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牛是70后，同为70后的这一代人，现在大多已经50左右了。70后最大的特点就是我们的青春岁月刚好和整个90年代完美覆盖。众所周知，90年代是一个火热的充满激情与梦想的年代，但作为人世间微小尘埃的一分子，不得不说，老牛回望自己的90年代，好像并非如此，更多的是充斥着一个普通人的追寻、挣扎与彷徨。

曾几何时我们也一直以为自己很年轻我们也很OK，事到如今，老牛这一代，也算是有资格对青春岁月进行一翻回忆了。青春已经去了岁月河流的另一边了，远望着它流走的背影渐渐模糊，我们也惟有唏嘘挥手作别啦。

说到老牛的青春岁月，其实就是一个不停地犯傻的年代。青春时期的老牛，总是去做一些他自以为很对的事儿，结果现在看，或者说在旁边人看，不得不说有些蠢。好在老牛自己不知道，所以他就这么一路走过来了。如今的老牛虽然一事无成，每每回想起自己的那段青春岁月，不由不说，那真是老牛的纯真年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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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9年作为农村少年的老牛初中毕业考上了中师，属于现在许多人口中的“小中专”。

在老牛那个年代，中专其实还不算“小”，在学历上虽然相当于高中，但在90年代初，含金量远高于高中。原因很简单，在那个包分配的年代，中专毕业了就有一份国家分配的工作一份固定的工资，这份工作一般来说，你只要不出在的差错，可以干到死，这对于脸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村人来讲，是多么大的诱惑呵。所以在农村，考上中专基本上就是吃上皇粮啦。

老牛的小姨当年就是考上的武汉一所邮电学校，毕业后分到邮电局工作福利好，工资高，一向是老牛学习的榜样。所以，从那时起，老牛对于上大学的想法并不是十分的强烈。

而且中专还分等级，小市中专，大市中专，省部级中专。小市就是老牛所在的县级市，大市以前叫地区，后来改为地级市。1989年，老牛的老家那个叫杨河镇的乡镇整个镇也只考上了两个省部级中专，其中一个就是老牛。

那年作为镇中学重点班的老牛，分数刚好过县一中，542分，而省部级中专是540分，为了去掉这多出的两分，老牛在镇上广播站工作的父亲求爷爷告奶奶，通过老牛在地区邮电局当科长的小姨父，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是把这两分给去掉了。

多年后的老牛想起这些，难免有些遗憾，如果能上大学，自己的人生可能就不象现在如此这般的潦草啦。不过，很快老牛就原谅了自己。因为初中几年，老牛 被一种叫“疥疮”的皮肤病折磨得死去活来，每天上课的时候，他的屁股沟和大腿根就痒得钻心，那是一种撕心裂肺的感觉，老牛往往产生一种用刀把痒地地方一刀割下来的冲动。疥疮基本上整整折磨了老牛初中三年。所以当分数出来后，父亲问他是想读高中还是中专的时候，老牛毫不犹豫地说，我想读中专。

老牛知道，自己再坚持不下去了。

老牛记得自己填志愿时好像填了三个学校，其中一个就是邮电学校，他没有填师范，那时的老牛有点瞧不起老师这个行当。

接下来就是漫长的等待，等待录取通知书的到来。

电话是他的三姨父打来的，小姨父在电话里说，小牛考上了，襄樊铁师。一向在老牛家族中素有神通广大极会搞关系走门路的小姨父通知要老牛父亲明天带老牛去孝感实验小学面试。面试他的人是“襄樊铁师”过来招生的老师。

听完电话后老牛和父亲一起去稻场上晒谷子，父子俩一直采高采烈地讨论着襄樊铁师是个什么学校。父亲说，可能是襄樊铁路师范吧，出来到铁路上班。那时的铁路是非常吃香的单位，老牛听了后心里暗自欢喜。

