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余壤壤在深紫色文胸和淡灰色文胸之间犹豫了一下,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内衣上犹豫,只是去相亲嘛,又不是去会情人,哪里会有这样坦承相见的机会.

想到坦承相见这个词她笑起来,她笑起来的时候左脸上有浅浅的小酒窝,她喜欢自己的左脸.

据说,女人的左脸一般比右脸漂亮,不知道有没有科学根据.

壤壤拿一件蓝黑色上衣在镜子前比划一下,她中等身材,有一种安宁的气质,这些都是讨人喜欢的,唯一的遗憾在右脸上,那里,一枚铜钱大的深蓝色胎记,涂了很厚的粉,还是遮盖不住.

她盯着右脸看了一阵,强打精神拍拍自己的左脸,对着镜子说“好运“,然后转身出去.

余壤壤走在街道上又犹豫了一下,她生活的小城有两种车子,一种是大家常见的普通的士,还有一种是摩托车加个后车厢搭成的摩的,两种车的价钱相差很大,她犹豫了好一阵子,还是打了摩的,省了十几块钱.

摩的轰突突开到红太阳饭庄门口停下,莲姨已经等在那里了,见她下车,脸上就有一丝不悦,勉强客气几句,强带笑脸把她往楼上引,走在楼梯间里,趁着旁边没什么人,赶紧附在她耳边说:“你怎么坐一个这样破的车过来,被男方看见多没面子。“

“我们幼儿园一个月就那么三、四百块钱……”她还想解释。

“别说了别说了。”莲姨打断他，“别让人听见了。”

上得二楼,穿过一段窄窄的铺着地毯的走廊,服务小姐指给她们一个取名“随风“的包间,推门进去,男方已经彬彬有礼地站起来迎接了。

壤壤看他，二十八、九岁，瘦瘦高高的，不算英俊，然而有一种精悍的气质。

那男人看壤壤也是很对眼的，暗蓝色上衣，卡其色小短裙，娇小饱满的身段，还有一头风情万种的披肩卷发，卷发梳向一边，挡住半边脸，更有一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美感。

于是两人举手投足都带着情意，一席饭吃得像一首宋词，精致风雅。

眼看一桩美事。

可惜，壤壤不小心把筷子掉到了地上，双方都弯下腰去捡，不自觉间，她的头发掀开来，男人看见了，心里一咯噔，刚拣到手里的一枝筷子又掉到了地上。

壤壤很理解的把那枝筷子也拾起来，整整齐齐摆好了在桌面上，很客气的告辞。

出了饭庄，莲姨一路埋怨她：“一双筷子嘛，掉了就掉了，拣什么拣啊！”

“反正迟早要知道的。”

“迟些总比早些好啊，大家了解了有了感情，就不计较这么多了……”

莲姨还在说，她有点烦躁，随便拦了一辆摩的就要走。

莲姨又扯住她：“不是我说你，年青青的姑娘，坐这种烂摩的，白白的失了身份……”

她左扭右扭挣脱拉扯，急急的报了个地名，关上车门缩进去。

回到家里就哭了，对着她的镜子。

“真有那么可怕吗？不就是一块有颜色的皮肤吗？”她摸一摸那枚深蓝色的胎记，“你为什么要长在这里？”

深蓝是她喜欢的颜色，然而，长在脸上，因此成了一块心病。

脱了外套换睡衣，露出为了赴宴特地换上的深紫色文胸，爱慕的牌子，她最喜欢的，忍不住指着文胸骂：“吃里爬外的，花几百块钱买了你，一点好运都不带给我。”

看见镜子里哭变形的脸，又指着镜子骂：“你有病啊？把我照这么丑！”

2
不管多难过，班还是要上的。失眠啦，失恋啦，或者生点小病，死个把非直系亲属，这些都是小事。上班是大事，私立幼儿园，通共二十几个老师，一个萝卜一个坑，少了谁都不行。何况她还没这么严重，她只是相亲失败而已。

六点五十起床，七点半准时站在校门口挂着笑脸迎接学生家长。

刚跨进办公室，同事习明宵啃着一个水津津的大梨跑过来问她：“这是第几回了？看你的样子就知道没戏了。”

“不知道啊，超过二十回之后我就没计过数了。”余壤壤一边回答一边把小灵通从脖子上取下来挂在办公桌上方。

“今天园长不在耶，可以把小灵通带到班上去。”

“谁像你啊，走到哪里都是焦点，我的电话在这里挂一年也没关系，我怀疑它早就死了，几年没响过。”

“你要是没有那块斑不知道比我强多少倍呢，”习明宵放下啃了一半的梨，若有所思皱皱眉头，“对了，我想起一件事来，听说坩潭有个很灵的神婆，可以化解前世冤孽，我看你这胎记也是从前世带出来的，不如去请她化解化解。”

壤壤拿过她吃了一半的梨啃一口，非常非常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说：“你怎么不去死？”

