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乔传》同人小说——魏舒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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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2022-01-03 04:08:36 更新时间:2022-02-14 00:33:37

楼主:shx1220  时间:2022-01-02 20:08:36
当初看电视剧《楚乔传》时,最喜欢的角色是被称为“长安五俊”之一的魏舒烨,他一出场就吸引了我的目光。谁知最后他竟然成了一个唱独角戏的悲剧人物。
魏舒烨领盒饭时,我当时心里那个气啊,真想给导演寄DP!
之后我特地搜了原著。书里描写的魏舒烨,那才真正是符合我心中所期待的嘛!从开始一个身不由己,优柔寡断的贵族子弟蜕变为后来誓死保卫国土的热血男儿,他挣破门阀的枷锁终于活出了自己。
尤其是他不顾家族指责,背负家族叛逆的罪名一意孤行的带着亲兵反抗入侵者的那一篇,简直看的我热血沸腾。
楼主:shx1220  时间:2022-01-02 20:20:03
第一章
霜韩城,北夏的都城。自从燕洵将七皇子赵彻逼出大夏,又占据真煌城后,大夏已然国灭。

其后,赵彻带着魏舒烨和部下军队一直在北地辗转拼杀,终于建立了北夏。经过多年的苦心经营,这座塞外新城渐渐展露出繁华之像。

此时正值春暮夏初,塞外的风却还带着丝丝寒意。

刚从吐谷浑远征归来不久的魏舒烨,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骏马缓缓地行走在郊外林间。阳光穿过树枝的间隙,在他身上落下斑驳的树影。乌密的头发用银髻整齐地束之于顶,银髻上镶嵌的蓝宝石在日光下忽闪着光。魏舒烨穿着一身水蓝色斜襟长衫,缠着云纹刺绣银扣的腰带,外罩一件灰色金线刺绣夹袍,白色的裤腿束在一双黑麂皮靴里,身形清瘦挺拔。马儿走的漫不经心,背上的人薄唇紧抿,剑眉深锁,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下午进宫议事,听闻卞唐的靖安王妃赵淳儿不但起兵造反掀起卞唐内战,同时还勾结犬戎势力欲征讨大燕。青海王宇文玥提请赵彻出兵共同抗击犬戎。

虽然北夏与大燕有血海深仇,但如果放任犬戎入关,恐怕会造成更深重的灾难。犬戎人天性残忍,嗜血成性,所到之处烧杀抢掠无所不及。假若他们真的攻破真煌城在中原立足,那么对其他国家而言,无疑是身边埋了一颗暴雷一样可怕。

但真的要去帮着燕洵吗?别说将士和百姓们无法理解,就是赵彻和魏舒烨心里也不过不去这个坎儿。

“赵淳儿,淳儿!”魏舒烨轻轻的喃喃着这个名字,心中浮现出一个俏丽的面容,昔日大夏的天家贵女,金枝玉叶,亦是他年少时深藏在心底的恋慕。

但她却经历了大婚当日心爱之人举旗造反,还被燕北军凌辱,而后与卞唐和亲又被遣退,从此下落不明的曲折人生。如今再度现身,却已是打着光复夏氏,讨伐逆贼旗号的卞唐靖安王妃。

仇恨已经让她失去了理智;多年的忍辱负重,颠沛流离更坚定了她对权力的渴望。她早已不是曾经那个清纯可爱,刁蛮任性的淳公主了。

“淳儿,你又是何苦?”魏舒烨轻轻叹道,语气中透着深深的无奈和沉重。

不知不觉日暮西沉,天边灿若真金。魏舒烨收敛心神,紧了紧手中的缰绳,调转了马儿的方向,随后双腿轻轻一夹,灵性的马儿便撒开蹄子带着主人往回赶。

回到家时天色已暗,大门口的两只灯笼在风中摇曳着,闪着忽明忽暗的光。守门的士兵急忙上前牵住缰绳护他下马。

魏舒烨撩起衣袍一角,长腿一抬跨过了门槛,待他刚绕过影壁,府中的管家福伯提着一盏行灯便匆匆赶来迎接。只见他挺着发福的肚子快步来到主子跟前,恭敬地低首作揖:“将军,您回来了。”

“嗯。”

见主子神情疲惫,福伯脸上的笑容也跟着淡了下去,一边紧步跟上为他照路,一边小心地问:“您要传晚膳吗?”

