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疑惊悚短篇《小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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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2008-09-11 02:52:30 更新时间:2020-11-11 17:37:24

楼主:尾巴卷卷  时间:2008-09-10 18:52:30

小年
文/尾巴卷卷

郭家的新媳妇
小年有一双特别的眼睛,那双眼睛有着与生俱来的明亮,还有不可思议的成熟。
他看许小晴的眼神居然是轻蔑的,同时,右边的嘴角微微向上抽动了一下。
许小晴觉得这个婴儿外壳下面隐藏的灵魂,让人不寒而栗。
但是作为一个十个月大婴儿的继母,她不可避免地要与这个外表可爱的宝宝朝夕相对。孩子的爸爸给他取的名字叫小年,因为孩子出生那天正好是小年。许小晴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心忽然颤抖了一下。自己的小名也叫小年,也是因为出生在小年那天。
这是个不可思议的巧合,但是往往不可思议的东西会给人带来不可思议的结果。
结果无非两种,好或者坏。

小年的妈妈叫罗亿,死于难产。
小年十个月的时候,郭东城,也就是小年的爸爸,娶了许小晴。郭东城是个生意人,他的钱多得数不完;许小晴刚好相反,家里有个得了脑血栓而卧床不起的父亲,母亲早逝,大学也是自己半工半读勉强支撑下来的。就在许小晴为父亲高额的治疗费用愁眉不展的时候,她去了最大的一家婚姻介绍所。于是,许小晴认识了郭东城。凭借娇好的容貌和温柔的性情,很快,郭东城就向许小晴求婚了。
许小晴的父亲被转到最好的单人病房,在专业护理人员的照顾下,他的病情渐渐有所好转,可以借助拐杖勉强走路了。许小晴一家也从筒子楼搬到了高档小区。她不再用廉价的化妆品,也不再从街边的夜市上买衣服。
总之,因为郭东城的关系,许小晴脱胎换骨。
在强大的物质支持下,婚姻水到渠成。仅仅恋爱一个月,许小晴似乎还没有搞清楚自己是否真的爱郭东城,就已经披上嫁衣。
婚礼准备得很匆忙,许小晴跟郭老太太说起自己父亲因为身体的缘故可能不是很方便参加婚礼时,郭老太太厌恶地挥了挥手:“那就别让他来了!”
许小晴无奈地点点头,她的终身大事就这样草率地被定了下来。在那之后,这位婆婆几次三番地推辞去看望亲家,就像许小晴父亲的病会传染她一样。尽管许小晴觉得她有点过分,但是婆婆毕竟是婆婆,是长辈,不是自己能说服和应该说服的。
她能忍,她要保证父亲以后可以幸福地生活。毕竟,她接受了郭东城太多的恩惠,她明白恩惠需要回报的道理。
许小晴一直很奇怪,以郭东城的条件——无论是经济还是外表都无可挑剔,为什么他会去婚姻介绍所找自己的伴侣?照常理来说,女人对于郭东城绝对是一呼百应。
她也问过郭东城这个问题,那个男人搂着她回答道:“没错,女人要多少有多少!可是我需要的是个能照顾好家庭的贤妻良母。而她们都是看中我的钱,只是钱而已!”“那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只看中你的钱?”“至少你是个善良的女人。而且每个人都需要钱,不是吗?”
这个答案不是最好的,但是却让许小晴的心平静下来,安心地做郭家媳妇。
楼主:尾巴卷卷  时间:2008-09-10 18:53:00
婆婆与孩子
郭东城有个宽容的妈妈,许小晴有个刻薄的婆婆。郭老太太信佛,初一、十五吃斋,每天颂经三遍,喜欢清净。她说话的时候,脸上松弛的皮肤会随着嘴的一张一合激烈颤动,语气冰冷。她崇尚三从四德,许小晴没有她和郭东城的允许不可以出门;不可以和别的男人打电话;不许穿没有袖子的衣服和超过膝盖的裙子;不许上班;要保证家里一尘不染;保证自己的丈夫心情愉快;保证对婆婆恭敬孝顺;保证自己生是郭家人死是郭家鬼。许小晴继续忍,或者说不得不忍。
她无法和婆婆对抗。就像胳膊拧不过大腿,这是她的命。

