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巫传2》,一个古老灵魂的自述,如果你相信,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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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2021-10-17 19:38:09 更新时间:2022-09-21 09:50:12

楼主:此消彼长奈何  时间:2021-11-06 15:18:56
浮游,不知所求。猖狂,不知所往。
目视茫茫,池水冰冷,我仿佛仍能听见身后穷追的脚步声,如同四蹄欲断的公羊踏撞着池畔。倏地安心,中池水就像琉璃般清净无染,隔绝了外界一切垢秽。我静静仰面转身,睁开双目,放任口鼻气息,迎接死亡。
池面反射的波光,星粼霓晃,随着我的快速下沉而逐渐空灭。我开始呛水咳气,胸腔抽搐,鼓阖的耳压让我落入了绝对沉寂。玉圭顺着水流横贯出来,我挣扎着措手将之捞起,终归不愿离身。然而此刻,我望见水域上隅赫然现出一巨大黑影,在点点光亮中盘绕悬浮,闪耀着萃银的鳞甲,缓缓围动。
那是一条大蛇,巨大的蛇,横卧曲盘池中,如同网张于虚空,摄人心魄。
我再捱不住濒死的噬痛,合上双眼,再无知觉。
楼主:此消彼长奈何  时间:2021-11-06 15:22:06
漆黑、无明、昏眊、无声......没有任何光亮和馀音。我应该是死了,可我却清醒着。
许久,心跳渐起,头岑腹块传来阵痛,我抬起湿漉漉的手触摸自己的脸庞,竟然仍有感知。一点点挪动双腿,查检周身,似乎该有的都还有,只是像注了水般沉重无力。
我强撑着双臂奋力直起半身,尝试张口发出声音,嗓间火辣的疼痛却瞬时令我颤栗,剧烈的声带撕裂一下子疼进了骨子里,我强忍着喘息伸长脖子,不敢动弹。
忽的,头顶一束光亮直照下来,晃得我一阵眩晕。抬手遮挡光线,我眯着眼睛看向光源,却当场吓得倒吸凉气,筋骨绵软。
楼宇一般高的巨蛇委卧当前,全身雪白,银熠生辉,如沙雪般皎洁而泛起氤氲,伟岸壁立的蛇身上流动着昙昙灼光。两束冷白的须光在我身上飘忽游离,我勉力向上望去,竟是巨蛇的眇眇双目,照放出星辰般的晕轮,亮若韶宇,独视怀霜。
我被震慑得全身发抖,巨大的压迫感令我心懔神滞,只呆愣得延首远望,仰止天神。不知何故,与巨蛇对视的一刻,我便如蜉蝣苍蚁终视寰宇般洗澈了神智,终于知晓了何谓神明,何谓伟大,何谓敬畏。我笃视着巨蛇,他的蛇身并非蛇类鳞片,而是像葳蕤的白羽临刻在白壁之上,羽盖垂缪,飘颻叠递,似瑞风环佩吹拂,却犹静非动,体态仙绮,威仪绝冠。
如同被錾刻了烙印,我心生殊胜赞叹,原来天神,便是这样。
倏地暗淡,巨蛇的目光收敛,四周复又漆黑。我如同被放开了扼喉,大口粗喘,面颊滚烫,心跳得几乎是在迸溅。依然是剧烈的疼痛,我单手按压胸腔,强咽下口中的血腥,几乎疼得昏厥。
抵着上身缓了许久,直到我终于能够呼吸,用脑中仅存的理智回顾方才、判断当下。凭着巨蛇的目光凛视,此处赫然是一宏大高耸的洞穴,穹顶环壁皆由横竖交错的巨石垒落而成,绝非自然所能形成,而巨石之重大,环砌之高度,更非人力能够建造。显然,这不是人类该涉及的地方,我猜,这是白羽巨蛇的居所。
刹时,我忆起临死前的一幕,中池中巨大的蛇影,如此重合亦又如此巧合,想必与白羽巨蛇是同一位。只是我也难以理清,我现在是活着还是死了,若是死了,怎会还有呼吸;若是没死,我又怎么到了这里。
楼主:此消彼长奈何  时间:2021-11-06 15:24:32
