驼背田系
《驼背田系》系列之六
杨荣旭
田系一家搬进新家，一切都是喜气洋洋，田系家生活上了新台阶，终于有自己漂亮的房子。路平把菜市场的摊位转让给别人经营，他自家附近菜市场旁边政府划定一段路的两边为自由菜市场，主要是解决居民自产自销的瓜菜果和一些农产品，路平参加这里的卖菜行列，政府投资在路两边搭盖了简易的雨阳篷，有人每天把自由菜市场打扫干净，每天有专人来收落地税，卖菜的每人每天五元，给干子大的字条，上面有日期。
现在路平是早上自己挑些菜去自由菜市场卖菜，卖完就回家，中午在家吃饭，下午再去卖菜，她腿不好可少挑些菜也行。
这里卖菜的都是用一块蛇皮袋把四角扎起来当菜筐用，在路边铺上蛇皮袋片将菜摆放在上面，带个小板凳坐着，腿裆前放电子秤，身上背只钱包。自由菜市场不很大，卖的种类多，自家挖的藕，坡坎上栽的南瓜冬瓜，房前屋后树上结的水果，钓的野生杂鱼，花生，黄豆，山芋，鸡鸭，禽蛋等。
路平挑着两筐菜一歪一歪地走到自由菜市场看到一处空地就放下担子，铺开蛇皮袋片子，摆上菜坐在小板凳上还没卖，一个五十多岁满脸横肉的妇女挑着两筐菜来了看着路平说：“你怎么在我的地方卖菜？你把菜收起来到别处去卖，这块地是我的。”路平看菜已经摆开了就说：“这块地是你出钱买下的？”“不是我买的，但一直是我在这块地卖菜，你是后来的吧？事情总有个先后，我今天刚好来迟了点就被你占着，你快移走！”语气坚定也夹杂着不讲理，路平想到君子不与小人斗和她无理可讲，想想收起菜移到别的地方去卖。那妇女心安理得地铺开蛇皮袋片子摆上菜，坐在小板凳上开始卖菜。
有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腋下夹着一个黑皮包，每天早饭后就来自由菜市场收落地税，理由是政府搭了雨阳篷每天安排人打扫卫生，每个卖菜的每天收五元给张票据填上当天日期证明你这天交过落地税，路平也不例外。那天这个人走到路平面前问：“你是不是路平？”路平没明白是什么意思就说：“我是路平。”准备拿五元换那票据，那人一摆手说：”你不要拿，以后也不要交落地税。”路平诧异地眨巴眼在揣测是什么原因，那人说：“领导叫我以后不收你落地祱，我今天核实了你姓名，为什么不要你交落地税，我不清楚。”
田系仍然是每天早上去周谷堆去进货，电动三轮车从自家门前走廊开去，进了菜果仍回到门前走廊，路平自己挑部分菜去卖，卖完再回家去挑，反正离家不远。田系只管自己卖水果，也仍然是开着电动三轮车哪里好卖就到哪里去卖，在自家附近卖中午回家吃饭，下午再出来，只是城管对他不很熟悉，看田系下嘴唇前伸，两横淡眉一个悬胆鼻，皮肤黝黑，背还驼着，衣着太朴素，猜测没有后台背景，像这样的人是城管拿捏的对象，可以加重管理。
田系把电动三轮车停在十字路口刚卖几单，一辆车戛然停在他旁边，田系注目一看，车上醒目的城市管理四个字仿佛在田系眼前威武地晃耀，田系不以为然，因为自己这几年在租房那里都是这样开车在外卖水果。车上下来一个穿城管制服镶着大金牙的三十多岁男子威严地说：“谁叫你在这卖水果？这是卖水果的地方吗？”
田系说：“我没有工作，自己在周谷堆贩点水果来卖挣点生活费，没有谁安排我在哪里卖，我看哪里人多卖得快就在哪里卖。”
大金牙说：“你还嘴厉害，哪里卖得快就在哪里卖，北京中南海卖水果快，你去呀！”
