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明行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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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2018-12-31 08:54:20 更新时间:2020-11-17 15:26:09

楼主:东化村  时间:2018-12-31 00:54:20
游三里屯

这两年,我隔三岔五地就路过三里屯,但还从没进去逛过。我对各色品牌店无感,这次促使我去转转的,恐怕还是屯里的两家书店。我早闻大名,却一直未睹芳踪。

平时从三里屯过,特别是周末的夜晚,那里热闹极了。在街上老远能看见太古里的牌子,这个名字特香港。然后还有优衣库的标志。几年前三里屯的优衣库发生过情色事故,有两人在试衣间里嘿咻。我还真是从那件事上才知道有优衣库这么个牌子,我一直猜这事故是不是商家的故意营销手段。

太古里是吃喝游购一体的一大组低矮建筑群。一进去,就会产生强烈的被经济殖民的感觉。几乎所有的品牌店都是外来的,而且直接就是英文店标。一错觉,还以为是在纽约第五大道。
天很冷,不过抵挡不住人们逛街的热情。店里店外,人潮熙攘。一路看过去,苹果手机店里人最多,我还以为中国人都不用苹果了。

最吸睛的是加拿大鹅的店。三周前,加拿大逮捕了华为首席财务官孟晚舟,一时舆论霸屏。民间对加拿大一片声讨,这时羽绒服品牌的加拿大鹅成了众矢之的。我也是从孟晚舟事件中才知道有这么一个加拿大品牌。这段时间内,加拿大鹅的股票跌了近20个点。两周前,太古里的加拿大鹅店还推迟开业,大概是考虑到中国民众的抵制情绪。
零下十多度的低温。我一拐弯,发现了一支长长的队伍,排了有几百人。队伍汇聚到一个还在进行外立面装修的楼前,我看见了CANADA GOOSE的洋招牌。整个三里屯,只有这一家店是排长队的。

孟晚舟同志还在温哥华取保候审,几天前中国人怒怼加拿大鹅的氛围消散得一干二净。商家只要一打折,小市民还哪里管尊严和荣誉,先占了便宜再说。微信上也在说,几个月前中国人抵制的意大利品牌杜嘉班纳,从1折打起,结果现在在华营业额不降反增。有对比才有伤害。日本车称霸全球,但在一水之隔的韩国,日本车就卖不动。我不是提倡民族主义有多么好,只是觉得民族尊严总要讲一下的。
还是鲁迅一针见血。凡是愚弱的国民,即使体格如何健全、如何茁壮,也只能做毫无意义的示众的材料和看客,病死多少是不必以为不幸的!

过了无数店而不入,只为了三联。太古里的三联设计别致,书店紧凑有序,咖啡区几乎座无虚席。三联书店的一大好处是,所售数目都是有行家预选过了的,也就是说,差不多随意抽出一本来,都是有意义的。精品书店的质量就在这里。现代人在文字面前平等,但同时又游戏文字,这是一个什么人都可以写书出书的时代。有些路边书店,胡乱进了一些书,就摆在架上兜售,在这样的店里浪费时间是相当折磨人的,真好比在臭水沟里游泳。三联把精神空间打扫得干干净净,你爱在哪儿游荡,就在哪儿游荡。三联的品质,还是京城书店里最好的。

PAGE ONE也在业界火了很久。无论三联还是PAGE ONE,均在太古里占了好位置,给书店这么高的待遇,地产商的营销之道也是高妙。PAGE ONE书店相较三联,就宽敞多了。到二楼浏览,还有现场乐队献艺。女歌手长相不俗,且一开口就老练的英文曲子,大都人才济济,魅力非凡。只逛不买,怕拎着书出去冻手。再也是考虑到,家里的新书都读不完。吾生有涯,而书无涯,不可以有涯求无涯。现在不如年轻时那样爱书如命了,既然万法皆空,就当眼前的书不存在好了。
楼主:东化村  时间:2018-12-31 21:48:17
张家湾和宋庄

午后往张家湾去,找张家湾博物馆并不费事,遗憾的是博物馆每周只开一天,而且还不是今天。不能苛责博物馆,这只是张家湾村里办的。
张家湾在北京史上是有名气的。元朝通了大运河,南来的漕粮都在张家湾卸货,这里便是物流中心。来自江浙的物资和奢侈品再由张家湾转运至京城,一时间张家湾成畿辅重地。明时,蒙古人偶尔越过古北口来抢掠,有一次差点儿把皇粮抢走。所以为加强防御,后来又修建了城墙。曹雪芹家在张家湾有商铺,张家湾村现在在萧太后河边筑了一个很大的曹雪芹雕像。

博物馆紧邻着村委会,我问门房大爷,知不知道古城遗址在哪里。老爷子忙着捆绑废纸箱子,不大愿意搭理我,让我往东走就找到了。我到了东边是条公路,公路另一侧是建筑工地。再到萧太后河边,什么也没看见,只能作罢。萧太后河接纳的是城市排出的中水,河面并未封冻,只是水色不自然。萧太后河再南一些是凉水河,水面也不冻,居然见一个人在垂钓。寒凉枯凋、了无生机,一个人可以如此若无其事地在脏水沟里钓鱼,要么是无聊了得,要么是修养了得。

北京市副中心定到了通州,通州便进入新一轮大开发。到处都在基建,建更多的楼,再住更多的人,这城市说好了要瘦身的,可是越瘦却越肥起来。处处都是破烂房子,处处都是人,古人穿越而来,会气死的。
转去宋庄,感觉通州就像没有空地了一样,到处种房子。上次去,宋庄美术馆内部装修,没看成,再去碰碰运气。

宋庄现在牛了,村外写的都是“中国•宋庄”,北京和通州根本都不算事儿。宋庄现在是中国最大的艺术家聚居群落,有数十间艺术馆,从事艺术的人逾两万。据说当年圆明园附近的一个村搞整治,把那些落魄的艺术工作者赶走,由此成就了宋庄,之后艺术家扎堆,当地支持,宋庄做大了。我去过北京的798和壹号地,规模和宋庄没法比。深圳的大芬村也有名,太局促,远不如宋庄大气。

假期村里人员稀零,好在宋庄美术馆这次开门。这座美术馆真是看着大方,进了屋感觉更开阔,太干净了,正是我想象中那样的艺术馆。宋庄人主攻当代艺术,我又偏爱当代艺术。对一板一眼的古典绘画,已经失去了兴趣,现在反而是越抽象越看不明白的,越觉得有趣味。宋庄之前时不时就冲进舆论头条的,是这里还有不少行为艺术家。有一年是艺术集会时,有人裸体跑,警察在后面追。宋庄的冲击力还有很多,不过被管的也够厉害。应该给村里画个圈,艺术家在圈里爱干啥干啥,个人愿意裸体画画也别管。裸体有什么呀。根本就没什么大不了的么。
美术馆一楼在展年画和《人民美术》发展史,二楼有些当代绘画展。美中不足的是馆里太冷了,根本没有暖气,凉气从脚底下往上冒。到后来冻得有点儿浑身抖了,就老是想着家里的温暖和软乎乎的沙发。美术馆一楼有间小书店,空间很阔,但无人光顾。捡了一本鲁虹的《中国当代艺术史》,权作宋庄留念。

