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情感.都市.悬疑) 好想对你说我不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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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2015-07-20 04:23:00 更新时间:2020-11-10 10:44:34

楼主:边词  时间:2015-07-19 20:23:00

苦夏这般绵长,像海星在水底充满艰辛地爬行;春眠这般短暂,像白鲸的尾巴划过起风的海峡——作者题记


引子  (1)


那年七月的一天,太阳在天空打着忽闪,海潮卷起的音乐声有点像蝴蝶的翅翼,在蓝白相间的空域里呢喃。我鼓起嘴巴,嘴唇嘟起来,眼睛睁得又圆又大,站在琼州海峡南岸的海滩上,以蓝色海洋为背景进行自拍。

这个动作想必很熟悉吧?这是九零们后最喜欢的自拍动作。尽管曾经遭受不少人的冷嘲热讽,但大家依然喜欢这种张扬自我的独特表达方式。

那个早晨我很开心。我用最新款的萍果手机给自己拍了不少大头像,准备调成阿宝色,配上几行爱得死去活来的七彩文字,上传微信圈和QQ空间,供同学和闺蜜浏览欣赏。当我试着将一张尚未PS的照片上传后,立刻引来闺蜜的围观。

“瞧这嘴吧鼓的,嘴唇嘟的,眼睛睁的,标准的非主流呀!”

“真美啊!”

“太漂亮了!”

“到底谁漂亮?”我问她们,“是片片还是我?”

“当然是你咯!”她们嘻嘻哈哈回答说,“咱非主流们哪个不漂亮!哪个不美丽!”

我知道自己长得顶多算是清秀,与她们嘴里的那种极致美貌还有一定差距。大家不过是想满足一下我的虚荣心罢了。

“总共拍了多少张?”萌萌问。

“十八张。”

“够一个系列啦。怎么命名呀?”萌萌又问。她是我所有闺蜜里关系最铁的一位。

“就叫‘蓝色畅想’好不好?”

“好呀。正好背景有星星……”萌萌笑着说。

“星星?大白天哪来的星星?”我仔细查看那些照片,没想到还真有星星,“到底怎么回事儿?”

“你问我们?我们又该去问谁?”萌萌哈哈打趣。

放大后的照片背景上有两处闪烁的星光,再放大几倍,终于看清那是两架便携式天文望远镜的反射光。想来我自拍的时候心情一定很兴奋,竟然忽略了它们的存在。两台望远镜架在我身后二百米的地方,庆幸的是镜头没有对着我,而是瞄向大海的另一端。蓝色海湾的彼岸。

有一个人站在望远镜的后方,弯腰低头透过其中一台窥视远方。他穿着一身白色西装,与月牙色的海滩几乎融为一体,不注意很难被发现。



楼主:边词  时间:2015-07-19 20:28:57

“我要重拍!”

我是个对细节比较挑剔的人,蓝色背景的蓝色必须是纯的,容不得有半点杂色。让我恼火的是,十八张大头照里,每一张的背景都有两颗不和谐的“星星”。

我回到海滩,穿白西装的人还没离开,还是那个动作,弯腰低头透过一台天文望远镜窥视远方。原来是个染金发、打耳钉的男生。要不是他的头发在风里像火苗一样窜动,很容易让人以为是一截杵在眼前的、被海水冲刷泛白的断树桩。

“帅哥,可以带着你的望远镜暂时离开几分钟吗?”我站在他的身后小声说,“我的照片需要这个背景。”

“为什么?”他头也不回,依然保持先前的姿势,反问我,“天刚亮我就来了,为什么要我离开?”

