赋得袁隆平



今天下起了小雨，我家的油菜刚种下去，正等着它呢，而稻子也已经收晒完毕，于昨天归仓了。晚上翻开《看云集》，看到《金鱼》，被那开头逗乐了，此刻，心里正好空空如也，如果也硬拟一个题目，作出一篇文章来，结果会怎样呢。看完《金鱼》，便动起笔来。
这时节是菊花的，不过前几天早已经写过了，今天上网，又看见许多人在写，只怕一直要写过重阳节，没有必要凑热闹去，何况这两天并没有看见想见过菊花。忽然想起一个人，袁隆平。
这人是应该感激一下的。在稻子装回家来，一袋一袋扛在肩上的时候，就应该想起他。那时天已经黑了，几个人匆匆忙忙地扛完一车稻，我就洗澡去了，一点也没想起他，尽管稻子压在肩上，沉甸甸的，我只觉到肩膀和脖颈给蛇皮袋弄脏了，刺戳戳的。
其实割稻子的时候就应该想起他老人家，可是割稻子已经交给收割机了，流水线似的，收割机开过去，稻草归稻草，稻子归稻子，太快了，一滴汗都不用流的，田边都不用去，一点回味也没有，哪里想得到他老人家。
其实稻子结穗就该想想他，可以说没有哪个田里的稻子不是杂交稻，不过我从来没听父亲叔叔以及任意哪位种地的老农提起过他。他们都是有过五八年闹饥荒的经历的，应该比我更知道粮食的可贵，可是他们不提他。
当稻子晒在院子里，平顶上，在太阳底下明晃晃的，出门进门必须贴着墙根绕弯的时候，我觉得这稻子晒得，走路真不方便，哪天晒得完呢。直等到晒好，搬进屋，码放整齐，真的是一点也没想起过袁隆平。倒是翻开书，看到鸟不相干的《金鱼》，忽然间想到了，很有点作的痕迹，可是杂交稻的收获，最后一道工序也已经完了，不应景了。
我几乎可以担保，将稻子碾成米的那一天，肯定还是想不起这个人来。其实哪天不吃饭呢，饭不就是从杂交稻来的么。每餐开饭前，在影片上见过，教徒们会祷告，感谢他们的主，而现实中真正有这么一个配得每餐之前感激一下的大活人，我们可以不用感激。设想一下，每餐之前感激一下这个瘦巴巴的老头，也真是一件很好笑的事情。
人赖以生存的东西，有比粮食更不可或缺的，比如水，比如脚下的土地，比如空气，我不必为我能够呼吸而感激空气，也不必感激土地，感激水，对了，还有太阳。它们也不会因为人不感激而不让人活。活着的人中间，功德最近于水土空气阳光者，除了袁隆平，还能是谁。他理应被淡忘，一如水土空气与阳光。如果受了恩惠必得表示感激，生命就没有余暇做别的事了。对于这些最应感激的，包括母亲父亲，好好的活着就是最好的感激了。于袁隆平而言，所有的稻田都种着他的稻子，没有谁给饿了肚子，这就是对他最大的感激，这也是他最想看到的吧。
袁隆平的功德要大过神农氏后稷许多倍，换成那个古老的年代，大家非拜他为王不可，而今天，在人心目中，他不能比一个当红的艺人更吃香，从中可以看出时代的飞跃来。人们在细枝末节上较量着生活之美好，生活的本根已经稳固得可以抛诸脑后了，所以袁隆平是没必要想起的。而菊花开了，或者谁谁谁怎么怎么了，充斥着各种媒体的文字图片与影像，都证明着一点：吃饱了撑得。
这就很好，比亩产多少多少万斤的报道更能说明：饥荒离我们真的空前遥远了。
十月二十七日/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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