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醒来 - 悬疑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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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2009-08-30 19:46:06 更新时间:2020-11-11 15:46:44

楼主:春浅秋深  时间:2009-08-30 11:46:06
人迹罕至的山间,一座世外桃源般的庄园。看似平静的山庄,却暗藏着杀机重重。而凶手,究竟是谁?


希望大家喜欢。
感谢所有为我提出建议的朋友和支持我的人。
好了,废话不说,开始吧。


————


过去是一场噩梦,而我却无法醒来。


* * *

时值仲秋。
历经数十年风雨的梧桐树荫遮住了不太烈的日光,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
这一带是过去的租借区,近百年过去,铁栅栏围墙内的小楼老旧的墙壁和屋顶早已爬满浓绿的爬山虎,只剩下门窗没有覆盖。不少人家里的木窗户没换过,只是涂着五颜六色新新旧旧的漆。除了洋楼之外,更多的是为了配合市容表面装饰一新的老式里弄。
两点,小路上慵懒的节奏忽然被一辆红色的车破坏,它一路风驰电掣,直到距离一千八百弄弄口一百米时,才放慢车速,最后转弯开到弄口。
车里走下来一个女人,黑衣白裙,杏眼平视,扬着下巴,面无表情看着瞪着她的两个四十来岁女人,抬脚跨进了弄口的铁门。
尽管她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列为建筑文物保护的地方,但看起来她完全没有闲情逸致看风景,九厘米的鞋跟快速敲击着微热的地面,很快,站在了三十五号门前。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食指在门铃上猛按三下。
门开了。
走出来一个穿着睡衣的男人,高她半头。她抬头狠狠地打量着眼前的人。
这个男人的面目有一种阴柔之美,又不失阳刚。也许是鼻梁够挺。他见她目不转睛地看自己,倒也坦然,笑吟吟地撑着门框看着她。
“你是陈重?”她语气不善。重,她念的第二声,重新的重。
“你念对了我的名字。我们认识?”他眼波如醉,饶有兴味地低头看着她。
她劈手就是一个耳光上去。
陈重显然没有料到她的回答是这样,但脸上的笑非但没有收起,反而嘴角扬得更高了,“下一次记得下手要更快更狠。”
确实,刚才那一掌完全打虚了,根本没有着上力。她抬头看着陈重冷笑一声,这一次蓄足了力气一巴掌“啪”得打在他脸上,“这是替陆小雅打的。”
“陆小雅?”陈重摸了摸自己的脸,微微皱了皱眉头,但仍然是笑着。
“你忘了她是谁?没错,大画家,在你身边的女人成百上千,你哪里还想得起她?”她愤怒的表情中夹杂着一丝嘲笑,“陈重,你记住,最不该玩弄的,是人的感情。我警告你,如果你还有一点良知,以后离陆小雅远一点,否则,我不会放过你。”说罢,扭头快步走了。
陈重站在门口,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关上门,靠在门廊的墙上。
弄堂里几个闲人津津有味看着这一幕,那个女人的脚还没有跨出大门,就开始唧唧喳喳议论开了,更有好事者凑到陈重跟前,满脸好奇地问:“小陈,怎么回事啦?刚刚这个女人是谁啊?”
陈重不以为然地笑道:“我不认识她。”说着打了个哈欠说:“我睡觉了,张阿姨你们慢慢聊。”说罢关上了房门,留下一群人在门外说个不停。
屋内一片漆黑,陈重走到沙发边躺下,闭上眼睛。
刚才的那个人是谁?她一定认识陆小雅。否则她为什么知道自己的住处,又知道了自己的身份?这真让人恼火。
不过,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个世界上又没有不透风的墙,风流浪子与风流才子只有一字之差,有什么奇怪。
但陈重很不习惯。
他习惯了白天坐在画布前,用恣意的笔与颜色画出不可能的幻觉,也习惯了每夜在不同的女人身边流连,他习惯白天和黑夜一线之隔却永不相见。这是他的生活,因此不习惯白天的自己与黑夜的自己混为一谈。
还有那个陆小雅。
难怪,这两天没有看到她。难道她出了什么事?




楼主:春浅秋深  时间:2009-08-30 12:15:00

医院八号楼顶楼走廊上寂静无声。
住在这里的只有几个常年卧病的老领导,唯一一个年轻人,就是新近开煤气自杀未遂的陆小雅。
陆风打开门进去,里面只有一个生着一双大眼睛长腿方脸的男人坐在沙发上。
“小雅呢?”陆风问。
坐在那里的人嘴朝阳台努了努。
陆风看过去,陆小雅正站在窗边。陆风也没有走进房门,只在原地站着看了一会,眼圈微微红了,急忙转身退到走廊里,呆立良久,这才向电梯走去。但她的目光被走廊右侧尽头的一个背影吸引住,先是面露疑色,紧接着怒气冲冲跑了过去。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陆风压低了声音说。
那人半天才回答,“我没有必要向你解释。”原来是陈重。
陈重的脸一直看着窗外,没有转过来看陆风一眼。
“你给我过来!”陆风抓住陈重的手腕往旁边的楼梯通道拉。
陈重一把推开陆风,陆风一个踉跄,险些滚下楼梯。
陈重没有理她,自顾自下楼去了。
陆风跟在后面,一直跟到楼下,楼的出口在陆小雅住的病房的相反方向。
“站住!”陆风喊道。
陈重停下了脚步。
“我警告过你,如果你再来打扰她,我不会放过你。”陆风大声说道。
陈重转过头,左半边脸上颧骨和嘴角各有一块淤青,冷冷盯着陆风,目光让人不寒而栗,“你没有权力干涉我的自由。”
“我没有权力干涉你的自由,但是有权利捍卫我妹妹的生存权!”陆风火冒三丈,怒目圆睁,两条腿气得发颤,声音都变了调:“我今天才知道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这么无耻,完全没有是非观念!陈重,你记住,如果今天你将别人的真心玩弄于股掌之间,总有一天你会加倍偿还!”
“没有谁在玩弄谁。每个人有自己的原则。”陈重转过身,认真地低头看着陆风,居高临下的眼神里,似乎有些许怜悯,“如果世界上有所谓的道德楷模,你的所作所为,就一定合乎他的标准么?”陆风拧着眉毛看着陈重的脸离她越来越近,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两步。
陈重忽然笑起来,“陆小姐,再见。”
陈重转身离去。
“你会有报应!”陆风恶狠狠地喊道。
“我一直在等。”陈重的声音里,含着笑意。


楼主:春浅秋深  时间:2009-08-30 12:20:00

S市市郊一栋别墅内。
“让你们担心了。”陆小雅站在门口,脸上血色全无,连嘴唇都显得苍白。
陆与义本在椅子上正襟危坐,沉着一张脸,但陆小雅走进家门的那一刻,他的神色却立即缓和了,取而代之的是急切。只见他站起来,椅子都不及拉开,就往门口走去。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陆与义此刻说话的样子,全没有他在电视上那侃侃而谈的劲头,只是一个啰嗦的老头。陆与义早年是个文人,如今是著名学者、文学家、社会学家、艺术理论家,近年来又卷入政界。如果要追述到他不是文人也没有出名的时候,他是个红卫兵。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陆与义说:“孩子,这么多年,爸爸没有好好照顾你,让你吃了很多苦。不过,这些年你一个人照顾自己的生活,爸爸一直以为你坚强独立,怎么也想不到你会做这种傻事,这个世界上,两只脚的猪不好找,两只脚的男人还不多的是?万一你怎么样了,你让爸爸怎么办?”半小时前,他还和妻子丁志红说要狠狠训斥陆小雅一顿,然而现在却完全变了味。
十五岁那年,陆小雅要求出国读书,本来陆与义觉得她年龄还小,打算等她大学时再让她出去,无奈陆小雅坚持要去,陆与义思前想后,答应了她,送她去了英国。陆小雅从那时直到三个月前回国,孤身一人飘泊在外已有八年。八年来,陆小雅只回国两次。
“没事,你们还有姐姐。”陆小雅淡淡地说。
陆风的脸色微微一变。
而丁弈一听陆小雅那么说,好不容易控制住的情绪又一次失控,搁下碗筷掩面就跑进卧室。
“小风,你跟小雅说说,我去看看你妈。”陆与义三两步跟了过去。
“你看看你,说的这是什么话!你这么多年不在家,爸爸妈妈多想你,好不容易你回来了,却为了一个根本不值得的男人做出这种事!”陆风骂道。
“没有值得不值得。”陆小雅回答的声音很轻,但语气坚决。
“我看你是脑子进水了!那个男人根本是混蛋,我真的不明白,你读了这么多年的书,怎么好人坏人也分不清楚?”
“对我来说,他就是好人。”
“你昏头了!”陆风气急败坏,“你要知道,你的生命并不单单属于你自己,你记住,这个世界上,除了爸爸妈妈,没有任何人会爱你爱到为你付出生命。更不会因为你死了,他就活不下去了,他甚至根本就不会因此而受到半点煎熬!那个人简直是厚颜无耻!”
“姐,你不用提醒我。我很清楚陈重不爱我,我并不希望用这种方式让他难堪。事实上我很清楚,人死了,就什么也没了。就算是爸妈,即使他们会伤心,过一阵子,也就算了。不过你们放心,同样的事,我不想经历两次。我会好好生活。”