“只是离开几分钟而已呀。”我继续小声说。心想这家伙真是小气,一点风度也没有。

“我想离开的时候,自然会离开。”他再次回绝了我,声音平静却又十分坚定。

我无言以对。他双手相互配合,调整了一下望远镜的高度和焦段,专心致志地望向远方。我不由自主朝那个方向看去,什么也没看到。远方除了大块的阳光、绵延无尽的明媚,还有被衣带状的淡兰色的光雾层层笼罩的彼岸。

他到底在看什么呢?过了片刻,我实在忍受不了被人拒绝后的无趣,准备离开时,忽然见他直起身子、张开修长的双臂、挺胸昂首迎着炽热的海风,似乎想拥抱整个世界。

他的嘴唇呢呢喃喃吐出一大串我听不懂的字词。不像是英语,好像德语、法语之类的语言。

他的嗓音充满激情和悲伤,发声铿锵有力,许多句子几乎是喊出来的。虽然我有些被感动,但也吓得不轻。有一刻,我怀疑他是从医院偷跑出来的病人。一个正常点的人,谁会在烈日下对着蓝色的海洋如此表现呢。

我就像耳听海妖的梦中呓语一般任凭他站在面前大呼小叫。我的目光掠过他一直望向远方,那些美丽的烟云、蔚蓝色的远空能够过滤掉大部分噪音。

片刻之后,周围忽然安静下来。我收回目光朝这个打耳钉的家伙身上聚焦时,眼睛却扑了个空,原来他已经离开了,带着两台望远镜。他身材极好,个头很高,足有一米八以上;从刚才说话的声音判断,大约二十一二岁;长什么模样我说不上来,因为对方一直背对我,即便现在看到的也是他正在远去的背影。

那天我运气非常不好。

他走后不久,海滩上又来了一大群北方观光客。叽叽喳喳、又笑又叫地瞬间占领大半个海湾;或三五一群不停拍照,或你推我搡戏水玩沙;还有许多成双入对的情侣,沿着海滩嘻笑打闹,甚至不时袭扰那些本想落在岸礁上歇息的海鸟……


楼主:边词  时间:2015-07-19 20:35:48

(2)


第二天一早,我再次来到海湾。太阳还像昨天那样,大红灯笼一般挂在海平面稍上一点的地方。耳边潮声缠绵,凉风徐徐掠过发际。

我站在昨天拍照的地方,把手机固定在自拍架上,对着镜头再次鼓起嘴巴,嘟起嘴唇,眼睛睁得又圆又大。正要按下快门,头顶的天空突然黑了。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我吓得“哇”的大叫一声,以为恐怖的世界的末日来临了。过了片刻,当我稍稍冷静一点时,才发觉是一块面积很大的布状物把我罩在了里面。我手脚并用一阵乱蹬乱踢,终于爬了出去。站起来一看,竟然是一块巨大的降落伞。

让我惊讶的是,伞的旁边直挺挺躺着一个人,戴着头盔和护目镜,降落伞的扣带还绑在身上,就那么一动不动的躺着。

“喂,你吓着我了。快向我道歉!”我没好气地冲那家伙喊了一声。

他还是一声不吭,宽大的阿迪达斯运动裤的一角,被海风吹得哗哗作响。我上前推了他一下,只听他“嗯”了一声,随后又没了声音。我生气地摘下他的护目镜,正想大声斥责,却发现是位长得很秀气的大男生。

“天呀!原来这么惊艳!”

我在一片惊惶中迅速躺在他的身边,伸手搂住他的脖子,厚颜无耻地与他脸贴脸拍了张合影,上传微信群的同时,我又加了一行标题:“天上掉下帅哥哥!啦呀啦!我的菜呀我的菜!”

“天呀!在哪儿捡到的?”上来围观的闺蜜们纷纷大呼小叫。

“雪飞,别逗了。老实交待,是新男朋友吧?”

“才不是呢!”我回复说,“他正在玩降落伞,想来技术不怎么好,落地的时候把我罩在伞里了。我让他道歉,他不肯,还给我装死。”

“好可爱哦!”萌萌说,“雪飞,你要是不想要,转手给我吧。”

“不可能。我向来喜欢吃独食。哈哈哈!”



楼主:边词  时间:2015-07-19 20:38:42

我渐渐感觉到有点儿不对劲:身边的这个人太安静了。我坐起来顺势推了他一下。

“喂,你想装到什么时候?”

