，我看看，我看看。

其他人说的热闹，眼镜却郁闷的坐在床上翻书。我问建军怎么了，后者说，被退稿了呗。细问之下才知道，文学小青年眼镜花了两晚上的时间写了篇作文，据说他本人非常满意兴冲冲拿给了兵哥，希望能在他们报纸上发表，没曾想兵哥看后退了回来。

我走过去安慰眼镜，甭往心里去，下次再写就是。眼镜赶忙拉着我诉苦，他从床头的书架上拽出一本《沧海》说，为什么这种书都有人看，我写的却没人说好。华子嚷道，因为你写的烂呗。眼镜瞪了他一眼说，你说谁写的烂！眼镜平时看着挺老实，但是在他执着的写作方面从不让步，华子不知轻重的回怼说，怎么着，你小子还有脾气了！建军按住想要站起来的华子说，少说两句！华子骂骂咧咧的坐下说，写的差就不要怕别人说。

他声音小，眼镜没听见。大刘对眼镜说，你别整天听兵哥吹牛，他说的那份报纸我听都没听过。其实我跟大刘持相同观点，稍微有点逻辑思维能力的人都看得出来兵哥就是个混子，不过对于想要成名的眼镜来说兵哥是他看的着的唯一机会。

我不忍心打击眼镜，只能说没有谁随便写篇文章都能发表。眼镜的心态还不错，他说我说得对，那个谁谁谁被退稿了多少回才得到发表的机会，还有谁谁谁花了几年的时间写了本小说被无数个出版社退稿过。

小龙说，眼镜现在谁还看你写的那些东西，纯粹的武侠早就过时了，要想出名就得顺应时代潮流写玄幻，穿越也成。华子插嘴说，不仅题材得改，还得争取写的又臭又长。眼镜并不接受，说好东西过多少年都不会落伍。

眼镜对我说，大勋，我觉得现在真是变了。我问怎么了，他说，大家的心态很浮躁，对于好坏的分辨能力也开始下降，很多人趁机开始钻空子。我们高中的时候一些杂志社就打着武侠的幌子力推各类新人，嘴上说的好听说是新派武侠，其实很多人连武侠是怎么回事都不懂。我觉得现在大家不像是为了看字而是为了看噱头，什么今古黄梁之后的谁，都TM是扯淡。

我也不知道眼镜为什么喜欢跟我发牢骚，难道我也像个二逼小青年？大刘说了句实话，他说，眼镜，谁管你写的好不好，你写的再好没人看也是白搭。眼镜说，我不信，是金子总会发光。他问我，你说对吧，大勋。我能怎么说，只能点头。华子说，你听我的，先写个两三百万字绝对有人看。眼镜鄙夷的说，明明三两句话就能说明白的事儿非得写万八千字，看上去洋洋洒洒几百万字除去那些堆砌的辞藻还剩下什么。

眼镜没再争论，拿过本子准备重新写，他说就不信自己比别人写的差。他这点还是挺让我钦佩的，不会被别人的观点左右相信自己的实力，但是说实话有时候是有点过于执着了。

努力有时候跟回报并不成正比，周三晚上我在宿舍楼门口遇见兵哥，他给我一个信封说让我转交给眼镜。我捏了捏感觉挺厚实以为是给眼镜的稿费，赶忙跑回宿舍找眼镜，后者拿到后也是精神一震，不过看过后神色立马黯淡下来。我没好意思问，偷瞄了一眼发现又被退稿了。眼镜把退稿扔进垃圾桶，往床上一趟翻着刚从书店买来的那几本大部头书自言自语说，怎么人家随便写本书就能赚个几百万……

14

中午吃饭的时候，华子提起买电视的事。

华子上厕所回来跟我们说，走廊有好几个宿舍都买了电视，我们宿舍也应该有一台。小龙向来喜欢跟风，华子一说他也说，别人有，咱们为什么没有。我正省钱打算买手机，自然不希望他们买电视，但是其他舍友还没表态我只能静观其变。