可惜现实的痛楚令我的思绪再无进展,我像一直爬虫一样匍匐着身躯,冰冷的衣衫贴在身上,每分每秒都在争夺着仅存的余温。喉间的剧痛,僵直的脊背,眩晕的头颅,让我刻骨铭心了自杀的后果。哪怕只是极小幅度的动作,都让那些浸溺在我耳鼻喉胃里的水“翻江倒海”,一次次冲击着已经豁裂的咽喉。
吐了不知多少次,每一次都痛彻心扉,血腥浓得让我觉得吐出了内脏。我渐渐手脚麻木,三叉神经不住抽搐,直至蔓延,从耳后开始引发了全身免疫系统的炎性反应。
脏腑器官攀扯着痉挛,我越来越冷,越发衰弱,躺在坚硬如铁的地面上不停颤抖。我睁大双眼索寻着生的希望,却满目漆黑,唯有凄暗。渐渐地,时间仿佛已离我而去,我开始思想聚合,从未这般清醒而秩序。
我解开了冻透在身上的湿衣,我痛恨它们哪怕在弥留之际仍不肯放过我的体温,奋力脱下,丢至一旁。我知道,这已是我生命中最后的体力,而这力量,是回光返照。
楼主:此消彼长奈何  时间:2021-11-06 15:27:36
没有死过的人,永远不知道死亡的慈悲,在生命即将终止的一刻,时间和天地给予了最大限度的宽容。它令死变得不那么可怕,甚至是件体面的事,就像是去赴一个约。
我并没有照例回顾我的一生,人生于我,除了苟活也没什么可纪念的事。我心中所盼,至死仍旧希冀的,竟是再次目睹巨蛇的神迹。
以腹贴地,手足匍匐,我爬行着向前,庆幸弥留之迹这副羸弱身躯还能助我往矣,感恩死神还未吹断这口气。不久,手臂触到一处台阶,我攀爬向上,赤裸着在刚矍的阶梯上刲磨,就像剥皮一般剐下残蜕。胸腹、四肢、脖颈,手足,我每向上一节,皮肤就剥蜕一层,却滴血不流,只余皮蜕。
直到我爬到第十八层台阶,直到我再触不到肌肤的纹理,直到旧皮已全然焕新,我拗着身躯挺上了一处平面,抬臂摸索,前方已无阶梯。地面如水晶般光滑,我仰面平躺,望着无垠的黑暗,心跳趋于停止。
死亡就像瞬间的失重,骤然降临,我极其害怕,奋力挣扎着逃脱,却半分动弹不得。就在我以为灵魂已经震离肉体的一刻,右手下意识地向外夠去,如同所有死人都想再抓住亲人的手,我却抓到了一片似竹笋纹又极温润之物。
刹那间,正上方明媚乍现,烁彤色的辉光照耀着我的身躯,巨蛇的双目如雕霞般璀璨,丝软得像蕴含着灵泉。此刻的我,正卧蜷于他的身下,右手触抚着他蛇身上的一片鳞。温暖的气流霍若春风,从指尖弥漫全身乃至头发,畅茂着生的气息,源源不绝地注入我的身体。
我像初生的婴儿般吸吮着这份维命的营养,心悦诚服,不由自主地侧身环抱着巨蛇的身躯。柔润而光滑,像古玉一般温暖皓洁,泛着荧琲。我抚摸着蛇纹,镌刻着卷曲的鳞节,细白似葱枝,藻丽无暇。
难以言喻从死亡的极寒中升入暖室是何感受,也许这就是世人向往的升天与极乐。
我忘却了生死,摒弃了杂念,极大的快感和舒适让我的身体、灵魂极度满足。我只想这样躺着,哪怕是千年万年。
我收紧手臂,紧紧贴合着蛇身,在鳞光映照雪白的光彩中,昏然睡去。
楼主:此消彼长奈何  时间:2021-11-10 11:02:15
第八章 习惯

儒、释、道、诸神信仰、拜火、密特拉、亚伯拉罕诸教......从古至今,从东方到西方,全世界的宗教修行均以极富感染力的溢美之词描绘着天堂、极乐、飞升、涅槃,召唤教徒用生命参悟真理法则,严格秉持戒律,世代奉行神谕,衍生出了无数仪轨、门派、典籍、律法、符号,拥有各式各样名字的恶魔、神明。这之间,在人类一心“升天”的漫长岁月里,伴随着无止境的杀戮、审判、压迫、污蔑.......当然,也苞生出了文明和道德。
而所谓极乐的秘密,却没有一个宗教愿意言明。修行、诵持、冥想、入定、祈祷、苦行、修仙,甚至崇拜邪魔、锻造邪术......信徒提炼精神、虔诚信仰、灭欲超脱,无外乎以此来感知世间最极致的快乐。
可是极乐,其实,就是复活。
曾经,有位犹太宗教领袖在经历了百般酷刑,全身鞭挞至血肉模糊后被钉上了十字架,他死后复活,成为了神的儿子,受到全世界三分之二的人崇拜。而我,毫不讳言地讲,也经历了如他一样的神迹,只是我的死不是为了世人赎罪,而是自杀。
