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历史原创连载小说《玉之觞》第二卷<玉之炼>强势开新贴,每天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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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2019-05-14 21:12:14 更新时间:2022-09-01 19:23:16

楼主:宣娇2018  时间:2019-05-14 13:12:14
本人的小说《玉之觞》第一卷<玉之殇>在舞文弄墨已经连载完毕,第二卷决定在鬼话开新贴,希望老朋友继续关注,更多新朋友前来捧场。

第一卷以风云变幻的春秋时期为历史背景,以骊姬姐妹和申生的情感发展为主要线索,涉及了宫斗、历史、文化、政变、战争等现实主义题材,有兴趣的朋友可以点击第一卷的链接观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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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以重耳的经历为主要线索,主要讲述的是重耳在外流亡十九年,历经艰辛,最后成为一代霸主的事迹,虽然是历史小说,但本人并没有拘泥于历史,而是加入了大量虚构的细节描写,以及玄幻的情节,使这部历史小说更加生动形象,人物鲜活,情节跌宕,在丰富历史知识的同时,读来不乏趣味性和故事性。

本人特别说明一下,第一卷<玉之殇>并没有按照一惯的塑造正面形象来描写,主人公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正面人物,反而在结尾和第二卷中成了反派人物,致使很多读者大失所望,也有读者向我提出异议,本人因此特别申明一下,之所以这样处理,是个人认为,历史不同于别的事物,是一个持续连惯的时间状态,单独的截取其中任何一段都是不合适的,只有放在一个相对长的时间段里面,才能看出其中的必然性,如同阴阳八卦,相生相克,光明中化生黑暗,黑暗中孕育光明,两者是相互转化的关系,缺一不可,虽然没有人喜欢黑夜,但黑夜从来不会因此比白天少一秒的时间,而从个人的角度来讲,不经历最纯粹的恶,又如何会珍惜那一缕极度珍贵的,善的蛛丝.换一种角度说,这种阴阳相互转化产生的动能,才是人们生存的动力,正是在黑暗中,人们怀着对光明的希望和持之以恒的追求,促进了历史的不断进步和社会的向前.

楼主:宣娇2018  时间:2019-05-14 15:59:24
第二卷 玉之炼

第一章 初到蒲城

重耳遭晋诡诸驱逐到蒲城后,门下的客卿纷纷前来辞别,或转投他人门下,或另谋出路,重耳也不强求,愿留的则留,不愿留的给了银钱让其自去,数百门客,最后愿意跟随重耳去蒲城的门客不过卻縠、卻溱兄弟、栾枝、先轸、胥臣、赵衰、吕甥、颠颉八人而已。

重耳收拾了行李,带着家臣和门客离开绛都,往蒲城进发,一路上大失所望,且不说这一路走来土地荒芜,人烟稀少,到了蒲城,说是个城,却连个象样的城墙也没有,不过沿着附近的河水凿了一条护城河,河边用木板树枝搭起一丈多高的箭垛子,城门口又有个用竹木搭制的数十丈高的瞭望塔楼,有几个兵士站在塔楼上,背着弓箭,却一脸昏昏欲睡的样子。

蒲城令早已接到重耳前来的消息,率手下官员在城外迎接,见了重耳,上前行了礼,请重耳等人进入城中。

这蒲城令约摸三十开外,留着一缕稀疏的羊须,十分精干的样子。重耳一路上与之攀谈,才知这蒲地有方圆五百里,因常受狄人侵扰,人口稀少,民众贫困,但凡家里有些资财的,都迁到别地去了。

因狄人每逢冬天和初春,青黄不接时常来蒲城劫掠,蒲城民众只得举家带口地逃往内地去躲避,不交战时又迁回来,和附近的狄人做些生意,拿布匹粮食交换狄人的牛羊马等物。由于民众常年受战乱侵扰,流离迁徙,大都贫苦不堪。晋候虽多次下令减免此地的赋税,但收效甚微。

重耳听蒲城令如此说,便道:“狄人早年就与晋国订立盟约,约定互不侵犯,怎得狄人如此不守信约,还时常来犯?”

蒲城令道,“此事说起来还要问负责军务的军司马,下官只负责城中的刑狱和内政事务。”

“都司马是何人,为何今日不见来我?”

蒲城令道:“蒲城的都司马正是魏万将军的小儿子,名叫魏犨。”

重耳自然知道魏万是晋诡诸最得力的车右,晋国赫赫有名的勇士,陪晋诡诸东征西战多年,立下无数战功,后来晋诡诸攻灭了魏国,就把原魏国的土地赐给魏万,算来魏家也是晋国的望门大族,他的儿子却在蒲城当一个小小的军司马,未免有些出乎意料。

重耳还要询问军司马的事,蒲城令言词闪烁,用别的话岔开了去,重耳心中虽然疑惑,当下也不追问,决意先到府衙安置下来再说。

众人到了府衙中,蒲城令请众人入宴,其接风洗尘,饭菜虽粗粝,但众人一连几天奔波,都已疲惫不堪,此刻都胡乱吃了,各自回房歇息安顿。

羿日,重耳命蒲城令将城内数年的卷宗帐册拿过来,蒲城令去了半日,方才拿了两册卷宗过来说,数月前库房失火,将简册等物全部烧毁了,只剩下这两个月衙门的收支帐目。

重耳心里不悦,让蒲城令先退下,留在衙门内,随时等待自己查问。重耳细细查看以往的帐目,看了两日,觉得里面讹误错漏之处不少,便让书童旻把蒲城令唤来。旻去了片刻,回来说蒲城令不在衙内,听说外出办事去了。

重耳看得疲倦了,走到后堂来,这里家仆们已将行李物品安放好,只需再添置些日用杂物。重耳见后堂总共才五间狭小的房屋,家仆和门客们都挤在一处,住着太过拥挤,便将管家头须叫来,让他到城中寻一处合适的宅子,价格适宜就买下来。

头须道:“晋候不是将蒲地赐给公子做封地了吗,整个蒲地都是公子的,公子若看中哪座宅子,命他们让出来即可,何必还要自己花钱买呢?”

重耳道:“此地既已归我所有,我便是他们的父母长者,他们便是我的子民,做长者的,理应抑强扶弱,体恤子民,怎可强占他们田宅?他若肯卖,你多给些钱也无妨,若不肯,万不可强买强卖,再多寻几处田宅即可。”

头须答应着去了。重耳踱进房来,看众门客是否安置妥当。重耳刚走进去,便听颠颉在骂骂咧咧,原来府衙内饭菜简陋,连口酒都喝不上,颠颉便拉着先轸要去街市上买酒。
重耳道:“你俩出去走走也好,看看此地的风俗民情,再打听一下军司马的消息,此人好大的派头,咱们来了两日,他竟然连个面也不露。”

先轸同颠颉去了后,卻縠和卻溱将一卷书信交给重耳,此信是卻氏兄弟的父亲,卻老太爷从绛城写来的,大意是说夷吾被晋候打发到屈邑去后,卻芮决意跟随夷吾前去,算来此刻也该到屈邑了。卻老太爷在信中叮嘱卻氏兄弟,你们虽志向不同,各择贤主跟随,但终究是本家亲眷手足,在外需多互相照应,不可叫卻家蒙羞,云云。

重耳道:“为何卻太公不提别人,却只提这个卻芮呢?”

卻縠道:“我们卻家子嗣繁盛,除了我们这一枝嫡传的大宗外,小宗旁枝不可胜数,卻芮算起来还是我们的堂兄,家中虽贫苦些,但自小受家父宠爱,说他是将来光大卻家门楣之人,一直当嫡系子嗣看待,我们两家也格外亲近些。”

重耳道:“卻芮担任太傅多年,悉心教导三弟,深得君父信任,学问才识自然是非同一般,难怪深得卻太公赏识。”

卻溱道:“卻芮久在朝中述职,心计颇深,谋划老到,与我俩性情大不相同,平日各自为谋,并无过多交往,此次他跟随夷吾前去屈邑,也是意料中事。”

三人又说了些闲话,重耳向两人请教治理蒲地之法,两人都认为当务之急是安定民心,抗拒狄人入侵,避免蒲地民众向外流离,重耳深以为然,三人议了多时,重耳辞了出来,到前面正堂上来,让旻再去看看蒲城令回来没有。

旻去了片刻回来道:“听下人说,蒲城令应邀去参加魏司马的喜宴,今天大概是回不来了。”

重耳怒道:“我让他在衙内待命,他却去参加魏司马的喜宴。这魏司马好大的派头,我在这里等了两日,迟迟不见他来见我,连兵符也不曾交接,却在大办什么喜宴,我到是要好好会上一会。”

此时先轸和颠颉也已回来,一齐到正堂来找重耳。

先轸道:“公子,今日街上好不热闹,轻车裘马都往一个地方去,我俩向酒肆的老板打听,原来魏司马今日娶小妾,要在府中摆三日的酒宴,宴请全城的贵宾,据说凡是蒲城有头有脸的大户士族都请去了。”

重耳道:“这个魏司马平日是怎样的行事举止,你们可曾打听了?”

先轸道:“此人确实是魏万将军之子,听说武艺骑射十分了得,且臂力惊人,能将一匹牡马毫不费力地举起。但此人骄横气满,为蒲城一霸,因他管着蒲城的军队,背后又有家族撑腰,所以无人敢惹他,那些大户们没有不巴结着的。”

颠颉刚才喝了几杯酒,脸色涨得通红,忿忿道:“什么狗屁司马,不过仰仗着他父亲的余势,我就不信他有什么真能耐,老子什么时候定要和他比划比划。”

先轸道:“他的喜宴早不摆,晚不摆,偏偏公子刚来,就大摆宴席,搞得满城皆知,他分明是欺辱公子初来乍道,想给咱们一个下马威,这正是咱们初显身手的机会,需得好好杀杀他的威风。”

颠颉是个最好事的,第一个赞成,“公子,咱们现在就闯进他的司马府去,闹上一番,让他的喜宴变成送别宴。”

先轸道:“明着打却是行不得,他还是蒲城的司马,手中握有军队,若真把他激怒了,两下动起手来,咱们几个就算个个以一敌百,也敌不过他府里成百的护卫军。”

重耳笑道:“谁说咱们去是打架的,你们不是总嫌这几日的饭菜粗淡不堪吗,难得他在府里摆酒宴,咱们何不去赚他一顿来吃,顺便会会这位司马大人?”

重耳把卻氏兄弟,吕甥,栾枝,赵衰和胥臣一同叫来,商议了半日,吕甥出了一计,重耳笑道:“此计虽好,究竟太损了些。”

吕甥道:“此人乃是蒲地一霸,若不给他些苦头,以后如何肯服公子的管?何况他横行了这许久,也该好好惩治一番,让他在众人面前出一回丑,谅他再不敢小觑公子。”

众人这几日在府衙中闲得发慌,今儿这一桩差事正可以舒展手脚,个个兴奋不已,众人最后议定了计策,便分头去办。
楼主:宣娇2018  时间:2019-05-15 13:36:01
这个贴子是小说的第二卷,第一卷《玉之殇》,大家可以点击以下链接阅读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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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宣娇2018  时间:2019-05-15 13:38:16
第二章 大闹婚堂

重耳这里带先轸和颠颉先到司马府去,那司马府果真气派非凡,朱红色的髹漆大门,四面高墙青瓦,从外面望进去高阁重屋无数,不仅远胜蒲城府衙,就是相比绛城的大司马府,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重耳一行还未走到门口,就被守卫拦住。先轸上前道:“请长官代为通报,就说公子重耳登门拜访,特来扰一杯喜酒喝。”

那守卫原见这几人徒步而来,连个马车也没有,又做一般士人打扮,便不将他们放在眼里,此刻听说是重耳来了,虽半信半疑,还是走进去通报了。

守卫去了半日方才出来一个小书童,请重耳等人进去。颠颉早已等得不耐烦,此时又见魏犨没有亲自出迎,不禁瞪圆了眼睛,就要开口骂人,被先轸一把扯住了往里走。

几人进了府中,见宾客如云,酒席一直摆到了前庭,外面还有人络绎不绝地进来。那书童引重耳到了正厅,让其在靠近门口的一处席间入坐。宾客们皆不识重耳,纷纷注目观看。

颠颉再也忍耐不住,向着 上正与宾客交谈的魏犨,扯开嗓子骂道:“你一个小小的都司马,怎敢如此无礼,公子奉晋候之命前来接管蒲地,你不仅不来谒见,反而摆起酒席迎娶小妾,这是什么道理?”