躺在床上玩手机的赵云说，买电视还不如买空调。华子说，这都入秋了买空调也用不上，不如买电视一年四季都能看。赵云无所谓的说，随便，你们商量我都成。

我以为大刘也说这种态度，没想到他说，我觉得没必要，我们白天上课，宿舍十一点拉闸限电基本没时间看。

华子忙说，别介啊，老大。他开始游说大刘，说我们不是都喜欢看NBA吗，要是宿舍有电视我们随时都可以看，再也不用跑到网吧去看直播了。

没等大刘说话，小龙说，对啊，有台电视才像个宿舍，要是没课咱们还可以看个电影频道。建军冷不丁说了句，前提是得有那个频道。

华子当没听到建军的话，极力劝说舍友们买电视，这其中他又重点说服大刘，一般只要大刘点头我们也会同意。说了半个多小时买电视的好处，最后说到买电视可以连游戏机的时候，大刘终于被打动。大刘一松口，其他人再也不好意思坚持，我心想攒钱买手机的希望算是破灭了。

虽然宿舍一致同意买电视，但是到哪买啊，华子说他知道学校附近有个二手市场。赵云说，二手的能用吗？小龙别有深意的说，主要是我们没钱。听到他说我们的时候加重了语气，赵云没再说话。看大家犹豫，华子忙说，二手的一样，反正咱们就看四年，毕业的时候扔了都不觉得可惜。大刘做主说，那就去二手市场看看。

我们七个人坐了两站地，下了车打听了半天也没找到。眼镜前两天刚花大价钱买了几本大部头书，手头比较紧打退堂鼓说，要不算了吧，没电视看书也成。华子生怕影响“军心”，对眼镜说，作为新时代的好青年怎么能轻言放弃。眼镜听后觉得羞愧，没好意思再说什么。华子自告奋勇去问在街边下棋的老头，没想到他们还真知道，在高人指点下我们总算是找到了旧货市场。

说是旧货市场规模一点不比商场小，区别在于里面摆的都是二手货。小龙说，这地方可真大，卖的东西也真多。华子像看土鳖似的说，瞧你那点出息。

本来我们是来买电视的，可是路过卖二手电脑的地方，赵云突然改变注意说，要不咱们凑钱买台电脑得了。赵云说电视收的台毕竟有限，电脑不仅可以看直播，最重要的是可以玩网络游戏。大刘和赵云都喜欢玩魔兽，两者都有点心动，我听见大刘跟赵云说，要是宿舍有台电脑咱们就省的去网吧了。我听后有点担心，这要是真买了电脑宿舍估计估计会变成网吧。好在华子反对，他说，电脑多贵啊，再说宿舍七个人一台电脑也不够。

赵云问大刘，要不咱俩合买一台？大刘很是心动，不过等问过老板发现配置最低的台式电脑都得八百，他又觉得太贵。赵云看了看老板给的配置单，说至少得一千二以上的配置才能玩魔兽。华子听后赶紧说，旧电脑问题太多，还是电视实惠。大刘想了想可能是觉得实力实在不允许，对赵云说，买电脑的钱不如去网吧。赵云知道他嫌贵，只好说，那算了。

总算是到了电视区，问了一圈发现二手电视也很贵，最便宜的都得四百。来之前大家还都阔气的说只要电视好多花点钱也没关系，现在看到价钱都沉默不语。大刘还惦记着买电脑的事，嘟囔说，早知道这么贵还不如买电脑。华子担心我们把责任推给他，耐着心思劝我们，没事，咱们再转转再看看。

又转了一会儿，终于找到一个三百的。不过我们看过后都觉得不怎么样，旧的不成样子不说后壳还破了个窟窿，尽管老板说不耽误看，可我们还是觉得不靠谱。华子铁了心想买电视，他劝我们说，两百多能买到这样的电视已经不容易了，再贵我们也承担不起。看我们脸色不太好，他又说，你们别误会，我不是说你们没钱，是觉得买太贵的也没用，反正毕业也得扔掉。可能是觉得一个人平均三十确实不算贵，舍友们也没再说什么。