楼主:春浅秋深  时间:2009-08-30 12:27:00

陆小雅出院一个月后的周三。
周三,一个礼拜的工作日过去了大半,娱乐场所和饭店的生意都比周一周二更好一些。
临江的顶楼茶室里人不太多,大多是对坐的男女,除了独坐窗边的陈重。
比起这里故作姿态的优雅和距离,陈重更喜欢人来人往。无数次他站在高楼的窗前,站一小时,只为了看地面上拥堵的车流尾灯连成一串璀璨的红。他喜欢这样的热闹,整个城市都被塞满,他自己也被人群淹没包裹,充实,满涨,温暖,极乐,还有一些类似于幻觉的虚空。
陈重坐在窗边,从窗口俯瞰,将城市割裂成两半的江蜿蜿蜒蜒印着两岸的灯火。
陈重觉得自己头痛得很,他的脑中仿佛也有一条线在慢慢变宽,渐渐成为溪流,成为河与江,一种割裂的痛楚让他将太阳穴都按得发红了。然而这种泾渭分明的割裂,不正是他一直以来所习惯的么?
陆小雅穿着一条玫红连衣裙,影像落在夜色中的窗玻璃上,如同曳曳生姿的花朵。所有的目光都随着她倒映在玻璃窗上的身影而移动,除了陈重。
陈重失神地看着窗外,目光不知落在哪里。
“又见到你了。”她笑着坐在他对面,圆润而微薄的嘴唇娇艳欲滴。
陈重皱了皱眉。
她犯了他的忌讳。
陈重不会见同一个和自己上过床的女人第二次,也不会和周围知道他身份的人上床。标准的one night stand奉行者。陈重说中文将这个词美化了,称什么 ”,纯属笑话。一夜肉欲而已,哪里来的情。
然而今天是他第四次见到陆小雅。
第二次陆小雅来找他时,他告诉她,不要再来找他;第三次,她没有看见他,他只是站在医院的走廊里看了看她的背影。
陈重厌恶这种纠缠不清的关系。
这个蠢女人,一定是故意这样说的。
他的眉毛微微挑起,厌恶地看着陆小雅的唇角得胜般的微笑,胃部泛起一阵恶心。没错,根本不应该为了这个不相干的女人违背自己的原则!她的生与死,本来就是她自己的选择。
“你要多少钱。”陈重没有用疑问句,冷冷地说。纠缠他的女人,陆小雅不是第一个,想来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无外乎是给钱了事,从此两无瓜葛。
“我要的,你给不起。”陆小雅平静说完,莞尔一笑。
陈重在她纯真清澈的眼神里,读到了揶揄和邪气。自作聪明的女人总是让人生厌,自以为是的女人尤其如此。
“既然如此,告辞。”陈重站起来。
陆小雅坐在原地,抬起头,唇边带着笑意:“我有了你的孩子。”她的声音很轻,却像是轰鸣的瀑布几乎冲破了陈重的耳膜。
陈重的脚步僵滞在原地,脸上的笑容也凝固了。
“你放心,我不要你做任何事,我只是想告诉你这个消息。我不会干涉你的自由。我只想告诉你,”陆小雅站了起来,一边走,手指一边在桌面上轻轻划过,她走到陈重的身边停下,手背在身后,踮起脚,在他耳边一字一句地低语:“我——把——你——留在我的身体里了。”
说罢,陆小雅嫣然一笑,曳曳生姿地走了。她的裙摆都倒映在黑亮的大理石上,每走一步,都如同有一朵娇艳的花,盛开在脚下。
陈重就这么站在原地,大厅里有人在弹琴,可是陈重的耳边翻来覆去只有陆小雅说的最后那句话——我把你,留在我的身体里了。
这句话好像火车的轰鸣在他耳中来来去去无休无止。
怎么会有孩子?
不可能!
陈重闭上眼睛想那天的细节,但已经回忆不起来了。
他依稀记得那一天,是他唯一一次和女人在一起的时候喝醉。
也许没有做好防护措施?
怎么可能这么巧,这种小说里才有的小概率事件,怎么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不行,我不能留下这个孩子。
陈重睁开了眼睛,站起来,离开了茶室。
钢琴声停下了。
茶室的另一边,隔着花丛的钢琴前,长发披肩身着黑色礼服的陆风站了起来。


楼主:春浅秋深  时间:2009-08-30 18:19:00
周六的清晨,陆与义家中,客厅内。
“为什么去找陈重?”陆风一边削着苹果,一边问陆小雅。
“你跟踪我?”陆小雅躺在沙发上,腿叠着搁在沙发扶手处,穿了一件宽大的棉布上衣,长度到大腿中部,露出一大截麦色的大腿。她懒懒地咬着苹果,听来像是应该诧异和愤怒的口气,但语速却是慢吞吞的,连姿态也和刚才一样悠然自得没有变化。
“你真的去找他了?”陆风说。
“那里风景很好,琴声也比平常要动听。”陆小雅说。
“起来起来!”陆风厌恶地推着陆小雅,“像什么样子,这么睡在沙发上?”
“怎么了。我一直这个样子,你又不是没见过。”陆小雅动也不动。
“你不应该和陈重在一起。他根本配不上你。”
“又来了,什么配得上配不上……不过我跟你说过了,你多想了,我现在和他没关系。”
“那你去把肚子里的孩子打掉。”陆风放下了苹果,目不转睛看着陆小雅,接着补充了一句,“我看到你扔在卫生间里的验孕纸,那个孩子,肯定是陈重的。”
陆小雅噗哧笑了一声,抬起头看了陆风一眼,又躺回去,没有说什么,只是嘎嘣嘎嘣,一口接一口咬着苹果,像是故意地咬出很大的声音。陆风拧起眉头,上前一把夺下了陆小雅手上吃剩的半个苹果,“你去不去?”
陆小雅坐了起来,盯着陆风的眼睛,坚决地说,“我不会去的,这个孩子的生命,是它自己的,谁也不要想决定它的生死。”
陆风闻言,把苹果砸在到地上,气呼呼地走了。
陆小雅伸手将苹果拿起来,笑了笑,躺回沙发上,继续咬着苹果,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天花板,唇边浮现着笑意。
吃完苹果后,陆小雅站了起来,今天她还要去给孩子们上课,过会儿方彦泽就会来接她一起去了。
陆小雅换上白衬衣和墨绿色太阳裙,在镜子面前旋转了一圈,笑了笑,拿起包转身下楼,又拿了一片面包后,拿起她前夜准备好的大包,出门去了。方彦泽刚好到门外,和买菜回来的丁向红一起,正要进来。
“走吧?”陆小雅朝方彦泽笑了笑。
陆与义家在郊区,到陆小雅上课的地方有十几公里路,但每周无论风雨,陆小雅都会早早到这里。
孩子们陆陆续续背着小包到了,一个手臂上别着两道杠杠的小女孩走到陆小雅身边问:“陆老师,上次你说今天带我们去植物园写生,那我们会去吗?”
“当然,”陆小雅拍了拍小女孩的脑袋说,“你看看同学们都到齐了我们就出发。”
一刻钟后,陆小雅走在前面,方彦泽压阵,带着一个班的同学走到附近的植物园,植物园的秋天,落叶满林,深绿的河上漂着枯叶和浮萍。
“陆老师,我觉得秋天的景色没有春天的好看。”一个走在陆小雅身边的小女孩说。
“每一个季节,都有它独特的美,也有它自己的颜色和个性。”陆小雅说,“你看那片树林,铺满了金黄的落叶,难道不美么?”
“老师,我最喜欢秋天的天空,因为天上的云好像棉花糖,看了就很想吃的。”一个小男孩说道。
陆小雅哈哈笑了起来,“老师这里有棉花糖哦?”说着她从背包里取出一大包棉花糖发给了孩子们。“嗯,今天天气还真是不错,地也很干,咱们挑一块大点的地方写生,然后做游戏,你们说好不好?”
孩子们自然高兴,于是一群人走到一大块离儿童乐园不远的空地上,各自挑好地方,开始写生,说是写生,也不过就是瞎画画,等做游戏之前,陆小雅逛了一圈,见也没有几个真正画得有腔有调的,反倒是接下来的游戏更让他们快活。