所以,世界的法则并不唯一。到过极乐之境的,有光照人间的救世主,也有黑洞里的绝命女,有白就有黑。
这些天,我一直在思考,发散式的思维,如古老崇拜中的真理真言真谛,如神话典籍里的情爱恩仇隐喻,如世界宗教里的符号象征启示,想一个问题,回答一个问题,周而复始。
洞里没有日月,我不知道一天是多久,便按照巨蛇睁开双目的次数计算天数。他睁开眼,洞里亮如白昼,便是白天;他闭上眼,洞里复而漆黑,便是夜晚。白天,我习惯趴在他的身上思考,晚上,我钻进他盘曲缠绕的缝隙里,听着他起伏的心跳进入梦乡。
他定是知道我的存在,却全然无视了我的肆无忌惮。毕竟,在天神的怀里“取暖”,显然是造逆妄行,亵渎不敬。我当然心怀无限感恩,他令我起死回生,还宽容我的不规不矩,只是我面对横绝寰宇的白羽巨蛇,实在不知该如何抒发谢意。
静时养心,坐时守心,就这么平平常常的,渡过了六个昼夜。
然而第七天,我悲哀地发现,我饿了。我轻笑着仰面叹息,耶稣复活七日,第一面便去见抹大拉的玛利亚。而我复活七日,最想见的竟然是米饭。
终究,仍是一介凡人。
楼主:此消彼长奈何  时间:2021-11-10 11:24:28
白光腾上,洞宇赫然,我起身走下巨蛇的身躯,此前的伤病已然痊愈,肢体强健,精神饱满。周身的肌肤因蜕皮而莹莹剔透,异常细腻白皙,长发倾泻,靥面垂腰,铅华延颈,飞翳着幽幽神采。
我站在照如水镜的黝黑高台上,瞭望整个洞穴的形制。西北处有汪池水,形似葫芦,辽员甚广,池水湛蓝清冽,沉静得毫无波澜。舍南正中,婆娑的岩壁上凭现一拱门,面阔高大,切孔极为工整,左右掖门,左扇半开,不知通往何处。余下四方地,尽皆空旷,再无其他。
我抬脚碰了碰似墨玉般光洁莹泽的台阶,流泳通辉,柔祇圆灵,宽广无际的阶面上竟无半分瑕疵,亦无一丝尘染,反倒是我的脚有些玷污了这般琼壁。
我挥步向下,途经攀援时留下的皮蜕,将之叠敛收起,方才发现每层玉阶的磨角皆为度寸的水刃,雪亮而圆丸,其剥下我的十八层皮蜕,件件完整无损,只有一处极小的切口,堪称绝妙。
踏至地面,灰褐色的砂岩无尽止地延展至整个洞屿,无光、无尘、无音,脚下的触感就像皮肤的一部分,完美地贴合体温。平整壮观,素雅协调,以最简单的形式呈现出最为极致的建造工艺,至矣,尽矣。
我的旧衣衫突兀地堆放在地上,已扭曲僵硬,杂糅成一团,在这天人之至、万代不刊的雄瞻幽境里,显得甚为污鄙。我走了很远,将杂物放至角落,继而沿着岩壁遍寻。
洞内除了极尽自然之浩瀚、工艺之精粹,建造之奥旨,没有任何可供人类食用的东西。即使是葫芦池内,其水澄潭到底,莫说是蕴含生物,连丝灰尘都不容得。
这洞内竟是连土都没得吃,我心中不免沮丧,腹中越发空虚。一介肉体凡胎,若是不吃不喝,怕是过不了几日便真要“羽化登仙”。
我望了望半掩的石拱门,缝隙外漆黑如染。回首看向白羽巨蛇,他依然一动不动,盘卧在墨玉石台上。我思忖片刻,心中定下,便恭步行至玉阶,合膝而跪
楼主:此消彼长奈何  时间:2021-11-10 11:28:09
身无蔽缕,通体赤裸,我作为女子自然羞赧尴尬,但其面是白羽巨蛇,便也辄弃了许多负担。我忐忑少顷,低着头轻声说道,“天神在上,余下幽州宁...昭南,踏错中池,滞留洞府,天神圣恩救我,感激不尽,万谢难表。”
我说罢倾听许久,俱寂无声。抬头窥探上方,白羽巨蛇依旧静若安澜,纹丝不动。我有些无措,不知是我的语言巨蛇听不懂,亦或他无心理我。
沉了口气,我提高音量,诚敬说道,“为痊愈身伤,常有叨扰,天神无量,未责我亵渎无规之举,盖无上之洪恩,余累世无以报答。但...”我清了清嗓子,偷望了巨蛇一眼,“但人何微小,三餐度日,方能成活。现下我腹中空虚,无以为继,见面南门启无二,欲出洞取食谋生。”
依旧无声无息,我跪拜在地,不知该进该退。等了多时,无奈作罢,便悄然起身往拱门走去。
