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数:3495访问原帖 评论数:0条评论 TXT下载

发表时间:2021-11-25 17:03:43 更新时间:2021-11-26 04:23:25

楼主:xtwfxa  时间:2021-11-25 09:03:43

(写于2021.11.9)
(一)
头向上仰,费力转动一下脖子,就听里面的骨头咯吱吱碎响。脑子昏沉沉的,看着眼前堆着的一摞活儿,一股愤怒,紧跟着心里沧桑起来。
七点多了,索性起身给母亲视频。
“收到了,收到了,柚子和红薯都收到了,你弟让我跟你说以后不要买柚子了……没在家吗?你怎么这么晚了还在上班啊?”
“晚班,晚班。”信号不好,我走出门外。
“这么晚了,你路上可得小心点,你姐就是骑个电瓶车路上出的事,你可得小心点。别争那一时半会儿的,前面有车晃眼看不清路就停下啊!”
“怎么了?怎么了?我姐怎么了?”
“啊?你不是知道吗?昨个你姐还怨我嘞,说我告诉你了,叨叨我半天,不让告诉你,你远,怕你担心……”
“你没告诉我啊,我姐不是好好的吗?这两天我都还跟她视频了呀?”
“啊,没事没事,就是叫你路上小心点。”
“哎呀,你快说呀,俺姐到咋回事儿?要急死我呀!”
“她也没告诉我们,前天去新乡考试,你妹开车带着她来家了。戴个口罩,饭她也不吃,,话也说不清。我给她热了瓶奶,口罩也不摘,掀开个缝儿,拿个吸管背着我们喝”母亲努力稳定着语气,可她的声音越来越抖得厉害。想象着姐喝奶的模样,心里像塞了块大石头……
“哎!”母亲叹了口气,“你姐咋恁多灾呢……后来才知道,借同事的电瓶车回家,对面来了个大车,车灯晃得看不清,一下就撞电线桩上了……人家给她扶起来时,她衣服前面全是血,好长时候才睁开眼……住院半个月,两个门牙也没了,现在半个脸还肿着呢。”母亲说不下去了。
泪水不自觉滚落下来,母亲那边黑乎乎一片,也什么看不清,她该是怎样的心痛呢?
“不早了,你睡吧,我也该下班了。”
“路上小心点,慢一点,看清路……”
“嗯嗯,放心吧,我知道的。”

(二)
我的姐啊,你是真不知道我的心啊!你是弟弟和妹妹的姐,在我这你不只是姐啊,你知道不?
不自觉,又回到了我的那个小时候。
六岁从张庵村回到明石村,想爷爷奶奶,我晚上躲被窝里哭,大我一岁的姐咋那么多主意呢?她能编好多好多故事……
晚上去后街看电影我被一个男生打了一下,姐立马就挥过手去,还把那男生的哥哥骑在地上打。
和弟弟隔膜,磕着了妹妹被妈妈打……
“就知道犟嘴,咬着屎打提溜!”
“死木头疙瘩,又懒又奸又猾!”
“三岁看小,七岁看老,整天跟自己的妈吵,看你以后能长成个啥东西!”
这是妈妈生气时说的话。