那是一个秋天的早晨，天空显得高远，天气凉爽，一切都是多么的美好。

第二天老牛跟着父亲俩个一起坐班车去了县城，然后从县城汽车站坐车去了孝感，在小姨的带领下一行仨人去了孝感实验小学。

来面试老牛的是两个人，其中一个带着眼镜的男人，另一个是男是女多年后的老牛都想不起来了，之所以对戴眼镜的男人印象深刻，一是这位老师长得那是相当的帅，二是进校后老牛才知道他是学校的教导主任崔小明。

完试出来后，老牛出来垂头丧气地对父亲说，爸爸不是铁道师范，是特殊师范，他们说只要我答应去，就没什么问题了。父亲问老牛，特殊师范是搞什么的？老牛说，教聋哑残疾孩子的。

老牛心情差的很，不想上这个学校，本来他就没心思当老师，结果还是当这种老师。由此可见，老牛确实不适合干这行，因为他简单就没有一点人道主义同情心，这样的人怎么能为人师表呢？

小姨父安慰说这个学校可以的，好歹也是省部级嘛，而且出来当老师，不错的，管他教啥，有工资发就行了。

对小姨父这个观点，父亲虽然没多说什么，但是好像也接受了，不接受又能如何？毕竟能考上就不错了。老牛的父亲小时候是从外县乞讨到应城的，往上数几代都是农民，现在考了个中专，还是省部级，虽然是教聋哑儿童的那种省部级。

于是就这么定了。接下来只等到9月15日去学校报道了。

但是等到到了襄阳后，这个学校给老牛和父亲出了个难题，搞得连这个“铁师”差点都上不成了。

彷徨的年代
狼狈的青春
哪一座山上
不是长满伤心的杂草
和少年的心事

记得抵达这所办在山里的学校时，下起了微雨。雨算不了什么。真正让父子两人为难的是报名时要教一笔教育培养费，这笔钱要求由生源所在地出，也就是说要求老牛的家乡应城出。但是问题是老牛的家乡怎么会轻易出这笔钱，这笔费用具体多少，老牛已经记不清楚了，应该是3000吧，在1989年，这笔钱不是个小数目了。

没带钱来就报不了名注不了册，父亲带着老牛一起去找学校的领导，一个是崔小明，另一个就是老牛的班主任赵显成。找来找去后来总算是让老牛注了册，条件是老牛父亲承诺回应城后在规定的期限内把这笔费用转过来。

后来这笔钱转过来了。也就是说，老牛读这个中专家乡县是出了一笔钱的。这件事现在老牛想起来，都有点说不清楚的意味，感激么？也不尽然，因为老牛毕业后因为拒绝去特校教书，教育局还要求老牛父亲把这笔钱还给了他们。

入学的当晚学校还放了电影，老牛和父亲当然就没心钱看，两个人在寝室里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天。父亲自小对老牛实行的是尽乎虐待式的管教，但自从老牛“考上”了师范后，对老牛的态度明显好多了。在老牛看来，就是把他当个人看啦。

接下来的日子，老牛将在这个挨着汉江的建在山坡上的“省部级中专”学校呆上四年。

进了学校不到几天，老牛就感觉到师范真的和中学不一样啊。最大的不同就是不用像在中学那样整天拼命的擂学习啦。

开学后老牛在学校的篮球场看了一部露天电影，《豆蔻年华》，据说电影取材和拍摄都是南京的一所师范学校。

这部电影开启了刚满17年的老牛对青春的美好憧憬，对于即将来临的青春期的苦闷与彷徨，尚处于全然无知的状态之中。

九月入学，下月就是国庆了，为了迎接国庆，学校组织各班唱歌，我们班也不例外。哦，忘记介绍一下了，我们班47个同学，来自全省各地，外省的基本没有，虽说高矮胖瘦各不一样，我注意到班上长得好看的姑娘有好几个呢。

刚刚初中毕业时老牛才不到1米5，你可以想象我是多么的矮小呵。在师范几年，我一下子窜到了168，现在看来农村孩子为了跳出农门，压力有多么大。

先说一下选班干部的事儿。

全班同学在班主任老尚的安排下搞了一次自我介绍，一个一个轮着来，一个也不拉下，都上台。

这次自我介绍是一个分水岭，有少数几个在以上口若悬河挥洒神采飞扬自如侃侃而谈，有的则面带羞涩表情僵硬语无论次结结巴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为好，不幸的是我属于后者。