忽而强光乍现,闪烁向我袭来,敏锐犀利,动若木发。我连忙回身叩首,心中发颤,不知是触动了巨蛇何处不悦,吓得直冒冷汗。怯怯多时,许是我的虔敬诚恳起了作用,头上刺烈的强光渐渐消退,复又如常。
我长舒口气,窥视巨蛇,余愠悄悄,容色倒也不至发怒。我心中合计,他既救了我,便不会轻易伤我,何况我之渺小又何须劳其大驾动罚。故方才动愠,恐是因门外去处。
“余出洞,行百步即归,若安然无恙,则次日复多行百步,直至觅得食物。”我顿了顿,“若...若觅不得,则葬骨于洞外,免污秽于天神洞府。”
我仿照斋醮道场,以朝神之礼,双臂伏地,左手按下右手手心,俯伏叩首于手背,行满三礼三叩,叩齿鸣法。此间科仪,巨蛇并未异动,照静平常。
我缓缓起身,躬身颔首,作揖而退。步虚倒行十八步,上方照耀续明、启白上映,方知一番禀告上表,白羽巨蛇当是受愿达信。
圆满退堂,我长舒口气,免免放下周身紧绷。
与神沟通,有一套极其繁琐而严谨的仪式,每个科仪中又有许多斋醮细节。有幸,我因多年流连于喇嘛宫,瞻仰过许多密宗道场,也习得了一些祭祷的仪轨,其中,最为得法的便是“侍灯”。
儿时,觉姆曾令我在一些小道场中礼灯仪,灯仪中的火种是从正午阳光取得火源,然后点燃坛场各灯。我所做的,便是在执事入坛、皈命、赞颂、回向等科仪中目不转睛地观察灯火,比如九幽灯、北斗灯、血湖灯。灯火在灯仪中的明暗起伏变化,便揭示了神明是否同意进表、炼度、消罪,甚至降临。
我辨察巨蛇的目光,与侍灯之法无异,其间晦芒破暗,法象交泰,便是应允了我的所求。
心中坦然无虑,我行至拱门,侧身通过,向外走去。
楼主:此消彼长奈何  时间:2021-11-10 11:32:03
方一出门,我便脚下一滑,即刻重摔在地。两膝剧痛,满眼漆黑,我捂着伤处,幸而未有流血,抬手触摸地面,竟如冻雨洒在了冰上般锥心寒冷,滑不可陟。
门内煦照如仙境,门外寒冷如冰窟,这般阴阳交争,果然是人不得时,利运不通。我回头望了望石门,就如分隔诸天与九幽的界碑,横阻当途,幕隔天地。
眼下业已出来,既向巨蛇发了愿,便不可退却。我环抱双臂保暖,浑身哆嗦颤栗,小心翼翼,左右滑着步子,战战巍巍地缓慢前行。
心中算着步数,百步无非百米,竟让我每走一米都如横渡冰洋,实预艰难。
行至五十九步,左脚骤然踏空,身体直直倒地,这一步便像是摔下了凌空的滑梯,飞也似地滑了下去。我高速俯冲,天旋地转,激流跌宕,没有任何能支撑抓握的着力点,如丢进了深井的石子,横斜迸溅着在冰面和岩壁间摔打。电光火石之间,却也不知滑了多远,直至重重掉落在一处平面上,我被磕得头晕眼花,后背、脖颈、脚面的骨头都似裂开了般,方才停了下来。
许久,我一动不动,想象中我应是连头骨都摔碎了,却没有等来该有的血流如注、碎肉滂沛。我挣扎着挪了挪四肢,的确疼得咬牙切齿,却似乎伤的都是软组织,并未摔断骨头。
正当此时,一阵暗香袭来,爽籁泠然,似秋风紧挂的金桂,留连醉人。我使足全身力气,转动脱臼的脖子,顺着那缕清雅和缓的香气,寻找来源。
抬首望去,前方莎阶切切,云雾喷晕,台阶之上是一处雾腾腾石室,五脊顶,灰白墙,形制很像汉代的阙楼,凹曲屋面,古朴天然。两扇石门紧闭,透着朦胧熹微,石门之上悬一横匾,篆书“白雪遗音”。
我眯着眼睛仔细辨认,竟当真是这四字,只是书法着实普通,笔力亦是不精。
我勉强起身,幸而仍可站立,移步莎阶,却越发觉出异样。这间石室像是凭空悬挂在虚空一般,虽有光影色彩,却收拢其内,无法发之其外。即我望得见这石室,可石室的光却照不见我。
伸出双手,只见十道黑影,不见颜色。
楼主:此消彼长奈何  时间:2021-11-13 10:51:39
第九章 信守

我吃力攀行至石室门外,大面积的挫伤牵拉疼痛,手臂双脚早已冻得僵硬冰冷,几无触觉。而近观这“白雪遗音”,取名似别苑,生动得也像是处居所,其内飘出的金桂香馥更甚,馡馡袭来。