2018/12/31
楼主:东化村  时间:2019-01-01 19:25:13
去潘家园

早晨起得晚了。起床后又刷微信,用了很长时间。洗漱完毕一看,半天已经过去了。想宅在房间里,又想着怎么也得走一走,遂决定去潘家园。

出了地铁,冷风扑面。潘家园院里建了好多大棚,夏天避雨遮阳的作用肯定是大大的,但冬天就把仅有的一点儿温暖也拒绝掉,走在棚子底下,寒自脚边升。我不大了解卖书的那些人什么时候出摊,元旦这天他们是一家都没出现。有就看看,没有也没关系。哪天赶上哪天看。我现在的心态,有时候都令自己吃惊,我怎么和世界和解得这么好。

潘家园是国内最大的古物件市场。溜溜达达,随便看,什么都有,还有些东西是以前从没见过的。我总怀疑,不知道有多少东西是盗墓贼挖出来的。潘家园旧货市场总体分两部分,一部分在室内,另一大部分在室外。在室内逛可避寒,不过很多店铺关门歇业。
室外主要经营古董、挂饰、手串之类的小东西。其实我对这些物品一律无感,出外旅游从来不买各种工艺品。我只是逛。有一段,我就想,我到这市场干什么来了?不单是潘家园,似乎周边一切事物都与我有隔膜,这种感觉我当年读加缪时找到过,我其实是这世界的局外人。

走起来也冷。潘家园的大棚像是伤人的利器。各个摊主都穿着厚厚的大棉裤,外面还围了一件大毛毯样的东西,搞得像喇嘛。工艺品传递的是美,这美的背后全是伤痛。说来说去,孤身坐在寒天之下卖货,为的还不就是钱么。有多少人在忍饥受冻,成就了这名满天下的潘家园。

巡了一圈,转去潘家园东南的方志馆。到了方志馆,闭馆。方志馆紧邻首都图书馆,便进首图暖和暖和。到二楼新书阅览室,书桌前几无虚席,北京人就是这么爱读书,节假日也不像我这样出去玩耍一下。
我原本是奔着首图里边的书店来的,服务台告诉我说书店早关门了。我只好浏览一番图书馆里的新书架,哪本自己都没看过,看着看着就觉得自己又像个文盲。读书这么多年,最后读出了眼高手低。很多书我是连翻都不会翻的,我自己就觉得毫无价值。让我自己写本书,我又写不出来。我对书不再有年轻时那样的热情。

回家地铁上我想起今天是元旦。去超市买了瓶红酒,晚餐自斟自酌了小半。一边饮酒,一边看微信上那些虚伪的客套祝福。窗外天色渐渐暗下来。新的一年挡都挡不住地到来了,我什么计划都没做,这一天和去年的任何一天没有任何不同。我想了想,过去的所有日子都和今天一样,也没有任何不同。今天我摸了书,喝了酒,看了假古董,有兴趣的好像也就这些。新年里要能把这些爱好维持下去,也就别无他求。
楼主:东化村  时间:2019-01-01 19:40:38
@关粉儿 2019-01-01 19:37:10
我不大了解卖书的那些人什么时候出摊,元旦这天他们是一家都没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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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才有吧
我就买过一次,十多年前了,好像买了十来本书,得去早点儿,晚了就什么都没了
去不去其实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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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其实买了也不看。堆着。
楼主:东化村  时间:2019-01-01 19:47:43
@关粉儿 2019-01-01 19:45:02
回家地铁上我想起今天是元旦。去超市买了瓶红酒,晚餐自斟自酌了小半。一边饮酒,一边看微信上那些虚伪的客套祝福。窗外天色渐渐暗下来。新的一年挡都挡不住地到来了,我什么计划都没做,这一天和去年的任何一天没有任何不同。我想了想,过去的所有日子都和今天一样,也没有任何不同。今天我摸了书,喝了酒,看了假古董,有兴趣的好像也就这些。新年里要能把这些爱好维持下去,也就别无他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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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这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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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靠。小哥厉害呀。凡是能做饭的男人,我都钦佩至极。
楼主:东化村  时间:2019-01-01 20:05:58
@事了扶伊去 2019-01-01 19:49:33
回家地铁上我想起今天是元旦。去超市买了瓶红酒,晚餐自斟自酌了小半。一边饮酒,一边看微信上那些虚伪的客套祝福。窗外天色渐渐暗下来。新的一年挡都挡不住地到来了,我什么计划都没做,这一天和去年的任何一天没有任何不同。我想了想,过去的所有日子都和今天一样,也没有任何不同。今天我摸了书,喝了酒,看了假古董,有兴趣的好像也就这些。新年里要能把这些爱好维持下去,也就别无他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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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了。新年快乐。
楼主:东化村  时间:2019-01-05 15:44:11

雀占燕巢

春和日暖,天气澄明,宜于闲游。
每次去奥林匹克森林公园,去的都是南园。把南园走上一圈,就得几个小时。结果北园还从来没去过。
五环路上车特别少,我想用不了十五分钟,就能到。喜悦之情刚刚产生,从环铁桥那里便开始塞车。走走停停,停停走走,最后用一个小时才到北园。

南园距鸟巢和水立方近,仰山、奥海等主要景点也都在南园,所以素来都是南园人众。进了北园,开始连人影儿都没见到。直到走进中央的塑胶步行道那里,才有稀稀拉拉或慢跑或快走的晨练人。

北京的树木冬季几乎全部落叶,除了那些常年老老干干的松柏。远望枯木疏林,倒也一番景致。春花秋色,各得其美,心闲自有意境。园里多水道,尽冰封。也有水深处,上面结了冰,但锦鲤如烈焰一样地在冰下燃烧,悠然游弋。

北园有处雨燕塔,倒是我早想要一看的。
城里有一种英国外交官郇和(Robert Swinhoe)给命名的鸟,叫北京雨燕(Common Swift),夏天很容易见得到。北京雨燕和我们平时看见的小燕子完全不同,长相要比家燕萌多了。

雨燕特别擅长飞行,以至于两只爪子几乎丧失了抓握的功能。雨燕也不能像家燕那样落在电线上,它每天只是不停歇地飞行。雨燕喜欢在古建筑的房檐下营巢,可是新中国成立后,北京就开始不间断地拆毁城墙和城门楼。像故宫里那些得到保护的古建筑,又在房檐下安装了防鸟网。雨燕的家园逐渐缩小,雨燕的数量也越来越少。北京最早是叫燕京的,能看得出这座城市和燕子之间的关系。城里的鸟类研究和爱好者开始呼吁要保护北京雨燕,无论如何不能让北京雨燕在京城消失。以首都命名的鸟类,全世界差不多就这种北京雨燕了。