这次上台自我介绍可以说起到了一个分层的作用，它就象一个筛子，把那几个堪称优秀的学生展示在老师面前，把那些注定可能就只能做群众的全筛进了一个箩筐。

接下来，就是投票选班干部了，那些能说会道的同学自然是得票优先，因为他们给全班同学留下了比较深刻的印象。这种自我介绍，你也要以视作是一种自我推销。

这种推销在以后的岁月可能会贯穿人的一生，遗憾的是，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认为这是一种天生的能力，不知道这不过是一种口头表达技巧，稍加培训或点拨就可具体皮毛。

而如我一样的这些同学之所以上台手足无措喃喃自语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是因为上台之前根本没做下准备或不知道怎么做准备，连腹稿都不知道打一下，结果可想而知。

当然，到现在为止，有时我去某家公司应聘，常常三言两语就说完了，只能靠那张沉默的简历帮我说话。我是属于那种书面表达能力比口头表达能力要强的学生，但选班长要的是口吐莲花巧舌如簧能说会道的。

对于程亮的当选我认为是众望所归，你可以说他这种人天生就具备领导的气质，他在台上举手投足落落大方，不象我畏畏缩缩放不开。当然，我也对他不可避免的产生了些许嫉妒。这就象大家本来站在同一条起跑线上，枪声一响，你只能眼巴巴的看着那几个发离弦之箭冲向远方，而掌声欢呼声，当然只能属于他们。

这种演说能力的缺失让我以后的岁月常常心生烦恼，自己也有意识地对着小树或者镜子自我训练一翻，结果总是差强人意。我常常以有所得就有所失来安慰自己。后来看到有些人即能说又能写，我这个理论又站不住脚啦，随便举一个，莫言。

接着说唱歌。

我们班的节目是《黄河大合唱》，风在吼，马在叫，黄河在咆哮黄河在咆哮……每次合歌时全班47人排成两横排，我因为矮，排在男生这一排侧面头一个，指挥我们唱歌的是班长周亮。周亮是个能说会道的家伙，第一次开班会他站在讲台上口若悬河讲个不停，选班长时他画的正字最多，毫无悬念地当了班长。

其实我初中时也一直是班干部，科代表副班长啥的都干过，但初中的班干部是班主任指派的，老师喜欢你就让你当一下子。到了师范，就得竞选，对于我这种上台就结结巴巴不知所云的孩子，班长一职当然与我无缘啦。

通过这次练合唱，我感受到了权力的力量。周亮虽然是个小小的班长，但每次谁要是来晚了，队没排整齐，站的东倒西歪，他就会说上两句，有时表情非常严肃，被批评的人没一个反驳的，都乖乖按他的要求去做。

这让我内心里有些小小的不爽，都是同学，为什么他就可以这样呢？在我看来，他是在行使老师的权力。这也让我见识到权力的妙处。在学校，只有当了学生干部，走路都带风呢。

对于周亮没啥好感，天生感觉不可能做朋友，当然他也看上不老牛这种毫不起眼的家伙。

这么多年来，老牛发现，人之相交，总是喜欢凭第一印象，比如俊美的相貌，比如幽默的谈吐，感觉这人挺有意思的，让人产生与其为伍的渴望，相交一阵后，大多数随之而来的是失望，再三地确认，一次次的观察，最后总是发现并肯定，遇到的不过是个人渣罢了。

问题是这样的错误老牛往往是一犯再犯，这种习惯大致在维持到年近半百，才稍稍有所改观，但只是稍稍而已。不得不说，这是造物者设计上的一个失误，或者是让我们明白，交一个朋友绝对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你看到的，听到的，大都数时候是假的，你用心感受到的，才是真实的。

比如说老牛进师范后交到的第一个朋友，熊兵。

那时学校拿一个教室来做全班男生的寝室，下了晚自习回到寝室，声音最大的要数熊兵。这小子能说会道，而且说话有些搞笑，对于我这种笨嘴笨舌的人来说，感觉他挺不错的，两个人约着去城里玩，总之成了朋友。

