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你潮起潮落、看我乘风破浪
小说连载/刘孟虎
跟孙总谈话之后，振国被屈服了，尽管心里不爽，但也没有办法啊！社会就是大染缸，比不上象牙塔里的单纯，比不上部队里的澄澈。
管理学是建立在，社会人与经济人，或二者兼而有之，基础上假设而成的社会科学。如同在“性善论”，与“性恶论”基础上，产生了人治与法治管理一样。
关于艺术，在伟人毛泽东那里，被定义为：“源于生活，高于生活”；国画大师齐白石却说：“艺术介于像与不像之间”；而管理大师们，基本都认同了：管理就是艺术，在振国看来，做人何尝不是艺术呢？
正因为源于生活，才有了艺术的真实，由于其高于社会，才有了艺术家的理想：善与美。人人都是艺术家，个个用自己的想象力，创造着丰富多彩的生活。但对于社会，却从来都不是，随心所欲的。
振国感觉到了，真正的艰难，不是怎样生活，而是如何适应社会。生活取决于自己的态度，吃糠咽菜与山珍海味 没有本质上的区别；端一盆水，即可以体验东临碣石，而观沧海的深沉与博大；覆一杯土，便可感受跟孔子那样登东山而小鲁，登泰山而小天下的豪迈、磅礴。
社会是客观外在的，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先于己而存在的环境，历经千百年的历史积淀，厚重而宏伟。它不会宠着任何人，适应任何人，你只能适应它，却不能改变他。倘若要改变它，只会让你被碰得头破血流，唯有顺其势而为之，才能获得真正的自由。
每一个人都是赤条条而来，单纯得象一张白纸。有人生在国外，有人生在了国内，有人出生在了乡村，有人出生在了都市，于是就有了士农工商、达官显贵。连猪八戒都后悔了，自己为什么就不提前探探路呢？孙悟空始终想不通，自己怎么就长成了猴子？
人们常说“混社会”、“闯江湖”、“过日子”，过的是自己的日子，你想怎么过都行。混的是大家的社会，闯的是共同的江湖，靠的是能力，前提是你对会社会的认识。闯的永远是别人的江湖，拼的是运气，是认识江湖基础上的运气。
无数大学生，把社会规律叫做潜规则，把社会人的行为也叫做套路。之所以叫成人的社会，认为它匪夷所思，是担心被套路了啊，把适应成人的社会，称之为“社会化”，或被社会化。
青年人的社会化过程，将伴随着种种不适应，有人因为好难而屈服了；有人只想着逃避，而不想长大；有人甚至沉沦了，而早早地，结束了一生；也有人总是浮在水上，任他风吹雨打，胜似闲庭信步，凭的是驾驭社会的能力。
沉沦者，随波逐流，寄希望于来生；畏缩不前者，志愿终生读书，皓首穷经，或居家啃老，发誓不再出士，从未工作过，就想着要退休了，这显然是已经躺平了的那一类啊！
唯有浮在水上者，乘风破浪、披荆斩棘、勇立潮头，总有一天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战胜自己，赢得天下，方寸之间，自然有一片天地，虽赢得了天下，却是输掉了自己。
黄炎培曾经，对自己的儿子说：“理必求真，事必求是；言必守信，行必踏实；事闲勿荒，事繁勿慌；有言必信，无欲则刚；如若春风，肃若秋霜；取象于钱，外圆内方” 。
外圆内方，这是老祖宗，给我们留下的，为人处世的哲学、智慧之道。做人要处世圆滑，内心中正，为人谦和，不与人一起犯错，这就是外圆内方的最好解释。
“内方”是指做人要有原则，要坚守自己的底线，这是为人之本。而“外圆”是指与人相处时，要懂得灵活变通，对人对事要懂得圆滑，只有方而不圆，必然会处处受阻，撞到头破血流。
但是，如果一个人过于圆滑、世故、奸巧，不够方正，总想着算计别人、让自己占尽便宜。久而久之，难免会让别人提防，遭人嫌弃，最终会被人疏远、唾弃、排斥。
而做人只讲原则，就更可怕了！没有情商，薄情寡恩、刚而易摧。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难得糊涂，人随和了，生活才会随和！
有人征服自己，虽赢得了天下，没有了原则，又有何益？所以，既要赢得天下，又不输掉自己，这才是真正的大赢家！
振国彻底明白了，理想与现实，就在像与不像之间，它源于生活，又高于生活。任何忽略现实的想法，则过于理想化；而任何忠实于现实，则过于现实，虽赢得了天下，最终却输了自我，得不偿失啊！
振国认为：这就是社会的逻辑，也是社会化的艺术，是书本上学不到的，也不是课堂上可讲得了的。
因为这是大学生们，最不认同的观点，也是老师们想讲、敢讲，而学生们想学而能学得明白的！其实年轻人，比老年人还要固执。只有象振国这样，经历过，不接受，却又无可奈何、无能为力时，才会认同、理解。