考虑到北京雨燕的生存现状,兴建奥林匹克森林公园的时候,有学者呼吁在园内建一座雨燕塔。2008年北京奥运会前夕,这座雨燕塔就建起来了。走到雨燕塔近前,看得出这是一座经过精心设计的建筑物,像火柴盒那样的摩天大楼模样,二十多米高。
但就是这样的一座雨燕塔,建成后竟然没吸引来一只雨燕,塔上的那些木头鸟巢里都被麻雀们占领了。有研究者分析,整个雨燕塔的设计完全脱离了雨燕的生境,二千多个巢穴过多过密,最可笑的是做成或方或角形的洞口,根本就不适合雨燕进入。建筑者或以为,搭建了巢穴,自然会有雨燕来,最后却是无数的麻雀于此安了家。雨燕塔设计得漂亮,选址也很好,唯独这一过程中缺乏科学精神。学问就是学问,在学问面前,外行的自以为是会闹出笑话来的。北园里的雨燕塔就是这样的一个大笑话。


远看,柳树、报春等已隐隐有些绿意。过不了多长时间,春天会重返京城,那时人们倾城出动,北园也就不会像现在这样清净了。绕园走了一大圈,好看的鸟只遇到一对北红尾鸲。冬日的北京生物圈,是有一点儿寂寞。回家很好,一路畅行,心情也有点儿飞扬了。


备注:图片来自百度。


楼主:东化村  时间:2019-01-06 18:51:45
感谢青鸟友情回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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访白浮泉

有点儿倦怠。想宅在房间里,又觉得辜负了好时光。那就出门。有时候我很享受在路上的感觉,无所谓去哪儿不去哪儿。就是兴致高昂到像王子猷那样忽然想在雪夜访问友人。也许等到了地方,兴致又忽然低落下来,什么也不想看。

路上一点儿也不堵。有雾霾,京郊的远山完全看不见。
这次想去看看白浮泉。元朝定都北京,城市里人口多了,饮水成问题。前朝金人用的是永定河水,但这永定河从山西黄土高原那边来,流到北京时都成泥汤子。再说,如果继续引永定河水入城,夏天发洪水时,也受不了。郭守敬出了一招,说可以从京北昌平的白浮泉引水。

我查到了白浮泉公园。一看,原来不知曾路过多少次。以前水面没有现在这么大。公园在昌平城郊,遍植垂柳,冬日少人,园子里显得特别空旷。偌大的园林里,也看不见哪儿有历史遗迹。问了好几个人,都说不知道。
湖面结冰,远处有不少人在冰上垂钓,问他们肯定有收获。在冰上走,偶尔能听到咔吧咔吧的裂纹声,当然如果真要是掉进冰窟窿里,那就肯定得牺牲了。老者们在冰上镩个小洞,然后把鱼钩放进去,接着就是坐在马扎子上养神。我还真看了一会儿,鱼漂一动不动。
我就问大爷:您钓几条了?
老爷子白了我一眼:几条?仨小时了,一条也没钓上。
这本来也就是个玩儿,看架势,再一个小时也够呛。
我又问:大爷,您知道白浮泉的遗址在哪儿么?
老爷子说:哟,你可问着了。我小时候常在那边玩儿。你往那边看,山底下就是。不过现在还有没有啥了,我也说不准。
我说:大爷,谢谢您。祝你一会儿钓一条二斤的。

昌平在燕山脚下,一马平川的地表,忽然鼓出两个小山包。也不大高,估摸着也就六、七十米的样子。这山叫龙山。到了龙山门口,门卫拦住了,说里面还在维修,不让进。北京好多类似的景点都这样,因为不用考虑经济效益,就没完没了地修。
龙山顶上的龙王庙看得真切,但是山下的泉水看不见。龙泉昼夜不息,清冽甘甜。我问保安泉水现在还有没有,他说有,冬天也流,还不冻。
郭守敬凿渠引龙山的泉水西行,到了西山脚下再南行,最后会同玉泉山的泉水,一起汇入颐和园里的昆明湖。而后从昆明湖沿高粱河进城,最后抵达大内。这是皇家用水,一路有兵士看管,老百姓连碰都不能碰。这条白浮堰,现代又改造成京密引水渠。我看了看,已经冻透底了。想必北京吃上了长江水,引水渠的意义式微。

我最近想看什么都看不上。到西关那里看了一场堂会,还算照顾我。
吞宝剑、咽钢球等那些杂技,不说也罢。对一出旦角戏,留下点儿印象。上舞台的小伙又高又帅,长相真是赛过女人,当然要是五大三粗的话,那就只能出演老生了。小伙举手投足,端的一个美女子。想起过去达官贵人捧角儿,喜欢艺术自是少不了的,但唯独旦角大红大紫,隐藏的却是同性恋密码。有时候为了角儿,倾家荡产也不顾,那是玩着玩着就动了真。旧时代人有真情,不比现在,感情像牛肉注水,没有滋味。
楼主:东化村  时间:2019-01-11 22:20:18
西海子的一代宗师

我偶然得知李贽的墓地在西海子,通州在我心里的分量立马扶摇直上。因李贽的存在,通州称得上是京城的精神地标。

李贽是明末人,官至云南姚安知府,相当于现在的地级市委书记,随后辞官不干。学而优则仕,这是古代读书人的终极门径。李贽干着干着就干够了,做官要应酬,要拍马,要消耗大量的时间,这些束缚令李贽无法忍受。
人到中年忽然辞掉肥差,能做出此种举动的人注定不一般。没了生计来源的李贽投奔远在湖北的殷实好友,不惜屈尊做家教,削发为僧,开馆授徒。

李贽热衷于做学问和写作,《焚书》、《续焚书》、《藏书》、《续藏书》等等都是他的作品,坊间争睹为快,但官府视之色变。
一般的哲学史著作,在谈到明末思想时,李贽是绕不过去的。明清之际是中国专制统治的最高潮期,压迫有多重,反抗就有多烈。李贽是文艺战线孤军奋战的斗士。李贽对我印象最深的是这三点。一是他强烈的人格平等思想。他说“天之立君,本以为民”,这就把皇帝从特权的龙椅上给扯下来了,说白了,君王是为人民服务的。李贽又说,“庶人非下,侯王非高”,意思就是说当官的没啥了不起的。二是他的反权威思想。孔子被作为封建统治意识形态后,逐渐形成了绝对的政治正确。官员学者言必称孔子,考试也得按照孔子的来。李贽说,不能“以孔子之是非为是非”,《论语》有些话都是他徒弟编的,哪里就是不可动摇的经书?如果没有孔子就不行,那孔子出生以前的人怎么办?李贽说“存天理,灭人欲”那一套都是瞎胡扯,人人都可以顺 “自然之性”而生。最后一个就是李贽主张的“童心说”。作为文艺理论的意思就是,写文章就是要出自真心,像孩童心地那样淳朴。李贽的文艺观不但影响了同时代人,像公安三袁对他五体投地。后世人也认为他说的有道理。如果一篇文字东拼西凑,穿靴戴帽,每一句话都不是个人的思想,那这样的东西编写得再好看,也无任何实质意义。

李贽对时代进行了批判,黄仁宇在《万历十五年》里把他和马丁•路德相比,这评价相当之高。可惜李贽并没有将个人思想再推进一步,如果在政治平权基础上哪怕燃出一丁点儿制衡或是契约的火苗,他的地位就会在后来的哲学史上发生原子弹爆裂般的质变。
即使这样,李贽仍旧不能见容于时代。有谏官上书,说李贽在民间散布“异端邪说”,而且招女生员上课,私生活不检点。万历皇帝朱批,这种人必须得抓起来。
李贽在狱中自知结局难免悲惨,趁狱卒给他理发之际,夺过剪刀自刎。狱卒问:和尚痛不痛?
李贽说:不痛。
狱卒问:和尚为何自割?
李贽说:七十老翁何所求。
李贽流血流了两天,最后刚烈一死。