老板可能是听到了我们的话，起初一分钱都不便宜，还说我们要是嫌贵可以去别家看看。小龙说，做生意把客人往外撵真够嚣张的。建军说，这都是他们的小伎俩。华子担心我们又改主意，对我们等着他去跟老板侃价。我们站在旁边听着华子先是跟老板称兄道弟套近乎，费劲了唇舌老板才松口说两百七卖给我们。

华子像是得胜归来的将军般对我们说，怎么样，又给哥儿几个省了三十块钱。经过这么长时间我们也都没了那行，大刘说，两百七就两百七吧。

我们正准备掏钱，听见老板喊，哎，你们要天线吗？我们愣住了，天线？老板像看啥子似的看着我们说，没天线哪来的电视节目。建军听后笑了，我这才知道在宿舍他说那话的意思。

华子问老板天线多少钱，老板说看我们是学生便宜点一百八。小龙听后吸了口冷气说，嘿，都快赶上电视了。老板听后说，电视是旧的，天线可是新的。

华子撺掇我们说，买吧，不然看不了电视节目。

都到这个份上了，我们要是不买感觉面子上也不过不去，可这样一来我们每个人就得出六十多。看得出来其他人都有点犹豫，就连一直催促的华子本人也没掏钱。

建军走过去问老板，您这天线是怎么接收信号的？老板听了一脸懵逼说，就是那样接收的呗。建军笑了笑说，我问的是您收的是哪一类信号。看老板还是不明白，他说，您这天线要么是盗取别人家的信号要么是只能接收泄露的信号，对吧。老板一听是个行家，支支吾吾半天也没解释明白。

建军走回来跟我们说，你们都听见了吧。

原本就有些动摇的舍友们表示花那么多钱买台电视回去不值当，最重要的是有可能想看的节目都看不了。华子从中斡旋，对我们说，咱们来都来了总不能空手回去吧，再说我刚才费了那么大劲儿才把价格讲下来，你们好意思让我的努力付之东流？其实我并不赞同买电视，猜测其他人跟我有同样的想法，但谁都不好意思主动说自己不想花钱。最后还是大刘说，算了，不买了。华子一听急了说，别啊，老大。大刘白他一眼说，这电视你能保证买回去能看？小龙也附和说，建军不是说了吗，信号不稳定那还买来干嘛。

华子无话可说，我们也准备打道回府。路过另一家摊位前的时候，我清楚的看到上面写着旧电视甩卖只要一百八，可是舍友们都像没看到似的匆匆而过，想想来时我们那副不在乎花多少钱的豪气，不禁让人有点唏嘘。

其实我内心里还是挺高兴的，毕竟我很穷，能省一点是一点，不过华子不行。回去的路上没了来时的和谐氛围，大家都不说话，只有华子一个人不停的抱怨说，我真瞧不起你们，买台电视这么墨迹，以后还能干什么大事。早知道你们这么小气，我当初就不该提这茬。费尽唇舌侃价，到最后你们居然不想买了，真TM让人心寒。我听见小龙小声说，说的好像他会出钱似的。大刘也有点郁闷，拉着赵云直接去网吧了。

他俩走后，华子继续数落我们，眼镜说去书店逛逛问建军去不去。等他俩走后，华子说，真跟你们呆不下去了，算了，找我媳妇儿去。他一走，小龙撇撇嘴问我，你知道华子为什么想买电视吗？我心说，我TM怎么知道。小龙装作很懂的样子说，他整天逃课呆在宿舍没事干，当然想有台电视看。

我心说，你们都差不多。宿舍这几个人除了刚开学的时候老实上过几天课外，最近更是能逃的都逃了。其中又以大刘最为厉害，听眼镜说他专业课都敢逃，不知道是不是玩魔兽上瘾导致。

15

下午我和老孙还有杨帆去网吧，刚进去就看见了大刘和赵云。赵云正忙着玩飞车，大刘看见我后惊奇的说，你怎么来了。我也不想来，别看学校周围的网吧里大都是学生，空气质量却跟街头的黑网吧没多大区别，如果不是老师非得让我们把作业以电子邮件的形式发给他，我才懒得踏入这鬼雾缭绕之地。