二人分头上课。

幼儿园上班一般是分上、下午的，上午的老师陪学生睡完中觉就可以离开，所以这天下午壤壤显得非常百无聊奈，其实百无聊奈也只不过是个借口，她是被明宵说得有点动了心了，神灵这个东西，信者则有，不信者则无，那么，何防信一信呢，反正又少不了什么。

打电话问莲姨要了生辰八字，壤壤就偷偷摸摸上了去坩潭的车，去坩潭的人还真不少，不过都是些老弱病残，有人在车上就已经开始烧香磕首了，搞得她很不自在。

前去问神的人比她想像中多得多，跟医院看病似的，要先排队挂号，挂号的长龙几乎排到了村口，直等到晚上八点多，这才轮上她。

神婆有一双老鹰一样尖锐的眼睛，看得她浑身不自在，慌慌的把生辰八字递上去，说话都结巴了，磕磕绊绊讲半天，好容易道明来意。

神婆闭上眼睛，嘴里念了一遍咒，又发了一回抖，变魔术似的往空中一抓，抓出一张字条来给她，嘱她每晚睡前对镜焚香，先磕三个响头，再念这纸条上的咒语。

壤壤打开纸条，见上面写着歪歪斜斜的墨笔字：

“乙卯正月二十日夜记梦
十年生死两茫茫！
不思量，自难忘。
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
小轩窗，正梳妆。
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
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

不看还好，一看完壤壤就忍不住笑了：“这是从我们中学课本上抄下来的诗吧。”

“你心不诚。”神婆且不理会她的嘲笑，“求神贵在心诚。你心不诚，神要罚你。”

壤壤这时已经不相信神婆能驱动什么神灵，想想自己大老远的跑来求了个苏轼的词，真是又好气又好笑。

“神要罚你。”神婆伸出枯瘦有力的手指往她脑门上指过来，冰锥似的食指险些点中她的脑门心，壤壤这才害怕起来，爬起来拿了东西就跑。

“神要罚你，你会失去最爱的人。”神婆的声音一直追着她跑出了村口。

3

真是倒霉的一天,先是求神不成反被诅咒,回来时摩的又坏在半路上.她坐在马路边的石头堆里,托着腮,想起神婆说的最爱的人,她很小就没有父母,由莲姨带大,莲姨自己就有两个小孩,烦都烦死了,哪还顾得上她,况且她又长得不好,女孩子,长得好些还招人疼,长得不好,脾气又不好,那就简直是惹人讨厌了.除此之外她再没有亲人,连特别亲密的朋友都没有,哪里会有什么最爱的人,既然没有,又谈何失去.

回到家里已经十一点多,累得澡也不想洗,四仰八叉往床上一躺.

刚一躺下就做梦,脸上开出花来，只开一朵，她是欣喜的，然后接二连三开了满脸的花，她就给吓醒了，坐在被子里尖叫，跑到镜子前仔细查看自己的脸，还好还好，它还在，只是有一点点缺陷而已。

隔了几天仍是由莲姨带着去相亲,其实她不过二十出头,倒是不着急嫁人,只是莲姨催得紧,说像她这种有缺陷的人,年纪青,还有点资本,年龄一大,那就一无是处了.

壤壤害怕变成一无是处的女人,于是乖乖的跟着莲姨阅尽男人无数.

浅灰,深紫,壤壤这回选了浅灰的文胸,对着镜子扭一扭腰,指着里面的人说:“你要给我好运.“

果然有好运,对方握了手之后就没打算放开她,两只眼睛像涂了浆糊似的,粘粘答答在她身上粘来粘去.可是.

可是他小肚子，双下巴，头有猪脸那么大,鼻子是扁的,还留半尺长的胡子,半尺是壤壤看出来的,其实也就是两三寸的样子,胡子上沾菜汤.

这些犹可忍受.

不可忍受的是他一人相亲把全部亲戚都叫了过来.

有三个姐姐,两个姐夫,一个姑姑,姨妈和姨父,还有两个表嫂.

他是不想浪费一桌豪华的菜.

吃的油腻,长得也油腻.壤壤没有半点味口,坐不下去.

回家的路上她有点报怨:“怎么这样的人也让我去见?“

“我看他还好哪,有礼貌,又懂得过日子.“莲姨说.

“也太显老了吧,“她说,“不是说二十五、六岁吗？怎么像中年人发了福？”

“人家工作好，油水多，这才是福相。男人嘛，魁梧一点好。”

“他那哪是魁梧？他是……”壤壤还想说什么，被莲姨打断了去。

“行了行了，人家还不定看得上你呢？你也是有破相的，自己别忘了.”

壤壤就不好说什么了，一路闷闷的走着,闷闷的走着闷闷的忍着,抬起头来看天,怕眼泪突然掉到地上去了.

到了家关好门才开始哭,对着镜子摔衣服.

不知道哭了多少回了,每回相亲每回哭.

“再也不去了.“指着镜子里的人说,“你听着,我再也不去了.“

余壤壤不再相亲了,习明宵很是对她看不起.

教育她:“做人呢,应该善始善终.只有善始善终,才能把事情做好.像你这样半途而废,注定一事无成.“

“就算不结婚也就那么大点子事,又不会死.“壤壤说.