多年前我在泉州,无意间路过李贽旧宅,没得到什么保护,破破烂烂的,那时对他的了解还不大多。在得知他的墓地就在西海子后,一直想亲自去拜谒一下。
西海子公园在通州区中心,原本计划从西门入,可是西门修路,又绕到南门,南门封闭,再绕到东门,附近居民告诉我说,公园维修了一年多了,一直也没开放。我想我不能白来。把车停到路边,再从南门绕个大弯,一直走到运河边,那里有施工,从栅栏豁口进到运河,然后再转道进西海子。
一个人就踩着工地里的泥水进了公园。问一位工头模样的男子,说知不知道李卓吾墓在哪里。他回首一指,原来我刚从那里经过。

李贽墓地被一圈高过人头的铁皮包围起来,如果没人指点,确实不知道。附近浇水的园丁跟我说,你进不去的,在外面看看就行了。我踮起脚也看不清楚。绕铁皮走一圈,发现有一个角落的半块铁皮被掀开了,我想是不是也有人来朝拜李贽,用暴力弄个小门。
那块铁皮门得弯大腰钻进去,进去就正对着墓地外墙。外墙和铁皮之间是一块狭窄的通道,长满了荆棘,骚臭熏人,原来是工地工人的解手地。我屏息蹑足,小心翼翼地迈过地雷阵,钻过扎人的棘丛,进到墓地里。同时代的好友兼历史学家焦竑为其碑题字:李卓吾先生墓。李贽墓原不在这里,迁了两次,最后落定西海子。
李贽辞官后,一直是在得到朋友们的接济。古人重义,当然今非昔比。李贽的才华亦为通州人马经纶所仰慕,马经纶将李贽接到通州,出资供养与他共同探讨学问。李贽被捕后,马经纶家人要求他与李贽切割,以免连坐。马经纶绝然不允,并陪同李贽一起赴京。马经纶在京城到处找人做工作,说李贽不过一介儒生,写书发表些观点,如何能够危及社稷江山?马经纶工作无果。
李贽在北京举目无亲。马经纶与李贽非亲非故,在社会人都躲得远远的时候,马经纶为自杀后的李贽收尸,下葬。人们常常谈论到底什么才是友谊?我觉得西海子里的这则史事是为友谊作出的最好诠释。

李贽墓特别简朴,小底座上加盖了一块圆顶。墓旁有周扬的一块碑,上书:一代宗师。能得到此种赞誉的人,世上亦不多。
雾霾比昨天还重,天阴得就像要下雨。在李贽墓前,我深深地鞠上一躬。

2018/12/2
楼主:东化村  时间:2019-01-12 22:19:44
若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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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菜市口

每次路过菜市口,都觉得很惋惜。那一片旧城改造得很厉害,菜市口过去的样子已荡然无存。菜市口不光在北京,在整个中国历史上都有一席之地,不过北京人似乎不大重视。

菜市口在皇城以外,满清时代是汉人居住的地方,主要卖菜。往东有骡马市大街,是卖骡马的地方。再往东是珠市口,这是北京后来搞的地名雅化,其实是卖猪的集市。
菜市口的名气当然不是来自蔬菜,那地方人多,清政府就把那里当做行刑地。目的大概只有一个,震慑民心。以往听说最多的是推出午门外斩首,午门是皇宫的门户,真搞那么血腥,皇上自己也不会干。杀人都在菜市口。

谭嗣同是在菜市口受刑的。谭嗣同这人是大丈夫,临死不惧,而且还高喊“有心杀贼,无力回天”。一般情况下,被判斩的人通常绝望,因为人最以为宝贵的东西是没有超过生命的,命马上要没了,整个世界观自然崩坍。谭嗣同大义凛然,监斩官一看这样,叫刽子手先斩谭嗣同。谭嗣同在监狱墙上也留下名句: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刘光第被斩首时,身躯不倒。实在是太冤了。

肃顺也是在菜市口问斩的。咸丰被洋人吓死之后,托孤肃顺等八大臣。人有了大权,自然要霸气。而慈禧本来就想借机夺权,万分看不上肃顺。慈禧联合鬼子六奕,解除八大臣职权。这就是一场政变,统治集团内部火拼,肃顺等人败。解职不解恨,慈禧接着下令处死肃顺。肃顺满腹冤屈也没用,丛林规则就是谁胜谁王。行刑当天,肃顺死活不下跪,刽子手没办法,只要先把他双腿打折。

慈禧杀人上瘾。最厉害的时候在庚子年。老妖婆先利用义和团对付洋人,一俟洋人压力剧增,再转过头来用义和团替罪。1900年的夏天,慈禧以谋反罪名抓了上百人,一律押赴菜市口。菜市口地方本来不大,一天就来几十人受刑,场面是相当血腥。人要砍掉头,鲜血喷涌,几十人的血流可以想见。据说刑场上喊冤声此起彼伏,很多人是不明不白地就被杀掉。

菜市口的背后,全是专制滥权的影子。但凡圣上不希望看到谁,谁就会被送到菜市口。慈禧摇身变成一把手,把菜市口作为消灭异己的警示基地。人都怕死,慈禧就把所有权力收归一身。权力一旦失去制约,天然就变成脱缰猛虎,这已为历史仿佛明证。
我觉得中国人如果真正尊重历史,还是要尽量恢复菜市口原貌。少几家店铺关系不大,在哪儿都能重开。但北京没了菜市口,后世就少了对专制淫威的感性认识。
历史就算被写在书上,有些错误还是一犯再犯。而历史一旦被忘记,悲剧则注定会重演,这类事已屡见不鲜了。

2019/1/12
楼主:东化村  时间:2019-01-12 22:31:45
我再次感谢若啬来读贴。你的帖子回头我也去看看,主要是帖子一旦太长了,我在手机上翻页特别费事,不能一下就看见最新贴。
这也是我尽量只看新帖的原因。

另,刚贴的这篇好多错字,我写完就粘上来了。有点儿累,不愿意检查了。:)
楼主:东化村  时间:2019-01-13 17:28:38
散步将台

天气特别好,一扫昨日重霾。收拾完毕,十点多了,去将府公园转一转。北京是座大城,处处都有故事。将府公园在将台,听将台这名字都不一般。

我从驼房营下车。按照地图指示北行,不一会儿到了坝河,然后沿坝河右转东行。北京现在治水治得很好,坝河水至少不脏,缓缓东流。水中有一小土岛,有只水鸟呆萌在岛边,我觉得城市排放的中水里很难有鱼生存。果然我用手一指,鸟就飞走了,可能它自己也觉得干等没鱼,也没啥意思了。
这坝河是刘秉忠、郭守敬主持修的。元代利用坝河漕运,船只到了将台一带停泊,之后改由骆驼运进城内。漕运来的物资大部分都是皇家所用,这附近建有军事营房,管理骆驼队。驼房营也就这么个来历。郭守敬后来又兴建大都与通州之间的通惠运河,坝河就慢慢地被废弃了。