他的身体微微一动,眼睛瞬间睁开。这是一双清澈的漂浮着一层淡淡忧伤的眼睛,淡的就像一团空气,感觉得到却又摸不着。

“我……我受伤了……”

“受伤了?”我疑惑地看着又闭上眼睛的他,发现嘴唇发紫,面色也不大好看,“伤到哪儿了?”

“刚才……落地的时候,不……不小心摔了一下,”他断断续续说,“身体……现在……一点知觉都没有……”

我意识到问题的严重。身体没了知觉,是一件很危险的事儿。我竟然还强迫他拍合影,甚至在微信群里奚落他。这事做得的确有点过火了。

拔打120后,我开始帮他解身上的扣带,但我笨手笨脚不知怎么解。这年头玩极限运动的都是些高富帅,像我这种寻常百姓家的女孩子自然无法轻车熟路。总之,费了好大一番劲儿才把扣带全部解开。可是,紧接而来的一阵大风,把降落伞刮到了海里。

我紧紧抓住伞绳的一角,使出吃奶的力气想把它拖上岸。无奈我的身板太单薄、瘦弱,非但没有把它拉上岸,反而差点儿被降落伞拽入水中。眼看裙子被浪花打湿,我只好放弃,任凭它在海风的吹拂下渐渐漂向海峡深处。

120赶到后,惊艳男生被几个护士用担架抬进车里。我觉得没自己什么事了,准备离开。

“美女,你就这么走了?”

我转身回头,一位医生用鄙夷的眼光看着我。好像我是个只能共享乐,无法共患难的负心女友似的;或者他担忧伤者进了医院,无人帮其支付医药费。唉,谁叫我天生是个多血质的女孩呢!当时脑袋一热,也没多想就跳上了车。

楼主:边词  时间:2015-07-19 20:40:46

到了医院,果不其然对方要我先交押金,否则只能进行最简单的治疗。我从他身上搜出一个钱包,里边有张金卡,一张身份证以及驾驶证和车辆行驶证等。

他叫林溪,当我用这个名字在金卡刷卡单上签字时,却遭到医院财务的拒绝。我只能签自己的那张普通银联卡,里边大约有一万块钱,是我大半年省吃俭用准备买衣服的。我想对方既然持有金卡,想来也不会赖帐,就把卡里的一万元全交了押金。

林溪被推进手术室之前,我又从他身上搜出一部手机,通讯录里有他家的电话,我顺利地联系上了他的家人。半小时后,一个年轻女孩陪着一位二十五六岁、身穿职业套装的大美女来到我面前。年轻女孩叫阿兰,是林溪的表姐,刚才电话里我们已经认识了。

“这位是林溪的亲姐姐。”阿兰指着身边的大美女给我介绍。

“是你陪我弟弟来医院的?”大美女冷冷看了我一眼,问道。

“是的。押金也是我替他交的。”

我感觉对方有些看不起我。不过我心里对此非常坦然,自己一没有特别出众的相貌,二没有生在大富大贵人家,被人瞧不起也很正常。现在的社会不都是这样儿,好像有财有貌就等于拥有了整个宇宙,至于是否有文化,有素养,有内涵,没人在乎这个。

“你们是什么关系?”大美女冷冷地问我。

“没关系。纯路人。”我昂首挺胸回答对方,“我觉得他挺可怜,假若不帮一把,也许人就废了。所以拔打了120,接着陪他来医院。”

“哦,是这样儿。”

“现在我可以走了吗?”