“就知道哭,你们几个数你最没出息,像你妈嘞很!”
爸爸是这样骂的,他一向不说话的,见了他我大气都不敢出。
“样红……样红”他们叫我准没什么好事,他们嘴里的“样红”像是骂人,在他们家我不知道有多讨厌自己的名字。
“头再低就挂裤腰带上了,地上有钱?”
“头拴脚跟儿上了?”
父亲母亲的词儿不大一样,但应该都不是很喜欢。
小见姨常来家里串门。她们有时横着眉毛瞪我一两眼,有时又捂着肚子笑得喘不过气来。“这妞是个半吊子……不精细……像他爸了很……”她们食指在空中戳着,对着我一顿一指。杵在她们跟前我的头更低了,我想我的头快掉地上了,我的脸滚烫……
她们说的也许是对的,我就是傻,脑袋里缺根筋,要不为什么大家都不喜欢我呢?明石的叔叔婶婶不喜欢,明石的爷爷奶奶也不喜欢。
放学饿了,我用姐教的方法向这里的奶奶要馍吃,(他们说没有,你就指着他们房梁上的馍筐问他们“那是什么?”)
“没有馍了。”
我指着房梁上的馍筐问这里的奶奶“那是什么?”
“不是不给你们,你半个他半个,半筐馍就没了。”
这里的爷爷奶奶铁着脸,一动不动端坐着,像电视里的老佛爷。
这里的六叔嫌我“三脚跺不出个屁”母亲那次六叔跟前说我死犟嘴,我立码顶了过去,六叔噌地火就上来了,一脚把我跺出去好远,一个剧痛感觉自己就要死了。我捂着肚子强忍泪水瞪了母亲一眼,她也被那一脚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她却伸着两个手,什么也没做。
不是说我也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吗?为什么三婶把妹妹的脸拧破了,一向懦弱的你要我们拿着铁钉找她算账,却眼见着六叔对我下这么狠的手?
爷爷奶奶快来救救你们的样红吧,你们的样红死了,你们可就再也见不到了。快来带我走吧,这里我一秒也不要多呆。
可我只能呆在他们家里流泪,我有什么办法呢?我是不属于我自己的。
这些都写在了我的日记里,写在了我并不完成的童年。在那个略带黑色的记忆里,很庆幸有姐的陪伴。
在张庵就不是这样,我张庵的叔叔总把我扛在肩上,给我绑好高好高的秋千。我张庵的爷爷总喜欢把我背在背上。村口的小桥边,张庵村的人“二虎叔,二虎爷”同爷爷笑着打招呼,有卖瓜回来的,车子回里面没卖完的瓜拾一两个递给爷爷,爷爷用大手一布拉我就嘎吱嘎吱啃起来了。太“面”的瓜容易碎,爷爷用手托回家放到碗里让我用勺子挖着吃。张庵的奶奶针线筐里装着薄荷糖,苹果啊,姜片啊……出门时她裤兜总装得鼓囊囊一大疙瘩,带我到村口小桥那儿一边乘凉一边吃。有卖冰棍的,奶奶就一层层揭开她包着钱的四方帕子,轻捏着打着交叉的拇指食指,放嘴边一啐,抽出张毛票来,“兔孙,钱都喂你嘞嘴了!”声音柔柔的,真好听。爷爷也骂的,开心时骂,被气得吹胡子瞪眼时也骂,张口闭口兔孙兔孙,“兔”字拉得很长,“孙”字收得短促有力,音音韵韵的……
在张庵我是半点也想不到姐的,一到明石,姐我半刻也离不了的。
“瞅那没出息样,走哪儿跟哪儿!她上个厕所你也跟着?”
是啊,姐上厕所我也跟着,我乐意做她的跟屁虫。她尿尿我尿尿,她屙屎我也屙屎,就是没屎,我也蹲在姐旁边。她讲的每一个字都有意思。
我们一起拾麦子,一起摘棉花,一起爬树……
我们在麦秸垛上翻跟头,“摘”月亮,数星星……
做错了事站着等打,她拉起我就跑。我就只会哭,一个劲地哭……邻居家好久都没住过人,她竟然拾了个树枝,从茅坑里挑了屎摸在人家的门鼻上,我不知道是哭是笑了……刚巧天恩就来了,气乎乎要骂我们,姐姐东指西指的,指到王青记我一个同学哥俩身上。我看她横眉冷对,信誓旦旦和邻居对话的脸,又懵又惊又羡慕,那个事我们笑了好几天。
她什么都敢,什么都会,大人小孩儿都喜欢她!
毕业去工作,由于和父亲闹得不愉快,哭着给姐姐打电话。姐姐丢下手里的活儿,从婆家骑了十几里路过来,塞到我手里两百块钱,又匆匆赶了回去。
凌晨两点到了车站,招工的人好久没来接,又冷又怕,又是姐姐一个电话接一个电话几边打。降了寒,又是姐买了棉袄托人给我捎来。
我恋爱结婚时,姐又变成了人生导师。她很早就是家里的主心骨了,爸爸妈妈大事小事也都要问她,她想着每一个人。她一回家,叔叔婶婶大老远就跟她打招呼:“玲玲回来啦?”
即便现在快四十的人了,鸡毛蒜皮的事我也总给她打电话,这么多年习惯了。就是没事我也打出一些来,我习惯小罗罗一样仰慕着她,她就是我的太阳。
两年前因婆媳矛盾向她诉苦,她总是心不在焉回几句,偶尔数落我几嘴就挂了电话。当时心里很不是滋味,感觉姐不爱我了,我的世界黑了一大片,电话也去的少了。谁能想到她竟生了那么一场大病,却独独瞒着我。糊涂啊,我真狠不能抽死自己。事后,我哭着跟她说了几次,前些日子,又再三跟她强调,她答应今后什么都不再瞒我了,可转眼她又……


(三)
说以后什么事都不瞒我的!为什么又要瞒我?怪不得这几天视频,她要莫不接,要么转语音,那一次视频她指了指自己的口罩示意喉咙发炎了,我竟也没有察觉……想她之前那么大的些竟瞒着我,真是又气又疼。那两年我是怎么个蠢啊,见她冷淡,我竟也疏远了……
一个气愤,拨通了姐的视频,那边立刻转了语音。
是铁证无疑了,真是硬气,我看你怎么演?
“怎么啦?又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了?”一字一句,说得很清楚,却是几分玩笑的口吻。
“不舒服,哪儿哪儿都疼,感觉脑子一点都不管用了。从小到大,我可是一丁点的事都跟你说,你呢?上次你生病那事!你……你……你考虑过我的感受没有,万一真有个什么,你叫我怎么过心里那个坎儿?”
“没瞒你啊,就这几天血压有点高……”姐笑着,又一句轻描淡写。
“血压有点高?”我们这个年纪有这个病吗?真给她给弄懵了……
中间几次含糊不清,她立马切换了过来,看她说话艰难,心也揪着疼。在我面前她永远都是一个强者。
“哈,姐,我每次屁大点的事儿都在你面前鼻涕一把泪一把的,现在我都快四十的人了,肩膀你偶尔可以借用一下啦。”我信誓旦旦拍了拍肩膀。
“好啊,你把肩膀伸过来吧。”好一个姐,跟我玩这个。
“姐,我一朋友跟你一个样,硬气得很,我老开玩笑说她——就是死也要拄着拐棍站着死。我可跟你们不一样,高兴了笑,难过了就哭,哭它个天荒地老!啊,现在累死了,恼了我一拍桌子走人!你们要强人太累。”
“累了就辞,不行来家,我养你。”心中一暖。
“哈,要回家,我想开个瑜伽店。”
“我想开个服装店。”
“哈,你这个靠谱,我还是给你当个小罗罗吧!”
哈……那一头,姐也笑得很开心,真的很开心。
挂了电话,我已然成了泪人儿。

大家都在看

猜你喜欢

热门帖子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