“也是.“另一个同事插嘴,“感情这东西还是要讲缘分,没缘分的到了一起也会分开.“

壤壤的缘分很快就到了.

园长心血来潮决定给幼儿园招几名男教师,增加点阳刚之气,壤壤和明宵负责招聘事宜,坐在一大堆男人面前挑肥拣瘦,很是得意了一翻.

最后选定一名程姓男子和一名黎姓男子,程平入选是理所当然的,他琴棋书画都略通一二,又有爱心,懂得跟小朋友沟通,黎叙入选则完全是靠着长相,用壤壤的话来说,他长得比较面善,用明宵的话来说,他懂得对女人放电,总之,都是存了私心的.

多了两个男人,幼儿园里活跃不少,女同事更着意于打扮,也更卖力的工作,处处怕被人比下去,连园长也戴起了闲置好久的首饰,珠光宝气的,壤壤反而把头发一丝不苟的盘了起来,这回她是铁了心的,露出那块胎记,坦白所有的缺陷,每天相处在一起的人,想藏也藏不住的.


黎叙却向她走了过来,星期五的早上,她早早的去上班,他去得更早,校门口等着,帮她把车子骑到车棚里放好,又捏捏她的手臂:“穿这样少,冷吗?“一边问,一边脱了休闲外套给她披上,落落大方的举止,富于男子气概的作派,壤壤刹时间觉得心口变得很柔软很柔软.

回到家里,关在房间里,撩起头发对着镜子左照右照,还是那块胎记,没有任何改变之处.那么,幼儿园那么多漂亮女孩,他又长得那样讨好,凭什么看中我?

“魔镜魔镜告诉我,他凭什么看上我?“

转念一想,或者,他喜欢我的身材呢.虽然我脸上有缺陷,但是身材还是不错.听说男人喜欢女人的身材比脸蛋多点.她又脱了衣服对着镜子观察起来,仍未发现什么特别之处.

七上八下睡不安宁,打电话骚扰明宵:“明宵,你说你说,会不会有男人喜欢女人的身材而忽略脸蛋.“

“有是有啊,不过你这样的身材还不够格.“

“去死.“壤壤大受打击,刚刚飞扬起来的心情变得萎靡,挂了电话,无心无绪的蒙上被子睡觉.

仍是做梦,野草穿过她的身体长出来,长得飞快,蔓延成一片草原,奇怪的是她仍然有生命,只是看不见自己的身体.有马群从她身体上奔跑而过,觉不出疼痛,黎叙跨在一匹枣红色的马背上慢慢走过去,她想向他招手,却找不到自己的手.

醒来时一身冷汗,披上衣服上洗手间,回来时无意中看见从坩潭求回来的那张纸条,皱皱的摊开了放在镜台前,壤壤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把它放在了这里,因睡不着,就坐在镜台前低低的念起来,是一首怀念亡妻的词,若不是那神婆用来骗人钱财,壤壤对这首词还是满怀敬意的.她犹其喜欢其中两句: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伴着此时窗外淅沥沥的细雨,读起来更有意境,因而反复念了几遍,她这样念着,起初是一种安宁忧伤的气氛,念得久了,就生出一点异样,不知道是什么地方不对劲,没来由的身上皮肤有些发紧,好象是有些东西使她觉得紧张,有什么东西可使她紧张的呢?这是日常熟悉的房间,房间里的所有东西都是她亲手添置且使用多年的,窗户关好了,门也关好了,地板很干净,该放进衣柜的衣服都放进了衣柜,书本都整整齐齐码在架子上,再加上她前面的镜子房间里就没什么东西了,等等,镜子,是镜子,她感觉到使她紧张正是这个东西.

壤壤缓缓的抬起头来,镜子里的人也缓缓的抬起头来.这是正常的.镜子里的人总是跟着照镜子的人动作.

她缓缓抬起头来,定睛朝镜子里面看去,那里面,也有一个人正在朝她看,微微噘着嘴,眼神无辜.

壤壤不自觉的咧嘴笑了一下,里面的人也笑了一下,她挥挥手打招呼,里面的人也挥挥手打招呼,这是正常的,可是,不正常的是,那是一个男人.

壤壤终于吓得惊叫着跳起来,拿起镜台上的指甲油香水罐统统往镜子上砸,砸得镜子噼叭一顿响,那里面的人却纹丝不动,只是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好奇的看着他.

壤壤反映过来,扑到门口去开灯,心想,只要一有光,这个怪东西就会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可是他并没有消失,灯光的反射衬托得他更加面如冠玉.