这魏犨果然如众人所说,身长八尺,虎背熊腰,紫铜色的脸膛,颔下长须飘飘,别有一番英武之气。魏犨见有人挑衅,斜睨着眼道:“都说公子重耳是位豁达洒脱的君子,怎么手下却有如此无礼之辈。末将官职虽低微,好歹也是此间的主人,怎么做主人的还没发话,你这个做随从的到先质问起主人来了?”

重耳道:“魏司马不要见怪,此人名叫颠颉,是我的一名随从,言语虽粗鲁些,但性格爽直大义,不失为一位豪侠之士。我等已到蒲城多日,因急于相见魏司马,所以特来府上拜访,不想正逢魏司马的喜事,我等不请自来,想来魏司马不会在意吧?”

魏犨哈哈大笑道:“公子果然是爽快人,末将因近几日忙于狄人的事务,不曾得空来与公子会面,今日正想请人去邀公子,不想公子已经来了,末将荣幸之至,若有礼节不到之处,还请公子见谅。末将先自罚一杯,向公子陪罪。”

魏犨斟满了酒,也不下席,只向重耳远远地拱一拱手,将酒一饮而尽。重耳手下见魏犨如此简慢,心下都有不忿之意。

重耳道:“君父将蒲地赐给儿臣,是为了儿臣能够抗拒戎狄,安定民众,而我才能浅薄,又不通军务,今后还要多仰仗司马大人。听说司马大人是魏万老将军之后,魏老将军一生忠义,跟随君父南征北战,立下盖世功勋,着实让人敬佩,所谓虎父无犬子,相信司马大人必能继承魏家之风骨,守忠义之训,创盖世之业。”

魏犨听重耳说话柔中带刚,当下不好再说什么,只得点头,请重耳一行入席。

众宾客此时才知道晋诡诸的二公子来了,都上前行礼问安,重耳也一一回礼。此时听外面一阵锣鼓鸣乐,原来吉时已到,新娘已经送到了大门口,用一顶轿子抬进府来,仆婢们前呼后拥地送入后房去。

前面宾客们也已到齐,魏犨命庖人摆上酒菜,这些宾客都是当地的乡绅望族或军中的将领,平日都攀附于魏犨,此时纷纷上前敬酒附和,觥筹交错,十分热闹。

先轸起身道:“听说司马大人新娶的夫人貌美端庄,何不请出来让我等一睹芳容呢?”

这新夫人原是魏犨抓获的一个狄人部落头目的女儿,长得十分美艳,魏犨要纳她为小妾,这狄女却坚辞不从,说除非魏犨用周人的礼仪,把她当成夫人娶过去,她才肯嫁,否则宁可自刎而死。魏犨见她贞烈异常,便也允了,这才大办酒宴,一来遂了狄女的愿,二来也向众人显示自己的战功。

听先轸这般提议,宾客中便有好事的纷纷附和,魏犨也有心在重耳面前炫耀,道:“既如此,末将就献丑一回了。”

魏犨命把新夫人带上来,片刻后几个老婆子半扶半拽着一个女子上来,那女子身着玄色的大婚盛装,蒙着盖头,脚下踉踉跄跄地跟着走。魏犨起身搀过她来,一手掀开她的盖头,众人皆停了手中的杯箸,转头注目观看,这一看不觉都愣了。

只见此女圆脸肥腮,两只眼睛被挤成了一条细缝,更兼一脸委屈惊惧的表情,泪珠含在眼中,想哭不敢哭,让人看了忍俊不禁。

魏犨更是诧异万分,指着女子道:“你,你是何人?”

此时就听外面一阵喧嚷声,一个守卫匆匆进来禀道:“大人,柳午带着一众家丁,正要往府里闯,属下几个只怕拦不住。”

魏犨怒道:“他好大的胆子,竟敢到我府中闹事,这是想造反不成。”

魏犨下令把护卫军调来府中,这里语音刚落,已有数十人提着刀剑闯进府来,直奔大堂,为首的宾客们大都认识,正是蒲地的里长柳午,此人也算是当地的富庶大户,治辖下有三百多户人家,不知所为何事竟会做出这般举动。

柳午奔到大堂,见了魏犨就破口大骂:“好你个魏小子,平日欺压乡里惯了,今日欺辱到我头上,明着摆喜宴娶小妾,暗地里强夺良家妇女,我就不信,整个晋国都没了公道,找不出一个人来治你。”

魏犨正因自己刚过门的新娘莫名其妙地换了人,不觉一头雾水,这里柳午又来闹堂,也是气不打一处来,怒道:“柳老儿,本司马还没治你的罪,你到先给我扣了个莫虚有的罪名,你说我强夺良家妇女,那女子是谁,又在哪里?你要说不出来,本司马现在就将你拿了。”

柳午一指魏犨身边的胖女,“人证俱在,她就是我的女儿,这里的族老都可以作证,你还有什么话说?”

那胖女先前被人强行掳来,左右又有婢仆看着,惊惧之下只得任人摆布,此刻见了父亲,正是见了救星,哇得大哭起来,直跑过来躲到柳午身后。

柳老儿拍着女儿的背以示宽慰,又转向众宾客道:“众位大人、乡老贵客,这女子就是我柳老儿的闺女,今日本是她出阁的日子,不想轿子走到半路,被魏小子派来的几个衙吏给强行抢了去,还丢下狠话,说被司马看中,是你们的福气,今日抢了就要成亲,谅你们也不敢去府里闹。诸位说说,魏小子是不是欺人太甚?”

席上一片哗然,蒲城令也在众宾客中,见此情形忙出来打圆场,他向柳午道:“魏将军堂堂一个都司马,摆下这么大的宴席只为迎娶新夫人,怎会去抢你的女儿呢?其中必有缘故,只怕是被人暗中做了手脚,你先带人回去,本令定会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今日众多宾客在此,二公子远道而来也在席上,你千万不可惊扰了贵客。”

柳午听说重耳在此,赶忙上前拜见,跪道:“终于把公子给盼来了,我等受魏小子欺压已久,听说公子宽厚仁德,我等都愿意受公子驱策使役,还请公子为小民作主。”

重耳忙扶起柳午,道:“柳伯不必如此,君父让我来管理蒲地,正是为了驱逐狄人,救济民众,你们但有冤屈不平之事,尽可来府衙告状,我定会禀公处理。”

宾客都上前来向重耳行礼,自报名讳。此时手下来向魏犨报告护卫军已经在门口待命,魏犨正一肚子的气没处发,便下令将柳午和那女子一同绑起来带下去。

重耳道:“且慢,既然柳老儿状告魏将军强抢民女在前,魏将军就不宜再插手此事,理应交由蒲城令审理此案,柳氏父女可先到府衙等候传唤,本公子相信蒲城令定会还魏将军一个公道。”

魏犨不好反驳,只得看着柳氏父女带着家丁扬长而去。一场喜宴闹得不欢而散,这里重耳刚告辞出来,众宾客也纷纷向魏犨告别。

重耳回到府衙,蒲城令过来请示如何处置柳氏父女。

重耳道:“可将柳氏父女先收在府衙中,待案子审理清楚了再放回去,限你两日内结案,务必禀公处理,不可偏袒权贵。”

蒲城令去后,重耳到后堂来,众人都已经回来,聚在一起谈论今日之事,说起魏犨在喜宴上的表情,众人都笑得抚掌不止。

颠颉道:“你们没看到魏小子的脸色,喝下去的象是马尿一般,憋得满脸紫涨,真是大快人心。”

先轸道:“先不说他平白受了这等冤枉,只说今日在众宾客面前大失颜面,也够他消受的了。”

重耳向卻溱道:“你们可曾露出破绽来?”

卻溱道:“幸亏吕兄弟想得周到,事先在衙内找了几件捕吏的行头穿上,我们弟兄打扮成魏犨手下人,半道上截住柳小姐的轿子,吕兄又丢了几句狠话,把柳家的家丁们都镇住了,否则又是一番好打。”

栾枝道:“我们将轿子抬到司马府,新娘虽一个劲地哭,但他们只当刚嫁过来女子羞怕,几个婆子出来硬将她拽进了司马府去。”

重耳问,“真正的新娘可安置好了?”

胥臣道:“我和赵兄弟已将她安置在城中一处隐蔽的宅院,只说魏将军有突发军务,临时改了婚期,让她先在这里住着,过几日自会将她迎娶过去。”

重耳点点头,“让她在宅子中住两日,等柳午的事完结了,再放她回司马府去不迟。”
众人又谈笑了半日,方才散了。
楼主:宣娇2018  时间:2019-05-16 13:08:38
第三章 校场争锋(一)

蒲城令奉了重耳的令,查访魏犨强抢民女一案,查了两日没有头绪,柳氏父女和几个家丁都一口咬定是魏犨派来的捕吏劫了轿子,可衙门内经查却根本没这几个人,蒲城令也是久经江湖的人,自忖重耳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魏犨办喜宴那日不请自到,整个蒲城除了重耳外,还有谁敢如此戏弄魏犨?又想到重耳手下那几个门客,看似都非泛泛之辈,心里就明白了几分。

蒲城令两头都不敢得罪,又想着魏犨平日于人结怨甚多,此事若不寻个罪名出来,怕重耳那里交待不过,干脆找个莫须有的人来顶罪。于是升堂审案,召柳氏父女上堂,草草审问一番,就下了具结书,上面只说经查,冒充衙门捕吏的是与魏犨有夙怨的几个恶霸匪徒,劫走柳女是为了嫁祸魏犨,以报往日的仇怨,匪徒现已逃佚,正全力捉拿中。

蒲城令将具结书交给重耳过目,重耳本也只是为了灭魏犨的威风,见了蒲城令的审案结果,也就一笑了之,默认下来。

魏犨这几日却正是气不打一处来,无端被柳午告了一状,又在众宾客面前大失颜面,小妾也不知所踪,魏犨自来到蒲城,何时受过这等屈辱,满腔怒火无处发泄,只能将负责迎新的下人痛打一番。

这日蒲城令打发来的人说,案子已经结了,如此这般,那柳氏父女俱已放了回去。魏犨气得要将通报之人拿下砍了,门人此时进来报说门口一顶轿子,把新夫人给送来了。

魏犨忙将那新夫人接进来,见她并无伤着分毫,又问及这几日的去向,她只说那日有两个捕吏来,自称是魏司马打发来的,因上头有突发军情,要魏司马即刻出兵,所以暂时脱不开身,三日后再着人迎娶她过府。那捕吏又说此处不便,魏司马另寻了一座宅子让她住着,如此就在那新宅子住了三日。今日一早有人打发轿子来,说司马回来了,正在府中等着迎亲,这才坐了轿子前来。