楼主:春浅秋深  时间:2009-08-30 18:22:00
中午的时候,陆小雅的电话响了,是陈重。这是陈重第一次给陆小雅打电话。
陆小雅的唇边浮起笑意,走到一边,方彦泽看了她一眼,没有跟过去。
“你好。”陆小雅按下了接听键。
电话那端沉默着。
“是陈重吧。”陆小雅说。
“是。”陈重回答道,“想约你谈谈。”
陆小雅咯咯笑了起来,“好,下午两点,植物园的儿童乐园,你过来吧。”说着挂断了电话。
陆小雅回到孩子们中间,继续和他们做游戏。
方彦泽却问了一句:“是陈重?”
“是的。”陆小雅说。
方彦泽冷笑了一声,“看来上次打得还不够。”
“我和他之间的事,你不要再干涉了,我会处理好。”陆小雅说。
“哦,是吗?”方彦泽的语气中有不可置信。
吃完午饭后,陆小雅和方彦泽一起将孩子们送回学校,陆小雅一个人回到了植物园,坐在儿童乐园边的长椅上等陈重。
半小时后,陈重到了,他走到陆小雅身边坐下,没有看她的脸,沉默了半晌,说道:“我请求你,不要留下这个孩子。我没有办法接受和别人的亲密关系,也不愿意这个世界上任何人和我有血缘上的瓜葛。”
陆小雅听到他这么说,侧过脸看着陈重。
陈重的表情很平静,看不出任何情绪。
“你是石头里蹦出来的?”
陈重没有回答她,陈重的表情很平静,看不出任何情绪。
陆小雅见他没有答话,笑了笑说,“这件事情,无论你怎么说我都不会答应的。这个孩子在我的身体里,它,是我的。”陆小雅一字一顿,郑重其事地说着最后四个字,接着又笑了笑,“不过你放心,我绝对不会打扰你的生活,以后它也不会和你有任何瓜葛。它会有一个幸福的家,一个正直的父亲,它的父亲钟情专一,一生只爱它的妈妈。到有一天,它会长大,到那个时候,它会成为一个钟情专一的丈夫或者妻子。”陆小雅惬意地仰起头,看了看天空。
陈重对陆小雅说了那么多钟情专一似乎全无感触,他低眉看她的肚子,那里还很平坦,那个东西,应该很小吧,也许只有一厘米。
这么小的东西,应该很容易消失吧?
天空里飞过了一只白色的大鸟。
“好大一只白鸟!”有孩子惊奇地喊道。
许多人在抬头看,大人孩子七嘴八舌议论纷纷——“天鹅!”
“不对,我看是鹤!”
“鹤怎么会飞?我看是老鹰,你看它的翅膀那么平。”
“鹤怎么不会飞啊?!”
“就是,鹤会飞的,我上次看了一个动画片里老神仙都骑的鹤!”一个小孩补充道。
“我说那是蝴蝶!”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口出惊人,指着大鸟奶声奶气地说。周围的人哈哈大笑起来。
“小鬼胡说八道,你见过这么大的蝴蝶么?”孩子的妈妈并不为孩子的想象力感到骄傲,她的表情显示出她有一些气恼,像是孩子让她在众人面前丢了面子。
“它就是一只蝴蝶,你看它飞起来那么轻的。而且它的翅膀都很薄的。”小孩子非但没有理会他妈妈的情绪,反而头头是道地边做动作边论证起来。
旁边一个年轻女子蹲下来问她身边的漂亮小女孩:“西西,你给妈妈讲讲看,刚才那个飞走的是什么?”
“我说它是一只蝴蝶。”小女孩看着妈妈说道。
“为什么说它是一只蝴蝶呢?”年轻的妈妈问道。
“因为宝宝这么讲的。所以我也说它是蝴蝶。”小女孩奶声奶气的说道。
“妈妈不是告诉过你,要学会自己开动脑筋吗?”这个母亲比那个小男孩的妈妈看起来要耐心得多。
“是的,可是是宝宝讲的。”小姑娘说道,“宝宝讲的话我都要听的。我长大了还要嫁给他呢。”
周围的人都笑起来,唯独陈重站起来,看着那只鸟渐渐消失在天际,心里默默地念道:让它消——失——吧!
他没有与陆小雅多说一句,走了,留下陆小雅一个人坐在长椅上。
秋日的天空,苍茫明净,空无一物。
而人们还在各自闲聊,谈论不休。
陆小雅低下头,看着前方起伏的秋千,脸上的笑慢慢地隐去了。
陆小雅坐了一个小时,有些累了,站起来。
有一个六七岁的小女孩骑着童车,一路歪歪扭扭的。小孩子的眼睛忽闪忽闪的,一双手牢牢抓着车龙头,看见陆小雅注意她,于是对着陆小雅又是吐舌又是笑的,骑到她面前时,却不偏不倚撞了上来,车龙头正对着她的肚子。
陆小雅慌忙侧过身闪避,最后车撞在她的右手臂上。陆小雅平静了一下心绪,蹲下身,看着小女孩,问道:“小妹妹,你为什么要撞我?”
“姐姐,我不是故意的。”小孩子黑白分明的眼睛认真地看着她,说道。是啊,她是个孩子,怎么会故意撞自己?陆小雅下意识摸了摸左手臂,“那好吧,下次小心些。”
小女孩晃晃悠悠骑着自行车走了,陆小雅环顾了一下四周,疾步离开了。又饿了。自从自己的身体里有了这个小小的生命,就常常感到饿,陆小雅看着路边的茶餐厅犹豫了一下,没有进去,停在路边,叫了一辆出租车,回家去了。


楼主:春浅秋深  时间:2009-08-30 20:48:00
“小雅,回来啦?”陆与义红光满面,桌上放着一只瓷碗,一只放大镜。
“爸又得到什么好东西了?”陆小雅问。
“你爸发神经了。”丁向红说。
“怎么了?”陆小雅问。
“你问他吧。”丁向红转到厨房去了。
“爸买了什么了?”陆小雅问。
“嗯,你爸爸我,终于拥有汝瓷了!”陆与义站了起来,豪情万丈地说。
“哦?让我看看,让我看看。”陆小雅赶紧走过去。
“不是这个,还没拿到呢。粉青釉荷叶杯,我钱还没付清,六百万啊,你爸爸一生的积蓄,你和你姐的嫁妆,就这么付诸东流了。”陆与义说。
“呵呵,六百万,我看你到时候怎么分遗产。”丁向红数落道。
“妈,你放心我什么都不要。”陆小雅说。
“小雅,你放心,爸爸会把最好的东西都留给你。”陆与义说。
“爸,不用。”陆小雅说,“我自己能养活自己。原来你这两天就是去拍卖去了?”
“嘿,小雅,你爸这次还真是捡了个漏,那个拍卖会在小地方,宣传也做得不到位,要是在咱们这里搞,这个价格到不了手,最最起码再贵个二三百万了。”
“恭喜你了爸,这下你说起汝瓷,恐怕更有底气了。”陆小雅说。陆与义在电视上做了个节目,主讲宋代瓷器,由于陆与义丰富的文史知识和如簧巧舌,播出反响很好,今天晚上还要录制特别节目。
“正好,今天晚上录节目,你要不要一起去?可以带上小方一起。”陆与义说。
“我可没这个兴趣。”陆小雅说。
“去吧,给爸爸捧个人场。”陆与义笑道,“我也找个托儿,万一要是这台下没人喝彩,你也给我拍个手啊什么的。”
“爸又说笑了。”陆小雅喝了口水说,“姐不去么?”
陆与义脸一沉,“别提她,成天不知道在干些什么。”
“呦,我来得不巧。”陆风却恰好进来。
“姐,爸爸晚上要录节目,你去吧。”陆小雅说。
“别叫她去。”陆与义转而看向陆风,“小风,不是我说你,你要敬业一点,你看看你那个稿子,写了多少了?再过一个月就要交稿了,我看你怎么交得出来。”
“爸你放心吧,我能写出来的。”陆风说道,“今天的节目,我要去,因为听说今晚请了李东诚。”
“哼哼,你倒是消息灵通。”陆与义说。
“所以爸,我去定了。”陆风回眸一笑,蹬蹬跑上楼去了。