第一次进网吧还是跟黑子他们，那时候他们晚上总翻墙去网吧玩传奇。黑子和小文每次都叫我，大多数情况我都会拒绝，在他俩眼里以为我是害怕被班主任逮着，实际上我是没钱。我最搞不懂得是怎么会有那么多人愿意牺牲睡觉时间去上网玩游戏，花钱熬夜的事打死我都不愿意干。第一次上网的时候我连开机按钮都没找到，即便是现在也只会聊QQ。

弄了半天也不知道怎么发邮件，看了看杨帆不知道正在爆谁的头，老孙离我有点远，只能推推旁边赵云。赵云正在开车，眼睛盯着屏幕，身体随着赛车的方向左摇右晃，抽空摘下耳机问我怎么了。我问他怎么发邮件，他说，你有邮箱吗？我说没有，他说，你先注册邮箱等好了叫我。为了不影响他开车，我说，行。

好不容易注册完，厚着脸皮问身边的赵云怎么进行下一步，赵云脑袋半转向我，眼睛继续盯着屏幕说，等我赢了这局就教你。我还能说什么，只能在旁边看他飙车。好在一局也没多长时间，结束后他简单给我说了说，我发现其实挺简单。赵云说完继续开车，我终于能写作业了。

我发现网吧真不适合学习，尤其身边坐着像杨帆这种动不动就爆粗口的人。最要命的是后来大刘找杨帆组队开黑，俩人连耳机都省了直接面对面开骂。半个小时过去了，我TM一个字都还没写，但是上网费照样得交。我深刻体会到时间就是金钱的道理，暗骂自己愚蠢应该先打草稿照着敲。后来想了想我的一指禅聊个QQ还成，写论文实在没那个实力。在周围人喊打喊杀的闹声中，我又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总算是草草写了篇论文发了出去。

回去的时候大刘还在跟杨帆较劲儿，究竟谁的狙击枪更牛B。赵云说他今天战绩不错，下次充点钻石就能买新车了，他很纠结到底是买保时捷好还是法拉利好。我在想之所以那么多人喜欢玩游戏，是不是因为大部分人在现实世界里都是弱者。

今天三番两次想起黑子，不知道这小子在忙什么，是不是也跟我们宿舍这群人一样沉浸在能让自己变强大的游戏世界里。

老孙偷偷告诉我，今天他找了好几个网址。我一开始没听明白，后来才知道他说的是H网。我瞅了瞅他，心说真没想到你小子原来是这种人……

晚上赵云把学校通知转发给大刘，大刘说没看见让他再发一遍。华子说，咱们宿舍应该建个QQ群。其他人都说好，作为群主的华子挨个要了QQ号唯独没问我，我报了自己的号让他加进去，他看了看我说，你有QQ？我心说，难道我不像是网聊过的人？嘴上说，高中时朋友给的。华子可能是觉得我没手机加了也没用，但还是勉强把我拉进了群。

说起来我的QQ号还是黑子给的，以前被他拉着去网吧没事干，他随手给了我一个号。在没上大学之前，他是我见过最能聊的人，最多的时候同时开着六个聊天框。我问他也不怕发错了，黑子说，反正谁也不认识谁。他好像还跟一个有夫之妇纠缠了很久，据他说阿姨婚姻生活不幸福整天找他诉苦，两人最后竟然还发展到了见面的地步。

我和小文一直觉得见网友不靠谱，见女网友更不靠谱，打定主意如果黑子被坑到只剩一条裤衩回来，到时候要好好嘲笑他。没想到黑子不仅没事回来的时候还穿了件新外套，他说阿姨对他挺好的，带他吃饭，还给他买新衣服，至于有没有发生其他的他没细说。我觉得黑子的事算是个例，只能证明当时的人还算比较有诚信。