魏犨这才自觉是遭了他人戏弄,思前想后,暗忖此事来得凑巧,刚好重耳来到蒲城,自己便诸多晦气,试想除了重耳外,还有谁敢如此大胆。魏犨一向自视甚高,并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所以明知重耳来了,也不主动前来拜见,如今遭了一番戏弄,才觉得重耳此人并不简单,虽心有不甘,但因自己无礼在先,只得先忍下了这口气,翌日到衙门拜见重耳,请重耳责罚自己先前的无礼,并献上蒲城的兵符。

重耳到是没有见责魏犨的意思,一番寒喧后,还是将兵符还给了魏犨,继续任命魏犨为都司马,掌管蒲城所有军队,并让他整治军队,严守关防,防止狄人入侵云云。

魏犨口中答应着,心里也拿捏不定重耳究竟打的什么主意,回到府中,行事也收敛了些,不敢再如以往那般嚣张拔扈。

头须在城中找了几处宅子,重耳觉得都不甚满意,决定干脆自己亲手盖一所屋宅。重耳在城中买下一块田地,带着几个门客和一众家臣,又从衙门里拨了十来个小吏,然后亲自挖地盖房。

栾枝曾担任过绛城的司徒,对于筑城建房自不在话下,当下分配了人手,让人从郊野运来木头和石料,这里挖地基的挖地基,填沙土的填沙土,还有切木料的,夯墙土的,都分工到位。

蒲城民众刚听说来了个公子接收此地,此刻又听说这位公子亲自带了手下在城中盖宅子,不异于听见了千古奇闻,全城的男女老幼都跑来观看。开始几日人们只当是新奇事看,渐渐地见重耳当真是造起房子来,便一齐上去帮忙,有帮着拉木材的,抬石头的,工匠们闻讯也都赶来帮忙。

重耳见来的人多了,下令前来做工的都可领到赏钱,做一日工给一日钱。这下举城沸腾,依着晋国的旧例,一年中民众总有两个月是要为长官服役的,各家出几个劳力,或筑城,或修路,或建造屋宅,不光没有任何酬金,若逃避服役的,还要受苦刑。

如今听说帮长官盖房,还有赏钱可拿,民众纷纷赶来帮着建屋修园。栾枝把做工的民众分门别类,或负责搬运,或砍伐木材,或搭建,或凿割,又把技艺精湛的工匠挑选出来,或雕刻,或彩绘,或做屏、门、窗等精细物件。如此一来,原来耗时数年的屋宅只用了三个多月便大致完工,依着重耳在绛城的公子府样式,又多建了一个曲径通幽的后花园。

栾枝又将手脚麻利、做事稳当的人挑选出来,记录进名册,委了他们职务,或工匠、或仆役,留在衙门内或公子府中任职。

重耳见了新建成的宅子十分满意,又让人在宅子入口造一间独立开来的小楼阁,做为接见民众,供有志之士献言建策之用。

重耳让人在大门口贴出告示,让民众为此楼取名,若取得好的,可担任蒲城官吏。一时间但凡识两个字的,都赶来碰运气,献上建言无数,更有那字不达意,别字错字的不计其数。

重耳将献言的竹策翻看了几日,见一竹片上写着“昭明”两字,不禁喜道:“昭明两字取得好,虞书上说,‘百姓昭明,协和万邦,’这不正是我建此楼的目的吗?”

重耳传令将此竹片的主人召来,那人进来向重耳行了礼,重耳见他二十出头的年纪,衣着虽破敝不堪,但举止从容,自有一番清傲风骨,且礼节适度,合乎规范,便问及他的来历。

那人自称名叫介子推,只是一介平民,靠着耕作几亩薄田度日,生平喜爱读书,买不起书,就借了人家的书来读,买不起笔砚,就用刀在自家的木板壁上刻着写字。

重耳敬重他,便让他留在衙门内,让蒲城令封他做个书吏。那些但凡能写几个象样的名字的,重耳也将他们留了下来,分派了差事,或衙吏,或门人,或掌事等,留在府衙中任职。如此一来,衙门内一改往日疲颓的作风,诸事都有条理地运作起来。

蒲城令见重耳事无巨细,事必躬亲,也不敢再懈怠,将几年已经不坐的大堂命人打扫干净了,搬来往年堆积的旧案卷宗,煞有介事的坐堂审问。

只是一事重耳还不满意,魏犨身为都司马,却从不按军规办事,只以自己喜好下令,且从不向重耳禀报。重耳知道此人桀傲难驯,非数日可以将其驯服,只得慢慢再寻时机。

重耳手下的门客们无事便在城中闲逛,这日先轸来见重耳,说他与胥臣、赵衰几个在酒肆内喝酒,见几个军中的伍长去酒肆买酒,那几人一边买酒一边笑言,说魏司马昨日在城外抓了几个狄人的探子,司马让人审了一日,问不出个所以然,说今日要在校场上一边喝酒,一边审讯,顺带着给将士们找点乐子。

先轸觉得此事非同一般,便回来向重耳报告。

重耳道:“我国早与赤狄订立了盟约,约定互不侵犯,但赤狄部落言而无信,常有马贼前来进犯边城,劫掠府库,抢民财物,魏犨身为蒲城的司马,狄人来犯却不能禁止,足可见他平日的治军成效了。这次有狄人探子来访,究竟来者何意,我到是十分好奇,咱们不如也到校场走一趟,看看魏司马是如何个审讯法。”

重耳将几个门客叫来,除了栾枝还在忙于建造公子府外,其余几人均跟随重耳一起,到城外二十里处的校场来。

重耳持了公子的符节进门,门口的守卫要进去通报魏犨,重耳道:“不要惊动司马了,我们自己进去即可。”

重耳一行径直走进校场,远远地就见几十丈外的点将台上,魏犨身披战袍,威风凛凛,和诸多将领一起席地而坐,面前摆开一排酒瓮,与众人边饮酒边谈笑。

点将台下面,五人狄人囚徒赤裸着上身,跪在地上,身上一道道深入肌肤的血痕,显然刚刚才受过鞭刑。

魏犨一抬手,旁边的传令官一声令喝,刚才还垂头丧气的狄人一起站起身来,拼尽全力往前跑去。

重耳不解其意,问边上站着的一个士兵,“魏司马此举是何意?”

士兵道:“司马有令,第一个到达旗帜下的人,才有资格活着回去。”

重耳见几十丈处果然有一杆旗子,虽距离不甚远,但这几人均已受过酷刑,身负重伤,即使多走一步也是不易。

果然两个狄人踉踉跄跄,走了十来步便倒地不起,还有两个较为强壮的,勉强走出十来丈,走到一条一丈来宽的陷马坑前,一人正欲爬过坑去,不提防被后面的狄人赶上几步,猛然抓住他的脚踝,将前面那人推下坑去,又趁他未爬起来之际,抓起旁边的石头,将他狠命砸倒后,自己接着爬过陷马坑,继续往前跌跌撞撞地走。

魏犨看得哈哈大笑,连声命旁边的几个副将喝酒,原来魏犨与将领们喝酒赌输赢,各选一个狄人押注,谁选中的狄人能第一个走到旗帜下,便赢铜钱一吊。魏犨眼见自己押对了人,不禁颇为得意。
楼主:宣娇2018  时间:2019-05-17 13:09:34
校场争锋(二)

眼见为首的狄人踉跄着跑到旗帜下,魏犨道:“你们谁能将他一箭结果性命,本司马赏一个银锭。”

一将士道:“司马不是答应了他们,谁能第一个跑到终点的,就可留他一条性命吗?”

“狄人个个都如豺狼一般,残忍无情,言而无信,本司马又何必与他们讲信用?”

“司马说的有理,这些狄人末将看一个都不必留。”一偏将站起身来,取下弓箭,一箭向着狄人的后背射出。

重耳旁边的赵衰眼明手快,也适时取下长弓,搭箭射去,眼见第一枝箭距离狄人已不过数丈,突然“咣珰”一声,赵衰的羽箭后发先至,直接撞击上前面的箭枝,先发之箭失了准头,从狄人的身旁飞过,两枝箭余劲未消,又向前飞射一段,先后落入了校场外的空地上。

在场之人无不大吃一惊,魏犨转过身来,见重耳带着手下正往这里来,急忙带着将领下台来,向重耳行礼,一边留神看刚才射箭之人,见此人脸色白净,颇为儒雅,心中暗暗猜测他的来历。

重耳向魏犨一一介绍了手下几人,魏犨听得大都是晋国望族名门的子弟,尤其听到赵衰是赵夙之子时,暗道果真是虎父无犬子,刚才那一箭,是箭术中最为难练的‘参连箭’,而且赵衰后发制人,显然技艺已达登峰造极,只怕自己也未必能做到。

魏犨与众门客都见过礼,请入点将台上入坐,几个狄人已经被抓了回来,因一人死于陷马沟中,还剩下四人,跪在点将台下,等候发落。

魏犨道:“这几人是末将在城外抓到的狄人探子,正欲将他们处决,公子来得正好,就由公子下令行刑吧。”

重耳指着面前的酒瓮道:“司马今日好兴致,与众将在此欢饮,难道不知军中有禁酒令吗?”

魏犨道:“并非末将有意违反军令,只是前日抓到这几个狄人探子后,审讯了两日,他们都不肯招供实情,末将想留着他们也无用,不如当着全军的面,将他们处决了,这酒原是为了给大家寻些乐子,鼓舞将士之用,还请公子见谅。”

赵衰道:“司马大人既已下令,谁能首先到达旗帜的,就放他回去,怎可又出尔反尔呢?”

魏犨笑道:“这位赵兄弟不知,这些蛮夷屡屡在我边境烧杀抢掠,深为蒲地民众所痛恨,所以末将与将士们拿他们打赌做输嬴,全当军中娱乐罢了。”

重耳道:“司马既有如此爱好,不如咱们也来赌上一局,你我各选一人押注,我若赢了,你就将他们四人全放了。我若输了,一切但凭司马做主。”

“不知公子以什么为约?”

“他们原是马背上的强人,不如给他们每人一匹马,看谁能第一个到前面那片小树林的,即为胜出。”

魏犨是爱赌之人,当即同意下来,命人牵来四匹马,那四个狄人被人扶着才勉强上得马去。

魏犨请重耳先选,重耳笑道:“我虽无甚才能,但颇通马语,先让我问问这几匹马,他们中谁是跑是最快的。”

重耳走到马匹跟前,煞有介事地在四匹马的耳边各咕哝了几句,众人看得都云里雾里。

重耳又拍拍马头,几匹马儿摇晃几下脑袋,甩甩尾巴,重耳走回来向魏犨道:“我已问过他们,他们都说那匹枣红马是他们当中的翘楚,速度无人能及,本公子就选它了。”

魏犨不禁哑然失笑,这匹枣红马是一匹牝马,腹部下垂,长得十分嬴瘦,依稀是刚生产完不久,无论如何也不象是跑得快的样子。

魏犨指着另一匹马道:“如此末将就选那匹青骢马吧。”

传令官这里一声号令,往那几匹马身后一甩鞭,四匹马儿便飞奔出去。众人看那匹青骢马一开始遥遥领先,渐渐地却越跑越慢,落在最后的枣红马一鼓作气赶上去,稳当地到达了小树林,把魏犨等人看得目瞪口呆。

众人都不明所以,吕甥悄悄问卻溱,“公子是什么时候学会马语的?”