楼主:春浅秋深  时间:2009-08-30 22:28:00

演播大厅内,录制的是关于宋瓷的特别节目——探寻柴瓷。
历史上的柴瓷,神秘高贵,如同是瓷器收藏的皇冠之珠,是历代瓷器收藏家的梦想。
而或许,这也只能是一个梦想。千年时光可以让一切美好的事物与草木同朽。
历史上最早提到柴瓷的,是欧阳修。欧阳修严谨求实,因此,今人已无法得窥柴瓷真貌,但历史上曾经有过柴瓷,应该是可以肯定的。
但柴瓷现今究竟有无传世之品,却没有人敢断言。李东诚是古瓷收藏界新起之秀,也是汝瓷研究专家,他经手的几件汝瓷藏品均是稀世珍品。比起李东诚来说,陆与义就显得业余了,陆与义前几次开讲,都是人文和瓷器相结合,偏人文一些。
“这几年,也有人拿着东西给我看,说是柴瓷,我一看,哦,确实是,那瓶啊罐啊,底下一个柴字。你说这事儿,我明明是只猫,头上画个王,就成了虎了。不带这么玩儿的。是不?”李东诚笑着回答主持人的问题。
“有人说汝瓷就是柴瓷,这个问题您怎么看?”主持人问。
“依我看也就是儿子和父亲的关系,汝瓷和柴瓷是一脉相承的。”李东诚说,“当然了,这也只是我个人的臆测而已,毕竟是千百年前的事儿了。”
后来观众里有人说起台湾的无纹水仙盆:“李先生,你能不能给咱们解释一下为什么传世的汝瓷都是有开片的,唯独台湾故宫的无纹水仙盆没有开片?到底是有开片的好,还是没开片的好?这无纹水仙盆是不是世上绝无仅有的一件?”
李东诚摸了摸鼻梁,眼中闪过一道光芒:“嚯,一下子问了三个问题,咱们一个个来回答吧。说到开片不开片,其实就得说到汝瓷的三个阶段了,不开片的汝瓷其实是宋徽宗时期的产物,宋徽宗这个人,想必之前陆教授一定说过,他好道教,又是一个在艺术上有很高修养的人,他个人喜欢朴素的东西,也是他钦定汝瓷为宫廷用瓷,也是徽宗政和年间的时候,出现了不开片的汝瓷——这个开片其实就是瓷器烧制中因为胎釉的膨胀系数不同而产生的一个缺陷,但汝瓷利用了这么一个缺陷,掌握了烧制的特点,反而成了一种特色。汝窑后期工艺成熟,加上那种追求瓷器像玉一样的质感的审美倾向,无纹汝瓷也就应运而生。这个东西产生的晚,不久之后宋室偏安连年战乱,仓皇中多少宝贝也经不起折腾。所以留下的东西少。再说这有开片的好,还是没开片的好?这个是见仁见智的一个问题,一般来说物以稀为贵,用今人的观点来说,自然是没开片好,但如果追溯到宋朝,当时的风尚恐怕就是有开片。一种是气韵生动变化万千,一种是温润如玉澄净开朗,很难说哪一种更好。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吧。依我的观点汝瓷的优劣并不在有纹无纹,而在釉色,汝瓷最精髓的东西,就在它的釉色里。关于这个世界上无纹汝瓷是否绝无仅有,这我持保留态度。我相信是有的,我也相信柴瓷是有的,但更可能是残件了。”
台上台下侃侃而谈,不时有热线电话进来。
接线主持人说:“咱们这里接进来一个观众来电,说无纹水仙盆并非绝无仅有,他说他曾经见过一个无纹汝瓷笔洗。现在他还在线上。”
李东诚的脸上掠过一丝惊喜,让主持将电话接了过来。
“这位观众您好。”主持人说。
“你好。”
“听说你见过一个无纹汝瓷笔洗,请问这个东西是你的么?”主持人问。
“不是,是我一个朋友的。”对方回答道。
“你怎么确信它是汝瓷?”主持人问。
“确定,我非常确定。他家的宝贝不只这一样。”对方的声音低沉粗厚。
“哦?那有没有机会去你朋友家拍摄?”主持人问。
“没有。”对方略停了一刻,“这个笔洗,早在八年前就被偷了。”
“什么?”主持人叹道,“那真是太可惜了。”
“不可惜,幸亏那个小偷没偷走柴瓷。”对方又说,“李先生,身为汝瓷圈子里赫赫有名的人物,难道你没见过那只笔洗么?”
“我确实无缘见到那只笔洗,不过这位先生,请问你那位朋友方便不方便接待我们,毕竟如果他家那个东西确实是柴瓷,那将震惊整个瓷器界。”
“可惜,英先生从来不接受任何人采访。所以恐怕要让大家失望了。”
李东诚刚想说话,对方却已经挂断了电话。
“李先生,你觉得刚才那个观众说的有可能是事实么?又是汝瓷,又是柴瓷的。”美丽的女主持问道。
“有,任何事都有可能。”李东诚略为停顿了一下说,“我希望这是真的。”


楼主:春浅秋深  时间:2009-08-31 16:03:00
星期天晚上,陆家的餐桌上陆与义和陆风父女两人仍在对瓷器探讨不休,说到最后陆风提到了昨天晚上的那个电话:“对了爸,我总觉得昨天那个电话有点蹊跷。而且,那个电话挂断后,很明显李东诚的话没有开始多。后来我去找他,他也和平常不太一样,说是有事就急急忙忙走了。以前他至少要请我喝杯茶吧?”陆与义父女爱瓷,和李东诚也有两分交情。
“你又来了,老是喜欢捕风捉影。”陆与义说道。
“这是作为一个敬业的作家所应该保持的八卦敏感性。”陆风说。
“你就是不务正业。”陆与义说。
“爸,你说那个人说的要是真的,那得是什么样的人家,既有汝瓷又有柴瓷……”陆风说。
“可能也只是非常普通的人家。”陆与义说,“好了,我也没空和你瞎扯,你也赶紧干正事去。”陆与义说着站起来把桌子收拾了一下洗碗去了。
陆风走上楼,回到房中拿了一个精致的香袋,走到陆小雅门前,略微迟疑了一下,敲了敲门。
陆小雅正躺在床上看电视,一手抱着一包零食走过来,看见是陆风说:“姐,有事么?”
“噢,这个我朋友送的香囊,一共两个,觉得特别漂亮,所以送一个给你。”陆风将手上那个绣工精细的香囊递给了陆小雅,“对了,下周去温泉玩吧?”
“再说吧,我觉得累得很。”陆小雅接过香囊,一股浓烈的香气萦绕在指间,“真好看。谢谢。”
“你喜欢就好。好了,你休息吧。”陆风说着转身离去,陆小雅关上门,绛红色的丝线缠绕在麦色的手指上,绣着金线团花簇锦的香囊好像是钟摆一样,在她的眼前晃来晃去,那香气,沁人心脾,很好闻。
陆小雅将香囊攥在掌心,走出房门,走到楼下,找到丁向红说:“妈妈,我饿了。”
“刚才叫你吃饭你偏要睡觉,现在饿了吧,还好我给你留了好东西。”丁向红笑着拉着陆小雅走到厨房,“哪里来的麝香味道,这么浓?”
“噢,姐姐送给我的香袋。”陆小雅摊开了掌心。
“噢,怪不得。”丁向红把给陆小雅留着的菜从焖锅里端出来,“还没凉,赶紧吃吧。”
陆小雅吃了一碗饭后,回到楼上,坐到电脑前,打开Google,输入两个词,怀孕,麝香。
看着搜索的结果,陆小雅的唇边浮起了一丝冷笑,紧接着,又输入了两个词,怀孕,温泉。
陆小雅的右手离开鼠标的时候,左手掌心中的香袋已经被汗濡湿,她紧紧攥着手中的香袋,一步一步走到窗边,打开了窗子。
香袋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那一根长长的绳子,好像是彗星的尾巴。
陆小雅躺回床上,拿起床头一把老旧的雨伞,抱着那把伞,呆坐良久。