我自然已容不得再作计议,眼下只有进这石室方能保命。我扣动门上铜环,无人应声,用力推了几下门扉,所幸并非看上去那般墉重,门槅错开,我倚怼出一道缝隙,侧身进入。
咋暖还魂,温热湿暖的气息扑面而来,就如煎熬在三九天的僵虫蓦地入了春。春风乍泄,和光同尘,虚柔不盈的逸静玄辉舒卷着我的视觉。我敛了眼帘,逐渐适应着光线。骤转的气温、适宜的环境麻痹了我冰冷的神经,双腿粘滞,裹足难移。
我定定望去,眼前林木茂密,蒙茏翳荟,参天的果树障蔽天空,成阴的楠竹陆沉辟地,如此清隽,又饶有翠碧遒劲的远势,俨然就是一处尘凡飘举的山林仙境。
荧荧湿云漂泊林间,炎炎树叶煌煌翩落,我抬首望着阳光闪露的上空,只有片片银焰弧光,却不知是否照自太阳,但依着湿气和风轩看,此处也并非旷野,却能生长如此繁盛的林木,当真不同凡世。
俯察身躯,我仍只是一道黑影,林间清光照得见罗浮万物,却偏偏照不见我。冥思苦想,也不知该用哪条物理学知识解释,但我有呼吸心跳、有思维意识,亦有触摸感知,总不见得是具鬼魂。
思虑无果,只得作罢。我挪动缓释的双脚步入林间,越过层层楠竹,便见一大片横斜疏瘦、韵胜格高的李树厚植林立,错综分布,丰硕的李子积之粟粟,挂满枝头。
我如获至宝,心潮澎湃,现下腹中饥饿、周身疲乏、伤痛难捱,这些李子无异于救命稻草。我几乎是飞也似的冲向其中一颗李树,手忙脚乱地采摘几颗,囫囵吞入腹内。一瞬间,通体舒泰,齿根生香,汁多味甘的李子裹挟着难以言状的清凉直达脏腑,连同着心肺都在一刻平缓。
美味肥甜,馥郁充斥着心肠,这颗颗李子,当真是我吃过的最鲜美绝伦的食物。其果5寸长宽,与普通李子大致相同,只是紫纹细核,倍添韵味,异常芳香。我如醉如痴地品尝着果子,食欲大作,放任着口腹之欢,直至满地的果核堆积,方才渐渐停下。
察之腹中温饱,我便不再贪婪索食。取之有道,方能用之不竭,何况古语有云:桃饱杏伤人,李树底下埋死人。
体觉周身,这李子果有活血生津、拒寒援命之功效,方才我身颤手颤、阴寒火冷,现已尽皆恢复、行动自如。
楼主:此消彼长奈何  时间:2021-11-13 10:53:23
遥望林中深处,层层枝叶间隐约透着金色,我循着地上的踏印痕迹,穿过一条蜿蜒小径,便行至一处林中旷地。僕一踏入,香气浓郁辛烈,像是沉了万年的名贵香料熏蒸在上空,馥郁袭来,弥漫进鼻喉心肺,令我一时眩晕如醉。定睛望去,旷地边缘环围了十棵月桂,每棵树干足有三人合抱之宽,数之不清的桂花缀于叶间,团团金影荣俊树冠,光华媚好。靠近闻之,香气甜得发辣,较之平凡花柳,当真旷古绝伦。
旷地正中,摆放着规制古朴的起居家具,卧榻居左,旁置衣架,其上平展一纯白绸袍,纶扉缁素,做工极为考究。卧榻前方,横置巨石台案,整岩打造、泽古渊醰,其上摆放诸多书籍、帛绢、轴卷,多有阅迹,稍显凌乱。
我走进跟前,心怀忐忑,看这情形,定是有人在此居住。但左右环视,未见其踪。我一览台案上的书卷,有一本子摊开置上,折印尤深、纸页也多有磨损,可见被时常翻阅。
我小心拾起,翻看封面,赫然写着“学习”两个大字。而令我吃惊的是,这两个字竟出自建国伟人的草书,红字油印,纸张暗黄,应是五十年代初期那种普通的笔记本。我随手翻着内容,毛笔字、楷书体、字迹工整,翻至折痕最深的一页,定睛阅读。
楼主:此消彼长奈何  时间:2021-11-13 10:54:23
癸巳年五月初五,端午。
今天,我的孩子降生了。
准提道人坐在我身边。
吴心替我接生。
彭、抵、玃,送来了不死药、黄金和乳香。
他们说,看到了一颗明亮而又奇特的星。他们说,我的孩子将成为万民之主。
吴心却说,我在生产时还是处女。
准提道人说,我感而受孕,在青藏怀上了孩子。
多希望这是你的孩子,可惜不会是,因为你不爱我。
我的孩子,我叫他青满。我不知道他的父亲是谁,就让他冠上你的姓。
小青,你在哪?