卻溱小声道:“公子说的不是什么马语,是翟国的语言,恐怕公子早就看出那几个探子不是狄人,而是翟人。”

吕甥自然知道重耳的母亲是翟国郡主,重耳自小跟着母亲学得一口娘家的方言,刚才那一番对着马儿说的话,八成是嘱咐几个翟人的。吕甥不禁会心一笑。

这里魏犨既然输了比赛,只得依着先前的约定将四个翟人放出城去,然后向重耳道:“不想公子还精通兽语,末将愿赌服输,在此罚酒三杯,向公子赔礼。”

魏犨虽然输了,心里却大不甘心,有心要在重耳面前炫耀酒量,便向左右副将道:“这酒杯太小,换大碗来。”

下人换上陶制的大海碗,魏犨命人倒满了,端起来仰头就灌,片刻将一碗酒喝个底朝天。

颠颉坐不住了,起身道:“魏司马好酒量,可惜一个人喝无趣得很,我老颠陪你喝两碗。”

魏犨道:“原来颠兄也是同道中人,得遇知已,何其有幸,再拿几个海碗上来,只要公子不怪罪,咱们喝个痛快。”

魏犨遂和颠颉你一碗我一碗的对着喝,十几碗下去,两人都面不改色。

魏犨道:“我魏犨平生有两样从未遇过敌手,一是武艺,二是喝酒,今日于喝酒上可算是棋逢对手,颠兄果真不愧为豪杰之士,我敬你一碗。”

魏犨有心要试颠颉的武艺,端起碗来,运起丹田之力,将真气提到手臂上,向颠颉敬酒。颠颉哪能看不出来,当即慑心凝神,将全身的气力运到手上,拿起酒碗,去接魏犨的酒碗。只见两只碗碰在一起,似被粘连住一般,再也移不动半分,相持片刻,两人的脸俱涨得通红,心中都暗自惊诧对方的内力之强。在场之人不觉都捏了把汗,只见两只海碗中原来平静的酒液微微起了波澜,渐渐地竟似沸腾一般,上下迭荡起来。

重耳担心再比下去两败俱伤,便上前道:“你们既已互敬过酒,今后便是自己人,何必急于在一时争个上下高低。”

重耳伸手同时在两人肩膀上一拍,魏犨和颠颉不约而同地收回力来,颠颉上身发麻,将碗中的酒泼贱出数滴,颠颉向魏犨一拱手:“是我老颠略逊一筹,让魏司马见笑了。”

魏犨心中暗自惭愧,别人虽不知道,自己却清楚刚才收力时,力息稍乱,手上用力过头,那陶制的海碗上已被多了一条裂缝。

魏犨此时已知重耳手下之人皆非泛泛之辈,不敢再怠慢,命人将酒器收了,向重耳陪罪。

重耳道:“魏司马掌管一城之军,理当令出如山,你既已向狄人承诺胜出者既可放回,怎可又出尔反尔,狄人屡屡侵犯我蒲城,岂是你杀几个探子可以了事的,只怕激起狄人不满,另找借口攻打我蒲城。”

魏犨又了又问了些军务上的事,才带着众门客离开,魏犨亲自送出校场来。

回到府衙后,狐偃向重耳提议,让先轸和赵衰到城门口当个城门令,留意往来进出蒲城的人众,其余门客也打发到城中探听情报,以随时了解魏犨的动向,重耳也准了。

不多日重耳的新府第已经建成,重耳便与众门客搬出府衙,住到新府第中。搬迁那日,蒲城令带着众官员将重耳等人的行李物品亲自用车马送到府上,城中的乡绅大户也不知从哪得来的消息,都赶来贺喜,送上鸡,羊,牛等牲畜无数,布帛菽粟,还有珍宝器玩,家具摆件,应有尽有,只将库房中摆得满满当当。

重耳与卻縠,卻溱一起来库房查看,重耳捡起一方精致的髹漆红木匣子,打开来看,是一枚青色玉佩,便向一旁的卻溱道:“都说蒲地贫穷,看来只是穷在百姓,大户们竟富庶至此,似这种成色的玉佩,只怕晋国的公候将相们佩戴的也不过如此。”

卻溱道:“僭越之风由来已久,各诸候国君僭越周天子的仪规,做臣属的又僭越国君的仪规,所谓周礼,不过场面上做给人看罢了。这也不用去管他,今日他们送了礼节来,正露了各自的家底,公子不是早就想在蒲城建造城墙,抵御狄寇吗,如此就不愁没有经费了。”

重耳让头须把礼物一一登记了。这时门人来报说魏司马也前来贺喜,重耳命请入正堂,把这里的事交给卻氏兄弟料理,自己也往正堂来。
楼主:宣娇2018  时间:2019-05-18 13:51:14
第五章 公堂审案

魏犨上前见过礼,和重耳分宾主对坐。魏犨道:“末将得知公子今日迁新居,特地备些薄礼敬贺,请公子笑纳。”

魏犨命兵士将贺礼抬上来,重耳见是两口大箱子,打开来后,满满的都是铜钱元宝,有金有银,亮闪闪的照着满屋子乱晃。

重耳道:“我正想在蒲城建造城墙,苦于没有经费,有了司马的鼎力相助,城墙应是指日可待。”

“哦,公子想要建城墙?”

“蒲城地缘广大,又多为平地,屡屡受狄人侵扰,若能建起一座坚固的城墙,任他狄人的马匹跑得再快,狄贼再神出鬼没,也没有飞过墙去的本领。”

见魏犨沉默不语,重耳道:“我一直有个疑问,不知司马能否为我释疑?”

“公子请说?”

“蒲地既受狄人侵扰多年,在我受封蒲地之前,也有数任官长管辖此地,为何无一人建过城墙?”

“公子有所不知,蒲地土地贫瘠,民众穷困,加上连年争战,没有士族大夫肯往这里来。晋候只得下令驻扎在此的官兵每两年换上一换。公子想,那些官兵横竖两年就要走的,何必费此气力钱财去做费力不讨好,让后人得益的事情?”

“哦,可是据我所知,司马在此地驻军已有五年有余了吧?”

魏犨被说中了心事,叹道:“不怕公子见笑,人人都只道末将的父亲功勋盖世,魏家权势倾天,其实我魏犨只是个妾室生的庶子,排行在末,并不得父亲的宠爱。当年父亲将末将举荐给晋候,让末将屯守戊边,原是为了让末将多历练的意思。晋候答应守边两年后,就将末将调回,不想晋候宠信骊姬,于政事上日渐荒怠,两年的屯守之期早过,晋候却将此事忘了精光,因此末将在此地一呆就是五年,迟迟不见有人来替换末将。不瞒公子,这五年来,末将带领官兵抗击狄寇,颇得蒲城百姓的拥护,这些大族富户纷纷前来攀附,这些银钱也都是他们平日送上的敬奉,今日末将献给公子,公子若能派上用场,也算他们立了大功。”

魏犨顿了一顿,又道:“末将到是听说,晋候也是听了骊姬挑唆,才明着将蒲邑封给公子,实则是为了将公子打发出绛城,好让她的奚齐独受宠爱,不知真也不真?”

重耳道:“论理我做儿子的,不该私下议论君父,君父如今渐渐上了年纪,呆在后宫的日子多了,偏爱几个身边的人,也在所难免。何况我身为年长的公子,不能象世子一样征战沙场,开疆扩土,不过驻守一个蛮荒边邑,为君父分些忧愁,又能算得了什么?”

“说起世子,明眼人都知道,晋候早就想让奚齐取而代之,如今晋候让世子驻守曲沃,二公子和三公子驻守蒲邑和屈邑,用意之深,行动之急迫已是不言自明,不知公子今后可有什么打算?”

重耳道:“君父贤明睿智,做事自有他的道理,我这个为人子、人兄的,更应避着嫌,怎好插手立储事宜。”

魏犨见问不出什么话来,又坐了片刻,才起身告辞。

重耳回到正堂,又有人陆续来庆贺,重耳一一接待了,忙了几天,又将所送的物品都清点清楚,重耳便到县衙来见蒲城令,想与其商议修建城墙一事,听门人说蒲城令正在大堂审案,重耳便也踱到大堂来听审。

蒲城令见了重耳,忙起身请入上坐。重耳道:“令公不必着忙,你审你的案,我不过随意看看。”

重耳在下首的客席坐了,见堂下跪着的是两个庶民打扮的人。两人结结巴巴讲了半日,重耳方才听明白。这两人互为邻舍,一为石氏,一为甯氏。石氏家中养了一条狗,常跑到甯氏家中偷食,一日甯氏家中少了一只鸡,甯氏疑是被石氏家中的狗叼走了,就找石氏理论,石氏认为无凭无据的,拒不肯认,甯氏就一刀把狗砍了,两人遂争吵起来,一起来衙门找令官评理。

蒲城令听完两人供述,将惊堂木重重一拍,怒道:“本令日理万机,各种事务应接不暇,这等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要来惊动本令,本令还能做别的正事吗?此事回去找你们的族长乡老评理即可。”

介子推正在旁边做笔录,闻言忙向蒲城令道:“令公且慢下断。属下以为乡野村民大都蒙昧,对令公来说的小事,对他们而言却是大事,若能借此教化民众,推行礼仪不是善善之举吗?”

蒲城令只得耐下性子来,听他们两人争论完毕后,道:“任你们百般狡辩,本令已经有了决断,石氏放任自家的狗不管,是不作为,甯氏没有凭据就把狗给砍了,是以暴制乱,两人各有一半的罪责,押下去各打二十大板。”

介子推又忙进言道:“令公先听属下一言。属下以为,民众无识,嗜需教化,凡事宜扬善而不宜罚恶,不如让甯氏再买条狗给石氏,而石氏赔一只鸡给甯氏,两下相得而不必受刑,岂不好得多?”

蒲城令虽然对介子推的屡屡进言不满,碍着重耳在堂下,只得依言做了判决,石氏和甯氏都没有什么话说,各自下去了。

稍候衙吏又带上三个人来,一个是经过闹市的路人,一人是专管市场秩序的司市,还有一人是进城来贩卖的村夫。三人跪在堂下,各自一番陈述。

原来那司事平日有个习惯,凡是要入市贩卖的小贩经过他手里时,他都要掐个鲜儿,比如卖肉的拿他一块猪头肉,卖鱼的拿他一尾鱼,卖菜的挑他一把嫩头尖,并自称是讨个开市吉。

这个村夫一向住在郊邑,从未进过城,这日得了只了不得的蛐蛐到市场来卖,司事便拦住了问他要开市吉,村夫身上分文未带,不提防司市问他要钱,哪里拿得出来,只得百般央告。

司市见他穷得实在没有什么可拿的,就那只装蛐蛐的罐子憨头墩脑的,还象个模样,用来盛酒也使得,当下便把那蛐蛐儿从罐子里倒了出来,将罐子往袖子里一塞,扬长而去。

那村夫赶忙去逮蛐蛐儿,可怜那只虫子才蹦了两丈,就被往来的路人给一脚踩死了,村夫遂揪住了司市和那个路人,一起往衙门里来告状。

蒲城令道:“地下那村夫,你叫什么名字?”