确切的说,那是一个很好看的男孩子,二十二、三岁的样子，头发很短，所以显得脸颊很瘦，下巴尖尖的，鼻子挺秀。

看他长相并无怪异之处，壤壤也不那么害怕了。

她略微定一定神：“喂，你是从哪里跑出来的？”

镜中人歪一歪脑袋，看着她微微一笑，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

“我警告你，你可千万别出来，你要是赶爬出来的话，我就用这本《二十五史》打你。看到了吗？”壤壤从书架上取下那本书，“就是这本，很厚的，打在身上很疼的。你那么瘦，肯定打不过我。”

镜子里的人还是微微一笑，他笑起来真的有点迷人呢。

“喂，其实你长得很好看，干嘛要跑出来吓人啊？”壤壤拿着二十五史壮胆，走近一步问他。

镜中男孩张一张嘴，打一个手势，表示他要说话了。

壤壤扬一扬下巴示意他：“你说吧，我不怕，这会子装得这么文雅，刚刚突然出现那么鲁莽，你怎么不怕吓死我？”

“是你把我召出来的嘛。”这是那个男孩子的声音，哑哑的，又脆脆的，一种说不清楚的味道，就像玻璃摔在地上的声音。

“我没召你啊，我读诗嘛。”

“这不是诗，这是通灵的符，这种符咒可以被通灵的人赋予各种各样的解码，对应各种各样的精灵，你的符咒是对应花精的，就是漂亮的面孔。”

“漂亮的面孔？那你跑出来干嘛呀？你觉得自己够漂亮吗？”

“还好吧。”男孩子俏皮的眨眨眼睛。壤壤以为他要有什么变化，吓得跳开一步，举起手中的《二十五史》作势要打：“你要是敢变来变去我就把镜子打碎。”

“好啦好啦，我又不是神仙，我不会变的。”男孩说，“我也不是花精。是因为你求神的时候出了差错，所以，求花精的符也出了差错，这才把我给召出来了。我是住在镜子里的人。其实我们每天都要见面的，只是你看不见我。”

“不是吧。”余壤壤下意识的跳起来捂住胸口，想到自己经常脱光了衣服走来走去，一时羞愤难当“太离谱了吧，我是女人，怎么分一个男人来司管我的镜子。”

“你以为我愿意啊？”他居然这样说。

“你不愿意？！”壤壤指着自己的鼻子，不由地提高了声音，“我，我……”她本想说我每天免费让你观看裸体，你有什么不愿意的。想想这样说白让他捡了个便宜，于是改口，“你不愿意我更不愿意。”

“你每天对着镜子骂我，我更更不愿意呢！”

“我更更更不愿意。”

“我更更更更不愿意。”

……

居然就这样吵起来，吵了几个小时，余壤壤气得嘴巴都歪了，从床底下翻出一个结满灰尘的黑色大塑料袋往镜子上一套，看他还有什么本事吵。

谢谢大家,谢谢莲蓬的推荐.
小猪:还有下文,我争取每天更新一节.

谢谢苏京,3354,huohuode
我更新:)

4

一道明晃晃的阳光打在余壤壤眼睛上,她被惊醒了,先是眼睫毛一跳,接着整个人一跳,摸出枕头下的小猴闹钟一看,十点一十三,她惨叫,飞速换上外套出门,高跟鞋一歪一歪很是蹩脚,头发乱蓬蓬的,唇膏也顾不上涂,骑上单车,一路尖叫着呼啸而去.

黎叙正在教中班的小朋友做体操,穿着软软的白色棉布裤子,浅蓝色羊毛衫,站在一群小孩子中间,说不出的清爽可人.

壤壤不由看得有些呆.

黎叙见到她,呲着牙做了一个”赶快”的表情,提醒她园长正在巡查各班情况.

壤壤醒悟过来,一个翻身跃下单车,顾不上停靠妥当,抓了手袋就往办公室跑,挂好小灵通,打开抽屉取出教本,拿了简单的教具直奔任教的班级.

习明宵靠在教室门口,悠闲的交叉两腿,待她一阵风的跑过来,她轻轻伸出一只脚去拦住,笑嘻嘻的凑到她脸上说:”不用再跑了,园长早就到你班上去了,这会子估计已经讲了好几个故事给小朋友们听了.”

壤壤泄气,摊靠在墙上.

”昨晚又相亲去了?搞这么晚?”明宵问她.

“昨晚……”慢着，昨晚。

昨晚好像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发生过。

特殊的事情？

对，特殊的事情。

镜子。

是镜子。她好像记得镜子里有一个男人。

记起来了，她房间的镜子里有一个二十几岁的男孩子，他们还讲了大半夜的话，后来吵架。

镜子？吵架？余壤壤拍拍自己的脸。是做梦吧？否则，我神经衰弱了？

她推开明宵，就着她班上的窗玻璃照一照，一切正常。

又跑回办公室，拿出手袋里的小镜子照一照，没有任何异样。

做梦吧。一定是做梦。

不行，一定要回去看个究竟。

余壤壤再一次蓬头垢面骑上单车呼啸而过时，黎叙连同四十几个中班的小朋友都吃惊得扯长了脖子，像一群小白鹅看着一棵青菜从身边经过的样子。

好了，现在，她停好了车子，她慢慢走上楼梯.她想到园长帮她顶了今天的课，她这个月将会被扣二十块工资，扣0.5分操行,还会被点名批评,这些都没什么,这些都会过去,然后,房子的水电费都交了,莲姨那边也一切妥当,她没有什么后顾之忧了,她可以打开自己的房间径直走进卧房,看一看摆在窗口边的那面镶粉色边线的镜子了.首先是那面镜子还在不在,然后是,那镜子里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如果有奇怪的东西怎么办?打一架?还是逃跑?