16

国庆节快到了，我想趁着几天假期找份兼职赚点钱，可是初来乍到没有门路。打了几个学校兼职栏里留的电话，不是需要健康证就是得交押金。

晚上大刘问我们谁想做兼职，舍友们问什么工作，大刘说不确定，可能是在商场里面。华子说，一站一整天的工作齁累的，不去。建军说国庆回家。小龙犹豫再三说想出去玩不想工作。我感觉像是天上掉下来的机会，忙问他怎么找的还需不需要人。大刘说是他一个老乡介绍的，要是我有兴趣他可以帮我问问。我忙说谢谢，心想挣得多的话说不定买手机就不愁了。

大刘的老乡是个叫叶子的姑娘，第二天中午大刘特意把我叫出去认识了一下。本来聊得挺好的，中间叶子让我俩给她一百块钱入会费。叶子说钱是兼职俱乐部要的，成为会员以后不定时会有很多兼职机会。之前我以为是她帮我俩介绍兼职，没想到搞了半天还得入会，我有点迟疑不过看大刘给了我也跟着给了。下午叶子带我们去兼职俱乐部办会员卡，其实就是一张很普通的卡上面印着某某俱乐部的字样。虽然一百块钱有点肉疼，但是想到以后再也不用整天留意学校那些不靠谱的小广告，心里多少有点开心。

晚上回宿舍的时候，王艳打电话找我出去。这姑娘刚跟男朋友大吵了一架正在气头上，见了我迫不及待开始抱怨。换成平时我真没心情搭理她，不过兼职有了着落我心情不错勉强当个吃瓜群众。这次王艳生气的原因是他男朋友背着她加了学校里的一个姑娘，她男朋友开始的时候说只是普通同学，然后在她的逼问之下变成了普通朋友。王艳对我说肯定有问题，要是什么都没有她男朋友不会那么紧张。

我很好奇问她怎么知道的，王艳说她有男朋友的QQ密码。我心说，找她这样的女朋友就别想有点隐私。正想着，王艳说，男女朋友之间应该完全透明，他也知道我的密码，可以随便查我的聊天记录。我多嘴说了句，是不是误会？王艳像是被人踩着尾巴的猫似的，尖锐的说，误会？如果心里真没有鬼的话，干嘛特意删除跟那姑娘的聊天记录。我心想，换成我有你这么个多疑的女朋友，我也得删得干干净净。

王艳给我灌输她的恋爱观，说他俩是以结婚为目的谈恋爱的，既然以后注定要成为夫妻，那从现在开始就应该彼此透明。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透明这俩字有点恐怖，这世界上真得有人愿意把真正的自己告诉别人吗？

可能是看出了我的心不在焉，王艳问我，国庆节回家吗？我说，要做兼职不回去。王艳说她要去找他男朋友，她倒要看看是哪个狐狸精敢勾引她男人。

王艳问我能不能去火车站送她，我问她什么时候走，她说明天晚上。我说明天不是还有课吗，她说不想上了想快点去找他男朋友。我撒谎说明天晚上得兼职培训，王艳看上去很失望，我心想，利用人也得有个限度我又不是你的保姆。

王艳拉着我一直说到快熄灯才回去。

舍友们正在商量国庆节去哪玩，不用想也知道是华子出的主意。华子说，反正国庆节你们都不回家，不如咱们兄弟们一起出去玩。大刘说，我和大勋国庆节还得兼职哪有时间玩。小龙眼镜他们倒是挺想出去玩，不过碍于大刘都没直说。

华子问大刘什么时候兼职，得知一号才开始，他说，咱们三十号玩一宿，三十一号老大你俩可以休息。大刘觉得还成，问我怎么样，我提醒他三十一号下午还要培训。华子说，怕什么，反正是下午。大刘想了想说，那行吧。华子问其他人，老大都同意了，你们几个没意见吧。没等我们回答，他已经开始计划三十号晚上要去哪玩。华子不愧是地头蛇，他说，咱们下午去步行街逛逛，那里面有很多名牌专卖店，当然，咱们买不起只能看。逛完了去海珠商厦，那里面的东西便宜咱们可以逛也可以买。晚上咱们可以去戏院听戏吃点小吃，等到半夜的时候累了咱们就找个KTV唱一宿。眼镜说，唱一晚上很贵吧？华子说，十一点之后特别便宜，咱们几个平均没多少钱。眼镜听后总算安心了。