魏舒烨摆了摆手,兴致缺缺地道了一声:“不必了,我不饿。”

“李家小姐下午差人送了些东西过来,将军可要过目?”管家又赶紧回禀到。

“哦?允之又送东西来了?”魏舒烨顿下脚步偏头问到。福伯见他肃然的面容放松下来,还露出一抹笑,心里松了一口气,这李家小姐在将军心中果然不一般呐!于是赶紧接着回禀:“说是他们家商队刚从真煌回来,带了些特产和几坛玉露……”

主仆二人边说着边走向正厅,刚进门就看到桌上放着大大小小一摞的物品。四樽高约七八寸的青色土缸放在最前面。

魏舒烨上前,双手捧起一只缸子左右细看了一番,手指摩挲着缸身上那龙飞凤舞的“玉露”二字,又贴着缸封仔细地嗅了嗅,欢喜不已:“果然是丰祥楼的窖藏珍品。”

丰祥楼是真煌城最具盛名的酒楼,除了清新淡雅的环境,贴心周到的服务,让人交口称赞的特色佳肴外,这自酿的玉露酒更是声名远播。

此酒酒香醇厚,清明透亮,入口绵柔,回味悠长。曾引得无数达官显贵,文人雅士趋之若鹜。

想当年,自己和宇文怀,宇文玥,魏舒游,十三皇子赵嵩,淳公主等人时常一起邀约前去尽兴畅饮,笑谈人生。可如今只剩下自己在这万里之外的北地睹物思人。烦愁刚消去一些,伤感又浮上心头。

“命人在花园里布菜,本将要喝酒。”魏舒烨沉声道。

“是。”管家连忙转身下去吩咐。不多时几样精致的小菜摆到了园内的石桌上,管家刚想动手起开封泥,但见主子挥了挥手,心领神会地带着仆人们告退。魏舒烨抓起一缸酒,掀开封泥给自己倒了满满一碗,接着仰头一饮而尽,而后一声长叹,既有酒香如故的满足,也有物是人非的惆怅……
楼主:shx1220  时间:2022-01-03 16:08:17
第二章
转日,依旧是艳阳高照,拂面的清风虽带着凉意,但也令人神清气爽。

京都最主要的街道――鋆辰大街,南北纵横东西贯通,其间更有数十条小巷星罗密布,可谓四通八达。能容下四辆马车并驾齐驱的青石大道两旁酒楼,茶肆,商铺林立,过往行人如流。吆喝声,交谈声,车轱辘呀呀的转动声不绝于耳。

骑在马背上的魏舒烨俯视着眼前的繁华景象,心中平添几分欣慰和自豪。如今,北夏政权稳固,疆土不断扩充,经济欣欣向荣,百姓安居乐业,也不枉负当初十数万将士追随圣上一路腥风血海的拼杀。

突然他的眼角瞟到一抹熟悉的倩影,手中的缰绳一紧,马儿在原地踏了几步停下来。他单掌撑着马鞍借力一个侧翻,衣袂翩跹间双脚就稳稳的立在地上。帅气利落的身姿引得路人轻声惊叹。

他牵着马不疾不徐地向着前方一个铺子走去。顺着他的目光往前看去,一个身穿冰蓝金丝织锦夹袍,内着白色交领绣衫罗裙的妙龄女子正在铺子前仔细地打量着什么。不知她身旁的另两个青衣女子说了什么,只见那女子嫣然一笑,娇嗔地睇了她们一眼,一对杏眸流光溢彩,使得明媚的脸上更添一种别样的风情。魏舒烨一时间闪了神竟裹步不前了。

女子转身抬眸间也看到了正愣愣的站在原地的魏舒烨,俏脸上浮过一丝惊讶,继而绽开如花的笑颜。

她急步上前,“魏大哥!”声如脆铃。同行的两个女子先是不明所以,急忙回头呼道“小姐?”待她们看清前方之人,俩人相视了然一笑,掏出荷包匆匆递了银子也紧跟而去。

“魏大哥,你怎么会在这儿呢?”魏舒烨看着眼前俏丽的女子,心情大好,笑着说“正要去找你,不想半路上遇到了。李大当家今日这么闲?”