沿坝河边是一条很偏僻的小路。来往车辆飞奔,把路两侧的灰尘全部扬起来,我一边走一边吃土。我想我一定是没找对路,怎么路上不见其他人呢?吃了二里地的粉尘,到了将府公园南门,才感觉环境清幽起来。逐图索园,也不算走冤枉路。
公园里真建了一座点将台,又小又矮,气势皆无。将台的地名就是从燕昭王筑台而来。远古的事儿,当代人都说不清,所以各地常有为名人在哪儿生在哪儿死打官司的案例。

平时听黄金台的典故居多。说燕昭王建了高台放黄金,以高薪取士,四方贤人俱来,最后成就霸业,位列七雄。燕国彼时有两个首都,河北易县说黄金台在那里,北京这里知识分子多,爬梳史料找点儿黄金台的证据易如反掌,央视大裤衩那附近现在还有金台路,地铁站也叫金台夕照的。以前读书,记得说CBD施工,还挖出来一块石碑,也佐证金台在北京。

黄金台到了将府公园这里,又变成点将台了。公园门口刻了一首诗:燕昭北筑点将台,四方豪杰乘风来。莫向通覆同吊古,从来求士胜求仙。不知道这诗是谁写的,和黄金台都一个意思,就是招揽天下英才。现在别说北京和河北抢黄金台,北京市里自己都成糊涂帐了。
现在不像春天,游园的人寥寥。坝河横穿公园,河上有一座桥。站在桥上看流水,残冰正在融化。忽然想,怎么感觉还没开始过冬天,春天就要来了似的。

尽管园子里的树木都光秃秃的,但远望垂柳,已有绿意盈盈。喜鹊们好像有开始筑巢的意思,见了两次喜鹊绕旧巢察看。捡了一张隐蔽、少人,且向阳的长条椅坐下来,阳光洒面,和煦柔软。闭上眼睛,听到了大斑啄木鸟笃笃笃的啄木声,清脆悦耳。
竟日繁忙,终不免到头来一场空。昔日登上黄金台为君王效劳的豪杰们,现在都在哪儿啊?再远处,只有五环路上的车声。

2019/1/13
楼主:东化村  时间:2019-01-27 19:35:04
去泡汤

北京处在地质断裂带上,温泉资源很丰富。京北有小汤山,在古代,温泉是天然喷涌的。小汤山因温泉而闻名,明清皇室在小汤山圈地,建行宫,皇帝常带人去那里泡汤。现在因为地下水位下降,温泉水已经不能自流了,只能从几百米深的地下往外抽。

记忆里有两次泡汤印象很深刻。一次是在广东英德,那个温泉山庄在山里,夜里听四面蛙鸣,还有猫头鹰的偶尔嘲哳,头顶是漫天繁星,那时候什么也不想,是一个人找了个角落的汤池,很希望世界凝固。还有一次是去黑龙江大庆,同学邀请去泡汤。室外零下二十多的温度,喘息都冒白气,然后跳进露天的汤池里,感受冰火两重天。我们去的是杜尔伯特蒙古族自治县,同学招待了烤全羊,夜里又围着篝火跳舞。那真是一次难忘的聚会,酒喝了很多。只是好时光耐不得消磨,两年后同学忽然离世。现在我泡温泉,就能想起同学,因为人生中遇到一位好朋友实在是很难,可惜他又提前离场。

这次泡汤没去小汤山,一直听说蓝调庄园那里也不错。是第一次去蓝调庄园,没想到那么大,里面有草莓采摘,有滑雪场,有餐厅,有各种娱乐设施,夏天还有薰衣草和各种花。北京好玩的地方有不少,只因没去过,就没体验。
我对室内泡汤的兴趣不算太大。总觉得室外露天的好一些,至少人少,免了孩子和女人们的聒噪。一家人还真找到一个小空池子,汤池四周的竹子很绿,就像夏天那样滋润。坐在池里望天,不时有大飞机从附近过,落到北边的首都机场那里去。水太热,我又不愿意全身浸下去。太热的水我受不了,太冷的水也不行,泡汤怎么和这大半生都一个感觉,总是难以调和。

泡温泉是一方面,我始终惦记着去搓澡。在南方生活那段,深圳搓澡的地方特别少,然后一年搓一次澡,大约都是回北方和同学一起去的。有一次同学在旁边看我搓澡,给他吓坏了,问我几年没搓过澡了,可能我一个人身上的泥比好几个人加一起还多。我在深圳天天洗澡,但是泥都藏在肉里,我也没办法。宝玉就说男人是泥做的,浊臭逼人,估计他自己也很少搓澡,有经验。
我确实有几个月没搓过澡了。要是没有人陪着,我懒得一个人跑去桑拿房洗澡搓澡。但是我还特别喜欢搓澡,只要回东北,第一件事差不多就是和朋友去洗澡。我有一个中学同学,他十分了解我,每次都请我去搓澡,每次都数落我脏。

这次给我搓澡的师傅是东北人,他一开口我就听出来了。我趴在长条案板上,小屋里又进来个人,还问:搓澡得把短裤脱了么?虽然没听出口音,我估计这人没准是广东来的。穿短裤搓澡该是怎么个搓法呢?脑洞小,想不出来,只觉得那些泥巴会全都流进短裤里。广东人似乎不怎么搓澡,起码是不会在公共浴池里搓澡。
我能听见泥巴掉落的声音。师傅跟我说,你身上泥太多,建议我用浴宝。他说这个东西有利于脱泥。我知道师傅是梅河口来的,他说梅河口没发展起来,火车从那里过,到处都是“八荣八耻”一类的牌子。

师傅搓我脚丫的时候,痒得我笑出来,浑身上下都是痒痒肉。师傅一看我笑,就拍了几下我脚掌,表示搓完了。之后,师傅推荐我搓盐。这些东西我以前都搞过,我知道师傅一旦推销成功,会有提成。遇到的是东北师傅,不用就像有亏欠,让师傅给我浇了一身的奶和盐。全部冲洗一新,觉得身上轻松了很多,可以过年了。
女儿说要吃海底捞,我们就奔着附近的常营去了。

2019/1/27
楼主:东化村  时间:2019-02-01 20:33:58


交嘴雀

我第一次见交嘴雀是在北海公园,很多年以前了。北海公园是北京市民文化的大本营,凡是有两下子的,都愿意去北海显摆显摆。有人拖着脚丫子大小的毛笔,蘸了湖水,在人行道上写书法。也可能一辈子都在写字,书法确实很漂亮。有老人凑在一起踢毽子,身体轻盈,毽子前后翻转,可以几分钟都不落地,是让人叹为观止的。

我见一堆人围成个圈儿,也过去看热闹,是玩鸟的。这鸟长得怪,野外还从没见过,体型和金翅雀差不多,唯独嘴巴独特,上下喙在尖端处是交叉起来的。开始还以为是养鸟人故意弄的,后来查资料得知,交嘴雀就这样。交嘴雀在公园里专门捡硬币,谁往远处扔一块一元钱的硬币,小雀紧忙飞过去把硬币叼起来,然后交给主人。游人没人在乎一个硬币,都往地下扔,交嘴雀忙得不亦乐乎。开始还以为养鸟人靠这个赚钱,后来他说,谁扔的硬币,可以去他那里取回。人家就图一个乐儿。