本来，这事儿已经过很久了，没有人再提了，你知我知他知，天知地知鬼知。殊不知振国已然放下，而刘经理似乎却放不下了。从那天开始，他看着振国，就像空气似的，视而不见了！无论振国做了什么，他都无动于衷。
振国预感到将要发生什么？但他始终认为不可能，是他有错在先，我还不能说句话了？所以振国就没有把他当回事儿，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不要把人想象得太坏了吧！
只要自己把工作做好了，干好份内的事儿，谁能把我怎么样呢？振国依旧早出晚归地跑业务。从晨会、扫楼、打新，到与客户沟通、协调、关系管理，一丝不苟，兢兢业业。晚上回到办公室后，开关窗户、打扫卫生，也没有闲着。
直到有天早上，也是开晨会的时候，振国开始感到风向变了。刘经理阴沉着脸，颇有点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意味。
果然，在作总结发言时，突然就发起了脾气：“咱们部门有些人，初来乍到，咋咋呼呼，仗着跟某某领导有点关系，便忘了自己姓啥为老几了？”
看了看振国，刘经理接着说道：“业务推进缓慢，业绩平平，却自我感觉良好！”这种一反常态的讲话，让大家感到了诧异：这是哪儿跟哪儿啊！纷纷用疑惑的眼神，相互交流着，谁都不知道发生过什么？
别人听不出来，振国怎么能听不出来呢？含沙射影，夹枪弄棒地，想干什么呀？振国本来不打算发作，等他发够了神经，也就作罢了。于是，一脸茫然地，呆若木鸡，没有把他的脾气当回事儿。
振国也想过，索性把事情的真相，全都抖落出来吧，让大家也认识一下，咱们的刘经理，到底是怎样的人物？转念一想，这固然会将刘经理一军，出一口恶气。
最后还是忍住了，总不能因为狗咬了你一口，你再去咬狗一口吧？何况，这样不是给孙总出难题吗？
“从我的角度，撤换掉这样一个人，还是有风险的呀！压力也是蛮大的。能不能马上找到，接替他工作的合适的人选，说实话，心里没有底啊！” 振国耳畔又响起了，孙总的上次的话来。
个人受点委屈，并不重要，影响了公司的发展，可就是事大了！算了吧，不看僧面，也要看佛面嘛！
又过了两天，也许是见振国没有反应，刘经理就变本加厉了！同样是在晨会上，虽然还是没有点名批评。但振国认为：这比公开批评，还让人难受！“我不管你在公司里，有什么关系，工作该怎么干，还得怎么干！”
真是没完了！就这样，刘经理总是隔三差五的犯病，跟烂胶皮似的，一旦粘上，甩都甩不掉！以至于，快撕破脸皮了。
在5月26的晨会上，刘经理也不知道，那根神经又搭错了，犯起病来了：“我严正地告你！想干就干，不想干就给我走人！在故都市，找四条腿的蛤蟆不好找，找两条腿的人，满大街都是！”
“刘大嘴这是疯了吗？跟个婆娘一样，整天骂骂咧咧的”！同事们听不下去，小声地指责开了。相互猜忌着：“这货是不是在骂我呢?我可是没有得罪过他吆！”反正没有指名道姓，疯狗似的乱咬而已，“别理他！”
振国也是这样想的，人穷志短啊！振国也想过，姓刘的这是要斩草除根、赶尽杀绝呀。不如硬气一会，当众把工作辞了算了！但低头思忖再三，待冷静了下来，县官不如现管啊！。
逞一时的痛快，主动辞职，但辞职后干什么呀？一想起大四的学费、生活费，夏收的费用，振国又安静下来了，安稳稳地坐了下来。
回想起上学期，婉婷打算跟着自己，去码头村看看。自己也答应了：等7月份放暑假的时候，带着她回老家看看。如果丢了工作，没有了收入，拿什么带她回去呢？苦日子自己能过，她过得了吗？忍心让她过吗？
就这样，他又一次忍了下来，不能忍又能如何？有些时候，不是人做事儿，而是事不由人啊！忍得一时之气，免得百日无忧！
尤其是想起上一次，跟刘经理对质时，那种正义凌然、振振有词的情景。再看看现在自己这种，跟缩头乌龟似的，装鳖的样子，无地自容了，羞愧满面地，仰天叹息道：“装孙子，我绝对不是第一个！也不可能是最后一个！”
振国跟往常一样，上班下班，只是低调了很多，几乎都忍气吞声了。再加上两个眼皮儿，交替着跳得厉害，不知是福是祸？都有点怕见刘经理了，常常是他进了前门，振国便从后门溜出去了，简直就像老鼠见到了猫！
回想起，刚来业务部的那段时间，工作顺利，积极而有成效，没有少被刘经理夸奖。这才几天的功夫，自己就成了他眼中钉、肉中刺了，整天郁郁寡欢，灰头土脸的了。真后悔当初，因一时的冲动，得罪了小人，真不应该与他斤斤计较。
有一天，刚开完了晨会，振国便迅速下楼，准备去市场时，后面传来了刘经理的声音：“李振国！你等会儿。”振国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也许是最担心的事情，就要降临了吧。低着头，加快了脚步，假装着没有听见，继续朝前走着。
“李振国！你是不是聋了！”刘大嘴几乎用大喊的声音叫道。振国不得不停了下来，回头微笑地问道：“刘经理，还有事吗？”刘经理气势汹汹地走到跟前，想指着振国的鼻子，但又够不着，只能点着空气嚷道：