楼主:此消彼长奈何  时间:2021-11-13 10:55:53
言辞情真意切,仿佛纸上还留有泪痕。我又向后翻看几页,每页上都有日期,显然,这是一个女人日记,但她所写的内容又十分离奇怪谈。我浮皮潦草地看了几页,正欲放下,却被一页吸引注目。

丁卯年八月十八,大潮。
天帝来了。
他越来越阴郁,还是那副永远看不透的表情。
他要带走青满,收作义子。并给了一个让我心甘情愿的理由。
他说,如果你在,一定会很疼这个孩子。而他,一定会达成你的心愿。
我想,他可能是想你想疯了,以为青满是你和我的孩子。
这些年,我觉得他早疯了。
三界流传一句话:周公梦咸。他不放过任何有关你的蛛丝马迹,即使是在每个人的梦里。
所谓解梦,不过是为了找你。
他一直在监视我,既害怕你来找我,又希望用我找到你。
真可悲!
他以为他在青葬建立吐蕃世代守护你的坟冢便能等来你,他以为永无子嗣甘愿为相便是对你的诉述衷肠,他以为用三分之一的天庭与准提道人交换彭和抵便是对你弥补。
可惜,他疯了这么多年,你从未出现。
今天,他令青满改姓了姬。他的姓氏,天帝之位,钱塘大潮。
小青,哪怕是为了这个孩子,再见我一面,行吗?
楼主:此消彼长奈何  时间:2021-11-13 10:59:35
我读得心惊,这一页字迹缭乱,看得出日记之人情绪急躁,迫切想要见到心念之人,执念极深。而我所关注的则是,丁卯年八月十八,正巧是我的生日,这一天,青满改名姬满。姬满、周公......我心中诧异,周穆王名姬满,周公名姬旦,她难道说的是周朝的事?但怎么会写在50年代的笔记本上?
思之无解,我合上本子,余光中察觉一莹白之物藏于书卷下。我分拨睹之,大为奇侅,竟然是我的玉圭,中池濒死之时我曾紧紧抓住,现在怎会在这?我反射式地环顾四周,细寻每个角落,皆无人影。望回玉圭,其旁还摆放着一块玄壁,正圆中空,通体黑色,一面刻三周涡纹,一面刻凤鸟纹,致密润泽,饱满欲滴,光辉通透。
我拿起这两件玉器,看其纹理形制、质地光芒,即使没有专业的考古知识,也知是同属一个年代。如此,便不可能再是巧合,我想起胡剡曾说这玉圭是件周朝的朝聘,两件礼器同现此地,必定之间有着极深渊源。但不知这朝聘,聘的是何人,与“白雪遗音”的主人又是何关系。
楼主:此消彼长奈何  时间:2021-11-13 11:03:02
我难以理清头绪,这一切都超乎了我的认知。放下玉圭玄壁,我继续翻阅石案上的典籍,类目庞杂,多数绢帛上的文字全然不识,古籍竹简、龟壳石板等更如“天书”一般。只有一套金黄丝绸的卷轴是以篆书所写,我还算勉强读得。其中一卷写道:

昆仑新纪四千六百一十八年,先帝俊薨殂,太子负行举哀礼,即位柩前。天帝大朝于太行之山、河水之阿。天帝大服,冕禕,帗带,搢曶,夹佩,奉璧,南面立于寒下。天帝觞于九重祀之上,乃聘良马牛羊、玉圭玄壁,帝以其白圭攻玄壁也,玉碎,西向沉壁于河。帝曰:“青巫,朕之后也。”天帝乃奏广乐,载立不舍,至于太行山之下。

辛酉,月宫正一天宫主王屋陵蔑天帝、淫邪内乱、树党乱阶。天帝惩其永堕黄泉,麻冕蚁裳,缁纱黑袍,惨厉暗夜,褫革旧号,黥面乐彤。孽党天壤,诬罔大巫,贬夺公论,抗言狡辩,帝黜其天尊真号,削爵为酆都城隍,褫革旧号,黥臂罗什,赦号凯。

壬申,天帝大朝于黄之山,乃披图视典,用观天帝之宝器。天帝之彤弓、蛇矛、步剑,犀器千金,乃乘飞黄为先,以极北土。北征。

吉日丁卯,天帝北征,至于无启之东,钟山之民献酒千斛,食马九千,羊、牛三万,穄、麦万载。天帝使祭父受之。帝曰:“无启氏出自昆仑宗,钟山之神烛阴始作幽陵,封其少子窫窳十二大山,招以洗髓之刑,龙首猫身,死于弱水。咸巫以祝由招魂,助其换心,百岁重生,生子蛰侄,乃九尾禽狐。”天帝于是取窫窳之心,列为嬖女,取名元心。帝曰:“天壤之变,皆因乐彤诬无启族尽诛自大巫之手,诱其叛反天庭,天壤无心,天庭当还。”元心遂往酆都献好于凯,为妻。天帝乃赐其墨乘四,黄金四百镒,贝带五千,珠三万裹。

辛卯,天帝北征,东还,乃循黑水。癸巳,至于群玉之山。帝曰:“群玉田山,阿平无险,四彻中绳,寡草木而无鸟兽。”天帝于是取玉三乘,载玉万只,择绝良宝玉造白圭玄壁,赐于穆满。天帝四日休群玉之山,乃命造父琢治。

癸亥,天帝南征,升于髭之隥......