直到熄灯华子还在跟我们说着三十号晚上的计划。

17

从昨天开始华子一直都在跟我们聊鞋，我们都注意到了，他来的时候除了带了牙刷还带了几本《SIZE》杂志。平时他在宿舍就喜欢聊点“鞋圈”的事，这两天更甚。

他先是盯上了眼镜的鞋，逮着机会就说，眼镜，你这穿的是什么鞋也忒TM臭了吧。眼镜缩了缩脚说，旅游鞋，来的时候我妈给我买的。华子说，就凭你眼镜一表人才怎么穿这种鞋。眼镜实诚说，我也不懂，穿着舒服就行。看眼镜顽固不化，他又盯上了其他人，华子对大刘说，老大，你这一身行头得搭双好鞋，要不然有损你的形象。没等大刘说话，躺在上铺的小龙说，我早想买双好鞋了，你有啥推荐的没有？这句话正中华子下怀，他连说了好几双鞋的名字，不过小龙都没听懂。华子叹了口气说，你等会。说着拿了两本杂志爬上了小龙的床铺。

俩人在上铺说了很久，我听见小龙说，这双好看。华子说，还是你有眼光。小龙问那是什么鞋，华子说是AJ13。小龙好学的问，什么是AJ？华子说，你真是个土鳖，篮球之神迈克尔乔丹都不知道？小龙说，听过，听过，这鞋好吗？华子说，废话，当然好。然后说了一堆的球鞋知识，不过我们都没听懂。

华子问小龙，想要吗？小龙说，当然想要，不过这价格稍微有点贵。大刘问，多少钱？小龙说，999。我心说，这TM叫有点贵？大刘听后表现的很淡定至少表面是这样，点点头说，是有点贵。小龙摇头说，算了吧。

华子忙说，别啊……之后他俩说了几句悄悄话，小龙惊讶的说，真的？华子说，咱们兄弟我能蒙你？小龙确认说，跟真的一模一样？华子说，当然，你看我那双AJ3，你自己跟图片对比看看。小龙左右上下看了看说，还真看不出来是假的。小龙“嘿”了一声说，专业点，那叫高仿。

大刘被他们的谈话吸引了过去，趴到上铺问，你们聊什么呢。过了一会儿，听见他问华子，麦迪一代能搞到吗？华子略微沉吟说，难，不过要是老大你真想要，我肯定能弄到。大刘兴奋的说，行，我要一双，你可要说话算数。华子拍胸脯保证，蒙谁我也不能蒙你啊。听大刘都要了，小龙也说要一双。

华子又问我们，你们要不要也来一双，想一想明天咱们宿舍都穿上新鞋出去玩那是何等壮观。眼镜、建军想了想也各自选了一双，剩下我和赵云。赵云的原话是，我宁愿买双X踏X宁也不去买那种鞋。我也想要，可惜我没钱，多余的那一百缴了会费。但是又不想说自己没钱，只好说鞋刚买了没多久。华子瞅了瞅我脚上的板鞋说，彪马也行。我有点心虚，以为他看出来这是我妈从路边摊花五十块钱买的。

下午华子就走了说是替舍友们买鞋，大刘他们一个一本《SIZE》继续研究。大刘说小龙应该买AJ11，小龙问为什么，前者说，AJ11最经典，也是乔老爷子最喜欢的篮球鞋。小龙笑了笑说，我还是觉得自己选的那双好看。小龙报道早知道我喜欢打篮球问我怎么不买一双，我说，篮球鞋太闷了穿上不舒服。大刘教育我说，好球鞋自带空调穿上一点都不闷。被他们说的我也有点心痒痒，不过想到自个儿兜里就剩五十块钱只能作罢。