许小晴不知道以前是婆婆还是郭东城照顾小年多一些,因为他们几乎都不管小年。
也许是因为许小晴的到来,他们就完全把小年交给了她,从此不闻不问。
不得不说,小年是个超级可爱的宝宝。白净的小脸蛋上有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小小年纪已经有了帅哥的潜质。他经常把细白的指头塞进嘴里,“吧唧吧唧”地吸吮着,那表情像极了品尝美味的暴发户。
小年经常穿着纸尿裤在床和地板上爬来爬去,有时快有时慢,像在和自己想象中的玩伴追逐或者玩耍。有时候,小年会用明亮的眼睛看着许小晴,很开心的样子。许小晴隐隐发现,自己对这个孩子有一种特别的感觉,很亲近,就像血亲那样的亲近感。她似乎已经忘记小年曾轻蔑的眼神,她似乎已经爱上这个小家伙了。
于是天气好的时候,许小晴会经常带小年去商场的儿童用品部买玩具。但是很奇怪,小年对电动飞机遥控汽车之类并不感兴趣。上次小年看中一套会发光的铅笔,这次他选的是一个蘑菇房子形状的手摇削笔刀。
小年抱着削笔刀看着许小晴,“嘿嘿”直笑。但是,许小晴觉得那并不是一个孩子应该有的眼神。


楼主:尾巴卷卷  时间:2008-09-10 18:54:00
蟑螂药风波
不久,许小晴发现家里居然出现了蟑螂。
那蟑螂以极快的速度向前爬着,但是很快被坐在地板上玩耍的小年掐在手里。小年抬头看看许小晴,挥动着小手里的蟑螂,笑着,然后把蟑螂再放到地板上,在它努力逃命的时候,小年再用手把蟑螂抓住,乐此不疲。
蟑螂是除了许小晴之外,郭老太太最不能容忍的生物之一。所以当天午饭过后,许小晴马上跟婆婆请了假去超市买回蟑螂粉,在厨房、洗手间的墙边仔细地撒好那些粉末,并且在下水道里也洒了一些。
夜幕慢慢降临,因为睡觉之前喝了一大瓶牛奶,小年现在已经发出细微的呼吸声,长长的睫毛像熟睡中蝴蝶的翅膀。许小晴也早早睡下了。但愿蟑螂能很快被消灭,她很不愿意看到婆婆那副阴沉的嘴脸。因为在婆婆眼里,这个家中所有不好的事情都是与自己密不可分。
但是第二天,许小晴发现,撒在厨房和洗手间墙边的蟑螂粉,全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周围也没有蟑螂的尸体。
婆婆从来不做家务,郭东城最近一直在上海出差,除了自己和小年,家里没有多余的人。忽然,许小晴被一个想法吓了一跳。
一个婴儿,一个偶尔显露成熟眼神的婴儿,他到底能做什么?

郭老太太把茶壶狠狠地摔在地上,指着许小晴的鼻子,脸上松弛的皮肤因为激动而颤抖得很厉害,额头上的青筋像兴奋的蚯蚓般一跳一跳的。
“你,这个贱人,居然想毒死我!”
许小晴帮婆婆泡好茶之后,就出去买菜了。今天是初一,郭老太太要吃素。可回来的时候,她手里拿着一张化验单,对着许小晴发疯一样吼叫着——早上喝茶的时候,郭老太太觉得味道不对,于是一向多疑的她小题大做地拿去检验,结果是茶水里含有少量的“氟虫胺”——这是蟑螂粉的主要成分。
“你居然想用蟑螂药毒死我?啊?你以为我就那么容易死?”
“婆婆……我没有!我根本什么都没做过!”
“没做过?难道蟑螂药是自己跑到我茶壶里的?”
许小晴的身体轻轻颤动了一下。家里只有三个人,婆婆、小年和她自己。
“可是,可是如果我真的想毒死你,又怎么会用蟑螂药呢?”
“好啊!你终于承认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看我老了,撑不了多久了,你想用蟑螂药一点一点毒死我!菩萨保佑,幸亏被我发现了!”郭老太太的鼻子里发出重重的“哼”,眼神轻蔑,右边的嘴角向上抽动了一下。
面对婆婆的指责,许小晴沉默了。她也只能沉默。
这时候,小年爬了过来,用沾满唾液的小手拉住许小晴的裤角,“嘿嘿”笑着。许小晴模糊的泪眼里映出小年灿烂的笑脸,那双大眼睛里闪烁着一抹得意。许小晴努力地咽下一口唾沫,向后退了一步,于是,小年眼里的得意更浓了。
那样的眼神让她觉得彻骨的冰冷。
婆婆发泄完了,从容地拨通急救电话。在医院里把心、肝、脾、胃、肾,能检查的地方通通检查了一遍之后,这位郭老太太又从容地回了家。因为她只喝了一口茶,而且还都吐出去了,所以检查结果让人满意。
许小晴一直战战兢兢地跟在婆婆后面,这样的生活让她觉得很疲倦。走进卧室准备换上睡衣时,她突然发现,红色睡衣的裙摆上居然有一些白色的粉末!许小晴的头“嗡”的一声,这些粉末会不会是蟑螂药?