楼主:春浅秋深  时间:2009-08-31 17:11:00

虽然已是深秋,但酒吧一直停留在夏天。或者不应该说是夏,是春末,春末时候不高不低的温度,混杂着花粉的空气,万物都伸展开了,正在蠢蠢欲动,暧昧着,期待着即将到来的热烈。
“热……”她娇声醉软,眼色朦胧,即使是昏暗灯光下,也可见颊上绯红。
“哦?”陈重在她耳边轻轻问,左手却早已替她解开了扣住披肩的胸针,将衣服慢慢褪了下来。她之前说了许多话,却唯独这一个“热”字,在陈重的耳中漾起了一圈涟漪,一个平平无奇的字在特定的场合,往往能人想入非非,就好比穿着正装藏在套子里的女人,脱下外衣在声色犬马的场合就成了撩人欲望的妖精。
她自称十九岁,但陈重目测她只不过才十六岁。大多数女孩还娇憨地和男同学互递情书的年龄,她的身上却已经沾染了男人的味道。处女的身上,有一种特殊的香,那一种香水与脂粉替代不了的香。
她已经喝醉了,只不过一杯薄酒,就能够醉成这样。
只不过是个孩子。
陈重替她重新披好披肩,用胸针别住,揽着她的腰,半扶半抱地走了。在临近的宾馆,开了一间房,将女孩放在床上,走了。
夜风吹拂,陈重身上沾染的酒气和香水味慢慢散去,四周只剩沉沉的黑色和寒冷。
陈重漫无目的地走着。
他习惯夜。
夜色越深,却反而觉得越安全。
只是这几天,陈重发现即使走在黑夜里寂静无人的街上,自己的心也无法静下来。耳边常常是陆小雅的声音,她一字一顿地说:我——把——你——留在我的身体里了。
陈重甩了甩头,他痛恨这种感觉,这种仿佛鼻涕黏在手上怎么甩也甩不掉的感觉。
陈重穿过两条马路,右边僻静的小街上忽然传来呼救声,他一个激灵,仿佛被从恶梦中惊醒。陈重跑了过去,一个身材不高人正在追一个中年女子,见陈重跑来,掉头一溜烟逃了。惊魂未定的女人瘫软在地,半晌说不出话来。
陈重蹲下身,看了看女人,幸好,表面看来她没有受伤。“大姐,没事吧?”
中年女人好不容易回过身来,拍着自己的胸口说,“吓死了吓死了,谢谢你,小阿弟,真是谢谢你了!”
陈重笑了笑,“没受伤吧?”
中年妇女摇了摇头,“没有。”
陈重将她扶起来,“刚才你这样跑太危险,应该把钱包扔给他,再往反方向跑。东西被抢是小事,人伤了不值得。”
“嗯,谢谢你,还好还好,魂也被吓掉了。”中年妇女惊魂未定。
陈重笑了笑,“人没事就行了,以后这么晚不要走偏僻的地方。我陪你到前面大马路上吧。”
陈重陪着中年妇女到了大马路上,挥手拦了一辆车,给了司机一百元的钞票。
“小阿弟,这怎么行,师傅你还给他。”出租车司机看着陈重,陈重朝他笑了笑,挥了挥手,转头走了。
“小阿弟!谢谢!你真是好人!太感谢你了!”
陈重摆了摆手,没有再回头,秋风瑟瑟,陈重竖起了领子,向家的方向走去。



楼主:春浅秋深  时间:2009-08-31 17:14:00
这种乏人问津的帖子还有广告真是多余


楼主:春浅秋深  时间:2009-08-31 21:31:00

“小雅,这个星期去不去泡温泉?”早餐桌上,陆风边喝着豆浆边问。
“姐,我很累,就不去了,你自己去吧。”陆小雅拿着两片夹着双层火腿和鸡蛋的面 张开嘴,塞到嘴里。
“去玩玩不好么?”陆风问道。
“我的爱好就是睡觉。”陆小雅拿着面包和豆浆走到客厅里的沙发上,又躺了下来。
“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陆风说,“你的事,到底打算怎么办?”
“姐,我已经和你说过了,这个孩子的生命,属于它自己。你最好不要再打它的主意。”陆小雅说。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陆风拉扯着陆小雅的衣服,“坐起来!”
陆小雅也不理陆风,自顾自吃着东西。
陆风在原地看了她一分钟,回楼上自己房里去了。
陆小雅在沙发上躺了一会儿,吃完东西,拨通了方彦泽的电话:“今天忙么?”
“还行,有什么吩咐?”
“中午一起吃饭吧。我来找你。”陆小雅说完挂了电话。