大美女没有回答我,匆匆写了一张支票递给阿兰,随后进了主治医生办公室。

“这里有三万元,其中一万元是你的钱,剩下的是感谢金。谢谢你救了我弟弟!”阿兰把支票塞进我的手中,很客气地说。

“那我走了。拜拜!”我冲阿兰挥挥手,拿着支票离开了医院。

楼主:边词  时间:2015-07-19 20:45:48

(3)

我做梦也没想到,只是顺便帮助了一个人,就这么容易得到了二万元。我帮他,除了热心肠以外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他长得很帅,是我见过的帅哥里到目前为止最帅的一个。假如抛开这一点,我或许对他不会那么尽心尽力。

二万元用来做什么好呢?我是个无论怎么吃都不会发胖的大吃货,理所当然首先想到了吃。

我在大同路上的骑楼小吃城里吃了蒜蓉蒸带子、石火烤生蚝,吃了陵水酸粉、五角猪手和演丰糟粕醋小火锅,又喝了一大杯鲜榨芒果汁。离开小吃城,我拐进附近的泰龙城超市,买了一罐十元左右的六个圈冰琪淋。

我本想打迪士去南亚广场吃意大利帝娜朵拉冰琪淋,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太贵,小小一团就要20多元,相比之下,还是国产的六个圈经济便宜又实惠。当然啦,味道还是意大利的正宗啊,一分钱一分货嘛。

咱是穷人家的孩子,虽然得到了二万元,但也应该细水长流呀。

楼主:边词  时间:2015-07-19 20:47:13

我一边津津有味地吃着冰琪淋,一边沿街往海秀路方向走。在华侨大厦右拐的地方,有个人伸手从背后捏住我的脖子。

“邢雪飞!原来你在这儿!”

我“啊呀”一声,拚命摆脱掉了对方的那只手,转身一看,是我男朋友阿龙。

“你干吗呀!吓死我了!”

“还问我干吗。”阿龙看着我说,“一直打你电话,就是打不通。”

“不可能。刚才我还发微信呢。”我掏出手机一看,不知何时已经没电了。“真是的,还最新款萍果呢。这么快就没电了。”

“是你昨晚忘了充电吧。”阿龙瞪了我一眼,“昨晚放下电话之前,我还提醒过你。”

“也许吧。对了,你找我有什么事儿?”

“一起吃中饭啊。有个琼中的朋友请吃饭。”

“你的朋友?”

“不是,是小鱼的朋友。”

“我不去。我才不喜欢吃饭拉骆驼,一屋子的人没几个认识的,全都是朋友的朋友的朋友。没意思。”

这时,从天桥上飘下来一个声音:“切,请你白吃还有意见。”

我抬头张望,只见那里站着角虾、带子、小鱼和花斑,全是阿龙的死党,也是我的初中、高中同学。

“我不去啦。我要回家。”我冲天桥方向挥挥手,扭头对阿龙说,“你和他们去吧。有好电影记得叫上我。”

阿龙歪着脑袋看了我一眼,伸手捏了下我的鼻子,转身上了天桥。我从后面突然拉住了他,笑嘻嘻地把没吃完的半罐六个圈塞给他。

“干吗?”阿龙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情愿,“我才不要吃你的口水呢。”

“我都吃过你剩下的,凭什么你就不能?哼!”我又把六个圈从他手里抢回来,绷着脸转身走了。

楼主:边词  时间:2015-07-19 20:51:37

我十四岁那年认识阿龙,中学时期同班的五年里,两人一直奔着纯洁的哥儿们友情健康地发展。期间他曾经追过两个女生,每次都是我替他打头阵。要么以性别为掩饰哭着找老师换座位,让他和心仪的妹子坐同桌;要么收起猥琐的笑容直杀低年级,扮演好心纯良的热心学姐。

遗憾的是,他两次出击均告失败。

有一天,他把几大包买给妹子被对方拒绝的“零食多”薯片、话梅、花生奶糖随手扔给了我。虽然以前这样的事情发生过许多次,但是那天不知怎么搞的,我真得很生气,凭什么别人不要的你才拿来给我?

此后,他一如既往想抄我的作业,作为报复我死都不让他抄。有一天他玩笑似地对我说,咱俩好像情侣啊!我哈哈大笑说,不管你说得多好听,反正就是不许你抄我作业!