“这十字路口不是禁止卖东西的地方，我经常在十字路口卖水果。”田系轻描淡写地说。穿城管制服的大金牙对着城管车一挥手，下来三四穿城管制服的彪形大汉，不容分说把田系车上的水果和电子秤搬到城管的车厢里放在四个新旧不等的煤气罐旁，田系阻拦不了。大金牙伸出胳膊左手食指对着田系说：“这里不准卖水果，一是影响交通，二是影响市容市貌，你下午去城管大队接受处理。”那些人上了车，城管车载着四个煤气罐和水果及电子秤一溜声地开走了。田系无可奈何地望着站立不动，他认为城管是荒唐的理由，自己有口难辩。有个深谙此事的人说：“你现在跟着去不会处理的，你下午去最起码把秤给你，准备二百元罚款。”
田系回到家告知路平：“水果和秤被城管强行拿走，叫我下午去城管大队接受处理。”路平说：“这点小事就不和方永昌说吧，你下午去呀，没秤怎么卖水果，看他们怎么处理。”
午饭后，田系开着电动三轮车来到城管大队部，工作人员没上班，田系坐在门口的水泥台阶上等待，太阳晒在他黝黑的脸上映出灰暗的光泽，悬胆鼻静静地悬在脸上，两横淡眉写在眉骨上，似乎也保护不了眼睛，只是配相而已，自然卷的黑发杂乱地堆卷在头顶，胳膊肘支撑在膝盖上，两手交合托着倒三角形脸的一个顶点。风徐徐，云悠悠，各行其道。
两点二十三分有几个穿城管制服的人满脸酒红地踱步来上班，田系立即找去，回答是处理事情的人马上就来。田系又等一会儿那大金牙来了，田系认识是早上和他说话的那个人，找上前，大金牙说去后院，田系跟他来到后院一个只有顶没有墙的棚子里，里面散乱地放些杂物。大金牙说：“你的水果送给敬老院了，还有一筐橘子酸，敬老院不要，你把电子秤和那筐橘子拿回去，另外罚款二百元。”田系丢了几筐水果心里已经舍不得还要罚款二百元，他说：“这事我没找人，我要是找人，你们要赔我那几筐水果，还要把秤和那筐橘子送到我家去。你们要罚款，我连电子秤也不要了，有人会来处理的。”田系语气有些坚定，说得大金牙不知水深浅，现在很多关系高深莫测，他怕吃稀饭遇到沙子磕坏牙，既然这个人这样说，他肯定有背景，自己的工作像浮萍有根无定，不是电焊焊的，官大一级压死人啊！大金牙犹豫不决，最后还是谨慎待事，自我下台地说：“看你是初次就不罚款了，以后不要在那十字路口卖水果就行了。”田系能想到那几筐水果的真正去向，以后还要卖水果，不宜把关系搞僵，就把那筐橘子和电子秤搬上车。
那十字路口人流量大生意好，田系还是经常在那里卖水果，有几次城管车开过那里没停车，田系心里明白没停车的原因。有一天城管车又戛然停在田系和电动三轮车旁边，大金牙带几个人下车朝田系走来。田系有些紧张，可也来不及把车开走，只得硬着头皮呆站在车边。大金牙龇嘴走过来手拍拍田系肩膀说：“生意还不错吧？”没停步走到一个现炒现卖板栗的人那里把煤气罐拎上车凶神恶煞地说：“这里不准卖东西，你们快走，不然就把炒锅也带走！”那对五十多岁的夫妇只好收拾残局悻悻地从田系身边走了。
新学期伊始，第s中学全体教师会上，校长宣读教育局文件：根据李德升同志的能力和表现，通过组织上严格考察，兹委任李德升同志为第s中学副校长分管后勤工作。其他教师投来不同的目光，有惊讶的，有祝福的，有无动于衷的，也有嫉妒的，出于礼貌还是一阵掌声。李德升在中小学时是班长，大学时是学生会 ，有领导才能。校长要李德升就职宣言，李德升站起来双手合掌作揖旋转三百三十度后说：“感谢组织的信任，感谢领导的栽培和提携，感谢老师的支持，我一定以共产党员的标准严格要求自己，尽职尽责地全力做好工作，不负众望！”又是一阵久久的掌声。