楼主:春浅秋深  时间:2009-09-01 17:29:00

一千八百弄。
陆风绕过弄堂里一条条晒着的被子,走到了陈重家门口。
“又来了又来了。”一个卷发中年妇女低声和身边两个女人窃窃私语,又朝远处两个女人招了招手,眨眼功夫,陈重家斜对面的位置马上就聚集了五个中年妇女。
陆风站在陈重家门口,按下门铃,没有人开门。
陆风站在门口,看着外墙上的爬山虎,仍旧是绿的,只是显出了一些老态,没有第一次看到时那么浓了。刚侧过身子像是打算离开时,刚才那个卷发女人立刻拔高声音说道:“他在的他在的。”
陆风闻言,又按下了门铃。
陈重姗姗来迟,眯着眼睛看到陆风说:“哦,你来了。”
“我来跟你谈她的事。”陆风眼神冷漠。
“我对别人的事没有兴趣。”陈重撑着门说。
“你对你的孩子也没有兴趣?”陆风的声音很响,陈重看着斜对门正在刨土豆的阿姨手上的土豆扑通掉到盆里,嘴巴张得很大盯着自己,皱了皱眉头说,“进来吧,我穿着睡衣倚门而立对着花枝招展的你,难免别人对你说三道四。”
“怕人说的是你吧?”陆风冷笑道,“不过,你这种人恐怕脸皮不至于这么薄吧?”
“还凑合,你要是家里少砂皮,凑合着也能用。”陈重说道。
陆风走进房门,“你到底要把陆小雅怎么样。”
“我不想把她怎么样,也不能把她怎么样。”陈重说着关上了门,屋子立刻陷入黑暗,那一瞬间,陆风打了个寒噤,抱紧了双臂,扭头看了看门。
陈重扑哧笑了。
陆风被他一笑,更觉不安,手摸着墙壁靠上去。
“咔哒”一声。
微弱的灯光亮了起来,陈重打开了一盏小灯。
陆风盯住他的一举一动,陈重转过来时,眼角还带着笑意,“怎么?害怕?”
陆风被他看穿了心思,有些尴尬,立即将手臂松开,迎着他的目光说:“我怕什么?”
陈重站在走道里,距离陆风不过三十厘米,说:“你不怕黑?”
“我为什么怕黑?”陆风反诘道。
陈重没有说什么,伸手又按下一个开关。
大灯亮了。
陆风抬头看了看,门廊上素白一片,她本以为会有几幅陈重的画装饰在上面。
陆风跟着他走到客厅,七跷八裂的地板每踩一下都会嘎吱嘎吱发出响声,客厅里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密不透光。陆风睁大了眼睛,却还是踢到了地上的易拉罐,忍不住叫了一声。
“空易拉罐。”陈重弯下腰,把罐子捡起来,随手往桌上一扔,又将客厅里的灯打开。
“为什么不拉开窗帘?”陆风问。
“习惯。”陈重答。
陆风冷笑一声。
陈重笑了笑,“暗的时候更容易有灵感。”
“你没必要跟我解释。”陆风说着打量着客厅。
客厅里的陈设很简单,一组黑色沙发,一个木头茶几,几个柜子。有裂痕的白墙上仍旧什么也没有。四处零散着大大小小的石膏雕塑,北面有一只中型画架和一张高脚椅,边上的桌子上乱七八糟堆着一些绘画工具,还有几只吃过的方便面盒子和空易拉罐。
“有点乱,这里平常没什么人来。该怎么称呼你?陆小姐?”
“我叫陆风。”陆风回答得有些不情愿似的。
“大画家的家里,一幅画也不挂,都拿去卖钱了么?”陆风的语气充满了讥讽。
“没错,五百一幅。”陈重说道。
“你就没有不舍得卖的?”陆风揶揄道。
“一张画而已,有什么舍得不舍得。”陈重轻描淡写地回答,“要喝点什么?”
陆风冷笑一声,“我看过你的作品,本来以为,你虽然人品恶劣,但起码对艺术会有不一样的感情,没想到原来你这个人原来对什么事都是一样薄情。”陆风完全没有想到,陈重说到画的时候,竟然是这么一个态度。在认识陈重之前,她看过他的画,尽管陈重并不出名,但这并不妨碍他是一个优秀的画家。正如同陆风是个小有名字作家,但并不妨碍她清楚自己事实上一文不名。
撇开陈重的为人不说,作为一个画家,陆风还是非常欣赏他的。那一种色彩运用上的随心所欲,灿烂辉煌不经调和的色彩在他笔下恣意喷涌,构造出一个震撼人心激情澎湃的世界。这样的画家也许有一天会像凡高一样出名。但更可能终其一生不过尔尔。
在陆风认识陈重以前,她没有想到这一个画出这样的画的人,竟然冷静到冷漠,尽管他的画无可避免地让人想起凡高,而他的为人,却更像是高更,言语刻薄,玩世不恭,冷漠无情。这样的人,竟能画出这样的画,这不能不说,是另一个奇迹。
陈重没有辩解,转身去了厨房。
陆风走到画架边,画板上覆盖着一块布,她刚想掀起布,陈重出来了,看到她要看那幅画,三两步跑过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笑着说:“没什么好看的。”
陆风甩开陈重的手,“别这么紧张,你以为我对它很感兴趣?我猜不过是一幅裸体女人的画像吧,难道是你少年时代想得到又得不到的女人吗?”陆风斜睨了那个画架一眼,嘲笑道:“该不会每天晚上还要对着它手淫吧?”
陈重轻描淡写地一笑,“这个屋子里你可以动任何东西,唯独那个画架不行。”说着拉着陆风的手腕,将她领到沙发边坐下,手在她的发梢间穿过,手指微微碰到了她的耳后,“你和你妹妹倒是很不一样。”
陆风露出了厌恶的表情,甩了甩头发,“我和我的妹妹确实不一样。对你这种被无数人用过的男人我只觉得肮脏。”
“既然如此,你又何必一直强调这一点?如果你学过心理学的话,就应该明白这样,”陈重走过去,挑逗地低头看着陆风说,“会刺激我的欲望。”
“说吧,有什么事?”陈重话锋一转,递过来一瓶矿泉水,替她打开,陆风却说:“不用了,我不渴。”
陈重把矿泉水放在她面前,自己拿了瓶啤酒,也不管陆风在,就那么横着在沙发上躺下,腿搁在扶手上。
“陆小雅的孩子怎么办。”陆风说。
陈重脸上的笑消失了,他反过来,趴在沙发上,好像看怪物似的看着陆风,看着看着就伸出左手食指抚过陆风的面颊,眉宇间满是疑惑一般:“请问你是不是想让我负什么责任?娶令妹,还是抚养孩子,或者是两者都承担?”
陆风的脸气得通红,啪地把陈重的手打开,站起来:“不要脸!估……”陆风想说的是“滚”,话到嘴边想起来这是陈重的家,只好又生吞了下去。
陈重却已经听出了她的意思,自顾自翻身躺下,嘿嘿笑了笑。
“你这个人!完全没有羞耻心!我真的为我妹妹感到不值,她为什么会喜欢上你这种道德沦丧的败类?”
“如果你想知道的话,也许我现在可以给你答案。”陈重眼波如醉,暧昧地看了她一眼。
陆风站起来,正要说什么的时候,门铃响了起来,陈重从沙发上爬起来,转去开门前,回头朝她笑了笑才走。
陆风一脸怒气站在原地,过了一会儿,陈重和一个头发灰白的老太太一起走了进来。
“噢呦,又麻烦你了,我这个脑子啊,交关糊涂。”老太太一口宁波腔。
“没事的,傅阿婆,你先坐一会儿。”陈重说着倒了一杯热水给老太太,“喝口水。”自己开门往院子里去了。
那傅老太坐下后笑着问陆风:“小姑娘,你是小陈的朋友?”
陆风支支吾吾回答说:“我是他的同事。”
“噢呦,”老太太笑起来,“这有啥不好意思,我们小陈长得又好,人又热心,这恁好的男小囡到啥地方去寻?”正说着陈重回来了,把钥匙给了老太太,老太太继续对陆风说,“我回去了,以后经常来玩。”又转向陈重说,“小陈,谢谢你哦。”
陈重笑了笑说,“别客气。”把老太太送到门口,回来把院子门帘放下,然后又躺回到沙发上,“刚刚帮阿婆点忙,怠
楼主:春浅秋深  时间:2009-09-01 21:43:00
“刚刚帮阿婆点忙,怠慢了。”
陆风奚笑一声,生硬地问道:“你喜欢小雅吗?”
陈重没有回答,眼睛一直闭着。
他喜欢她么?
他问过自己同样的问题。
不。
他从不喜欢任何人。
但是,她是唯一让他有过记忆的人。
他记得那一夜,她醉着对他说:“陈重,陈重,命运让我漂洋过海,只为和你相遇……”他还记得,他在黑暗中摸到她的左手臂上,有一道道伤痕。他记得她说,他是除了她自己之外,唯一一个摸过这些伤痕的人。他记得她说:你和我一样,都是活在黑暗里的人。他记得那天下雨的时候,她踮起脚尖,为自己撑起伞,自己让她以后不要再来找他时,她收起伞抱在胸前,走在雨中。还有她自杀前一夜,她坐在他的门外,悲伤绝望的样子。
为什么,这个女人会这么爱他?
想到这里,陈重就觉得头疼欲裂。
“如果你没有可能和她在一起,请你想办法说服她不要留下这个孩子。”陆风的口气缓和了一点,“这样对大家都好。这是我今天来找你的目的。”
陆风等了一会儿,见陈重依旧没有说话,于是说:“我告辞了。”
“这么快就走了?不想陪陪我么?”陈重躺着说。
陆风没有再回答,转头拎起包向门廊走去。
陈重站起来,跟到门口,替她打开了门。
门一打开,阳光照了进来。
陆风看着阳光,转过脸盯着陈重的眼睛说:“只有做惯了贼,苟且活着的人,才见不得阳光喜欢黑暗,而你,陈大画家,又究竟是为什么不好意思站在阳光下?”
陆风说罢,扬长而去,留下陈重站在门口,阳光照在他略显苍白的脸上,身后是暗沉沉的门廊。