楼主:尾巴卷卷  时间:2008-09-10 18:55:00
你们都一样
郭东城从上海回来了。不出所料的,郭老太太在房间里向儿子大声哭诉许小晴的种种不是,当然没有漏掉最重要的、大逆不道的、谋杀婆婆的情节。婆婆的口气像极了过去受了二房气的大媳妇,要郭东城给她做主,仿佛许小晴是她的情敌。
郭东城回到卧室的时候,许小晴正坐在床上等他。
“到底是不是你?”
“不是!”
“那就行!”
“你相信我?”
“我不是相信你,我只是相信你不是一个会用蟑螂药杀人的笨蛋。”
许小晴再没说什么,郭东城看了她一眼,眼神是轻蔑的,右边的嘴角向上抽动了一下。

命运不是一条直线,而是一条波浪线,忽高忽低。
许小晴知道郭东城的话里有话,她忽然觉得很委屈,直到很晚才睡着,她做了个梦。
小年在地板上开心地爬着,不时回头望一下许小晴。一会儿,地上出现了很多爬动的蟑螂,在地板上发出“沙沙”的声音。许小晴来不及恶心,就被小年的神情吸引过去。只见他用沾满鲜血的小手抓起一只蟑螂,看看,然后“嘿嘿”地笑,玩够了就放在地上,然后抓起另一只,玩够了再放在地上。
眼神是轻蔑的,戏谑的,不屑的。
那种眼神让许小晴嗅到了危险的味道。这时候小年不再抓蟑螂,而是爬到许小晴身上。就像猴子爬树一样,敏捷而灵巧。许小晴身上布满了小小的血手印,小年睁着明亮的眼睛,右边的嘴角向上抽动了一下,清楚地说了一句话,他说:“你们都一样!”
许小晴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但是她忽然发现小年的右手食指,正指着地上成群的蟑螂……

楼主:尾巴卷卷  时间:2008-09-10 18:56:00
婆婆之死
一天夜里,许小晴有些口渴,刚起身想下床倒杯水时,她突然看到卧室的门是敞开的,门口站了一个人。
还没等许小晴有所反应,这个人影发疯似的冲过来,一把拉起熟睡的郭东城:“东城,东城,你还记不记得你的陈叔叔?就是以前一直给我们当司机的陈叔叔,啊?”
郭东城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妈,你又怎么了?”语气冰冷,眼里闪过一丝厌恶。
“他死了,他死了……”许小晴从没看到婆婆这样惊恐的表情。
“我知道,你跟我说过好多次了,他是车祸,死无全尸的那种。怎么?他又来找你了?这样吧,明天我找人给他烧点纸钱!”
“可是,可是,我还梦到了那个女人。她说老陈的死不是意外。不是意外,那是什么呢?东城,你告诉我,她为什么这样说,啊?她有什么目的?她是不是也要让我死?啊?”
许小晴去厨房给婆婆倒了杯水,婆婆夺过来兜头倒在许小晴身上,指着她说:“出去,滚出去。”许小晴没说什么。看了看郭东城,转身走了,并把卧室的门带好。
房间里不时传出婆婆哭闹的声音。许小晴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那预感从婆婆惊恐的叫喊声中爬出来,吐着信子,顺着许小晴的后背,蜿蜒而上。