那时学校给每个学生拍照片做校卡,照片令人发指的程度堪比身份证。初中毕业时他要走了我的校卡,说我笑得特别好看。天地良心,那照片丑得我都不愿多看一眼,恨不得把照相的家伙拖出来一把火烧了、然后挫骨扬灰才解恨。可是他却说照得很好看。

高中时有一次我们起了争执,我很气愤地骂了他几句,他竟然冲我笑得很开心,说哎呦哎呦你别撒娇了。天哪,说我撒娇?如果我是个大眼卡哇伊萌妹,我也就认了,可我偏偏是个气质时尚却又透着传统的骨感妹子。我这样的人,生气时的那种表情,怎么可能是撒娇?

直到高三最后一学期,阿龙才庄重地向我表白。我当时愣了好半天,扔下一句话。

“不行。”

“为什么?”

“我这么瘦。在你的兄弟们面前会让你很没面子。”

“什么呀?你那是苗条好不好。再说了,那么多学姐学妹里,就数你眼睛大、皮肤好。”

“还是不行。我们一直都是好哥们来着,那啥……”

我话还未说完,他忽然奋不顾身、胆大妄为地上前一把抱住了我,然后亲了我。

初吻被夺走,我命中注定从他的铁哥儿们变成了女朋友。


楼主:边词  时间:2015-07-19 20:52:50

两次自拍,都被林溪无意中搅黄。现在他躺在医院里,我可以放心地进行第三次自拍了。

我从家里的恒温电子防潮箱里取出心爱的单反相机——50D配17-40红圈镜头、小型三角架,再一次来到那片海滩。其后一切顺利,再没有神秘的“星星”、大嚷大叫的游客以及从天而降的家伙打扰我。

拍完照,我在沙滩上独自坐了一会儿,临近海平面的夕阳,把万缕红光撒了我满满一脸。我在霞光里低头拨弄相机按钮,一张张回放刚才拍过的照片,每一张效果均达到了预期。就在我满意地抬头望向远方时,视线的余光发现不远处的水边有一大块花花绿绿的漂浮物。站起来仔细看,竟然是中午漂走的那面降落伞。不知什么原因,现在它又被海上的风给刮了回来。

我知道那伞挺值钱,跑过去把它拖了上来,用伞绳七缠八绕捆成了一个鼓鼓的圆包,放在我的电动车后座。回家的路上,手机响了。我以为是阿龙打来的,没准今晚有什么大片首映,他早早买好了票等着我一起去看呢。

“雪飞妹妹吗?”没想到电话里传来的是阿兰的声音,“雪飞妹妹,帮我一个忙好吗?”

“什么事呀?”

“我表弟醒了,嚷嚷着要见你,谁劝都不听。”阿兰可怜兮兮央求我,“妹妹,来趟医院吧。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

“说哪里话呀。”我对着电话笑眯眯地说,“冲着你们家送我两万块钱,别说去一次,十次我也没意见呀。”

“谢谢!谢谢!”阿兰好像把我当成了大救星,不停地说,“雪飞,你是好人!你是好人!”


楼主:边词  时间:2015-07-19 21:00:02
@玎瑕 2015-07-19 20:30:00
你好.
-----------------------------
谢谢啦~
楼主:边词  时间:2015-07-20 19:50:23

(4)

林溪终于睁开了眼睛,目光沿着对面墙上挂着的超薄电视机,落到不远处的那张罩着白布料的沙发。那时我正好坐在沙发里看书,见他醒了,我把书放下站起来冲着他微笑。

刚才我进来的时候,阿兰告诉我,听到我要来医院,林溪失血的脸颊忽然间亮了一下,然后又昏昏沉沉睡着了。阿兰小声和我交谈,说情绪的激动会导致病情的加重,医院初步诊断,林溪摔伤了脊柱,很可能全身瘫痪。

我惊愕地看着她,有点不相信眼前的事实。

“多么好看的人儿啊!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儿?不就是不小心摔了一下嘛!一定是医生搞错了。”我唠唠叨叨小声嘀咕。