庚辰,天帝大朝于宗周之庙......
楼主:此消彼长奈何  时间:2021-11-13 11:05:00
我细细捧读,这金黄丝绸上所记载的是这位天帝负的编年史,详述了他的活动、决策和言论,有日月可寻。其体例大致与一些朝代的起居注相同,但偏向实录,较为生动。我看得磕绊,中间许多文字生僻亦难辨其意,故看了一卷便未再继续。
收起卷轴,我思忖片刻,环看周围,此处虽仙境般温暖舒适、美若乐园,但我仍是放不下与白羽巨蛇的诺言。百步复归,我自知来时的一摔早已不止百步,也知上行归路定是无比艰难,但无论如何,不可欺神。
我轻轻取下衣架上的白袍羽衣穿于身上,可惜,这件纤罗雾縠的衣裳亦随之成了抹黑影。我试着走动,衣袖轻盈却长垂拖地,看来这衣服的主人要比我高大得多。
眼下无法当面讨借这羽衣,我便折了一只月桂放在衣架上,当是知会行礼。
辗转丛林幽径,我原路而返,步出石室。
楼主:此消彼长奈何  时间:2021-11-17 22:15:59
第十章 缘生

迢迢黯黯,烟冷的莎阶下依旧是墨寒的冰窟。我裹紧羽衣,铣足而下,行至轻浅平旷的石濑中,脚底立刻凝成了霜,冷冽透体,凛如踏入玄冥。
我趟着一层清流缓缓上行,凭着来时掉落下来的记忆,举步抬足更为谨慎踟蹰,落点倒也扎实。开始是低坡,行至六十步时陡然急转,石涧起立,削峻得近乎垂直。
我摸索着四周往返探查,左右两边的岩壁时而平合舒缓,时而锋芒突兀,在这逡巡的楞缘间,竟让我寻得了规律。我行五步,岩壁便有一坎,想象中,这里的岩壁应似篱笆状,而十二坎后,地面便骤然突起,倾斜出一个叠进的上坡。我尝试攀登多次,手脚并用,皆因坡面过于冰滑而寸步难行。
思虑多时,我束紧腰间鞶革,倾侧身躯斜躺在地面上,转而攀援岩壁上的楞坎。壁间不似地面那般滑不可涉,双腿箕踞驻力,双手扣紧楞缘,竟可缓慢上行。我心中大喜,小心翼翼地步步登稳,生怕一步踏错便摔回原点,幸而此法得当,爬行了三坎均有惊无险。于是整装继续,沿阶随宜附力,渐渐熟练,精进许多。
攀爬途中,我发现这些楞坎的间隔和排列不仅极为规律,且质地也与岩石不同,其上有小孔,穿孔处光滑,润度如磬,犹有馨香。黑暗中,我难以查明这些楞坎究竟是什么,但凭着这些“雪骨冰筋”,终能岌岌而返。
十二平十二陡,折转五次,行出约四五里路,地面倏地平缓,趋于平面。我的十指双足早已冻得麻痛不利,幸而穿着羽衣,虽轻盈却护得周全,免遭冻透。举目前方,一缕湛明勾勒出石门的边沿,就如穹幕中的天窗,赩翼而衔霓。我欣喜若狂,拎起衣摆,迅速屈曲而上,溜着步子逃也似的踱门而入。
楼主:此消彼长奈何  时间:2021-11-17 22:17:13
光辉洞彻,瑶贯如虹。白羽巨蛇依旧盘伫于洞内,他正目视着我,照耀如藻井,光彩斑斓而舒蓬。我心中竟生出难以启明的踏实安稳,一路艰难而返,我最忧心的不是摔死冻死,而是洞门若关上则如何,巨蛇若走了该如何。眼下他依然在此,我尤是释然放怀,心生庆幸。
回神自己的冒昧,我连忙整理凌乱的衣着。洞内终不再如“白雪遗音”那般照不见我,白袍羽衣纤尘无染,而我身上却多处淤血青紫、皮肤挫伤,斑痕累累。
我拢发齐襟,抬敛着衣摆,行至巨蛇跟前,伏跪而言道,“天神在上,余已归。”依礼叩拜,我继道,“此行途径‘白雪遗音’,入室叨扰,觅得李子裹腹,讨借羽衣覆身,终归安然无恙,实乃幸佑。”
察之巨蛇目光清明神澈,赫美如常,我心中轻松不少,想来他当是并无介意。凝心内境,
一番拜忏行礼之后,我便畏怯地登上玉阶,如往日那般爬上巨蛇的蛇身,昏然睡去。
楼主:此消彼长奈何  时间:2021-11-17 22:18:29
隧洞之中,其乐也融融。我与白羽巨蛇之间,似乎达成了一种不可言传的心印默契。无论是休养生息,修睦仰合,起卧逸劳,都让我深感毕生未得的宁静馨悦。我喜欢绕着巨蛇行走,欣赏他身上的每一片鳞纹,有时一走就是一整天。走得累了,我便潜入洞内的葫芦池盥洗沐浴,在湛清的池水中涤去疲惫。寂寞了,便跪坐在巨蛇跟前,向他倾诉曾经的见闻、悲伤的遭遇、世道的炎凉。