“小民住邭头村,家中排行老二,人称邭二。”

“这有什么难办的。司市抢了你的罐子,让他把罐子还你,再赔个不是,路人踩死了你的蛐蛐,你让他再赔一只就是了。”

“大人,这蛐蛐儿是小民翻遍几个山头,找了十几日才找到,狮口宽背,金翅漆头,正是万里挑一的常胜将军,拿到赌场上,少说也能卖个三、四两金子。”

“你说你的蛐蛐儿是千里挑一的常胜将军,可有凭据?”

邭二从怀中掏出布包,一层层打开了,正是那是已被踩得屎迸肠绝的蛐蛐,双手捧着,交给蒲城令过目。

蒲城令一脸嫌恶,连挥衣袖道:“你个刁民,一只蛐蛐如何能卖那么多,莫非你是存心想诓骗钱财?”

邭二连连叩头道:“大人,小民不敢哄骗大人,如今斗蛐蛐之风盛行,哪个赌场不是高价收购奇货,我这只蛐蛐若拿到赌场,那是有市无价的货。”

蒲城令怒喝道:“你个刁民,路人踩死了你的蛐蛐,你与他商议赔价即可,为何还要来劳烦本令,可知本令公务繁忙……”

介子推连忙提醒蒲城令,“请令官息怒,此事急不得,还需慢慢听他们道来。”

路人跪在堂下,连声喊冤:“大人,这实在是大大的冤枉,小民不过从街上经过,那蛐蛐儿正跳到小民脚下,小民又不识什么常胜将军,只道是一只虫子而已,踩死一只虫子如何要赔?”

蒲城令点点头,“此话有理,但你既然踩死了蛐蛐儿,理应赔他,本令向来禀公执法,互不偏袒,这样吧,你再去找一只相同的蛐蛐儿来赔他就是了。”

这天下哪里有相同的两只常胜将军,就算真心去找,又岂是数日能找得到的,因此蒲城令此话一出,不仅路人大为不满,连邭二也大声抗议。
楼主:宣娇2018  时间:2019-05-19 12:38:52
第六章 顺藤摸瓜

蒲城令正要喝令退堂,介子推起身道:“大人,请容属下说一句冒犯的话,路人纵然有错,但此事本是由司市引起,司市欺民霸市,恐非一日两日,若不将他严惩,众胥吏之恶势则见风日长,吏治愈坏,国民日疲,断断不可纵容此风增长。依在下看,不光要让司市赔邭二蛐蛐的钱,还要革了他的职,打二十大板方能泄民忿。”

介子推再三进言,蒲城令早已不耐,看了眼重耳,见他一脸悠然自得的样子,不知重耳心里打的什么主意,只得耐下性子,道:“司市虽有不是,但毕竟不是什么大罪,且念他是初犯,就赔一锭银子,二十大板就免了吧。”

介子推道:“吏治之坏,皆从有令不行开始,法令出于上,而执法者却因人而异,这是将法令的威严交于下民,教唆民众行奸使诡;法令虽然严明,却无法执行,是教唆民众都违背法令,各行其是,民众对法令不懂敬畏,如何依法治理……”

介子推还要再说,蒲城令知道他必定又要讲出一番滔滔不绝的大道理来,只得挥一挥手,道:“罢了,既然书吏坚持,就照书吏所说的,让司市赔邭二蛐蛐的钱,再打二十大板吧。”

邭二和路人都无异议,这里退堂后,蒲城令过来请重耳到里面花厅上坐。

重耳在厅上入坐,笑道:“蒲令禀公执法,断案有理有节,真乃蒲城民众的父母官。”

蒲城令诚惶诚恐,连声道:“公子谬赞,小官实不敢当。"

“那介子推蒲令用着可还趁手?”

“还好,还好,只是偶尔有些迂腐。”

“介子推原是一介寒士,虽满腹诗书但于官场中事还生疏得很,有失礼之处还望蒲令多多包涵!”

蒲城令连连称是,心中暗道:看来公子对这位介子推相当赏识,幸得刚才在堂上时依了他的话,否则今日怕是不好下台。

重耳接着说起想修建城墙一事,蒲城令沉默片刻,道:“不知此事司马大人如何说法?”

“此事只需蒲令同意既可,与司马何干?”

蒲城令道:“公子要建城墙,下官自是全力安排下去,但除了银钱耗费不菲以外,修建如此规模的工程,怕没有个三年五载下不来,如今蒲城城内约有人家两万三千户,郊邑地区约有三万八千户,以每户征调民工一人,五万人轮流做工一年计算,除去农忙时节,这中间还有五万人的缺口。如今驻扎在蒲城的士兵约有三万,对外号称五万,且辎重、车马齐备,若能征得魏司马的支持,借士兵过来一同建造,则可节约不少民力和时间。”

重耳道:“此事我自会与魏司马商议,如今并非战时,让士兵们帮着一起修筑城墙,只留数千军队在郊邑驻防应无大碍。”

两人正谈着,先轸此时进来,在重耳耳边说了几句话,重耳遂起身告辞,蒲城令送出门来。
楼主:宣娇2018  时间:2019-05-19 12:41:13
重耳回到公子府,先轸将事情始末详细说了一遍。原来自重耳让先轸,赵衰当了城门令,每日在城门口巡查,发现往来的人到是不少,都无什么特别之处。

这日先轸见一汉子背着一捆柴木,自称是进城去卖柴的,先轸见他形迹可疑,便尾随在汉子后面,果然那汉子背着柴进了城,并没有去街市上卖柴,而是径直去了司马府,有人从边上的小角门接着他进去了。

重耳道:“你看他如何形迹可疑?”

“大凡卖柴的,都是挑干树枝捡,又以松木、柏木枝为上,哪里见过有捡半湿不干的树枝卖的。这人分明就是入城前,在路边随意捡了些树枝,然后假扮成柴夫,借以蒙混进城。”

重耳道:“轸弟果然是洞若观火,所幸你们并未打草惊蛇。”

重耳将卻氏兄弟,吕甥和颠颉一起叫来,又将先轸所说之事又讲了一遍,然后向众人道:“你们看此人是何来历?”

卻溱道:“公子可还记得那柳午,因感激我等为他们父女主持公道,经常来府中拜访,因此我与他颇有些结交。据他私下说,魏司马暗中勾结狄人,已非一日两日,司马从中得了大量的好处,府中金银财宝数之不尽。我问他魏司马如何结交狄人,那柳老儿却是再不肯往下说了。我看这个卖柴的八成与狄人有关。”

赵衰道:“狄人每年冬春之际都来蒲城抢掠,魏司马却屡不能禁止,其中必有缘故,这个柴夫只怕是狄人派来向魏司马通风报信的。”

重耳道:“魏犨那日送我两大箱的钱物,说是士族乡绅送给他的敬奉,我当时就觉得十分可疑,我已让人打听过,蒲城的大户总共不过二十来家,虽说在蒲城一带还算殷实,究竟比不得那些巨富官宦之家,如何平白无故地给魏犨送这么多好处?我刚才与蒲城令说要修建城墙,他言词闪烁,推三阻四,恐怕与魏犨不与干系。”

颠颉道:“这还不简单,那卖柴汉子既躲在司马府中,咱们多带些人去把他找出来,让他亲口招供不就是了。”

卻縠道:“不妥,别说咱们不一定能在魏犨府中找他出来,就算找着了,无凭无据的,魏犨随便找一条理由都能为他开脱了去。”

吕甥道:“此人若是狄人的探子,必定是要返回狄军中去的,咱们不如坐等其成,让他自己来投即可。”

吕甥遂将自己的主意说了,众人都拍手称好,重耳将各人都安排下去,分头行事,只让颠颉留守府中。

颠颉不满道:“怎么他们都有事做,却把我一人留在府中。”

重耳笑道:“这是细活,怕你做不来,后头自有你出力的时候,你先在府里养着点精神。”
楼主:宣娇2018  时间:2019-05-19 12:42:29
数日后,先轸与赵衰照旧在城门口巡守,吕甥则找了个附近的酒肆,坐在靠窗的一侧,日日喝酒赏景,如此过了两日,到了第三日,眼看已过日暮,先轸见那柴夫远远地走过来,那柴夫这次换做了商人打扮,一身长衫,身上还背了个搭链。

先轸向赵衰使了个眼色,赵衰大声喝道:“往来人等注意,再过半个时辰就要关闭城门,全城戒严,还没出城的速速出城去。”

正坐在酒肆里的吕甥得了赵衰的暗号,遂从酒肆中出来,尾随着汉子一同出城。吕甥跟着汉子走了二、三里的光景,到了一路口,赶上前面的汉子,连声道:“兄弟好快的脚程,让我一路好赶。”

那汉子转头,却并不识吕甥,诧异道:“不知兄弟是?”

“兄弟如何不记得我了,我是司马大人手下的,兄弟走了以后,司马大人才想起来把这个交给兄弟,因此让我特意走一趟,这一路好赶,总算是撵上兄弟了。”

吕甥掏出一个包裹,塞在汉子手中,汉子只觉沉甸甸,硬梆梆,用手一摸,似是两大锭元宝,当下喜上心来,全没了戒备之意,一面请吕甥向司马致谢,一面询问吕甥的名姓。

吕甥道:“在下单名甲字,姓氏不提也罢,我与兄弟一样,都是做的有家难回,两头受累的苦差,过了今日不知道明日,赚些辛苦钱,也是今日赚钱今日花,此生不做他求,只求有钱买个一醉方休。”

那汉子被吕甥说到心坎上,当下就把他当成知已,两人称兄道弟起来。

吕甥道:“前面不远处有个卖酒的铺子,咱们兄弟不如去喝上几杯再走。”

两人来到前面的路口,果然见有个酒肆,说是酒肆,其实就是挑了个酒旗在路边,扯一块帷幕挡在头上,下面摆了几块平整的大石,作为客人歇脚处。

两人在石头上坐了,问店家拿酒来,店家从里面走出,不用说正是卻氏兄弟。卻縠拿了一坛酒上来,又摆上几碟野味,吕甥道:“怎么才一坛酒,怕我们付不起酒钱吗?多拿几坛上来,我俩酒逢知已千杯少,要喝个痛快才走。”

卻縠道:“不是我们瞧不起客官,只是这酒入口虽好,劲道却烈,怕客官一时忍不住多喝了两杯,今晚就走不了了。”

吕甥道:“做生意的,哪有不说自己好的。你这是明着为客人着想,实则夸奖自己的酒好。不用啰嗦,把好酒拿上来就是。”

卻溱又拿了几坛酒上来,揭了盖子,那酒果然浓香扑鼻。吕甥遂和汉子你一碗我一碗地对着喝。吕甥只管天南地北地胡扯,那汉子却都信以为真,佩服得五体投地,架不住吕甥再三劝酒,喝了十几碗下去。

两个店家也分外热情,不停地添酒添菜,没过半个时辰,汉子就醉得两眼惺松,舌头打结。吕甥在他身后轻轻一拍,立马就趴倒在地,打起呼噜来。

三人围过来,在汉子身上一通摸索,果真在搭链里搜出一卷用羊皮筒子包裹着的绢书,打开来看,见上面写着:三日后,乙丑日,子时,按约定行事,下面的署名是乌儿答。
三人看过后把绢书按原样放好,收拾了东西,回城去见重耳。

那汉子醒来时已是深夜,见吕甥和店家都已不在,只道是都回家去了,又一摸怀中的东西安然无恙,遂放下心来,摸黑继续往前赶路。
楼主:宣娇2018  时间:2019-05-19 12:49:28
晴朗的周末,惬暖的午后,向大家问好!