阿兰一言不发,泪眼汪汪看着我,片刻,又转身去看睡眠中的林溪。地板上不时响起泪珠砸在上面的噼叭声。那声音告诉我命运的不确定性和残酷。

楼主:边词  时间:2015-07-20 19:51:18

“你过来。”林溪睁开眼睛对我说。还是那双清澈的漂浮着一层淡淡的忧伤的眼睛,还是那位梦一样惊艳的可怜的人——此刻正目不转睛看着我。“我想问你个问题。”

我轻轻走到床前,看着那张因失血过多变得惨白的脸。我心情沉重,充满了对他的同情,可又不能表现出来。只好弯下身子假装笑眯眯地看着他。

“昨天在海边……”他抿了抿干燥的嘴唇,“赶我走的那个女孩是你吗?”

“昨天,海边?”我忽然想起来,原来他就是在我身后海滩上架设望远镜的白衣男孩,“是我啊。真没想到原来是你。”

“我总觉得你们是同一个人,果然是啊。”说到这里,他淡淡地笑了一下,阿兰上前给他喂了一瓶鲜榨芒果汁,他咕噜几口就喝完了。然后抿了抿嘴唇又看着我,小声问:“你为什么要赶我走?”

“我在自拍呀。”我小声对他说,“你的存在扰乱了我的背景。背景必须是纯色调。”

他的视线停留在放在沙发上的摄影包。

“喜欢玩单反?”

“嗯。”

“你买的?”

“男朋友送的。”

他“哦”了一声。随后,那双好看的黑眼睛里漂浮的淡淡的忧伤,开始在空气中悄然扩散。我又一次感觉到了。
楼主:边词  时间:2015-07-20 19:52:16

“说说你吧。”我把书放在茶几上,重新坐在沙发里,抬头看着他,“第一次见你时,你正对着一架望远镜出神呢。”

“唔。”他扭头看了看自己的表姐,阿兰微微一笑,知趣地离开了。

“你当时看到了什么?”我问他,“我可什么也没有看到。”

“回忆。”他抬头凝视我片刻,随后躺下望着屋顶的天花板,嘴里小心翼翼吐出两个字。

“回忆?”

“嗯。命运注定让你无法得到一样东西时,最好的方法就是回忆。”

“你在降落伞下是什么感觉?”我转移了话题。他的表情告诉我,他说话时的心情很沉重,好像受了什么刺激。可我的谈话技巧烂透了。他不就是从降落伞上摔下来的嘛,我干吗还要那壶不开提那壶?

“那感觉真是太棒啦!”没想他一点也不介意,像个孩子那样忽然笑了,笑得又甜又纯,“我像海鸥一样在天空俯瞰,风围绕着我吹拂,我能闻到云的味道,大地和海洋的味道,还能倾听到穿过茫茫雨林的河流的声音……我在天空转弯、盘旋或直线飞行——那是梦幻般的心灵的自由放飞!我很小的时候,就做起了这种梦……”

“唉,你太不小心了。”我小声埋怨他。

“我的伞没有正常打开,是我的疏忽大意。”他顿了顿说,“我应该事先检查一下那个伞包,可我没有那么做。我当时心里很乱,违反了跳伞安全守则里的规定。”

楼主:边词  时间:2015-07-20 19:53:08


(5)


自那以后,我每天都来医院看他。按照阿兰的请求尽量和他聊些开心的事儿。林溪不知道自己伤得挺严重,已经到了没办法挪动转院的地步,反而是北京、广州等地的大医院专家来海南给他汇诊。林溪的姐姐叫林仪,是一家大公司的董事长兼总经理,由于工作太忙,探视时间一般都是晚上。白天的时候,阿兰在家里为林溪准备可口的饭菜,这段时间都是我在病房里陪伴他。

许多事情他一般会主动告诉我,把我的心拽入他璀璨的童年和少年,拽入他心灵时空储存记忆的任何角落,拽入他一再纵身跃入的思绪的大海,就像往岸上回游的一只只庞贝,用它们泛着萤光的外壳,在沙滩上犁出一条条波浪般优美的花纹。我的思路沿着这些花纹飘浮中前行,渐渐找到了重点,最终沉浸在他想告诉我的那些故事当中。