楼主:春浅秋深  时间:2009-09-01 22:34:00
陈重关上门,经过门廊,将灯全都关闭,在黑暗中走到沙发边坐下,拿着手机。
手机的灯幽幽亮起,陈重一个键一个键按下他曾经那么熟悉的号码,然而,剩下最后一个数字时,他却停下了。
黑暗里,陈重就那么坐了整整一个小时,最终,还是拨通了那个熟记在心的电话号码。
电话通了。
然而,电话那端响起的是个女声。
“请问……”陈重略微迟疑了一下,说道:“潘教授在么?”
“他前段时间病了,现在去英国休养了。”对方回答道。
“病了?什么病?严重么?”陈重担心地问。
“中风。后遗症比较严重,现在在康复期,半身不遂,不能说话。”
“哦,你能给我一个他去休养的地方的地址么,我想去看看他。”陈重问。
“请问你是……?”
“哦……”陈重略顿了顿,说:“我在他这里做过咨询。”
“这样吧,我给你一个他家人的电话,你可以先联系一下。”对方说。
“好的。谢谢你了。”陈重在黑暗中走到桌边,打开灯,拿了支笔,记下了一个号码,挂断了电话。
陈重把灯关了,拿着那个号码,躺到沙发上。耳边仿佛有风声呼呼吹过,他就这么醒着,什么事也不做,直到两个小时后,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已经到半夜。
陈重拨通了电话,接电话的是潘教授的女儿。她听了陈重想要来探望父亲的意思后,婉言谢绝了。
陈重怅然若失挂断了电话,摸着黑,低着头走出了家门,每走一步,都像是踩在秋天层层的落叶上,有一种空虚不实的感觉。
马路上有来来往往无人搭载的出租车开过,看到陈重都下意识放慢了车速。
而陈重却似乎并未留意到周围的一切,他就这么闲荡了半个小时,终于抬起头,站在路边,车子经过他时经常闪灯,恐怕是怕他忽然冲到马路上。
陈重下意识抬起手,遮住刺目的灯光,终于对着来来去去的出租车挥起了手。
第一个司机一听他要去偏远的郊区,找了个借口拒载了。
第二个司机小心翼翼地将陈重打量了一下后,决定做这笔大生意。
“先生,你家住那么远啊?”司机和他搭讪。
“不是。我去一个朋友那里。”
“噢。我想呢,这么远,拉过去得一百多呢。一般这种偏僻的地方我们也不太敢去。不过你是一个人。看样子也蛮斯文的。”司机说这个话,也不知道是给自己壮胆还是什么。
陈重没有说话。
司机又闲聊了几句,见陈重总不回答,就不再说了。
车流稀少,不到一个小时,陈重就到了,“你要是愿意等我的话,我过会儿还会回去的。”
“我等,我等!”司机没想到今晚可捡着一个大馅饼了,说,“我就在门口等你,打个盹,你来了我要是睡着了你就敲车窗。”司机说道。
陈重走到一栋别墅的铁门外,站在门口,抬起右手,握着铁门的栅栏。
深秋的夜里,栅栏冰凉,陈重的手,却好像是在摸着那些女人的身体,缓缓上下抚摸着。他看着铁门内那幢没有灯的房屋,呆立良久。
一个小时后,出租车司机醒了,回头一看陈重站在门口,以为他出来了,把车子调了个头,摇下车窗说:“先生,走了吗?”
“哦。”陈重松开手,因为攥得太久,手有些发僵,虽然松开了,手心还像是握着栅栏。
陈重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四点。
陈重走到画架前,掀开画布,用手摸着画的起伏。
他仿佛可以触摸到那黑暗中熠熠生辉的绿草,和草上的露珠。
没有人知道,这是半年来他唯一的作品。
他的积蓄快要花光了,五百一幅的画他曾经画了很多,但最近半年,这一幅东西,就是半年来他所有的作品。
每一个白天与黑夜,陈重拿起画笔却无论如何也没有灵感,一种在青天白日之下也深入骨髓的迷失感,让他无法进行任何创作。
这期间,无数次陈重想要去找潘教授,却总又希望能够自己找到方法。
现在,他终于迈出寻求帮助的一步,然而潘教授却再也无法帮到他。
陈重走到沙发边,胡乱睡下。
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的手里,好像还攥着昨夜潘教授门前的栅栏。
但是,手心里空空如也。
潘教授走了。
他最后一次见潘教授的时候,潘教授对他说:“孩子,不用担心,现在你的抑郁症已经完全康复了,你有能力自己去面对一切,以后不用再来找我,不是不欢迎你,我还是欢迎你随时来做客,只是很多事情,你可以自己去面对了。”
也许,是时候自己真正去面对一些事了。
这个世界上原本没有谁是真正可以依赖的,潘教授毕竟只是一个人,逃不开生老病死,即使他曾经再依赖他,现在也必须学会独立行走。世事如海,也许只有自己,才是唯一救赎的舟。



楼主:春浅秋深  时间:2009-09-02 22:25:00
陈重站起来,走到窗边,把窗帘拉开,日光照了进来,他伸出左手挡在眼前,闭上眼睛仍然能够感觉到日光是那么刺眼。
陈重在窗边站了五分钟,睁开眼睛,拿出手机,那个没有名字的电话,是陆小雅的。
他拨过去,电话却是关机。
陈重却如释重负一般松了口气。
他刷地拉起窗帘,坐到沙发上喝了一瓶啤酒,继续睡觉。不是失眠就是嗜睡,这种浑浑噩噩的日子,总有一天会结束吧?陈重躺在沙发上,模糊地想着。眼前有一个模糊的人影,他想要看清她,却不能够,只有她仿佛足踏莲花的步态,让他恍惚中忆及,那一天的陆小雅。

第二天晚上,陈重打开了电脑,邮箱里躺着一封信,信的标题,是再见。
尽管他并不愿意,他还是看到了那个名字,陆小雅。
陈重抿紧嘴唇,点开了信。
信是这么写的:

经过这些日子,我觉得很累了。
听说微山东边很美,我要去看看。
以后,不会再来打扰你了。
多珍重。

永远爱你

陈重凝思片刻,搜索了微山,微山的东山是风景秀丽的无人区,到冬天风雪封山,常有险情发生。陈重放开鼠标,握了握拳,拿起手机,再一次拨陆小雅的电话,仍然是关机。
陈重眉心一皱,想了想拿了件衣服一边穿一遍快步走到门口。


楼主:春浅秋深  时间:2009-09-03 21:48:00
谁也无法预知下一刻会发生什么,陆风也没有想到她打开家门看到的是陈重。
“你来干什么?”陆风眉头维拧,脸微微歪向一边,那个神情,像是在门口看到了一只猩猩。
“陆小雅在么?”陈重问。
“这和你没有关系。”陆风冷冷回答,刚想关上门,却被陈重抵住。
“她到底在么?”陈重问。
“小风,是谁在说话?”丁志红问道。
“哦,妈,没有人,我在逗狗。”陆风摸了摸脚边的狗,看着陈重说。
“如果她在,那么请转告她,我有事找她,如果她不在,那么我告诉你,她去了微山。”陈重说。
“微山?”
“微山东山,是无人区。她给我写了封邮件,说她要去微山的东边,那是昨天中午发来的。”陈重说,“好了,告辞,既然她不在,我会想办法找到她的。”
“等一等,你要去找她?”陈重正要转身,陆风叫住了他。
“是的。”陈重停住脚步,“我不希望她出任何状况。”
“我……和你一起去。”陆风想了想说。
陈重说:“好吧,今天晚上就出发,你准备点东西,过会我回家取完东西就不再折回这里,直接走。”
“好,你……先进屋吧。”陆风说着领着陈重走进门,到客厅的时候,丁志红正在织毛衣,见到陈重放下手上的活站起来问道:“小风,这位是……?”
“阿姨您好。我……”陈重刚要说话,被陆风抢先一步,说:“噢,妈,一个出版社的朋友,找我要些东西。”
“噢……”丁志红看着陈重笑了笑说:“来,坐,咦,,小风,你怎么上楼去了?也不倒杯茶?”陆风早已噔噔噔跑上了楼。
丁志红走到橱柜边拿了只杯子出来,“要喝点什么,小伙子?”
“不用了,阿姨,我一会儿就走。”陈重说。
丁志红倒了杯水放在茶几上,“坐吧。”
“哦。”陈重答应着坐下来,丁志红问道:“小伙子叫什么名字?”
“我叫陈重,耳东陈,重新的重。”陈重说。
丁志红又递了一盘坚果放在陈重面前,“吃吧。”
“谢谢阿姨。”陈重说着拿起水杯喝了口水。
丁志红也没有再多问陈重什么:“我上去看看陆风在干什么,让她下来陪你。”说着站起来,走上了楼。
几分钟后,丁志红走下楼来,问陈重:“小陈,是要和陆风一起出去旅游么?”
“哦……是……”陈重还没有回答,陆风从楼梯上冲下来喊道:“妈!你干吗?你不相信我说的话?”
“不是。”丁志红转过身看着陆风,“你怎么这么想?”
“陈重,你给我上来!”陆风喊道。
“阿姨,是这样,我是小雅的朋友,这两天我一直联系不上她,所以才会找到这里。”陈重将事情的原委如实告诉了丁志红,“因为她之前给我写过信告诉我可能去了微山,所以我想去找她。”
丁志红转头看着陆风,片刻转过脸看着陈重说:“小雅之所以自杀,是因为你吧?”
陈重点了点头,“阿姨,对这件事,我很愧疚。”
“你的确应该愧疚。”丁志红深呼吸了一下说:“微山在哪里?”
“在西面,开车过去几个小时就能到了。”陆风走下来说,“妈你不用担心,我会把她找回来的。”
“她不是和小方一起出去的?”丁志红说。
“应该是,但小方的电话也打不通。”陆风说,“放心吧妈,我会把她安全带回来的。”陆风说着回到楼上,片刻手上搭着一件冲锋衣,拎着一只包走下楼,“走了。妈,你和爸爸好照顾自己,我找到小雅就带她回来。”