没过几天家里就出了事。郭老太太死了,死在家里,佛堂前的地板上,血流了一地。死者的脖子上插着一根会发光的铅笔。看来神也有管不了的事情。
郭老太太的死亡时间是晚上七点左右。而那个时候,郭东城正在开会,许小晴在小年睡着之后去了超市,身边都有人可以做时间证明。
谋杀案,无非就三个原因,为情,为仇,为钱财。
郭老太太早年守寡,不爱和人交往,前两个原因可以排除;现场没有任何翻动的迹象,老人身上的黄金首饰一样也没有丢,显然第三种也不可能。
调查陷入僵局,毫无头绪。
许小晴知道凶手是谁,但是她不能说,因为说了也不会有人信。谁也不会相信,一个一岁都不到的孩子可以用削笔刀削好铅笔再把铅笔插进人的动脉——简直是无稽之谈!
许小晴觉得,这一切都是小年故意安排让她知道的。他的表演需要一个观众,他想看到许小晴的惊讶和困惑。
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许小晴不禁有些疲惫。从警察局回来后,她走进浴室把身体泡在温水里。忽然,许小晴愣住了,只见自己右手的指甲缝里,有一些暗红色的东西……

小年的选择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家里出了事,许小晴发现自己和小年的关系比以前更亲近了。他开始“咿咿呀呀”地跟自己说话,虽然根本听不清是什么。但是那一刻让许小晴觉得,小年真的就是自己的孩子,仿佛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一般,那是一种很奇怪也很美好的感觉。虽然小年是个不一般、甚至有点邪气的孩子,但是一种难以割舍的情愫萦绕在许小晴心中,没办法不让自己爱他。
许小晴总是想起她和郭东城的第一次见面。那是在一间咖啡厅,轻柔的音乐,充满个性的格调。周围一对对的男女在低声倾谈着什么,气氛融洽。透过玻璃墙可以望见远处闪烁的霓虹,一片繁华。这才是生活吧,她想。
许小晴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气质不凡的郭东城,男人怀里抱了一个可爱的婴儿。郭东城说:“没办法,我觉得至少给孩子找的新妈妈应该是他自己喜欢的。”许小晴觉得郭东城是个充满温情的男人,怀里的孩子向许小晴伸出小手,没心没肺地笑着。
郭东城去上厕所了,许小晴抱着小年。孩子肉乎乎圆滚滚的身体柔软得像团棉花糖,她小心地抱着他。让人意外的,小年灵活而熟练地回头看了一眼,那是个十分成熟的动作,根本不像一个婴儿能做的出来的。于是许小晴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郭东城正好迎面归来。再看小年的时候,那双天真明亮的眼睛里居然搀杂了其它的东西,那是一种轻蔑,右面的嘴角向上抽动了一下。
许小晴手抖了抖,小年一愣,憨憨地咧开小嘴。然后“嘿嘿”笑了起来,天真无邪。
她是小年选中的人。


楼主:尾巴卷卷  时间:2008-09-10 18:57:00
郭东城之死
下雪了,明天是小年。
晚上的雪扑扑落下,在寂静的夜里,声音竟然很清晰。同样清晰的还有小年的呼吸声,那声音,就在耳边。
许小晴睁开眼睛,发现小年已经爬到自己的床上。黑暗中,小年的眼睛依然如宝石般明亮,他俯视着许小晴的脸,表情严肃。但很快,小年又对许小晴“嘿嘿”笑了起来,还轻轻地、“咿咿呀呀”地说着什么。
早上的时候,许小晴想了很久,仍旧不知道昨夜小年的举动是梦还是真实的。小年到底在跟自己说什么呢?她记得自己似乎听懂了,但是现在却一点也想不起来。
这天小年很早就起来了,他正坐在客厅的地板上玩一只皮球,很小的皮球。小年可以勉强把它抓在手里,那姿势就像在抓一只蟑螂。
许小晴在沙发上看电视,一向很忙的郭东城也难得地休息。毫无缘由的,她似乎觉得今天是个特别的日子。
郭东城悠闲地看着报纸,过了一会儿,他抬头对许小晴说:“小晴,帮我煮杯咖啡吧!”
许小晴走进厨房的时候看了坐在地上玩的小年一眼,小年正好与她目光相对,她清楚地看到,小年得意地笑了一下。
许小晴有种不好的预感。
许小晴煮了两杯咖啡。一杯递给了郭东城。自从和郭东城在一起,她也养成了喝咖啡的习惯,这是都市人的生活,都市人的习惯。
小年指着电视“咿咿呀呀”说着什么,许小晴知道他在要求换频道。于是调到了儿童频道,正好是动画片。小年开心地张着小嘴,向前爬了几步,手里拿着球天真地笑着。
这时候,郭东城说:“小晴,帮我加点糖。”
许小晴很奇怪,郭东城一向不喜欢黑咖啡加糖的!
她愣了一下,但还是起身向厨房走去。一不小心,脚下一个踉跄,许小晴手中的咖啡杯脱手落地。她来不及注意绊住自己的那个小皮球,向眉头微皱的郭东城轻声致歉后,慌忙转身跑去拿拖布。
当许小晴拿着拖布快走进客厅的时候,她听见“咕咚”一声,那是重物倒地的声音,随后传来郭东城的一声惨叫。
客厅里,郭东城横在电视前面,脖子的动脉被一块三角形的碎片割开,血喷了一地。
郭东城还在不停地抽搐着,随着身体的颤动,血一股一股地涌出来。
小年望着郭东城的尸体“嘿嘿”笑了一声,然后慢慢地爬走,把不远处的皮球重新拿到手里。
许小晴惊慌地看着小年,马上拿起电话,但是电话却什么反应也没有。许小晴回房间拿自己的手机拨通了医院的电话,刚刚挂机,她听到客厅里传来一声沉闷的呻吟。
许小晴再次看到郭东城的时候,他已经停止了抽搐。他的脖子上有东西一闪一闪,那是一支会发光的铅笔。
小年对着许小晴没心没肺地笑着,小手上沾满了郭东城的血。
许小晴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她发现自己突然很害怕这个孩子。
或许它根本就不是孩子。