有的时候他一言不发,常常盯视着头顶的天花板沉默不语。我猜想他应该想起了某位美女,想起了他的生活里曾经出现的这个或那个女孩,以及他们之间的缠绵故事。这些他当然不愿意让我分享。在他人生的道路上,我只是个旁观者,一位偶然经过的路人。
楼主:边词  时间:2015-07-20 19:54:11

直到有一天,他听说如果不是我及时叫来救护车,他可能早就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好吧,看在你是我救命恩人的份上,有些事情我想说给你听。”他平静地对我说,“虽然对你了解不深,但每天肯陪伴我的也只有你。我对你心存感激。”

“听说你去过冰岛?”

“我在那里呆了三年。”

“为什么要回来?”

林溪忽然闪着一对迷人的大眼睛调皮地望着我笑。

“我要吃文昌糯米粑,花生馅、椰蓉馅的都要吃;还想喝今天早晨八九点钟从树上摘下来的椰子水。然后我再告诉你……”

“你可真会折腾人。”

这些本地特产小吃,只有老街东门一带有卖。尤其是椰子水,上午十点以后摘下来的口感会变得很差。我把这些东西买回来放在他面前,望着还在冒着热气的文昌糯米粑,他竟然流起了口水。真像个小孩子。

我剥去外面的芦苇叶,连着喂了他好几个,又将吸管插进椰子里放在床上让他抱着喝。不久,他把喝空的椰子递给我,心满意足地靠在床头开始沉思。

楼主:边词  时间:2015-07-20 19:55:13

“生活中的许多事,都是因为阴差阳错。”他很小声地自言自语,“幸福也罢,苦难也罢。我就是个典型的例子。”

我把空椰子放进垃圾袋,坐在床边静静地听他讲。他比我大不了几岁,说出来的话却透着成熟的气息。想必经历过不少事情,而这些正是我所欠缺的。

“你知道吗?如果不是那封神秘来信,我会一直留在冰岛把学上完。还有一年我就毕业了。”林溪揉了揉眼睛,然后看着我说,“直到今天,我都没弄明白那封信到底出自谁的手,但它却像黑夜里航道上的灯塔,一步一步引导我走出事件的迷雾,彻底看清自己丑陋的嘴脸。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好人。我学习刻苦努力。对待感情生活严肃认真。不吸毒、不吸烟。没有不良嗜好。可就是这样的人,却干出了那种事情来。我现在这个样子,应该说是上天的惩罚!”

“你到底做了什么呢?”我小声问他,“还有那封神秘来信……”

“那封信寄到冰岛的当天,我不在学校。我正在天上飞呢。”林溪两眼望着天花板,渐渐沉浸在回忆当中,“那天正好有个女孩,在大地上看着我……”

“女孩?她一定很漂亮!”

他点了点头。几天前他曾告诉我在天空操纵滑翔伞的感受,我十分为之神往。在以往的经历中,我从没有接触过像他这样的人。

“就从那天说起吧。那天你在天上飞得很开心?”

是的,为了那次飞行我准备了很长时间,林溪说,那一天空气澄明,呈现蓝水晶般的绚丽色彩,北大西洋的海风从远处徐徐吹来,在耳边汇成了涛涛回响,滑翔伞下的我非常兴奋,这是我在辛威里尔冰川上空的第三十六次飞行。

在冰岛,你会有种行至世界尽头的感觉——天边隆起一座座凄凉的火山,横卧在火山之间大块大块的黄绿色荒漠,以及泛着瓷蓝光泽的绵延不绝的冰川。这一切能让来自世界各地的人暂时忘记心中的不快和痛楚……


楼主:边词  时间:2015-07-20 20:09:24

沙发留给楼主~ 谢谢上面支持的我的朋友们~
楼主:边词  时间:2015-07-21 20:41:44


第一章  (1)


