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这一年已过大半，西麓集团看似有些转机，其实严峻形势实为更加加重，职工工资依旧严重拖欠，全公司只有田矿发了两个月效益工资。临近中秋，从胶东半岛抵账来的酒每个职工发了两瓶，冻虾发了两板还有一袋面粉。邯钢倒逼法在全集团公司推广的呼声在郎国栋讲话中逢会必讲，一批批到田矿学习的人络绎不绝，包括省内其他集团和其他行业，倒逼工资法还在省一家权威性杂志上发表，引来省一家院校专家学者的关注并带来研究生调研形成了理论专著，成为大学课堂上的教材。田矿的作俑者忿忿不平驱车去找学者去理论，一行五人去了省城，找了三所高校也没有找到这帮人，怏怏而归喝得酩酊大醉，也没有给张昌杨找回面子。回到矿上给张昌杨汇报，挨了一顿臭骂：你们真是三类苗，这点小事都办不好，一窝子吃货。那一伙人正在尧泉山庄举办讲座，拿着我们的成果在办班挣钱。这个成果科研组组长当然是张昌杨，成员有工资科科长企业管理科科长和工资科一名干事，通过申报这个成果，他们人人都期盼着有点油水流进自己肚子里。明天一行五人去了尧泉山庄，找到了研讨班，一个小女生正在讲课，坐在后排的小男生接待他们，让他们登记填表缴费，企管科科长激动地有点结巴地说：我们是来找你们讨个说法的。这个成果是我们矿在矿长张昌杨领导下搞出来的，是你们窃取了我们成果，必须给我们一个说法。什么我们窃取了你们的成果，你们田矿仅是个实践者，你们懂什么理论，你们有什么理论依据，仅仅学邯钢就够了吗？你们的成果不到一万字，我们理论专著好几十万字，集国际先锋企管理论之大全，一本资料一百二十元，还是买一本拿回去好好地学习吧！小男生用奶声奶气地语气却非常刻薄地说完后，转身离开去接待涌进酒店大厅的人群，他们又一次悻悻而归没敢向张昌杨汇报。转过一天，张昌杨就去南方催煤款去。其他矿从鲁南和东麓集团学习取经后又与效益工资勾兑一下，给职工开着生活费，剩余的造账存档，这些矿在后几年关井破产中，拖欠职工工资全额予以补发，只有田矿仅有一本账，集团公司也没有让其补发的意思，田矿在困难时期拖欠的工资，成为职工心上永远揭不去的伤疤。
眼看要过中秋了，田矿农贸市场上一片凄凉，过去十几个买猪肉的摊位现在还剩下几个，而且到了中午还是剩余多多。中秋佳节，张昌杨带上老婆去了南方，全员清欠当然包括最亲爱的老婆，苏州河上明月肯定比田矿的月亮又大又圆又亮，绍兴老酒让张昌杨醉而忘返。省煤炭局局长曹家庚来西麓集团检查指导工作的消息，孟学范信鸽传书般把消息传给张昌杨，曹家庚是从西麓局局长的位置上高升到省局局长，张昌杨过去也是曹局长的秘书，老局长要来，本想找外出清欠的理由搪塞过去，可是集团公司党办下发传真通知，要求各单位党政一把手必须参加集团公司党委召开的重要会议，不准请假，在外出发的必须披星戴月赶回来，没有办法张昌杨在会议前一天晚上赶了回来。会议在党校会议室召开，集团公司党委书记袁浩主持会议，曹家庚作了重要讲话。郎国栋在 台上坐着一直板着那张看似一副僵硬的脸，搞政治的人不会轻易地喜行于色，可是他听着曹家庚的讲话里话中有话深藏不露的言外之意，句句均有所指向，这就是对他不点名的批斗大会。曹家庚说，西麓集团困难的局面，不是一天形成的，责任不仅仅在现在的班子，历任班子都有份，但是为什么向鲁西南转移步伐这么迟缓？为什么迟迟没有大的进展？追究原因就是思想不解放，甚至是思想僵硬固步自封不敢作为，在自己一亩三分地上还在安然自得当老大，不愿意到外面世界闯一闯。西麓集团年产量仅有五百万吨，是现在艰难维持的水平，煤炭赋存量还有多少？你们心里最清楚。不为矿井后续发展负责，仅为自己的位子打算。这样这个企业还有希望吗？我们 台上的人还能坐的住吗？最后，不点名胜过点名的痛批结束了重要讲话。