坦白说,这是一段我从未有过的幸福时光,幸福到时间变得稍纵即逝,而我一刻都不愿放走。
每隔七天,我才会饿,那些神奇的李子不知蕴含了什么,无论我吃一颗或是很多颗,都只饱七天。于是,每个第七日,我都要去“白雪遗音”里采食李子,自然而然的,也就陆陆续续阅读了“学习”笔记本里的日记。
起初,我有些抵触这种窥视她人隐私的行为,但耐不住好奇多看了几页后,竟慢慢陷入其中,心神牵挂,乐忠于追其所见所闻。
楼主:此消彼长奈何  时间:2021-11-17 22:20:16
这个女人,哀伤而脆弱,深情又有些自卑,她深爱一个叫青的人,却只能在日记中不断呼唤青的名字,以笔泪痛书对青的思念。她说,她在得知青最终现身于雪域大川后,便只身一人遍寻了整个高原,踏遍了屋脊山脉,可惜一无所获。她说,青藏即是“青葬”,西藏即是“羲葬”,这是神族译唤的地名,大道之中,青已身陨魂散,故昆仑认定了青葬之地。如果她的时间记载是真的,那她至少在“青藏”找了青两千年。
在她口中,天帝负名贰负,也在藏地不断寻找青的踪迹,贰负亲建行宫,遣万民以修寺庙,借“吐蕃”之名掩饰身份,集十万神族之力,动费无计,寻遍青藏上下,终在戊寅年春山南的第六冰川中发现了龙胆花。龙胆花旁便是“闪洞”,她说,那里是青葬身的终极。
日记里,这个女人也到了“闪洞”,但同前赴后继的所有神族一样,未能走过三个台阶,便被巨大的幻音折磨得濒临死亡。只是她不肯甘心,一遍遍地尝试,一次次以卵投石,终灵力尽失,毁瞎左眼,仅余右眼微弱的视力。
准提道人将她带回了八德池疗养,伤愈后,责令她居留镐京,不得再入青藏。癸巳年,她受妊并诞下一子,取名青满。此后的日子,她便将更多的爱与心思倾注在了儿子身上,日记的文字,也从曾经连篇累页的苦涩沉痛,逐渐走出了哀伤,透着些光明和生趣。
楼主:此消彼长奈何  时间:2021-11-17 22:22:24
比如,在己酉年二月初二的这篇中,她写道:
“青满向我讨要彭在他出生时送的不死药,我给了他,他竟然说这药可以种植。
然后,他竟真的把药栽进了土里。
我问他,难道种下一粒不死药,能长出一棵树的不死药吗?
他说,也不是不可能。
十五岁的孩子,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又比如,在丁巳年孟月立冬中写道:
“青满二十四了,应该成个家。我给他说了门亲,鲁州菏泽盛氏之女,名叫盛姬。
能与天帝身边的宠臣结亲,对方自然极为愿意。
而出乎我意料的是,青满竟也未加思索地同意了。
我以为他至少会多见几面再做决定,但他似乎觉得没有必要。
他言语平淡,道韵平常,说不出哪里变扭,但就是不像在谈论终身大事。
我这个儿子,从来举止得体,言行恰当,挑不出一丝毛病,可我却越来越不懂他。
也罢,媒人作得很成功,一拍即合。”

“壬戌年未月,小暑。
青满的女儿出生了,盛姬把她抱给我看,虽然看不清,但她应该长得甚是可爱。
我问她叫什么名字,青满说由我来取。
按照昆仑的排序,她们这一代的女子,应是‘叔’字辈,我想,不如就唤作‘叔㛗’。
青满说他没意见。
恰好,今日碰见了凯的妻子元心,我想起她的名字叫叔布,可我们总是习惯叫她的名号。
我和她说,我有了孙女叔㛗,如果论起来,还要叫她一声婶婶。
她匆匆寒暄了几句,便急着去找准提道人。
我问她所为何事,她只说她的好朋友出了大事,便没再说什么。
我有点担心,找机会要再向她问问。”

读至此处,我都当是他人的故事,旁人的世传。于我来说,即便颇感兴趣,却也只是解个愁闷,无关轻重。直到我读到“丁卯年八月十八大潮”之后的几篇,我的整个人骤然风涛湍悍,精神陷淖,震撼冲击得恍惚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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