新官上任三把火，李德升接任职务就开始改革，制定的规章制度给教师的福利多了，职工的工作量轻了，赢得普遍拥护。
李德升找到田妹说：“我打算把路平聘请到学校做炊事员，她摆地摊荬菜夏天热冬天冷，风吹日晒雨淋的。炊事员工作主要是中餐忙点，早晚工作量不重，双休还能休息，福利和教师差不多。”田妹说：“谢谢，谢谢李老师，不，是李校长。到学校做炊事员比她卖菜好多了，工作稳定不受风雨影响。”李德升说：“谢我什么？要谢就谢方主任！你通知你嫂子吧，叫她尽快来，才来业务不熟，多问问其他炊事员。”田妹说：“好，我下班就和嫂子联系。”
李德升当副校长的事路平知道，她祝贺老同学高升为他高兴，但苦于道不合。
当田妹告诉路平李德升要聘请她到第S中学做炊事员时，路平先是惊讶接着激动，差点眼泪滴下来，同学的情谊是纯真的、无私的，她感激李德升把她的事放在心里，真心实意地帮她，这些年路平卖菜也卖腻了，尤其是现在摆地摊不像那时在菜市场有摊位便捷，现在能去学校做炊事员，她是一百个一千个愿意，她迫不及待地告诉田系，田系也很满意这份工作，妻子以后按月拿工资，还有双休也不用风吹日晒，在食堂有空调，冬天不冷夏天不热，真好呀！
早上，路平换上干净体面的衣服穿上新买的鞋子，坐公交车去第S中学上班。报到登记后，李德升领着路平到食堂向其他炊事员介绍说给他们增加一个炊事员。其他人听到添一个人干活当然满意，都热情友好地接受路平，也感谢李校长体察到员工的劳累。
路平人勤快身子不懒，食堂工作对于她来说是陌生的，她先去做洗菜、切菜的事，有时间就把食堂里打扫干净，人勤快在哪里都招人喜欢。路平为人谦和友好，很快就与其他员工打成一片。
路平虚心学习，师傅也愿意教她，路平学炒菜，食堂炒菜多，不像家里炒菜少放盐有分寸，现在食堂炒菜一炒就是一洗箩，开始炒时路平放盐要让师傅把握分量才放心，当然慢慢地就行了。路平烧菜也跟师傅学会了，再精益求精地讲究菜的味道。
学校食堂中午打菜饭是很忙累的，但不需要每人每天都当班，可路平自愿不间断，虽然路平的体力不是很好，但她不怕苦不怕累，也很善解人意，师傅们遇到顺心或不顺心的事都愿意和路平交流，路平的工作和人品赢得师傅们的好评和尊重。路平腿不好，师傅们重活不要路平干。
李德升看到路平的工资表，感觉工作虽然轻松点，但没有她卖菜挣钱多，钱对路平家特别重要，李德升想这忙还没帮到位。
学校操场和几条主干道路是分给班级的责任区，李德升想把这责任区收回让路平包干，班主任肯定乐意，路平也能多份收入，办法总说有的。李德升把这计划和路平商量，问她愿不意再做一份工作，虽然挣钱多，但也劳累些。路平听李德升一讲满口答应，只要挣到钱，她和田系不怕苦和累。因为爷爷奶奶老了随时要钱用，双子上幼儿园学费非常高，以后读书也要很多钱才能培养出来。
路平早上赶第一班公交车去学校把主干道路扫干净，操场虽然大中间没有树叶，只需把操场周边树叶扫扫，其他地方有垃圾就捡捡。午饭后别的师傅休息，路平拿着扫帚和垃圾拉桶去学校主干道路和操场及周边清理垃圾。路平想：既然做就尽量做好，良心上对得起那份工资，也不能让李德升为难。
路平欣然做起另一份工作，只是多花点时间也不是很累，有人只知道路平能吃苦不怕累，但不知道其中的心酸和无奈，六个人的大家庭就靠田系和路平四只手挣钱敢懈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