农历12月23日,小年的这一天,小年和许小晴生日的这一天。郭东城还是没能保住自己的命。
许小晴被认定是凶手。
警察把她带走的时候,小年对着她伸出手仍然“咿咿呀呀”说着什么。那么熟悉的音节,似乎刺激到了许小晴的记忆,她想起昨天晚上小年的话,虽然口齿不清但是她却听得懂。他在说:“杯子杯子,落地落地。”
所有的证据都证明许小晴是凶手。郭东城死了,她作为妻子可以得到郭东城的全部财产。事发之时,也只有她在丈夫身边。当然,警察是不会把一个一岁的孩子计算在内的。
一切,合情合理。而且,证据确凿。


楼主:尾巴卷卷  时间:2008-09-10 18:58:00
一年前的小年
农历12月23日,一年前的小年。
一个女人撕心裂肺的叫喊从产房传出来,罗亿已经在里面熬了两天两夜。
孩子胎位不正,顺产的话,极有可能夭折;但如果实施剖腹产,造成孕妇大出血的几率非常大。总之,孩子和大人都很危险。医生问产妇家属:“保大人还保孩子?”
郭老太太答非所问:“是男还是女?”
医生愣了一下:“是个男孩。”
“保孩子。”郭老太太口气坚决。一旁的郭东城张了张嘴,可最后什么都没有说。
医生进去的时候无奈地摇了摇头。
结果是,罗亿死在了产房,她的命被郭老太太当成了筹码换回了一个孩子。
罗亿在死前努力地睁大眼睛,望着孩子的方向,艰难地伸出手臂。她的嘴唇颤抖着,却吐不出一个字,她感到自己的身体泡在黏稠的血液里,温暖而湿润。一阵强烈的眩晕袭来,罗亿不得不闭上了眼睛。于是,没有了痛楚,也没有了感觉……

许多年前的小年
许小晴一周岁生日那天,天空下着雪。那是那年冬天最大最美的一场雪,妖娆而凛冽。尤其是冒着热气的鲜红色的血喷射在洁白的地面上的时候,那种醒目与苍凉足以震撼人心。
司机从车上下来,看了看,颤抖地伸出手放在女人鼻子下面。然后慌张地跑回车里:“太太,她还有气,不过恐怕……”
“开车!”太太的口气很平静。
司机张了张嘴:“那……她怎么办?”
“别转弯,直接开!”
“直接开那不就从她身上撵过去了吗……这……”
“你想坐牢?”太太目光冰冷。
“不……不……不想!”
“那就照我说的去做!”
老陈在郭家已经当了十几年司机了,他对郭太太也算了解。如果是一般人说出这样的话,老陈一定会惊讶不已。但是这些话是从郭太太嘴里说出来的!
车下发出沉重的“嘎巴嘎巴”的声音,太太的嘴角微微翘起。似乎很享受这样的声音。
“去洗洗车吧!”
“是的,太太。”
服务员看到郭太太的车开过来,赶紧围过去:“您来了啊!”下一秒钟,他们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飘到沾满血迹的车轮上……
郭太太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站得笔直:“没什么,撵死了一条野狗。”
坐回车里后,老陈把车开进隧道清洗。密密麻麻的刷洗声让郭太太的心很烦,忽然,老陈慌张地说:“太太,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什么声音,别大惊小怪的!”司机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
清晰刺耳的“吱吱”声在黑暗里像一只冰冷而苍白的手臂,慢慢环上郭太太的脖径。那声音是指甲在金属上滑动的声音。就在郭太太的脚下。她甚至感到车座下已经有了轻微的凸起。郭太太努力地想喊出来,可是发不出声音。很快,黑暗褪去,汽车从隧道里开了出来。
“快,快看看车下面……有……什么?”
老陈哆嗦着下车,慢慢地跪倒,把头探到车下。一会儿,他拿着一块白色的东西送到郭太太眼前。
是块骨头,看上去是根手指的骨头。很干净,干净得不可思议。上面没有一丝皮肉。“可能是它挂在下面,车一启动,它就刮到底盘发出声音。”老陈猜测说。
郭太太看了半天,点点头。老陈不确定的表情,让郭太太很不安。