我们在动物园里可以看见鹦鹉叼钱之类的,北京人玩的是交嘴雀,十个人中也不见得有一人见过交嘴雀,都以之为奇。京城的玩家们擅长琢磨这些稀奇古怪的玩法儿,这都是满清八旗留下来的遗风。深冬数九寒天的,有老北京忽然从怀里掏出一个瓶子,里面装着蝈蝈,还会叫,这都不用惊奇。
我第二次见交嘴雀是在工人体育场北门。踩车路过时,见一老人在那里玩鸟儿,停下来看热闹。老头儿见有观众,就特别认真地操练他的交嘴雀。老人向天空一扬手,落在自行车把上的交嘴雀立马就飞出去,在空中漂亮地打个旋儿,然后飞回来,落到老人手中,嘴里衔着一颗珠子。老人把珠子拿下来后,小雀再次落回到老人的自行车把上。接下来的几次操练,每次都特别成功。我给老人鼓掌,他说让我看更好的。老人先扔一颗珠子,交嘴雀接到后的霎那,再扔一颗,小雀直奔另一颗,回到老人手中时,嘴里有两颗珠子。整个过程电光石火,我根本都看不见珠子飞出去,但是交嘴雀看得清清楚楚。
训练交嘴雀叼珠子不是件容易事儿,需要耐心和精力,老北京们唯独不缺这股劲儿。

交嘴雀能飞,身上也没任何束缚,我看着看着,又觉得不可思议,这鸟儿怎么不飞走呢?如果它飞走,谁都拿它没办法。它落回来,我听老人有时候还数落它几句,不知道它能不能听得懂。
《红楼梦》里,贾蔷哄龄官高兴,也买鸟给她表演。龄官看着看着就哭起来,说自己就像那只鸟,被关起来,给人戏弄。
这时候,不知道心里是赞交嘴雀的功夫好,还是悲伤它的命运好了。被人豢养惯了,慢慢就忘记了自己的习性,哪怕是把天空全给它,它也没能力要了。看看多可怕,龄官道破了局,终究是个玩物而已。

2019/2/1
楼主:东化村  时间:2019-02-02 21:04:16
游阅微草堂

冬末去阅微草堂,显然不是最好的季节,因为无法看到纪晓岚当年栽种的紫藤花盛开的样子。况且我们磨磨蹭蹭,从前门溜达到草堂时,那里马上就要下班了。

阅微草堂是纪晓岚在北京的宅邸,位于珠市口西大街的街边上。至少十年前,我在草堂旁边的晋阳饭店吃过饭,之前据说晋阳饭店就是占用阅微草堂的。那次饭局上的餐客,都对纪晓岚没什么兴趣,所以也就没去看看。阅微,大概有洞烛幽微的意思,身处斗室而博阅天下。

纪晓岚是乾隆朝名人,拿过进士,博学多才,世所称道。纪晓岚的才华为乾隆看重,所以除了短暂在外地任职以外,一直被皇上留在身边,以备顾问。“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纪晓岚于此中可说是顺风顺水。做封疆大吏有实权,但天天伺候皇上却有名声。乾隆确实无比器重纪晓岚,即使一度被贬到新疆,最后也还是召回京城。艺多不压身,有学问总是好的。如果当官只会吃吃喝喝,油嘴滑舌,皇上还真不会用,至少不会在身边用。当然,太监除外。

纪晓岚后来也官至尚书,相当于现在的部长。想想那时北京城里到处都是王爷、贝勒的,哪儿都是皇上的亲戚,尚书好像也根本算不上什么有实权的大官。让纪晓岚名垂后世的不是他的官职,而是他在文化领域的杰出成就。一个是纪晓岚总主编最大的图书集成《四库全书》,这件事是写进史书的。另一个则是纪晓岚编写的名作《阅微草堂笔记》。这本书和《聊斋志异》齐名,也是进了文学史的。《阅微草堂笔记》记述的都是一些民间流传的小故事,饶有趣味,有空儿就读个一两篇,挺带劲的。《阅微草堂笔记》出名了,纪晓岚故居当然也就名声大作。

现在的阅微草堂已不复原貌,北京旧城没停过改造,连扒带占的,只剩下一部分。两进的院落里,第一进是展览厅,第二进就是纪晓岚的书房阅微草堂。和所有的古代建筑一样,书房让人感觉很憋屈,采光不好,觉得发闷。管理处倒是会做生意,每间房都出租给商贩,卖些礼品和书画什么的。

纪晓岚被时人称为“纪大烟袋”,说他特别能抽烟,而且抽的还是老旱烟。那时抽烟应该是种时尚,毕竟烟草传入中国时间不长。又有记载说,纪晓岚特别能吃猪肉,每顿饭都得吃肉,没肉吃不下饭。同时,我们必须得知道,乾隆时期的人们,基本不刷牙。林黛玉每天也不过就是用盐水漱漱口。大规模普遍性地刷牙,已经是蒋介石搞“新生活运动”时提倡的了。既愿意吃肉,又离不了旱烟,还不刷牙,纪晓岚在你心中会是个什么形象。

野史又说纪晓岚特别好色,每天要过五次性生活。我觉得这个说法可能过于夸张,美国的肯尼迪总统也没这么厉害。但其来有自,纪晓岚有五、六房小老婆确是真的。纪晓岚晚年七十多岁时,还娶了一房妾,才16岁,比他孙子还小。除了彼时女人地位低下以外,从纪晓岚的个人行径就看得出,儒家伦理的道德说教有时候有很多大窟窿。一面念念有词,硬充正人君子,一面又色物横流,只为私欲。
故居里有一组乾隆皇帝、和珅和纪晓岚的仿真塑像,把纪晓岚打扮成翩翩才子样。其实,纪大烟袋个子不高,爱看书高度近视,长得也不出众。相反,和珅才是面容清秀,气质超群,深得乾隆爷宠幸。

2019/2/2
楼主:东化村  时间:2019-02-03 19:32:31
再游紫檀博物馆

我去过几次紫檀博物馆了,再去感觉还是兴致盎然,一点儿不烦。奥秘就是博物馆里的紫檀藏品实在是太美。故宫角楼历来为世人称道,如果用紫檀做出来一座角楼,放在眼前,实在是美不胜收。同样精美的还有紫檀天坛、山西飞云楼、故宫御花园千秋亭。北京王府可以用紫檀搭建,永定门城池用紫檀复原。一整段紫檀雕刻成水浒故事,人物形象栩栩如生,一切都足以令人叹为观止。

紫檀本身就是名贵木材,工艺紫檀更是价值连城。博物馆是私人的,逛着逛着,穷感就油然而生。不是哭穷,是真的感觉自己很穷,而且穷得无可救药。假如馆长突然出现在面前说,我这座天坛送你了。你想,我敢要么?那紫檀天坛占地比我家房子建筑面积都不知还阔多少,那么大个物送给我,在北京我都不知道放哪儿去。那么多紫檀宝贝,得花多少钱才能搜罗到一起,肯定是天文数字。
年轻时候理想大于天,觉得富人有什么,以后没准自己也能富起来。过了中年,你就得服了,太多人、太多事,是靠梦想也终生无法企及的。