舍友们盼星星盼月亮的等着华子回来，从早上开始大刘每隔半个小时就给他打一次电话问他到哪了，看得出来他们都很期待穿上新鞋。当得知华子已经在买鞋的路上时，大刘兴奋之余还不忘提醒华子注意安全。

上午没课杨帆过来找我打球，可能是受了华子他们的影响，休息的时候我好奇的问他脚上穿的是什么鞋。杨帆说是耐克的AF25，我听都没听过但是觉得肯定不便宜，问他多少钱。杨帆说，不算贵也就一千多吧。我心说，一千多还不贵。下意识的瞅了瞅自己脚下的彪马板鞋，最近经常打球都开胶了。

中午过后华子总算回来了，他很霸气的一脚踢开门把手里提着黑色塑料袋扔到地上说，谁的鞋自己找。大刘喜笑颜开的说，华子，辛苦了啊。说着去袋子里翻自己的鞋，小龙他们也一拥而上。华子拿了本书扇着风说，可TM累死我了，为了给你们找这些破鞋，我差点没跑断腿。看见桌子上放着刚打回来的饭，拿过来就吃，边吃边说，这是谁的饭啊。大刘正在试鞋，头也不抬的说，我的，你吃吧。

除了大刘和小龙外，其他人对自己的鞋还算满意。大刘问华子，我这鞋右脚怎么发黄了。华子不慌不忙的解释说，很正常，球鞋搁的时间长了都会氧化。大刘又问，那这鞋带怎么还一根粗一根细。华子说，老大你就知足吧，这鞋特别难找，我能搞到已经不错了。大刘想了想说，也对。小龙的问题比较大，他问华子，我这鞋跟图片上看到的不一样啊？华子瞅了瞅他脚上的鞋说，配色的问题。小龙有点不乐意说，那也不能差距这么大吧。华子像是早就想好似的说，照片跟实物有差距很正常，你不懂别瞎说。小龙还想说什么，华子吃完饭抹了抹嘴说，都试好了吧，一个人一百五，跑腿费我就不要了，晚上你们请我喝瓶啤酒就成。

舍友们情愿或不情愿的掏了钱，华子仔细的数了数转移话题说，咱们下午什么时候出去玩……

下了第二节课舍友们换上新鞋浩浩荡荡朝步行街出发。中间换乘地铁的时候，宿舍里只有华子和建军这俩本地人坐过，其他人都愣着不知道怎么办。建军领着我们去旁边买了票，我们都进站了只有眼镜被拦在外面，我问他怎么了，眼镜为难的说，怎么没反应。华子听后说，把车票贴到感应区。等到眼镜顺利进站，华子挖苦他说，你可真够丢人的。眼镜羞红了脸，半天没好意思说话。

四点出发差不多六点才到，华子说带我们这群外地人见识见识什么叫牛B。我们跟着他一头扎进满是大牌专卖店的步行街，满大街的耐克阿迪彪马看的我们眼花缭乱，还有许多我们听都没听过的品牌，不过看店铺的装潢就知道我们买不起。

走进阿迪专卖店的时候，赵云推了推我，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发现有人穿了双跟大刘一样的球鞋。大刘应该也发现了，他的表情看上去有点不自在。也难怪，我这个外行人都能看出真假的区别，何况他本人。我看了看华子，后者正在跟店员打听最近上了什么新款。

赵云相中了一件新款外套，让店员找件给他试试。店员上下打量了他一下说，挂在外面的没你的号？赵云也没在意说，没看见。店员说句，那你不会自己找找。赵云回过味儿来说，要是什么事我都自己干了，好TM要你干嘛。赵云让他把店长叫出来，店员的态度瞬间好了许多，问他穿多大号的，赵云说没心情买了让他滚蛋。那店员骂骂咧咧说，买不起事儿还不少。

我心说，大城市就是大城市连个导购都这么有脾气。其实从我一下车就发现了，到现在我还记得车站旁边小卖部那个老板把零钱扔给我的样子。

逛了没多久大家都说累了，或许这就是男生和女生的差别，女生可以逛一天不买也不会觉得累，男生要是看到了却买不起就会心冷。小龙说鞋穿着不舒服，脱了鞋一看后脚跟都磨破了，华子装没看见说，要不接下来我们分开活动。