楼主:春浅秋深  时间:2009-09-05 22:39:00

车行驶在高速上,陆风开车,陈重坐在一边。
大约过了三个小时后,到了一个休息站,两人下车活动了一下。深秋的晚上,休息站只有一些跑长途的司机站着抽烟,冷风一吹,陈重的睡意顿时都消失了。他见陆风没有穿外套,将自己的外套脱给她:“别着凉了。”
陆风没有接过去,略带诧异看着陈重,“不用。我不冷。”
陈重没有勉强她,将外套又穿上,在风里站了几分钟后:“上车吧。现在也不早了,我来开,你休息一会儿。这里到微山还有三小时的路。”
“不用。”陆风走到车边,坐了进去。陈重也并不勉强她,一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和陆风说话。一直到两点多,终于到了微山加油站。
“师傅,请问微山东山怎么走?”陆风加完油问。
“东山?东山没什么人,山路也不好开,你们这半夜要上去根本不行,要上山也得等明天天亮了,雾退了才行。”加油师傅说道。
“从这里怎么过去呢?”陆风又问。
“远倒是也不远,就前面右手拐弯,开五公里左右到一个上山路口,那里画着个禁行标志,就从那里上去就是东山了。不过山路险得很,弯道又多又急,你们要开车上去可得小心。”
“谢谢师傅了。”陆风说。
“这会儿还早,你们倒不如到西面找个小旅馆休息,养足精神明天上山。”
陆风上车后,往西开了一段路,有两个家庭旅馆的招牌还昏昏亮着,陆风挑了一家外表稍好些的,两人胡乱住了半夜,第二天七点就出发了。

微山山脉从西北向东南绵延迤逦,层峦叠嶂,险峻处势如斧劈,东山三季雾气缭绕,山峰如在云海,冬天风雪封山,与世隔绝。
此时已是深秋,盘旋而上的土路一侧是悬崖,靠山一侧积着落叶,山壁上龙须草都已经枯黄,蓬乱凋零。
陆风开着车,沿着山路盘旋而上,车速越来越慢。陈重看见陆风的额头上渗出汗水,说:“我来吧。”
陆风没有说话,只是继续开着,五分钟后,停下了车。
“怎么了?”
“山路转弯太急。”陆风皱着眉说。
“我来吧。”
“你会开车?”陆风迟疑地看着他。
“我不太开车,不代表我不会。”陈重下车跟陆风交换了位置。
陆风扣上安全带,拿餐巾纸不断擦着掌心。
陈重朝她笑笑:“休息休息吧。”
陆风没有理她。
陈重驾着车盘旋而上,“你这个车其实不是太适合开山路,不过凑合着还行。”
“你以前常开山路么?”
“也不常开,有过两次吧,那地方比这里更危险。”
陆风略有讶色,但没有说什么,车子转弯得厉害,她看起来有些晕车。
“闭上眼睛会好些。”陈重说。
陆风并没有闭上眼睛,但过了几分钟后,她还是闭上了眼睛。
陈重微微笑了笑,却丝毫不敢分神。
三十分钟后,车停在一块大约百十见方的空地上,旁边是有几户农家,几幢三楼的房屋依山而建,颜色不一,大多是水泥拉花墙面,有两幢贴满了白色马赛克,还用彩色玻璃装饰着各式花纹。
陆风还没有意识到车停了,直到陈重轻轻推了推她的手臂,这才清醒过来。
“下来休息一下?”陈重征询地看着她。
“嗯。”她无力地说。
陈重下车走到另一边,替她拉开车门。
山林的秋色美极,偶尔有一两只鸟啾啾哀鸣,即刻就只剩风声。



楼主:春浅秋深  时间:2009-09-05 23:10:00

农庄门口有一大块空地,空地上原本只有两个农妇在捡菜,但陆风的车子停在门口后,屋子里就跑出来老老少少一群人看着陈重和陆风。有两个孩子还跑到车边趴在车头上玩。
“呦,小伙子,是不是迷路了?”一个五短身材面色黧黑的中年男子笑容满面走上来问陈重。
“不是,咱们路过这里,想要借宿一晚上,费用您说多少都行。”陈重答道。
“嗨,随便给点就完了,我知道你们这些城里人,不给吧,自己面子上挂不住。”大叔笑道。
陈重笑了笑说:“大叔怎么称呼?”
男子回答道:“我姓张,来来来,屋里坐,屋里坐。”说着让着陈重和陆风走进一户大堂,门口的孩子也一呼啦都跟了进来。
大堂地上就是踩实了的土,凹凸不平,整个屋子就一张大方桌子,旁边排着四条长板凳,左手一张长供桌,上面供着一尊观音一尊毛 像。
“坐坐。饭现成的,给你们去烧点菜,饿的话先吃吃点心。”张大叔热情得很,虽然说的是方言,但青山地处陆风所居城市西侧邻省,没有什么交流上的障碍。不一会儿,一个农妇取了一盘烙饼一盘锅巴笑呵呵地从前面厨房出来,放在桌上,“饿了先吃这个吧。”
陈重拿了一块烙饼送到嘴里,边吃边笑着赞道:“真好吃。”
“好吃就多吃点。”主人咧开嘴笑了。
“爷爷我也要吃。”一个小女孩才齐桌子高,蹦蹦跳跳跑过来,偷偷地瞄了陈重一眼,走过去抱着爷爷的腿说。
“你才吃了饭,又吃饼,小心肚子撑坏了。”说着却眉花眼笑拿了一块饼递给她。
另一个三岁大的小女孩自己摇摇摆摆地跑到桌边,踮起脚尖伸手去拿,陈重见她够不到,就替她取了一块,蹲下身子笑着递给她,那孩子顽皮一笑,脏脏的脸蛋上还挂着鼻涕,一把从陆风手上抢过了饼,拿着又摇摇摆摆地跑开了。
陈重看着孩子稚气的样子,不觉笑了。
“小孩淘气,看人吃她就馋,吃两口又糟蹋了。”张大叔说。
“大叔好福气,这么年轻就做爷爷了。”陆风坐在长板凳上,一边吃着饼,一边笑着说。
张大叔乐呵呵地笑起来,露出两排黑黄不齐的牙齿,“咱们可不比你们城里人,你们城里人看得多,眼都看花了,咱们就守着这山过日子,家里没个人闷得慌,所以结婚都早,生孩儿也早。”
“菜来了,吃吧,倒没什么好东西,但都新鲜得很,现摘的,没农药。”农妇端着一个托盘走到跟前,上面一盆野菜一盆红烧鸡肉两盆饭,那菜炒得碧绿生青,看起来很鲜嫩,农妇把菜放在桌上,说“你们先吃,再给你们做份汤。”
“大姐谢谢了。”陈重笑了笑。
“别客气,这是我媳妇,小郑。”张大叔说。
“是啊,别客气,放开肚量吃,不够再添,咱们这里的菜比你们城里的要鲜甜。”郑大姐说着又转回了厨房。
陈重拿起饭碗,三两口就把一碗饭给吃完了,郑大姐正端着一碗豆腐汤过来,见他已经吃完了,笑着说:“再来一碗?”
“嗯,谢谢大姐。”陈重把碗递给了郑大姐。
“味道还习惯吧?”张大叔问。
“嗯,好吃的很,这菜很香甜,鸡也很鲜。”陆风回答道。
“那就好。你们城里人吃的那些蔬菜,上回我去城里的时候,哎呦,还真不如我们这里的好吃。”郑大姐说着拿了块锅巴给抱着她大腿要吃的孩子。
“对了,小老弟,”张大叔说,“刚才你们说是路过这里,这是要去哪里啊?再往前面可没人家了。咱们这里雾大,住的人少,常年也没什么游客,难得来几个都说是跑错方向,换了山那头,早些年开发成风景区了,人多着哩!”
“噢,我的一个朋友说是来东山玩,所以跟着找来了。”陈重答道。
“东山?”张大叔露出了惊疑的表情,家里人也当即齐刷刷看着陈重。
“是啊,怎么了?”陈重放下筷子看着张大叔。
陆风见状,心中诧异,筷子停在了嘴边。
张大叔踌躇片刻说道:“你该不会是说东边那个山庄?”
“我也不知道她去了什么地方,只知道她说要来东山,我在网上查到说这里是无人区,担心她的安全所以找来了。”陈重问道。
“何止是无人区?你的朋友怎么跑这里来了?”张大叔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纸包,从中取出一支自卷的烟,一头放在桌上敲了几下,走到供桌边拿了一包火柴把烟点燃,火柴头往地上一扔,皱着眉头吸了一口烟。



楼主:春浅秋深  时间:2009-09-05 23:20:00

跟着陈重一起往下走吧。
他的是与非,暂且不做评论了。
多谢回帖。无人搭理的作者灰常感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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