壤壤小心翼翼走进客厅,走了几步,又觉得很不对劲,这是自己的房子,为什么要像做贼似的偷偷摸摸?她停下来,挺挺肩膀,扭动两下脖子,虚张声势迈着大步走进卧室.她刚走进卧室的时候以为镜子不见了,仔细找了一下才发现套在黑色塑料袋里,这就让她有些相信昨天晚上的事情了,那么接下来,她要不要揭开那个塑料袋子?

壤壤推开窗户看一看外面明亮的世界,一切正常而平凡,阳光很充足的照耀着,行人来往如织,朗朗乾坤之下,能有什么鬼怪？一挥手把塑料袋子揭了,还好没看到什么人.镜子里是空的.壤壤松一口气.

等等.镜子里是空的.她下意识的弯腰凑近一些看仔细,镜子里确实是空的,什么都没有.

什么都没有,连她自己的影相也没有.

呀的一声,壤壤吓得扔开塑料袋跳出去老远,她确定了.

她确定了,昨天晚上一切都是真的.

一个男声从地底下钻上来:余壤壤,余壤壤你在吗?”

“啊,不要叫我.”她抱住脑袋躲进墙角去.

“余壤壤你住在几楼啊?”地底下的声音还在叫.

”壤壤，从窗口探一下头出来好吗?”这下她听真了,是从楼下传上来的声音,软软的调子,是黎叙的声音.

余壤壤冲下楼去,顾不得关门,也顾不得体面,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扑进黎叙的怀里.

“你怎么了?怎么了?今天怎么这样奇怪?家里出什么事了吗?”黎叙拍着她的后背问.

“我……”余壤壤想告诉他家里有一面镜子出了古怪，但是，这样的话，谁会信？

黎叙一定会想：这女人，不但面貌丑陋，还有精神问题。

他们之间就彻底完了。

余壤壤慢慢冷静下来，耸耸鼻子，擦干眼泪，说：“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好啊，什么事？”黎叙显得很热情。

“我有一面镜子，坏了，不想要了。”

“我帮你拿去扔掉吧，在哪里？”黎叙要上楼去拿。

“你等着，我拿下来。”

壤壤上楼，大着胆子用塑料袋把镜子蒙起来，又用包装带扎紧了，这才拖下楼来。

黎叙早放好了脚踏车，帮着壤壤把镜子扎在车后座上。

“扔远些，我不想看见这个东西。”

“好。”黎叙非常理解的点点头。

今天不一定有了,我出去办点事,回来得早就写,明天下午一定有:)

刚办完事回来,今天肯定写不了啦,不过还是忍不住上来看看大家:)

2点58分 说要看我脸色,我的脸色也是好脸色啊,呵呵,刚到鬼话来玩,认识这么多人很高兴的.

抑郁症:我才开始写嘛,你别这么早就叫痛苦了:(

浮萍:我想,一个故事,除了伤心之外,肯定还有很多很多美好的东西,你别想得太悲凉了.

莒卓:乖.明天争取上午贴出来给你看.

girl说的故事我没看过,感觉应该很凄美.还记得叫什么名字吗?不知道网上找不找得到.
疾风,共鸣:两位新朋友好.

5
余壤壤没有镜子了。

没有镜子的日子很不自在。

早上换衣服,会下意识的往那个角落一站,抬起头,只有一墙斑驳的灰.

几次经过装饰材料店，看见里面一大片一大片等待切割的玻璃镜，踮着脚快速的走过去，走过去时又忍不住斜着眼睛一瞟，看看里面的形象，还好每回看见的都是自己，没有什么异常。

有时也会想，不知道“他”怎么样了，这个他是一定要加上引号的，喏，他是一个什么东西呢？

被扔在垃圾堆里，不知道他会不会恨我。

恨也没有用啊，总不能把他接回来吧，早早晚晚的，一抬头镜子里住着别人，吓都吓死了。就算不吓死，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也不太好吧？

且不去管他,照常上班,吃饭,喝汤,洗碗,偶尔的想一想男人,确切的说,想一想黎叙.

想到黎叙他就来了,搬上来一人多高镶着木边的玻璃镜子,镜沿上雕着繁复的各色花鸟:”你扔了旧镜子,该换一面新的.”

“不要啊,我最怕镜子了.”壤壤惨叫.

“怕镜子?”黎叙觉得古怪,”镜子有什么好怕的?”

“我的意思是说……”壤壤指一指自己的脸,”我的意思是说,我不像一般女孩子那么爱照镜子,你知道的.”

“这有什么,我觉得你比任何女孩子都更有资格欣赏自己.”黎叙鼓励她,”你很好的.”

壤壤找不出什么借口,只得让他把镜子留下.

“放哪好呢?”黎叙扛着镜子在屋里团团转,最后选定她原来放镜子的地方,”这里空着,放这儿好.”

“哦哦.”壤壤苦笑两声.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黎叙一语双关.他一直误以为那面扔掉的镜子,是以前的男友送给壤壤的.