想要继续逛的赵云、大刘跟华子走了，我、小龙、眼镜和建军在附近随便晃悠。天黑之后天气忽然转冷，我还好出来的时候特意穿了长袖，小龙他们还都穿着短袖。建军说，这季节的天气就是如此，中午跟夏天似的，晚上又特别冷。实在是受不了寒冷，建军带我们躲进了旁边的图书大厦。

眼镜是个书痴，进去后立马找了本蹲在角落看了起来，我们几个闲着没事找了基本漫画打发时间。以前混的时候书店是我们的藏身处，大部分时候都是黑子他们在抽烟，我在里面看小说。我挺喜欢几米的漫画，虽然我一直都不觉得画的好，但里面的小文时常会发人深省。

呆了一个多小时我们都烦了，小龙打电话问大刘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大刘说赵云正在买衣服待会过来找我们。

我们在畅销书区找到眼睛，这小子看的正入迷，小龙故意喊了一声吓了他一大跳。建军问，看什么呢。眼镜扬了扬手里书，小龙看后说句，眼镜这可不是你的作风，你不是最讨厌这类书吗。眼镜推了推眼镜说，这哪是书写的跟名言警句似的，顶多只能算是段子。小龙戏虐的说，对，还是咱眼镜写的好，话说什么时候能在书店看到你的大作？眼镜颇为自负的说，我相信总有那么一天。

直到快八点华子他们才过来，我发现不只是赵云买了新外套，华子也穿了件棉衣。听大刘说赵云的衣服是刚买的，华子的是他自己带来的，我心说难怪他来的时候背了个包。

大刘说，这地方晚上也太冷了，待会咱们找个暖和的地方吃饭。华子说，冷吗，我怎么觉着还行。大刘没好气的说，你TM穿着棉衣当然不觉得冷。华子却说，老大，咱们不是说好了去听戏吗，在屋里听戏多没气氛。小龙冷的哆嗦说，在哪啊，快点走吧。

我们到了小吃街，在戏台下面找了个不错的位置。华子招呼服务员拿菜单，大家瞅了两眼价钱后除了华子没人要了份刀削面。等面上来后大呼上当，小龙说，这么一点就十四？我也觉得坑人，学校附近美食城一碗才五块钱。华子说，小点声，你是怕别人不知道自己是土鳖吗。十四还觉得贵，你也不瞧瞧这是什么地方。被他这么一说，我们也不好意思再说贵。

眼镜问华子怎么不吃，华子说他不饿。等我们快吃完的时候，华子问我们是不是应该请他喝瓶啤酒。众人这才想起来这是他帮忙带鞋的辛苦费，建军出钱单独请他喝了一瓶燕京。

虽说台上在唱戏，可是周围人太多太吵我们几乎听不见。吹着冷风听了将近俩小时的敲锣打鼓，除了华子舍友们纷纷表示扛不住。华子提议我们去逛逛吃点小吃，舍友们都没回答，华子自讨没趣也没再坚持。

我们没地方去在附近商场避风，大刘说，早知道就该像赵云一样买件衣服穿。赵云看了看华子说，这件衣服太薄，早知道就应该买件羽绒服。大家冻得都不想动，后来连话都懒得说。

华子有点待不住说，咱们这算怎么回事，不是说好出来玩的吗？建军说，齁冷的，不愿意动。华子趁机说，那咱们去唱歌吧。不知道是因为太冷了，还是别的原因舍友们都没回话，华子有点不耐烦的说，去不去你们倒是说句话啊。小龙接话说，在这附近唱歌很贵吧。华子说，不贵也就一两百，咱们平分没多少钱。看我们无动于衷，华子问，眼镜你去不去啊？眼镜说，都行。他又问小龙，后者说，看你们吧。结果问了一圈也没统一意见，大家继续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到这儿我基本看出来了，舍友们谁都不想再花钱，至少对我来说是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