楼主:宣娇2018  时间:2019-05-20 12:24:17
2019年过去的这5个多月,你经历过欢笑或者泪水,你忙过也累过,今年就快要过去一半,520,对自己说:“你辛苦了。”没有人比你自己更关爱你。

祝大家520快乐,爱自已,才能爱别人!




楼主:宣娇2018  时间:2019-05-20 13:49:40
第七章 以少胜多

吕甥和卻氏回到公子府,重耳和赵衰、胥臣并颠颉正挑灯等着他们,卻溱道:“果真不出公子所料,那人是个狄人探子,专门给魏犨和狄人传递书信的。”然后将绢书上的内容讲给重耳听。

吕甥接口道:“此人喝了酒口无遮拦,我多次拿话套他,他骂那乌儿答是个刻薄寡恩的,对狄人慷慨大方,对汉人却坚吝不堪,他在狄晋之间来回奔走这么多次,乌儿答却从没给过他一点赏赐。我又旁敲侧击问这乌儿答的来历,他说乌儿答是廧咎如部落的头领,又被称为狼主。”

赵衰道:“我以前听父亲说,赤狄国中部落众多,各自为王,常互相攻伐,众部落中又以廧咎如、潞国最为强大,常侵掠中原诸国,令人不堪其扰。”

卻溱道:“信上说三日后,按约定行事,不知是何意思?难道是狄人要来劫掠蒲城?”

吕甥道:“恐怕正是如此。”

重耳道:“好个大胆妄为的魏犨,看我不办你个私通狄贼,卖主求荣的重罪。”

颠颉道:“咱们还坐着干什么,现在就冲到司马府去,把魏小子绑起来。”

重耳道:“拿贼拿赃,只凭书信上寥寥数字,就算把他拿下了,也难以服众,不如将计就计,坐等狄贼到来,到时拿他们一个人赃并获。”

卻溱道:“如今兵马都在魏犨手中,咱们几个加上府里的家丁,也不过数百人,如何与狄人相抗?”

颠颉急得直跺脚,“这个也不好,那个又不行,眼见狄贼就要打进城来,咱们却在这里干坐着,你们不敢去,我老颠单枪匹马也要去杀他几个人来。”

先轸道:“依我看,狄人此次来,不过是为了掳掠城中的财物,必是出一支马兵,快人快马趁夜而行,他们即然有了魏犨做内应,必然没有太多的防备,咱们若预先设下埋伏,出奇不意偷袭于他,到也不是没有胜算。”

重耳沉吟道:“你至少需要多少人手?”

“五百人足够,但我需要一万枝箭。”

重耳思忖片刻,让旻把栾枝叫来,公子府别的都已完工,只有一个园子,因还要造些景致,填些湖石、假山之类的精细物件,所以栾枝整日在园中,不得抽身出来。

栾枝到后,重耳问了栾枝几句工程上的事,然后正容道:“若召集起所有的工匠和家丁,给你三天时间,能不能造出一万枝箭?”

栾枝道:“日夜赶工,正好可以造一万枝。”

“你速速召集人手去办,三日内造出一万枝箭,切记,一应人等不得出入后园,不可走漏了一丝风声。”

栾枝答应着去了,这里重耳又和众人商议许久,分工下去,近三更时分,才回房安歇。
楼主:宣娇2018  时间:2019-05-20 13:51:36
第二日赵衰按着计划前去司马府,拜见魏犨,向其说起公子想借兵建造城墙一事,魏犨道:“不是我不肯借兵,我刚刚得到探子传来的消息,翟国意欲侵犯我国边地。翟国虽是赤狄的一个小部落,但实力也不可小觑,我蒲城驻兵对外号称五万,实则不过三万,翟国若是来犯,我这里对付起来尚且自顾不暇,哪有多余的力量再去筑城。”

赵衰道:“公子的意思是这是一劳永逸,福及后世的事情,还请司马多多成全。”

“守卫蒲邑,驱遂夷狄是我魏犨的职责所在,若因他事耽误了正事,我岂不是罪无可恕,叫我如何向晋候交待。”

赵衰默然片刻,道:“既如此,在下也不好勉强,回去向公子如实禀报罢了,只是在下奉公子之命,还有一件私事,想请司马求个方便。”

“阁下但说无妨。”

“公子酷爱打猎,早在绛城时就常四处游猎。如今到了蒲地,因杂事缠身,将这一嗜好搁置了下来。前几日公子听人说此处往东一百多里有处山林,是个不错的狩猎之地,公子因此又动起心来,想向司马借五百士兵充当护卫前往打猎,不知司马能否应允?”

“这有何不可,我即刻点五百精壮士兵到公子府上,由公子安排即可。”

赵衰遂谢过魏犨,回到公子府中,见了重耳,将魏犨的话详细讲了一遍。

重耳道:“果然不出所料,他不肯借兵筑城就罢了,还用这种话搪塞,好在咱们不过是要借他五百兵,这一层他却是万万想不到的。”

重耳将五百精兵交给先轸,由他去排兵布阵。这里栾枝带着府里的一众匠人和家丁日夜赶制箭枝,一切准备妥当后,到了第三日夜间子时,月色明朗,云淡星稀,狄人果然领了一支马兵前来袭城。

领头的正是乌儿答,带了三千马兵,摸黑夜行,来到城门几十丈外,哨楼上的士兵正睡眼惺松,乌儿答借着哨楼上火把的微光,一箭将那士兵射下楼来。

门口巡逻的士兵这才惊觉有人来犯,忙吹起号角报警。这里狄人已经架了竹梯,从一丈多高的土墙上翻了过来,砍倒几个晋军,打开城门,乌儿答率众骑马抢进城来,城门口的守军见此一哄而散。

乌儿答将三千马军分为三队,一队往城东,一队往城西,城东住的都是富族大户,城西则多为平民。乌儿答自己领一支主力骑兵往县衙的库廪而来。

因乌儿答与魏犨有约在先,这次夜袭蒲城也不是第一次了,只以为与往日一样,魏犨那里虚张声势,放些兵马出来,自己进锐退速,劫得些财物就走,狄晋两军并无实质性的交锋,所以狄人只简装轻骑,连弓箭也懒得携带,用来装财物的包袱和筐篓到是带了不少。

乌儿答率马兵正经过一条街巷,这街巷不过三丈来宽,勉强够两匹马并排通行,乌儿答一马当先,眼见府禀已在不远处,忽见黑漆漆的屋顶上竖起一支明晃晃的火把,有一人探出头来向下喊道:“狼主,魏司马让小的传话,说你们远道而来辛苦了,有份厚礼请你们务必收下。”

乌儿答勒住马匹,正咀嚼着此话的含义,屋顶上已多了一排手持弓箭的士兵,乌儿答道声不好,刚拔转马头,箭矢已如飞蝗般倾泻而下,幸亏乌儿答的坐骑是一匹千里马,一阵狂奔,瞬间已跑出街巷。

乌儿答不知道后面是否有追兵,纵马又急驰一阵,到了一处开阔地,听四周无甚响动,才停下马,回头一清点队伍,一千人的队伍已经少了一半。

乌儿答怒极,破口大骂魏犨,忽听有人大喝一声,静夜时分听来似霹雳一般,一个彪形大汉从巷子走出,借着他手中的火把,只见此人满脸须髯,穿着件士人的长衫,却把衣襟下摆束在腰间,腰间系着条金丝革带,一双厚底马靴,手中拿着两把大锤子,看着士不象士,将不象将,也不知是什么来历。

那大汉舞着铜锤,瞪圆了眼睛道:“乌那小贼,你颠爷爷在此等了许久,还坐在马上干什么,下来和颠爷爷过几招,比个胜负要紧。”

此人正是颠颉,得了重耳的首肯,命他做先锋,一早就在巷子里埋伏着,好不容易等来了乌儿答,颠颉此时恨不得一招上去就砍下乌儿答的脑袋,带回去领功。

乌儿答不知这里埋伏了多少晋兵,心里慌张,哪有心思和他纠缠,拔出长刀,拍马上去,一刀向颠颉砍下。

乌儿答本想仗着自己居高临下,又有快马的冲撞之势,将来人一刀砍于马下,不想那大汉根本不躲避,举起铜锤来招架。

“咣啷”一声,乌儿答的长刀被震开去。乌儿答只觉虎口发麻,心中暗惊对方臂力之强。颠颉也被迫向后退开两步,站稳身形,又挥舞着铜锤向乌儿答的坐骑冲来。

乌儿答无心恋战,闪过身去,让身后的两名护卫接下颠颉,自己拔转马头往城门口奔去,远远地只见库禀方向多了一片通红的火把,人马影影绰绰,也不知究竟埋伏了多少人马。

此时有狄兵来报说,另两支部队也遭受了晋军的埋伏,损失了不少人马,乌儿答不知道前面还有多少晋兵,怕再中埋伏,忙传出信号,命另外两支狄军立刻撤回,狄军仓惶向城门口奔逃而去。

乌儿答逃出城门,转头恨恨道:“魏犨,本狼主以后定要向你讨回这笔帐。”

埋伏在城中的卻氏兄弟,先轸和赵衰等人带兵假意吆喝着追赶一阵,待狄军去得远了,才带兵回来。众人一齐回到府禀门口,向重耳汇报战果,重耳清点人手,除了颠颉还没有回来外,手下的五百人无一人伤亡。

众人谈论起刚才狄贼那一番的狼狈不堪,纷纷称赞重耳用计巧妙。

重耳笑道:“这避实就虚的计策原是先轸的主意,这个功劳我却不能抢了他的。”

赵衰道:“轸兄用弓箭射狄人马贼,正是以已之长,攻敌之短,又我在暗,他在明,借势造势,让狄贼难以探知咱们的虚实,所以才能以少胜多,大败狄人,轸兄的计策确实令人叹服。”

众人正说着,听得一阵喧天战鼓,魏犨带着军队也赶到了。
楼主:宣娇2018  时间:2019-05-21 13:18:44
第八章 心服口服

魏犨今日一身连缀兕甲,头戴饰着雉羽的百战盔,依旧是气势轩昂,过来向重耳拱一拱手道:“末将得到狄人来犯的奏报,赶忙领军前来,不知公子一切可还安好?”