“哦哦.”还是苦笑.

等黎叙走了,她迅速跑到阳台拨出扫帚把子,一路举在头顶上走到镜子前;”喂,里面的人,你听着,我知道你在里面,不管我读什么诗念什么经你都不许出来,以前有个不听话的自作主张显了形,结果被我痛打了一顿扔出去,喏,就用这根棒子打的.你要是不想挨棒子的话就识相点.”讲完这些话,示威似的把扫帚棒就摆在床头上.

没有什么人出现,一切如常,很多天很多个星期很多个月过去了,一切如常.

她不再害怕,一如平常的使用镜子,只是再也不在镜子面前研究裸体和文胸.

不知道为什么,心底会有一丝隐秘的遗憾,好像一个长久的预想落了空.

有时候站在镜子前愣半天,换衣服抹口红,想起那个男孩,像一场远去的梦,很不真实,很遥远.

遥远的不真实,比不真实还要显得更不真实.

她无缘无故的有了一些忧伤,然而,在这种细致长久的忧伤之中,也渐渐忘怀了那件怪事.

和黎叙的关系越来越近,他帮她买好早点带到单位,面包、馒头各买一份，想吃面包时吃面包，想吃馒头时吃馒头，不吃的那份留给黎叙。

掏心窝子的时候，她会问他：“为什么对我这样好？为什么？”

“因为你值得。”他的回答简单而温暖。她就醉了。幸福而伤感的醉了。

曾经，那么不堪的男人都看不上她，而现在，黎叙，多少女孩的梦中情人，英俊，体贴，懂得做人，没人不夸他好的，唯一的缺点是工资低，那又有什么关系呢，跟着这样的男人，就算在经济上拮据一点也是甘心忍受的，何况壤壤对金钱本来就没有太大的嗜好，她只需要简单的一日三餐，加上一间不漏雨的房子就行了。

壤壤这样说，黎叙就会笑她傻，黎叙说他家里有很好的三室二厅的房子，父母都和善，如果愿意的话，可以搬过去住，随时结婚都可以。

说到结婚，壤壤就会感觉有些突兀，她对黎叙是非常满意的，黎叙对他也是非常周到的，那么，究竟是什么地方让她感觉突兀呢？

她想不明白，就是觉得突兀。

曾经那么急于嫁人的她，面对这么无懈可击的男人却犹豫了。

“我看你是吃多了，撑坏了脑子。”习明宵痛斥她，“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了，机会来了就得牢牢把握住。”她说“把握”的时候，做了一个强有力的“一把抓”的动作。

“可是……”

壤壤想说些什么，被明宵抢断。

“可是什么？面对这么优秀的男人，你有可是的资格吗？”

“可是我还是想可是……”壤壤还没说完，被明宵按在桌上一顿捶。

可是随着两人交往的日益加深,谈婚论价终是不可避免的,他带她到家里去见父母,又去置办一些简单的家具,甚至手牵手到摄影店里看婚纱,她喜欢粉红的,他喜欢洁白的,于是商定外景穿白婚纱,室内穿粉红色婚纱.

其乐融融,没有什么不满意的.

走在街上,余壤壤会抬起头来面对蓝天深吸一口气,问自己:”我这是怎么了,这样顺利的把自己嫁出去,又是这样体贴入微富有情趣的男人,为什么会没有幸福感?”

幸福感在哪里?她掐自己的手臂,掐得青一块紫一块.幸福在哪里?

“你这是婚前恐惧,很多女人都会有,因为婚姻生活毕竟是陌生的,女人对未知的东西总是患得患失.”明宵安慰她.

“好像也不完全是这样.”壤壤叹气.

“是为经济发愁吗?”园长毕竟多有几岁年纪,考虑问题较为实际.

壤壤摇头,明宵倒是来了兴趣,扑到园长办公桌上讨论:”结了婚之后,到底是一个人的钱给两个人花,还是两个人的钱给一个人花?我就是常常想到这个问题,所以不愿太早嫁人.”

“如果对方疼你呢,那就是两个人的钱给你一个人花.如果对方不疼你呢,那就是你一个人的钱给全家人花.”园长颇为通达,”看小黎的样子,应该是很疼壤壤的.”

“那倒是,小黎虽然长得比较小白脸,对壤壤却是很有气度的.”

大家都这样赞美他,她也没有什么理由再犹豫下去了.尤其是莲姨,早就跑几十里山路在乡下选购了优质棉花为她预备陪嫁的被褥了.

黎妈妈正式下了帖子请她和莲姨过去商定结婚的日子.

壤壤着意打扮一翻,穿乳白色小外套,暗灰色铅笔裙,里面是深紫色爱慕牌文胸.莲姨也很正式,盘了头,穿酱红色外套,咖啡色大摆裤子,颇为雍容,面有得色.

一路上,壤壤谨慎莲姨与人交谈,看她那么兴高采烈的样子,壤壤怕她随时会脱口对人说出”我养女终于有人要了”这样的话.于是拽紧她的衣角,急急的往黎家赶,倒惹得莲姨耻笑:”没见过这么急于嫁人的姑娘,要是我们那个年代,听说给自己商量日子,羞都羞死了,哪能这么猴急的送货上门?”