这是个现实的经济社会,任何东西都可以找到一个合适的数字标出价值。包括人命。
“一个人,一个女人,一个生过孩子的女人,一个生过孩子的又有间歇性精神分裂的女人,只值这个价钱。”
郭太太的丈夫是个商人。郭太太似乎也是。桌上的五万块钱,骄傲而整齐的立在许年的面前。
“哎!我知道你家不富裕。养孩子呢,也是需要不少的钱。这样吧……”郭太太打开精致的提包,又拿出两扎百元纸币,“这是最后的价钱。我这个人很见不得可怜的人。你要是拒绝的话,可以去告我。不过,你要知道如果你败诉,就一分钱也拿不到。而且,我们郭家可是有头有脸的,是不会随便让你诬蔑的。我一定会告你诽谤,你自己考虑一下吧……”
郭太太说完转身走了出去。司机老陈走上前,拍了拍许年的肩膀:“为孩子考虑考虑吧!”
许小晴的妈妈笑着,而且笑得很美。照片上的她像平时一样温和。即便只有黑白两种颜色,仍然掩不住她的生动她的美丽。那双眼睛闪耀着明亮的光泽,她的眼神一直跟着郭太太跃出房门……

楼主:尾巴卷卷  时间:2008-09-10 19:00:00
许小晴就是小年
“真的,真的不是我,你们要相信我!”许小晴的眼睛睁大到不可思议的程度,一脸的惊恐。尽管如此,不得不承认的是,许小晴遗传了她母亲的美貌。
“是那个孩子,是小年,一切都是他做的!从蟑螂药,到婆婆的死,还有东城的死。”还有一点得承认,间歇性精神分裂也被许小晴的母亲遗传给了她的女儿。
医生摇了摇头,在病历上记录着。也许是为了将这个可怜的女人从癫狂中拯救出来,他对许小晴说:“你说的那个孩子的确存在。不过,他在九个月大的时候就夭折了。那时你应该才刚认识你丈夫吧……”
许小晴的父亲许年从那铁门的小窗口看着表情诡异、神智不清的女儿,不住地摇头。眼泪很快填满了老人脸上的皱纹。他的喉咙里发出含糊的“咯咯”声,他的身体和精神都已经难以承受这样的打击。
医生对他说:“许小晴的精神分裂越来越严重了。在她的世界里,她既是个婴儿,又是许小晴。但是一般来说,这两个角色是不可能同时存在的。也就是说,有了许小晴就不能有小年。”
许年呆呆地看着窗外说:“可是,许小晴就是小年……”
医生愣愣地看着许年,面对一个患有脑血栓并且爱女失常的老人,问得再多再清楚都是无用。所以,医生咽下了嘴边的疑问,继续说许小晴的病情:“许小晴强行把自己人格里的婴儿角色分离出来,并且和它朝夕相对一起生活……当然,她不用为这件案子承担责任,不过,恐怕她永远都只能在这里接受治疗……”
那个厚重的铁门,像一张大嘴,在医生出去之后与墙壁紧紧咬合在一起。
许小晴看了看空寂的四周,伸出自己的右手,手上那根被血染红的铅笔有节奏地闪动着,散发着香甜的腥味……





楼主:尾巴卷卷  时间:2008-09-10 19:01:00
此文发表于《民间故事胆小鬼》08年6月号(大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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