重耳道:“可惜魏司马来得迟了点,错过了今晚的一场好戏。狄贼袭城不成,反而折损了不少兵马,已经逃出城去了。”

“听说公子仅以百人就击退狄贼千骑,公子足智多谋,胆识过人,真乃天下奇才,末将来得晚了,还请公子恕罪。”

“我并非是什么奇才,只是身为姬姓后人,从来不敢忘记‘驱逐夷狄’的祖训而已。”

魏犨手中微微冒出冷汗,道:“末将听说狄贼在城东劫掠,就赶忙带了人马过去,不想末将赶到时,狄贼已经逃走,不如末将现在就带人出城去追,或许还能追上。”

先轸道:“狄人快人快马,来去迅捷,逃走了这许久,你的兵车如何能赶得上,再说夜间作战于我兵车来说十分不利,司马为将多年,想来不会不知道吧。”

魏犨微微红了脸,只得道:“末将一时心急,到将这个给忘了。”

重耳道:“这且不去说他,我只问你,你领兵先往东城区去,西城的百姓和城中的府廪怎么办?难道司马往日都如今日一般,总是姗姗来迟一步,怪不得蒲城的防守形同虚设,任狄贼随意出入,如同出入无人之境一般。”

“是末将虑事不周,末将愿意领罪。”

正说着,颠颉回来了,身后还拖拽着一个俘虏,颠颉让俘虏跪在重耳面前,向众人道:“乌儿答那厮仗着骑了匹好马,逃得比兔子还快,我颠颉拼着两条腿,虽然没撵上他,但一锤子把他的护卫给打下马来,又追了他几条街巷,总算把他给逮住了,带给公子审问,看能不能从他嘴里问出些什么来。”

众人暗暗奇怪,颠颉一向粗叶大叶,今日怎么心细起来了。

重耳向那狄人道:“你若将所知道的都说出来,我就免你一死,并放你回去,否则立刻斩于军前。”

那狄人也是条汉子,横着脖子,就是不发一言。

颠颉怒了,上去就要一锤砸下,吕甥上前拦住颠颉,附在狄人耳边说了几句,狄人犹豫了片刻道:“狼主此行只为劫些财物,并无意大举侵犯,他将人马分成三路,一路往西,一路往城中,一路往东。因狼主与魏司马有过约定,所以往东的一路人马不过数百人,只为牵制晋军,避人耳目而已,而狼主亲率的主力部队则往……”

狄人还未说完,魏犨冷不防拔出腰间长剑,向狄人砍去,一旁的赵衰急忙出剑格挡,却还是迟了一步,狄人已被长剑刺中咽喉,倒地而亡。

魏犨道:“此贼子一派胡言乱语,只怕是乌儿答故意留下来,让他离间你我的,不杀他不足以泄我的忿。”

颠颉怒不可遏,道:“我老颠一向明人不做暗事,这个狄贼我追了半日才追到,却被你给一剑杀了,你小子莫非是想杀人灭口?”

颠颉抡起锤子向魏犨挥来,魏犨退开两步,毫不示弱,挥剑向颠颉的面门而来,两人一来一往,打得不可开交。

重耳怒叱道:“全部住手,否则一起处斩。”

两人这才停了手,颠颉犹不解恨,向魏犨道:“什么时候咱们正大光明地比试一场,我要输了,就将一对铜锤双手奉上。”

魏犨哼道:“我这把剑是家传之宝,相传是昆吾古国流传下来的,我若输了,也将此剑双手奉上。”

重耳道:“狄人还没有走远,咱们自己人已经打起来了,岂不正中狄人下怀。”

重耳向魏犨道:“任你狡辩再三,杀了人证,终是逃不脱与狄人勾结的事实。你杀了他一个,可知你罪案累累,早已犯下重怒,这几日来我这里告状的不计其数,否则我又如何能设下这个套来,引你上钩。”

见魏犨默然不语,重耳又道:“司马身为晋国公族之后,可还记得先祖的遗训,‘开疆扩土,驱逐夷狄’,想来魏老将军以前没有少对司马说过吧?”

重耳一番话,令魏犨大为羞愧,魏犨毕竟也是名门之后,心中自有一股傲气,哪能真的将祖训抛之脑后,只因这些年来,晋候违背约定,迟迟不将自己调回绛城,魏犨心中愤懑不已,这才与狄人相勾结,借此中饱私囊。

魏犨在蒲城独霸一方,自命不凡,根本不将重耳放在眼里,只当他是一纨绔子弟,仗着手下有几个能人,使些威风罢了,今日一战,晋军以少胜多,打得确实漂亮,魏犨这才对重耳心服口服,盟生了敬意。

魏犨当即脱下盔甲,交出司马的将印,跪在重耳面前,请重耳发落,魏犨左右的将领也一齐跪下,表示愿意听从重耳号令。重耳命人将魏犨先押入大牢,安抚了众将领,让先轸、赵衰等人协助各将领清点士兵,清理城中死伤的狄人尸首,一直接近五更时分才收拾完毕,晋军收兵回营,重耳与众人都回府去。

颠颉凑近吕甥道:“吕先生,刚才那贼子死活不肯交待乌儿答的计谋,你究竟和他说了什么,让他乖乖就范的?”

吕甥一笑,“我不过说魏司马出卖了你家狼主,你若不将实情说出,岂不是白白便宜了魏司马?”

颠颉这才恍然大悟。
楼主:宣娇2018  时间:2019-05-21 13:20:14
重耳自从将魏犨拿下大牢,城中的乡绅富户们见魏犨大势已去,知道魏犨再无回天的可能,那些平日受魏犨欺压的乡绅们便一齐联名,来向重耳申诉,控诉魏犨以往种种。

大部分都控诉魏犨以征要保护费为名,向他们横征暴敛,那如数上交的,魏犨便派兵保护其田产,若不愿意交的,狄人每每来劫掠时,魏犨便不出一兵一卒,让这些富户们自生自灭,往往诺大的田产一夜之间就被洗劫一空,连家中的女子和壮丁也被抢去,闹得家破人亡。

还有些平时与魏犨有过节的,也上书给重耳,拿些小事情大做文章,想借此落井下石,诸如此类的不计其数,有关魏犨罪状的竹简堆了满满一案几。

重耳为此事颇费踌躇,门客们也是意见不一,先轸主张魏犨与狄贼私通,证据确凿,如不杀他则不足以立威泄民忿。卻溱则建议魏家是晋国大族,魏犨是又是晋候亲派的驻防司马,若初来蒲城就杀了魏犨,恐晋候不悦,不如将魏犨押解回绛城,让晋候亲自裁决。

这日重耳正在书房翻看魏犨的案牍,看到一桩夺人田产,致使那家主人上吊自杀一节时勃然大怒,将简牍掷于地上,正欲将魏犨立刻处斩,此时有个探子来报说,乌儿答逃回廧咎如后,又招募起两万狄骑,正快马往蒲城赶来。

重耳吃了一惊,让探子再去打听狄人的动向,一面召众门客前来相商。众人听闻此讯,纷纷自告奋勇,要求领兵前去对抗狄人。只有吕甥独坐一旁,默然不语。重耳知道吕甥已有主意,便让众人先退下,留吕甥独自问话。

吕甥道:“乌儿答此次大举来犯,必是为了报前番的戏弄之辱,他只以为一切是魏犨的安排,自然将魏犨恨之如骨。公子何不就让魏犨带兵出战,两人在战场上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若魏犨死于乌儿答之手,正可免除公子一番手脚,也让乌儿答泄了忿,或许就此退兵也不一定。若魏犨得胜归来,则是公子不计前嫌,用人得当,晋候也必因公子首战告捷而君心大悦。”

重耳觉得有理,当即召集众将领到公子府,命人将魏犨从牢中放出,亲手将司马印信交还给魏犨,命他戴罪立功,魏犨发下重誓,不将狄人打败绝不回来。

重耳拨给魏犨两百乘兵车,以魏犨为主帅,任命先轸和魏犨为偏将,随军一同出征,卻氏兄弟则协助运送粮秣等事宜。

吩咐完毕,各人回去准备出战事宜,因狄人来得急,连送行酒也来不及喝上一杯,魏犨就带着两百乘兵车,共计一万余人,浩浩荡荡奔赴前线而去。
楼主:宣娇2018  时间:2019-05-22 15:30:04
第九章 魏犨立功

自魏犨出征以后,重耳便如坐针毡一般,每日只盼着前方的战报。这日重耳正与胥臣商议军情,忽然接到贾佗从绛城写来的信,重耳拆开来看后,长叹一声,愁眉紧锁。

胥臣问:“看公子愁眉不展,可是前方军情有变?”


“那到不是,是太傅贾佗从绛城寄来的信,其中是非曲折一言难尽,先生拿去看了就明白了。”

胥臣拿过信,原来上面说的是一件绛城新近发生的骇闻,大意是申生奉诏到宫城面见晋候,呈献祭肉和祭酒,不料竟在酒肉中下毒。晋候大发雷霆,要捉拿申生,申生遂逃回曲沃,如今动向不明。

信中末了又道:正是多事之秋,公子远在边邑,更应小心行事,多加保重。

胥臣看完,将书信放回案上,道:“公子如何看持申生下毒一事?”

重耳连连叹息,“明眼人都看得出此事大为蹊跷,哪有人会行此愚蠢之事,岂不是枉送性命?可叹我那兄长仁孝忠悌,将这一弑君逆上的罪名硬加到他身上,岂不是要毁他一生英名,骊姬用心何其歹毒。唉,我离开绛城不过半年有余,君父竟昏馈至此,任骊姬等人闹出这等事来,只怕晋国不久又将掀起一场腥风血雨,怎能不让人悲叹?”

胥臣道:“在下曾在世子门下效力过,知道世子虽为一介谦谦君子,但未免仁懦有余,果敢不足,手下又无杰出之人辅佐,此次骊姬应是有备而来,对世子痛下杀手,必欲除之而后快,恐怕世子此番凶多吉少。”

重耳摇头道:“世子虽常年忙于协助君父料理国事,少于和我宦游交集,但他身为兄长,一向宽待于我,对弟妹们也爱护有加,所谓兄友弟恭也不过如此。可惜他一生为世子身份所拘累,很多事身不由已,自古忠孝难两全,家国难兼顾,何况身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即使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也难免有失足的一日。”

胥臣叹道:“世子能得公子这个知已,也不枉他对兄弟姐妹平日的一片爱护之情。在下想,以世子的为人,恐怕他即使为难自己,也不会做出违抗君命的举动。”

重耳点头:“我也正为这个发愁,我这个做兄弟的虽是无能,此刻也需设法救他一救才好。”

“在下到是有个法子,只是恐怕公子会因此得罪于骊姬。”

“先生但说无妨。”

“公子若写信去规劝世子离开晋国,他必婉言谢绝,不如公子写一封书信给申生,借口狄人举大军进犯蒲城,蒲城危在旦夕,向绛城求救又恐路途遥远,远水解不了近火,而曲沃兵多将广,距离蒲城快马不过一日就到了,请世子火速赶来救援。想来世子护弟心切,不会不来。等世子到了蒲城,公子再以良言相劝,若能劝得世子离开晋国便罢,他若不听,公子就将申生强行软禁起来,不让他回曲沃,如此既保全了你们手足的情谊,也能救申生一命,只是骊姬若知道是公子从中作梗,只怕会将一腔怒火发泄到公子头上。”

“现在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先救兄长要紧。”

重耳让旻拿来笔墨,铺下绢布,匆匆写好了信,让人立刻快马送到曲沃去,务必亲手交给申生。
楼主:宣娇2018  时间:2019-05-22 15:31:30
重耳这里还在等申生的消息,忽有军情来报说晋狄两军在蒲城以北八十里地相遇,魏司马大破乌儿答,斩获狄人三千余人,掳得马匹两千余头,如今乌儿答已率领残兵逃回本部,魏司马也准备率军撤回蒲城。

重耳听了大喜,亲自到城外迎接,一面急修书信,派人向晋候报告战果。重耳又在公子府备了庆功酒,请魏犨、先轸和颠颉等众多有功将领宴饮。

宴席上,魏犨手持酒杯,向重耳跪道:“承公子不杀之恩,末将才能将功赎罪,侥幸打了胜仗回来,今后一切但凭公子吩咐,末将愿意誓死追随公子。”

重耳上前扶起魏犨,“司马不愧为将门之后,以少胜多,一战就令狄人大败而归,我重耳若能得司马相助,今后何愁不能成就大事。”

魏犨一口饮干了杯中酒,回到席上,与众将领一一敬酒。重耳见他与颠颉称兄道弟,尤其亲密,一改往日两人一见面就剑拔弩张的模样,心里暗暗惊讶,便将先轸叫过来,询问所以。

先轸笑道:“这里面是有缘故的。”遂和重耳详细讲了经过。原来乌儿答此次领兵前来原是为了报前番受袭之辱,他本就因魏犨暗中勾结外敌而轻视于他,又听说魏犨此次只带了二百辆兵车,共计一万多人马前来应战,更是笑他不自量力。