曹家庚大学毕业直接分配到西麓矿务局，从地质技术员干起当上处长总工程师副局长升至局长，他担任省局局长后，给西麓局从诸多矿务局争相夺食的大口中抢下一块肉给了西麓局，这是鲁西南仅存不多一块储量过亿的煤田。省内其他局纷纷向曹局长献媚，鲁中集团每逢周末都给曹局长举办专场舞会，曹局长周五下午就会赶赴鲁中局机关，那里有美女美酒等着他大驾光临。西麓集团鲁西南矿井从尤局长的前任开始筹建已经十年多，其他局新建的煤矿不是早已投产乌金源源不断就是在快马加鞭地试生产，只有西麓集团两对矿井的主副井井筒还没有掘进到底。鲁西南新矿在尤局长当政时，让付副局长亲自抓，郎国栋担任董事长后就易人了，换上了副总经理雷刚，一会干一会停，全公司资金紧张，老区吃饭问题摆在第一位，新区建设一再搁浅。郎国栋与袁浩的争执起点也在于此。袁浩主张全局职工集资也要先把新区搞上去，这是希望工程，也是全局的救命工程。郎国栋却不以为然，因为他先保得是全局的稳定，有稳定才有位子，有稳定才有作为，这是冠冕堂皇的理由。曹局长在全公司干部大会一席话，如同根根倒刺扎得郎国栋如坐针毡，曹郎之间的矛盾本来就难以说清，这一下变成了水火不相容。曹家庚最后一次回到西麓集团，也成为他为期不远御任前最后一个去的煤企，他转任为省人大任职，尤局长接任了省煤管局局长，尤局长继任局长与郎国栋之间的矛盾更是可想而知大白于西麓集团。鲁西南所剩片片煤田纷纷被省内煤企瓜分了，唯独没有西麓集团的份，就连在西麓市境内最后一块煤田也成了鲁东集团的盘中餐。
第二天，米腾跟随着郑宝华又到职工宿舍检查卫生，大街小巷公共厕所单身宿舍如数检查，在单身宿舍检查时，米腾接到了机要员电话：集团公司党委来个文件，是曹局长讲话，要求今天上午必须发至各支部，中班组织职工学习。米腾对他说：上矿后立即办，先不要外传。米腾心里想：这个机要员就是个下通知的人，从文件和讲话中他也窥见不到里面深藏的东西。回到矿上，机要员把文件夹早已摆在办公桌上，米腾通读一遍没有签发而是立即去给郑宝华汇报，对郑宝华说道：这个讲话发与不发。郑宝华喝了口烫嘴的茶没有说话，平时不抽烟的他递给米腾一支红塔山，自己又点起一支深深地吸了一口说：还是先发，先发给张矿长。米腾不加思索地回答说：我亲自去给张矿长送去。到了二楼，姜琦不在办公室，矿办秘书说，他一上班就坐车出去了。米腾问秘书：张矿长在不在。秘书说在办公室，可是不敢敲门。米腾在秘书办公室里向张昌杨办公室里打电话，响了很久没人接，他又去敲门，只听到里面有动静，待了很大一会，门开了，张昌杨抽着烟站在门口说|：米腾，有事吗？张矿长，集团公司党委下发的曹局长讲话，给你送来。放到桌子上吧！张昌杨头也不抬头地用慢悠悠地话语说。张矿长，集团公司党办要求今天上午务必发下去，作为职工中班政治学习的内容。郑书记的意思，请你看一下。这个老郑啊！就知道推，推到我这里就没事了，我很忙也很累。说着从办公桌抽屉里拿出两盒芙蓉王香烟递给米腾。米腾告辞转头之际，透过门缝瞄见挂在门后洗脸盆上方的镜子，隐隐约约地看见镜面里映照出一身红色内衣的身影，米腾轻轻地关上门。临近中午，张昌杨接到了孟学范的电话，要求把公司党办加编者按的文件和根据录音整理的讲话，一份不能少地并有党委书记带队亲自送至董事办。米腾又去了张昌杨办公室来拿那讲话，张昌杨对米腾说：你小子，有眼光。我太累了，还没看呢。你给我复印一份，要保密的。中午，你和郑书记我们一起去吃饭。这是张昌杨从三楼搬下二楼近半年后，米腾第一次与张昌杨聚餐，还在三楼小餐厅，米腾骑上摩托车去宿舍市场上，买上老刁家烧鸡米家牛肉和一大块猪头肉，中午张昌杨抹着油光光的嘴说道：还是在家吃好，有米腾准备的佳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