迟早要嫁,有什么羞不羞的?壤壤懒得理会她,一路急走到黎家.

黎叙开了门,微笑着打过招呼,把她们让进里屋.

莲姨看他,穿麻色休闲西服,里面是灰白色羊毛衫,下身一条深青色裤子,生得面相端方,先在心里喝了一声彩,不由的抓住壤壤的手紧紧握了一下,意思是”很好”.

这一握手,倒把莲姨吓了一大跳,只感觉壤壤手心冒出冷汗,全身微微发抖.

她不会在这个时候犯什么毛病吧?那可千万使不得.好端端一桩婚事,别又让她给搞砸了,这姑娘,怎么总在关键时候出问题.

莲姨回头看她,只见她扶着门框眼睛直挺挺看着前方,两腿都在微微颤动了,顺着她的目光往前看,里屋坐着一男三女,男的是黎爸爸,看长相就知道了,其中一个女的是黎妈妈,她们见过的,另外两个却不知道是谁.

莲姨扶一扶壤壤的肩,示意她住里走.

壤壤强打精神走进去,黎叙过来牵起她的手,引进里屋介绍:”这是我姨妈,这是姨妈请过来的神婆,帮我们合生辰八字挑好日子的.”

就是这个神婆,壤壤两眼一黑,感觉一根冰锥似的手指再次指向她的脑门心.”你会失去最爱的人”, 这怪异的腔调再次穿刺她的耳膜,像一根又老又硬的藤,左缠右绕纠结不清.

今天没出门,写得比较多些,我接着发.

6

中国人的事情总是在饭桌上谈成的,这天由于有神婆在,大家跟着一起吃素,端上来的菜无非是青菜豆腐,神婆竖起筷子仰天拜了三拜,也不招呼大家,自顾自先吃起来.

饭桌上的气氛有些沉闷,黎爸爸打着哈哈讲了两句场面话,黎妈妈和莲姨附首桌下神秘兮兮说事情,黎叙且去忙里忙外的端菜,黎阿姨闷声不响埋头就是一个吃,壤壤一时之间如坐针毡,偷个空躲到厨房去帮忙,黎叙开始不肯让她做,拗不过才分配些简单的事情给她,无非是摘几片青菜拍几棵蒜,倒还轻巧,比坐在饭桌上好多了.

壤壤最爱吃一种蔬菜叫做茼蒿,青绿色一小棵一小棵的,有一点刺鼻的味道,喜欢的人觉得香,不喜欢的人觉得臭.这种菜很难清洗,且一大篮子只能炒一小盘.黎叙问她:”他们吃得怎么样了?还加不加茼蒿?”

“刚开始吃吧,我来洗吧,加一个.”壤壤乐得在厨房里多待一阵,于是埋头洗茼蒿,黎叙在后面拍一拍她的背,笑她馋猫,自己喜欢吃的菜就拼命洗.她且笑笑,不理会他,他又在后面拍了一拍,她还没有回头,后面的人见她总也不理,加重力气拍了一拍,壤壤感觉到拍在背上的手指,硬硬的,干巴巴的,像一根藤条,哪里是黎叙的手?

她猛的一回头,神婆正站在她后面,脸对着脸,手还抓住她手臂.

黎叙不知什么时候出去了,厨房里只得她二人.

她是有些惊吓的,但很快的,强迫自己定下心神.

“你别忙了,大家已经吃完了.”神婆说.

并没有什么惊人之语,语调很平和,像普通老太太那样慈祥客气。

难道她已经不认得我了？壤壤暗自庆幸。

她放下菜，把泡在水里的手拿出来甩一甩，神婆从门把上抓下擦手的毛巾递给她:”擦擦手.”

壤壤看看她,又看看干毛巾,勉强拿过来擦了.

“你要多吃点,今天还有事情要办呢.”神婆说.

她一惊:”什么事情?”

“说你和小黎的事情啊,不是要合八字选日子吗?”

“哦.是啊.”她定下神来,”我去吃饭.”说着出了厨房走进饭厅,刚走到饭厅门口,却见神婆安安稳稳在沙发上打坐，回头往厨房看，哪里还有人影？

黎叙打个手势示意壤壤不要出声,神婆已经灵魂出窍，上路去帮他们合八字了.

神婆去了许久,一家人大气不出的等着,只见她身体微微摇动,犹如腾云驾雾,两眼紧闭,眼珠却在眼皮底下乱窜,脸上时悲时喜如怨如诉.

好容易等到她撑开了眼皮,擦一把汗,黎妈妈赶忙上前问:”好了没?”

神婆且不理她,支撑着好似虚脱的身体缓缓站起来,收拾了东西就要走.

黎阿姨这时挺身而出扑上去扯紧她袖子:”老肖,怎么样的你倒是说个话呀.”

“我没碰到要找的人,路上被挡了回来.”肖神婆说.

“挡你的是哪路神仙?”黎姨妈惊异.