乌儿答野心勃勃,想要一举全歼晋军,并趁势夺取蒲城,所以也不讲什么战法,带领两万狄骑,气势汹汹直扑蒲城而来。

魏犨打探清楚狄军的动向,先寻了一处开阔地排好阵形,以一辆兵车配备七十二名步兵甲士为一作战单位,二百辆兵车交错分列而战,列成一个棋盘阵。

中原诸候国作战与夷狄不同,通常是双方先列好阵形,将帅互通名号,然后奏起三通战鼓,双方士卒跟随主帅的战车一齐冲锋上阵,所以排兵布阵犹为重要。而戎狄等蛮夷国家都是一人一骑,在马匹上厮杀作战,来去迅猛,并无固定阵法,虽较诸候国的车战威力稍逊一筹,但更灵活机动,适合各种地形。

乌儿答与魏犨两下相遇,正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两人也不答话,一声号令,各自带兵冲杀上来。

魏犨乘坐的戎车率先冲出,魏犨亲擂战鼓,指挥兵车上的弓手一齐放箭。一通密集的箭雨后,狄骑的先锋部队纷纷坠马,狄骑冲势稍缓,虎狼之势却仍不减,不待晋军第二轮放箭,乌儿答已率军冲到晋军阵前。

晋军以兵车为前锋,车右居高临下,先用一丈多长的长戟,连勾带刺,将冲在最前的狄骑戳下马来,步甲随后赶上,手执短戈,以兵车为掩护,与狄人厮杀在一起。

魏犨的戎车冲在最前,左右厮杀,所到之处,狄兵落下马来无数,令晋军士气大盛。魏犨的车右也是一名骁勇无比的力士,手执二丈长,百斤重的大铁戟,却似手到捻来一般,将长戟使得随心自如,或扫或劈,或勾或刺,四周的狄人一时不敢近前来。

乌儿答见狄兵伤亡惨重,一心要拿魏犨,亲自提了长刀向魏犨的兵车杀来,力士挥戟来拦,乌儿答假意举刀去挡,不待力士再次提戟,乌儿答虚晃一刀,勒马已绕至兵车左侧,举刀向御手砍去。

那御手正拉着八根缰绳,控着四匹马儿在战场上转圜进退,以配合车右的攻击,不想乌儿答突然转到自己身边,一刀向自己砍来,躲闪不及,正中颈肩,登时一头栽倒在车上,死前双手还攥着缰绳不放。

坐在车中的魏犨大怒,也顾不得擂鼓挥旗,拾起长矛与乌儿答战在一起。两人才战了两个回合,拉车的马儿因失去了御手的控制,又受到兵刃交击的惊吓,失蹄奔跑起来,中间的两匹服马和两边的骖马各自使力,四散而跑,车子一时失控,颠踣不止,眼看车厢就要倾覆,正带领步甲与狄人厮杀的颠颉几个大步上前,一声大吼,伸出双臂,一双铁爪抓住车厢后面的后辕,连拖带拽,硬生生将车子拽停了下来。

乌儿答紧随其后,正想趁车子倾覆之际将魏犨斩下车来,不想马车刚刚稳住的瞬间,魏犨已站稳身形,举起长矛向乌儿答斜挑过来,乌儿答用长刀格挡开去,那力士的长戟又横扫过来,乌儿答堪堪低头避过,魏犨的长矛已追及面门。

乌儿答虽然仰身躲过一击,魏犨的长矛却贴着头皮擦过,挑下一缕头发来,乌儿答惊得一身冷汗,调转马头往后退开,忽听身后一声断喝:“哪里走?”

乌儿答听出是颠颉的声音,浑身一哆嗦,冰冷的铜锤已贴着脸颊飞过,乌儿答只觉耳边一热,半爿耳朵已被割了下来,乌儿答不敢再战,转身就逃,这里狄人见狼主逃跑,也纷纷向后撤去,魏犨指挥晋军又砍杀一阵,见狄人跑远了,才下令收兵。

先轸道:“他们这一番联手作战,打退了乌儿答,两人也成了患难兄弟。”

重耳听后,到也佩服魏犨的勇武,决定还是让魏犨当都司马,并让其主持蒲城的城墙修建事宜,限期在两年内完工。

魏犨也欣然应允,为感谢重耳的再造之恩,又发下誓言,表示今后愿意驱逐夷狄,忠心护主,不敢再有二心。

众人推杯换盏,痛饮了一番,颠颉和魏犨相谈甚欢,两人愈发亲近,互报了年庚,颠颉虚长一岁,遂称兄长,魏犨自称小弟,两人相约要选了吉日,结拜为义兄弟。
楼主:宣娇2018  时间:2019-05-23 14:04:31
第十章 一场梦境

这里大家正在兴头上,门人进来禀报说,绛城来了使者,要求见公子。重耳大喜道:“我数日前才将战功报上去,不想君父这么快就派了使者前来,此番若得了赏赐,定要好好犒赏全军将士,也不枉大家苦守蒲城这么多年。”

重耳传令让使者进来,那使者大摇大摆地走进堂来,重耳忙走下来,请使者上坐。使者向众人环顾一周,傲然道:“坐就不必了,公子可知晋候身体有恙,早已下令,全国民众不得歌舞饮宴,公子却在这里大摆酒宴,这是公然蔑视君令吗?”

重耳道:“君父有疾在身,即使不下君令,我这个做臣子的也不敢开设酒宴,只是众将士们刚刚打退了狄贼,大胜而归,大家高兴,所以饮宴一番,以示庆功之意,还请贵使见谅。”

使者冷哼道:“有功没功,是晋候说了算,你们私下设宴庆功,晋候知道了可是要降罪的。”

重耳再三向使者解释,使者才道:“也罢,这原也不是我的份内之事,我此行只为传达晋候的书信而已。”

使者从怀中掏出一卷帛书,重耳双手接过,打开来看,这一看不禁目瞪口呆。只听使者道:“公子既已看过书信,想必知道该怎么做了,如没有别的事情,在下也要回去告差了。”

重耳这才缓过神来,拱手将使者送出堂外。

众人原来见绛城来了使者都颇为欢喜,满以为是打了胜仗,晋候前来赏赐众人的,不想这一番对答,让大家听得莫明其妙。

颠颉最是急躁,待使者一走,就上来将放在案上的帛书抢过来看,却忘了自己是不识字的,又将帛书交给先轸,道:“这上面究竟写了什么,那使者这般耀武扬威的?”

先轸接过帛书,念了出来,原来上面写的并非是嘉奖重耳克狄之语,而是责问重耳为何不趁胜追击狄人,言语中颇有责怪重耳不尽力之意。信中末尾还敦促重耳早日出兵,消除狄患。

众人听了都面面相觑,若不是碍着重耳,颠颉早就破口大骂了。

魏犨哈哈一笑,自我解嘲道:“末将本以为立了些微末功劳,晋候今年会让末将解调回绛城,看来又是无望,末将今生恐怕是要老死蒲城了。”

众将领都闷闷不乐,喝着美酒也只觉索然无味,重耳也就让大家早早散了。
楼主:宣娇2018  时间:2019-05-23 14:06:02
重耳回到书房,又拿出那封帛书,仔细观看,见上面字迹刚劲,一提一勾分明是晋候一惯的笔法,书信末尾还赫然盖着晋候的玉章,重耳只是诧异,为何明明是君父的字迹,却一字一句冰冷无情,似是个完全不相干的人,在叙一件完全不相关的事。

重耳枯坐良久,觉得胸中沉闷,遂起身出了书房,到庭中随意走走,其时已近夜深,又是深秋时分,北风乍起,寒虫都已停了鸣叫,蛰伏起来,夜晚显得格外的凄清。

重耳踱到后院的上房附近,见几间屋子都黑着,想来众门客都已睡下,只有北边一间小耳室内还微微亮着烛光。

重耳走近耳室推门进去,见赵衰正举着盏油灯,趴伏在案几上,仔细读着案上的一册书简。

重耳咳嗽一声,赵衰才惊觉有人,急忙起身,放下竹简,将重耳迎进屋来。重耳随手拿起案上的一册竹简,见是古书《五典》中的一篇,笑道:“如此凉夜,赵兄弟怎么还在这里禀烛夜读?”

“让公子见笑了,在下原是一介武夫,耍些刀枪棍棒之类还过得去,诗书经文却是一窍不通。在下跟着公子来到蒲城后,见公子治理城邦,教化百姓,无不明理端方,让在下好生敬佩,所以在下找了些圣贤君王的著述来看,不过为了略长些见识,明白些道理而已。在下怕扰了臣兄安睡,所以躲到这里来看书,这一看,不知不觉就过了头。”

重耳拉着赵衰面对面坐下,笑道:“赵兄弟这一番话,就已经比别人明白许多。不瞒赵兄弟,我今日为着一事心神不定,思量半日也不得结果,只得出来走动走动,却正好遇见了赵兄弟,不知赵兄弟能否为我拿个主意?”

“在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只是在下见识粗陋,请勿见笑。”

重耳便将晋候给自己的那封帛书从袖中拿出,交给赵衰道:“依赵兄弟看,这封书信是否有可能是他人伪造的?”

赵衰仔细看了半晌,向重耳道:“在下并不能确定此书信是否出自晋候之手,但依在下愚见,是晋候写的也好,不是晋候写的也好,并无什么差别。”

“哦,此话怎讲?”

“若的确是晋候所写,说明晋候已决定立奚齐为世子,将二公子和三公子谴至边邑不过是为了削弱群公子的力量,为奚齐顺利成为世子做下铺垫罢了。朝中早有臣子提议要立公子和夷吾为世子,惹得骊姬不快,所以公子此番战胜了狄人,在晋国一时名声大噪,风头更是盖过奚齐去,违背了晋候的初衷,晋候岂能再奖赏公子?若此信不是晋候写的,则说明晋候体弱智昏已久,朝政已被骊姬等人掌控,只怕他们杀了世子后,对公子也不会善罢干休,所以公子不管做什么,他们都能找出不是来。恕在下直言,公子既已远离绛都,恐怕很多事已不是自己所能掌控,从此信上就可见一斑了。”

重耳默然片刻,“赵兄弟所言有理,我到不曾想到这一层。”

“公子是聪明人,哪里会想不到,只是公子身在局中,当局者迷罢了。”

“我这两日也正是为长兄担忧,此前派去的信使已去了两日,按理说也该回来了,却迟迟没有动静,难道曲沃已经生变?”

重耳将自己写信给申生,想借申生来蒲城之际,婉言劝解申生离开晋国一事说了,赵衰道:“在下曾在骊嫱跟前侍奉过,对其为人略知一二,骊姬貌美而心狠,外慈而内忍,她既已布下天罗地网,要将世子置于死地,恐怕世子此刻已经凶多吉少。”

赵衰将当日自己在章含宫当禁卫时,骊嫱设计烧死摇风,毒害耿姬等事略说了几件,重耳听了惊道:“如此说来,骊姬姐妹专擅后宫,胡作非为已非一日两日,君父受其蛊惑已深,恐怕难以自拔。”

赵衰叹道:“《五典》上说,无所畏惧又不遵从任何道义,是毁亡的开始,骊姬虽然正当极盛之时,纵然能一手遮天,又岂是长久得了的,但对晋国而言,只怕又将掀起一场旷日迟久的腥风血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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