其实对于北京女性首富陈丽华来说,这座紫檀博物馆还真不算什么,她在金宝街所有的那些地产更富庶。贫穷确实能限制人们的想象力。一顿午餐,半斤面条吃进谁肚子里都撑爆了。但对于一位资产达数百亿的富婆来说,在有限的后半生,她要如何对付那些钱?
幸运的是,陈丽华投资了艺术。金钱也只有和艺术捆绑,金主或能获得永生。人类社会从不缺乏有钱人,但终如沙滩足印,很快就会被大浪抹平。五十年后,一定不会有人还记得京城曾有个富太陈丽华,但提及紫檀艺术,陈丽华功不可没。
出了博物馆,总结一下,还是有钱好。其实这条真理已经被认识过无数次了。没钱买紫檀,退休以后应该学剪纸,比例小一点儿,剪一屋子天坛王府千秋亭。要是还想过瘾,再剪一间太和殿,都刷上金漆。冷风吹得大脑清醒,回头望望天,原来什么都是浮云。

2019/2/3
楼主:东化村  时间:2019-02-04 11:00:11
三十早上

老话讲,百万买宅,千万买邻。可是现代社区生存,邻居是没法选的。

半年以前,隔壁两口子经常吵架,而且常在后半夜一、两点钟吵,开始我以为是性生活不和谐,听杂音又不像。那女的特能骂人,男的也对骂,女人动不动就要离家出走,男的又不让。家里还能听出有一个咳嗽的老头儿,不管事。有一次摔东西,劈哩叭啦的。我要睡觉,只能敲几下墙,那家也没人理我。没办法,只好开灯看书,边听他们互骂。这半年没有动静了,也许离婚了。

我家楼上,不知几楼,最近这几个月,冒出来一个女的。周末,她总跟孩子喊,我听大概是小孩作业写得慢,还是怎么回事儿,总之,她老是厉声呵斥。她的噪音非常有穿透力,刺耳朵。孩子声小,听不清楚说什么,很恐惧。有时候,小孩没说完,那巫婆就锐声喊:你别说了,我让你别说了。有时我猜这巫婆是不是后妈。天底下还有这样彪娘。非常可怜那小孩,妈是不能选择的。

那家牝鸡司晨。大年三十早上,忽然听见那家男人的对辩声,不过很快被女人的尖嗓门盖过去了。这回变成是两口子吵架。三十吵,吵一年。人家吵架,不能干涉内政,但这要真吵一年,我不得疯么?日子过成这样,还有必要继续么。

猪年三十,早晨起床,先听人家吵架,然后坐沙发上码这几行字,就干这么点儿事。
楼主:东化村  时间:2019-02-04 17:06:18
书香的新年

新年假期第一天,要是我一个人的话,就呆在家里看书。有小孩,生活就不能是一个人的。庙会要初一才有。临近中午,我说去书店看看。一年之计在于春,去下书店,祈望小孩以后也喜欢读书。

大悦城九楼新开了间上海三联书店。有天晚上我们去那里,忽然发现多出来一家书店,走马观花扫了一眼,一直惦记着。
也不知是不是托北京搞文化工程的福,我就纳闷儿,大悦城寸土寸金的地方,用那么阔的地盘开书店,如果纯商业运作,那肯定是老板疯了。现在实体书店卖不出去多少书,能听到的都是倒闭的声音。

书店在九楼。现在的书店重设计,这间三联也不差。最大的优点是空间开阔,一点儿也不逼仄,而且占地面积很广。我想不起来以前这块地盘是干什么干不下去了。大书柜超高,两米多,我仰头往最上看,看不清楚。我也没看见哪里有梯子。这种设计虽说能充分利用空间,但想想读者翘起脚跟找书,不大雅致。
书店里穿插着卖设计产品的小店,还有一间茶铺,店名很讲究,叫雪夜访戴。书店是新的,书也新,看着都特顺眼。我这人的毛病就是在北极熊身上,没准也能找出黑毛来。既然玩书,虽说商业运营,但也得遵循书业的基本玩法。书分类得凌乱,无章可循。我觉得要是我来负责,就按照中图法放书最好,像图书馆里那样。你看,在这家三联,我要找本传记,根本不知道去哪儿找,感觉哪里都有。估摸着经理可能是那种能说会道瞎忽悠的,至少不大懂书。

书架之间有些地方设计了座位,很人性。捡本书,往那里一靠,随意翻翻,感觉就非常好。书店尽头,设计了一大块空间,是咖啡店,地面上特意栽种了很多苔藓。很喜欢。紧邻着书店的,还有一间简餐店,价格适中,小资情调。
小孩看了一会儿,就嚷着要去楼下吃甜点。精神食粮再怎么样,还是没有吃的引力大。特别对当下的人们来说,更是如此。大悦城这个店关那个店倒,唯独饭店越开越多,差不多已占了半壁江山。衣服可以网上买,化妆品可以网上买,朋友聚餐就没法在网上进行。看书店门可罗雀,看餐馆人头熙攘,国家的精神状态也就大抵成型。

六楼还有间单向空间书店,也好长时间没去过了。大年三十的客流明显萎缩。有两妇女坐在门口喝咖啡,从我站在那里扫书的时候,她们就在那里叽叽喳喳地数落熟人。并不是所有进书店的顾客都是读书人,伪小资比读书人多很多。单向的书不多,那儿主要靠经营咖啡饮品,不过书的质量还不错,多卖三联的书。正如贼不跑空一样,我挑了一本《故都风物》,当作新年礼物。
去甜品店找小孩,吃得可开心了。从我那次接触上海三联,直觉就是这家书店开不长。没有哪个政府是年年盈利的,一旦有天补贴撤销,书店自是无法自负盈亏。在吃货盛行的物欲时代,靠书赚钱实在是太难了。凡是违背经济社会历史发展规律的事情,总不会长久。

2019/2/4
楼主:东化村  时间:2019-02-05 09:22:29
除夕琐记

网友们都在晒除夕大餐,琳琅满目。除夕大团圆,从桌子大小、菜品多少就能看出各家的热闹程度。以往我们在老家过年,连老带少的,也能把我妈的小屋挤得人头攒动。现在留在北京了,着实有点儿人丁稀少。我妈预备晚饭,我说只弄四个菜,还强调了只要四个菜。少做菜,一来是减少老妈的工作量,一来是防止大量剩菜。清蒸鱼是小孩点的。烧猪蹄是老妈要求做的,老妈还说她在超市挑的都是前蹄,除夕吃猪蹄,像耙子搂地似的来年能进钱。我想着自己也没财运,就吃了一小块。后来发现,小孩盯上猪蹄子了,自己吃了一大堆骨头,莫非这孩子以后能赚钱?有一盘白切肘子肉,除了我吃两块,我看没人动。最后一盘水煮青菜是我点的,吃得精光。和内子喝了半瓶红酒。除夕就吃这么点儿菜,有些寒酸,我就没拍照。