“却不是神仙,只是一个可怜人.这要问她了.”肖神婆缓缓扫过众人.

“问她?哪个她?”姨妈还要问.

“谁的罪孽谁自会去领受,我不多说了.”肖神婆不受挽留,执意走了.

黎妈妈生气得很:”这个扯淡的肖婆子,白吃了饭,收不少路费钱,什么话也没留下就走了.算个什么事嘛?”

黎姨妈听她这样说,脸上就不悦了:”人是我请来的,没办好事,路费我来出.”

黎妈妈深知自己说错话,忙的解释:”我倒不是这个意思……”

黎爸爸也赶忙解释，莲姨，黎叙都加入进去劝解，一堆人忙得团团转，却没人留意到壤壤的变化。

“谁的罪孽谁自会去领受。”她知道她指的是什么。

不待告辞，她下楼到小卖部买了一个电筒，两节白象电池，整个晚上，翻遍了那条街上所有的垃圾堆，一无所获。

“你在哪里？”她望着微明天色里暗淡的星子，“我不是故意的。你知道。”

有早起的农户上城卖菜，水淋淋一担担青绿的空心菜挑着，向她兜售：“空心菜，便宜，五毛钱两把，新鲜。”她木然的掏出钱来付了，捧两把菜叶子在胸口上慢慢往回走。

“姑娘，清早起床，面向东方，你怎么往西走啊？”卖菜的大爷叫住她。

“我家住那边。”虽然不想说话，她还是客气地回答了他。

“不对吧，你不住那边，我每天上城卖菜都碰见你的，我认得你。”

壤壤迷惑：“我家不住那边？”

“是啊，”老人指着对街，“你应该往那边走。”

壤壤当真糊涂起来，我家到底住哪儿？这样想着，天色已经大亮了，朝霞铺了满天，太阳就要跳出来了。

第一趟洒水车唱着“洪湖水浪打浪”开过来，壤壤慌乱闪避，退进一个逼仄巷落，脚下绊着异物，险些摔一跤。

“你太过分了，明明看见我站在这，还故意开过来。”壤壤责备那个司机。

“洒水车嘛，走到哪里都最大。”司机关了水探出头来逗她。

“咦，那是什么？”司机似有新发现。

“什么什么？”壤壤顺着他手指看看身后。

“好象是个好东西。”司机一下从高大的洒水车上跳下来。

壤壤也看见了，一堆黑色塑料垃圾袋里面露出一角粉红的边，是她的镜子，原来它扔在这里。

“是我先看见的。”壤壤一下扑倒在镜子上，她怕吓着那个司机。

“你这人好不讲道理，明明是我看见的先。”

“那你洒我一身水，算你赔给我的。”

“算了算了。扔在垃圾堆里也不能是什么好东西，给你算了。”司机大方的一挥手，唱着“洪湖水”走了。

原来它在这里。她扒开塑料袋把它挖出来。

“你怎么样啊？”镜子里面灰蒙蒙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喂，你还好吗？我不是故意要遗弃你的。”壤壤焦急起来，“你还在吗？我来接你回家了。”

“是我不对，我只是觉得咱们一男一女住在一起不太好嘛，又不是讨厌你，你不要生气了，出来嘛。”镜面还是灰蒙蒙的，她急得都要哭了。

不管怎么样，先带回去再说。

壤壤仍用塑料袋把镜子装好，背着往东街走。一路上有人用奇怪的眼神打量她：“这个脸上长斑的女人背着什么啊？”

“脸上长斑的女人”，这是整条街上常见的陌生人对余壤壤不谋而合的称呼。

她听到，偶尔会难过，不过也没什么，自己脸上本来就长斑嘛，还不许人家说的？

她把黎叙的镜子挪到客厅里，撕开塑料袋把旧镜子摆起来，又打了一盆热水，细细给它擦过，没有用，它还是灰蒙蒙的。

“你怎么了？是不是饿了？太久没吃东西了？你要吃什么？稀饭？馒头？还是鸡肉卷？”壤壤无奈的跪在它面前，“我都承认我错了，你还想怎么样啊？做人讲点道理嘛，是你先吓坏了我，我才抛弃你的，咱们扯平了。”

“你昨天晚上是不是跟肖神婆告状了？都说我什么坏话了？说我打你了？没有吧，我只是吓吓你。”

“喂，你到底还在不在呀？在就出来呀？”

“不出来我把你扔回去了。”

“靠，饿死了。煎两个荷包蛋吃先。”

“出来嘛……出来讲道理啊。”

“你不出来算了，我明天结婚……”

“等一下。”她听到一个哑哑脆脆的声

音说话:“等一下,我就出来.“

昨天电脑坏掉了,重装了系统,现在好多东西还没弄好,今天可能更新不了啦,大家明天再来看吧:(

重装系统时备份没弄好,很多重要的东西都丢了,哭死,我现在想杀人.

秋霜:高兴你能喜欢我的文字,抱一下.
苏京:她能看透前世今生,预知生死.

刚吃过早饭,这就去写,下午更新.

我来了.先贴一小节.接着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