“我严肃地告诉你，你给我听明白了！鉴于你的工作表现，公司决定，终止你的试用期！”振国的心凉透了，在刘经理面前，虚弱无力地，像一片飘摇着的叶子，眼睛中本来就矮小的他，突然高大无比了。
振国顿时感觉自己虚弱不堪，努力用蚊子一样微弱的声音，问道：“你这是什么意思？”刘经理踮着脚，努力让自己比振国更高一点，更近一点，也只能用指头，点着振国的肚子，一字一顿的说道：“意思就是：你被辞退了，被我炒掉了，懂了吧！”
说完，刘经理嘟嘟囔囔地，回办公室了，振国还站在原地发呆。大脑嗡嗡作响，似乎所有的人，都在议论自己，指责自己。是羞愧，是怨愤，还是悔恨……，感觉自己罪大恶极，被整个世界抛弃了！
当收拾完自己的东西，抱着小纸箱，走出业务部的时候，公司没有一个人，理会自己。象躲新冠病毒似的，躲着他，这回真正体会到了，病毒感染者的孤独、无助、寂寞、悲凉了……。
出了公司大门，他漫无目标地，沿着街道走着，偌大的故都市，没有一个人认识自己，也没有一个是自己认识的人。暗自庆幸着，即使被炒了鱿鱼，也没有什么丢人的，因为根本就没有谁，认识自己！
到底是六月份的天气啊，太阳刚出来，正冒着花花哩，感觉浑身开始发烫了。太阳刺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只能眯着眼睛，跟霜打的茄子似的，从墙根儿，阴凉的地方经过。
在失落的时候，总是第一个想起婉婷来，感觉她正在人流中，看着自己。他停了下来，惊恐地四处望着：没有这么巧吧？正好被她瞧见！转念一想：她怎么会笑话我呢，她最聪敏、最贤惠了。一定会用温柔的语言，拍着自己的肩膀，微笑着安慰说：
“那有什么呢？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你是最棒的！这事情不能怪你，你没有做错什么！错的是他们，即使天下人都不理解你，不支持你，我也会理解你、支持你！我永远站在你这边，丢了工作还可以继续找啊，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
振国被婉婷这番话感动了，眼睛湿润了，视线模糊了，泪水在眼眶打着转转，腾不出手擦了。一低头，两滴眼泪，掉在了地上，摔出了万道金光。
对啊！对于刘经理，我没有必要，跟他一般见识，如果自己有问题的话，那一定是涉世未深，还驾驭不了社会现实。这一小小的挫折，怎么能压得垮我？李振国是谁啊？
看着面前的小纸箱，振国突然想起：我本来就住在公司，这是要往哪里去呢？凭着自己与孙总的关系，他会允许我继续住在公司里，起码要等到，自己重新找到房子才能搬吧！
再说，即使自己干不成了，也要给客户们，一个交待啊！尤其象刘姐他们，已不仅仅是客户了，在振国心里，已然把他们当成了朋友。
振国又把纸箱，抱回到了公司，塞进了办公桌的下面，朝着公司其他同事，尴尬地说道：“在没有找到新住处之前，我还得在这儿住几天！”同事们陪着笑脸脸，会心的点着头，继续各忙各的去了。
振国这才拿起手机，开始给自己的客户打电话了。让自己意外的是：每个客户，仿佛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处境。有的人开口便安慰道：“小李啊，想开些，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刘姐的话最感人了：“他们说你的工作不努力，别人不知道，你姐还不知道吗？你一定是在人际关系上，出了问题。刚刚开始工作，出点问题很正常，姐始终支持你！”
完成了交接工作，振国一身挺松地，走在大街上，心里想着：自从返校而不入校，在生鲜盒子打工，已经有两个多月，一天都没有休息，现在也该放松放松了！
与婉婷那晚的匆匆一别，也两个多月了。她被封闭在学校里，三点一线的生活，比自己整天的忙碌，好过不了多少啊！何不趁着现在，没有事儿做的时候，去看看她呢？
哪有象我这样，谈恋爱的人呢？两个月没有见面，连电话都没有打一个，只有在晚上想她的时候，聊聊微信而已。今晚便可以，早早地去学校门口，约一顿丰盛的晚餐，隔着铁栅栏，给她改善伙食了！
拿出手机，准备给婉婷打电话时，振国突然想起：为什么不给她一个惊喜呢？只需要告诉她，晚上不要去餐厅吃饭就可以了。刚准备拨电话时，孙总的电话先打了过来，不知道什么事情？但不能不接啊！
“小李啊，你现在在哪呢？”当振国说自己在街上时，孙总好像很生气的样子，大声说道：“你现在，立即回公司来！”说着就把电话给挂了。他大概已经知道了，自己被刘经理辞退的事了，也罢，事已如此，怕也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