所谓的除夕文化大餐,照例是全家人看春晚。我妈血压高,不看电视还能聊聊天,只要一看上电视,肯定就坐沙发上呼呼睡大觉,感觉比在床上睡得还香。我们一说哪个节目好,老妈还能突然睁开眼睛看一会儿。小雅说让我也加入摇红包,我说没兴趣,连微信群里的红包直接捡钱的,我都懒得抢。她们娘两个一边看电视,一边听主持人指令摇手机。全国不知有多少亿人都在摇,也是一乐。
好几年前我就合计,这春晚我是真不能再看了,好像不少人都这么说。不是说节目不精彩,歌舞类都不错。我是外行,也看不出什么门道。当然,花那么多钱,铺陈奢侈夸张的舞台,我觉得完全没必要。唯独语言类节目,本是春晚的核心看点,越看越没劲。文艺的本质就是批判,而不是粉饰。《红楼梦》的主旨如果换成仅仅炫耀贾家的富庶,那它绝无可能成为中华第一名著。文艺的良心就是这么决定的。我们面对的政治社会问题多如牛毛,只看到一出小品怒斥村干部,老虎为什么就不可以登场。一台遭到阉割的大戏,背离了艺术规律,演员再怎么上蹿下跳卖力气,都是中看不中用的。也像做文章,没了灵魂,光字多也是没什么用的。

给小孩派红包也是春节的一项习俗。我爷还在的时候,过年给我们这些小孩每人两块钱,那已经乐得屁颠屁颠的了。经济发达了,通货膨胀了,我们现在还给小孩两块钱,显然小孩是不能满意的。我和小雅商量,每人给小孩装一百块钱红包。我还没来得及跟远方的岳母说这事,小孩就从房间里连蹦带跳地窜出来,说姥姥给发了一千块钱的微信红包。发都发完了,我也不能说什么了。派红包其实只图一个乐,我向来反对给小孩发大红包。红包越大,越说明大人把自己的价值观无形中输送到小孩身上。小孩也是认钱的,今年给一千,明年她就还惦记着。让小孩过早对钱财产生兴趣,只能培养贪婪欲,绝不是好事情。这本来是最浅显的道理,人们常视而不见。有些家长一见别人给自家孩子钱,给得越多越高兴,岂不知这是给你家小孩吃精神毒药。孩子打小要给一个清淡些的环境,对人生才有大利。

把春晚盯到头也不是件易事,足足四个半小时。快结尾了,唱出一曲我心仪的歌,是《夜空中最亮的星》。人生眼见着是热热闹闹的,其实对每个人来说,都是一个理想渐趋幻灭的行程。有一段,我特别爱听这首歌,听熟了自己还能唱下来。生本虚无,努力过就行了,天上哪有那么多最亮的星。
临睡前,我说留一盏灯。小雅说不用留,去年也都是关了灯睡觉的。我说今年留一盏,留灯也是习俗。把客厅的灯点着。几年前我看完迪士尼的片子《寻梦环游记》(COCO)后,也愿意相信灵魂不死,否则我们无法解释为什么每年还要祭祀先人。留一盏灯,如果逝去的亲人回来了,他们就能找到回家的路了。后半夜梦醒,虽然没见到父亲,但早已泪流枕衾。

2019/2/5
楼主:东化村  时间:2019-02-05 19:54:16
逛龙潭庙会

逛庙会是北京人过春节的传统习俗。早些年的庙会名副其实,都在庙跟前,像东岳庙、白云观等地的庙会,久负盛名。正月里人们要到庙上进香,人多的地方自然有生意。现代城市规模巨大,交通又发达,动辄便可麇集十数万人,东岳庙那么小的地方,搞大庙会自是力所不支。庙会便慢慢转移到市政公园内,地坛和龙潭两大庙会是办得比较兴隆的。我们去年去过地坛,那人挤得,根本没法形容,要想不丢孩子,只有手拉手不松手。大年初一,我们去龙潭,毕竟地方大,松快一些。

车到广渠门内大街,就有点儿走不动了。这还没到龙潭公园,早已看得出哪儿哪儿都没车位。我一看这情况,便让小雅她们三口人先下车,我自己开车找位去。车转到幸福大街上,好歹找个停车场,可是这里离龙潭公园有一公里以上,街边还没有摩拜。只能走路去。在大城市里开车,有时候还真不知道到底是方便,还是不方便。

我还没到公园门口,小雅发微信来,说她们已经进去了,在吃货区。公园西北门装饰得红彤彤一片,红灯笼一直挂到大杨树的最高枝上,快够到喜鹊巢了。纸灯笼随风飘扬,很漂亮的。公园门口人潮汹涌,买票的队伍共有六、七排,每排都有二三十人,新来的游客陆续还在抵达。像大年初一这样的日子,城里有一半人在家里看电视,剩下的一半人可能就都在各个庙会转场。半城人都塞到庙会来了,大家图的就是个热闹。

进了公园里,到处都是人,想躲是躲不开的了。南来的,北往的,男女老少,咸汇于此。这个季节还比较冷,大多数人都穿着羽绒服,如果从空中俯瞰,那就是一道黑灰主色调的臃肿人流无序蠕动。想起张宗子描述杭州中元节,大体也是这么多的人,待后半夜游人撤走了,他和朋友才挪到桥上赏月。这副名士派放在北京是不成了。

公园里有打“金钱眼”的游戏。这项活动据说最早在白云观最时兴,去年我和小孩在西山八大处玩过一次。我问清清还要不要玩,她兴致很高。在售币亭花十块钱买十枚硬币。小孩站在线外,扔硬币打远处的大圆钱中央的铃铛,一旦击中,就叮当清脆作响,以示吉祥。本来我也想试两下,一问清清,她说都打完了,但是我一个动静也没听见。这个游戏赚钱真快。所以,原来白云观管理金钱眼的老道很受人嫉妒的。

公园里的摊点都是划分成区的。庙会活动,吃自是主流。清清想吃烤鱿鱼,我们就走进食品区。离老远儿,一股臭大肠味扑面而来,走近了,好像味道更大。北京名小吃卤煮里面主要用大肠,可能大肠在锅里受热后,各类分子更容易挥发,加之各个商铺都有卤煮,大肠味道重就不奇怪。但是太重了,总让我觉得大肠没洗干净。
烤串也是公园里的重头戏。胖人之所以胖,一定是符合逻辑推理的。看站在道边大嚼羊肉串的,八成都是胖子。龙潭卖的肉串特别大,瘦肉中间总会夹带些肥肉。就看游客右手拎着大串,扛扛造那些大肥肉丁,还真吃得进去。

龙潭公园把台湾人请来了,摆了一大溜的台湾小吃。听摊主们讲话,确实是软糯的闽南腔普通话。买了两袋榴莲糕。清清相中了一种棒棒糖,说是可以吃好几天,宝贝似地一直拿到家。结果在家里咬了一口,里面是冰淇淋馅儿。

初一有雾霾,天气阴沉沉的。能感觉到寒流正在来袭,温度持续下降。公园还请来了一些曲艺活动,两位天津人站在台上说相声,脸都冻得刷白。绕湖走了一大圈,这庙会就是个露天市场,商业化很浓。这要在东北,游人这么多,大秧歌肯定登场了。京城庙会里没有。
记得上一次来龙潭湖庙会,已是八年之前。那时清清还小,一直拉着她的小手。现在清清长成了大姑娘,挎着我的胳膊了。八年弹指一挥,真是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

2019/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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