作为从初中进入中专的我，学习压力没那么大，爱情的向往一时还没有苏醒，我那时很大一部分心思是想在班上找一个好兄弟做朋友，一起玩。

但是自从跟熊兵进城去鼓楼商场逛过几次后，这小子就如牛皮糖一样搭着我，动不动就用命令的口吻让我给他干这干那。有一次我跟他说，我俩做不了朋友，请你自重。他一愣，凶恶地盯着我说，你他妈怎么呢？还自重，自重个毛啊，你以为你是谁啊？

一次学校搞歌唱大赛，一向歌艺不错的熊兵当然不会放过这个在姑娘们面前一展歌喉的机会，唱了一首张学友的《吻别》，唱着唱着突然喉咙发痒，清清嗓子，车转脸，叭地一声，口里射出一口浓痰，接着唱。

熊兵以捉弄取笑人为乐事，毫不例外我也成了他有事无事拿来开心一下的对象，这是其一；另一个就是非常喜欢让我给他打饭洗碗什么的，我心里想，日你妈我又不是你的跟班马仔，凭什么啊？总之次数一多就让我恼火，但又不好跟他翻脸。我在日记本里写下一句话：对熊兵这个鸟人要敬而远之。

但是大多数时候，有些人不是你想远就能远的。大多数时候，我们总是要和自已不喜欢的人共处一屋，比如我和熊兵这个鸟人。白天在教室，还好他不是我的同桌，晚上作为室友，我免不了成为他取乐的对象。
那时候的老牛，是个敏感的少年，性格内向而且自卑，最要命的是胆小，对于捉弄我的熊兵，大多数时候是既不敢怒，也不敢言。
熊兵不光是捉弄我，比如有一次，他跟金小华对说，你要是把内裤穿在外边，从寝室跑到教室，再从教室跑到寝室，那就说明你牛逼。
金小华说，光牛逼有什么用，我要是做了，你输5斤饭票给我好不好？
熊兵点头，没得问题。
结果金小华穿好裤子，在外边套上一条红色三角内裤就冲出了寝室，熊兵跟在金小华屁股后边，一边跟着，一边高喊有人穿内裤啦！
一直跟到教室，金小华折身跑回寝室。
我很羡慕金小华这种不要脸的精神，我想我是做不出来的，尽管饿得要死。

熊兵是一个喜欢惹事生非的家伙，他和附近卫校的一个女生搞上后不久，这个女生的正牌男友叫上兄弟来是是师范满校园寻人。

熊兵是一个喜欢惹事生非的家伙，他和附近卫校的一个女生搞上后不久，这个女生的正牌男友叫上兄弟来是是师范满校园寻人，熊兵仓促应战，和几个好兄弟把他们赶出了校园。
一时之间熊兵津津乐道于他的这段牛叉史，绘声绘色，百讲不厌。

话说那个周末我在寝室躺着看书，众所周知我是个光棍，熊兵早早就去卫校风流快活去了。这家伙不在寝室对于我而言是个好事，他在寝室，我总感到有些压力，不知道他又会想出一个什么恶俗无比的捉弄别人的蠢点子。
没想到这小子没到8点就回来了，他一脚咚开门，让老牛心里一紧，看了一眼，发现熊兵挂彩了，走路跌跌撞撞，差点把老牛的床者带翻了。
据熊兵后来的讲述，这小子在卫校遭到了那个姑娘前男友卑鄙的偷袭，一条腿差点报销在那里了。

“幸亏老子跑得快啊。”熊兵吹嘘道，关键时刻，老子从卫校的侧门跑出去了，要是走正门，可能被他们学校的校卫打死了。

熊兵现在荆州一家聋哑学校当老师，而且要命的是，老牛的侄子就在那个学校。老牛的侄子是个唐氏综合症患儿，就是武汉那个叫舟舟的那种孩子。

侄儿经常跟老牛说，我们熊老师要你过来请他吃饭呢。

老牛一直认为熊兵不适合当老师，这家伙如果当老师，既有可能就是韩国电影《熔炉》里那个禽兽老师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