在冰岛的天空,林溪瞧见自己和滑翔伞的影子被太阳光投射在附近的一朵云上,弯弯曲曲像条黑色的大蝌蚪。与此同时,欧亚板块和北美板块隆起处的巨大断层,像一群黑色的怪兽渐渐逼近。

林溪轻压推杆降低高度,滑翔伞紧贴着欧亚板块上那些平坦湖泊的水面,像一只北极海鹦在一如镜子般倒悬的天空里翩翩起舞。湖面上星星点点的阳光快速掠过林溪的眼底。

飞越珍珠串似的大小湖泊,黑压压的北美板块扑面而来。林溪调整角度,滑翔伞借助板块间的上升气流迅速拉高。那些幽暗阴森的峭壁从距他几米的地方呼啸而过。十秒钟后,林溪顺利飞上荒凉的北美板块上方孤零零的天空。

这样的飞行非常危险,只要一次不小心,就会连人带伞撞得粉身碎骨,变成葬身异国的孤魂野鬼。但林溪没有丝毫的恐惧,相反还带着某种喜悦。不可言喻的喜悦。一种历经艰难险阻后的朝圣者的独特享受。

楼主:边词  时间:2015-07-21 20:43:04

在空中转了一个大圈,林溪调整姿态,开始往回飞。耳机里传来一个女孩的声音。

“林溪,林溪,你还有呼吸吗?”

“好像没有了。”林溪一点也不介意。

“我要哭了。为你而哭。只掉三滴眼泪。”女孩笑着说。

“你就贫吧!为我而哭的人,还没有出生呢!”

“自大狂!也不知哪来的这份清高和傲娇!”

“哈哈哈!”林溪大笑,同时提醒她,“待会儿你把车停在露天议会遗址附近的路上,我要在那儿降落。”

“好的。”

楼主:边词  时间:2015-07-21 20:45:06

林溪说她叫程嘉嘉。一位美丽苗条的高三女生。在国内刚参加完高考,便只身一人来冰岛旅游。他们是三天前认识的。

那天林溪与好友汉斯正在首都雷克雅未克以北的公路上飙车,忽然空中有只矩形降落伞从后方向他们飞来,巨大的阴影掠过林溪和汉斯头顶,稳稳落在前方的公路上。

林溪紧急刹车,伴着刺耳的刹车声,轮胎在路面划出道道白烟。

林溪、汉斯吓得面色苍白,跳下车上前查看,只见尼龙伞布下面露出一个清秀的小脑袋,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半点惊慌也没有,反而冲着两位身高一米八以上的帅哥无声微笑。

“嗨!我没吓着你们吧?”小女孩向他们挥挥手,笑嘻嘻地说。

林溪把对方从伞布堆里拉起来,帮她松开肩带、腰带以及腿部的绑带,关心地问她:“落地的时候,有没顺带跑上几步?否则双腿很容易受伤的。”

小女孩点点头,仍然面带微笑看着林溪和汉斯。

“你是怎么飞上天的?”林溪又问。

“我从那儿飞起来的呀。”小女孩指着不远处的一座山崖,“有辆车把我送到那儿,然后我就爬上去了。上面风好大,然后我就跳下来了。”

“你今年多大了?”林溪问她。

“十七……快十八了。”小女孩回答。

林溪有点不相信。她那模样看上去顶多十四五岁。林溪怀疑她虚报年龄。

“十七岁?简直神了!”汉斯吃惊地瞪大眼睛,“你的那辆车呢?”

见对方操一口流利的中文,小女孩有点意外地看了汉斯一眼,回答说:“是我雇来的车,早回去了。听说这一带能搭到顺路车。”

“小朋友,这是冰岛不是国内。”林溪还是头一回看见这种为了好玩不顾性命的二货,挖苦她说,“知道在公路上降落有多危险吗?每年好多像你这样的被车给撞死了。你要是出了意外,你爹妈会哭死在冰岛机场厕所里。”

“切!”小女孩白了林溪一眼,“姐不远万里来这儿,要的就是这种惊心动魄的感受。你丫瞎操什么闲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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