“哪有!我这不刚刚从商号里出来。顺路转转。”女子鼓着腮帮子嘟囔道。

原来眼前人正是李家小姐,也是李氏商会的现任大当家――李允之。

今日她一早就来到自家位于鋆辰街上的几家商号巡视了一番,结束后临时起意想在街上逛一逛,于是拚退了随行的马车和小厮,只带着两个贴身丫鬟春兰,夏竹一路闲玩着。

“喏”女子微微撩起宽大的衣袖扬起右臂,歪着头问道“好看吗?波斯来的。”

魏舒烨垂首看去,只见她皓腕上戴着一串水晶手链,一颗颗圆润的紫色珠子晶莹剔透,在阳光的折射下熠熠闪闪,衬得凝脂般的藕臂更加白皙。

“好看。”魏舒烨突然面上一热,微微别过头去,俊朗的脸上竟有一抹羞涩。好在对方沉浸在喜悦里没注意到他的窘态。

二人并肩而行,漫步在熙攘的大街上。两个丫鬟则自觉地隔着几步后跟着。

“魏大哥,你刚说要去找我,有什么事吗?”女子清脆的嗓音再次响起。

魏舒烨敛了敛神,正色道:

“收了你的酒,自然要说声谢谢。”

“魏大哥何须如此客气!”

“听说你们的商队刚从真煌回来,可顺利?”

“嗯,还挺顺利的。不过听黎护队说卞唐发生内战了,沿途看到大批逃难的百姓,他们紧张的一路都不敢松懈,虽然耽搁了几天,总算有惊无险。”

说到这儿,李允之突然顿住了,脸上的笑容也淡了下来,片刻后才悠悠地说“只是不知又有多少人要受苦受难了?”她的思绪也随之飘远:

约十岁的她被打扮成男孩的模样,靠在嬷嬷怀里,坐在颠簸的马车上,一路走走停停似乎没有尽头。趁着嬷嬷打盹,她偷偷掀开帘子的一角向外瞄:窗外土尘纷扬,络绎不绝的人流车马从她们的马车旁掠过。他们或成群结队,或孤身一人;或衣衫褴褛,或华车美服;或神情急切,或面容麻木。哀嚎声,呵斥声,咒骂声,哭泣声让年幼的她感到害怕……

“允之,允之……”

神思恍惚的李允之像刚梦醒般微微打了个颤,对上魏舒烨关切的眼神,她勉强一笑:“怎么了,魏大哥?”

“你脸色不好,是哪里不舒服了吗?”

李允之摇摇头,缓缓移步向前,过了片刻才又出声:“只是想起,年幼时也是跟随父亲一路逃难到霜韩城的呢!也是在那时候父亲落了病根……”

魏舒烨知她是想念过世的父亲了,可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安慰,气氛变得沉闷起来,俩人只是默默地相伴而行。

向西走了约两里路,再往左拐进一个胡同,李家就住在这儿。

见李允之已经安全到家,而自己还要进宫面圣,魏舒烨便要告辞。李允之知他公务繁忙,也没有留他,向他告别后转身刚要步上台阶,魏舒烨又叫住了她:“你别想太多了,忧思过度会伤了身子,你父亲泉下有知也会难过的。如今我们北夏安定繁荣,圣上又是个圣主明君,你放心,往昔之境绝不会再出现的。”说完对她露出坚定的笑容。

闻言,李允之才又开朗起来,点头道:“嗯,我知道。魏大哥不用担心,我会好好的。魏大哥再见,路上小心。”

直到佳人的身影消失在眼前,魏舒烨才上马折回。
楼主:shx1220  时间:2022-01-04 13:58:03
第三章
议政殿,北夏的皇帝赵彻坐在龙椅上,因为不是早朝,他只穿了一件藏色镶黄边的常服,上面以金丝线绣着团龙云纹图案,头戴镶宝金丝冠,依旧不失威严。十数年东征西战的戎马生涯让他原本就棱角分明的脸上更添了几分刚毅。几经沉浮的人生历程反而成就了他宽阔的胸怀。终于他从一个在权利角逐中夹缝求存的皇子成为了如今万里之地都诚服于脚下的九五至尊。

此刻,他深邃坚定的目光一一掠过站在下面的将领们。他们都是为新帝国立下过赫赫战功,赤胆忠心的开国功臣。其中有些是在他还是皇子时期就一直追随左右,不离不弃的肱骨心腹。

殿内响起赵彻浑厚的嗓音:

“孤知道,出兵为大燕解围实属为难了各位。孤心里何尝痛快?但,从长远看,犬戎所带来的灾难将会比大燕更棘手。卞唐的靖安王妃打开美林关放犬戎大军东进,据线报他们已经打到北朔了。假若日后他们真的在中原立足,天下苍生恐将生灵涂炭永无宁日。”

闻言,底下的将领开始了窃窃私语。赵彻清了清嗓子,继续说到:“青海和卞唐已经决定出兵,我大夏身为北地大国,自不能冷眼旁观。孤亦决定出兵,还望爱卿们以天下苍生为重……”

殿上又是一阵议论,而后,大将军陈鸣上前回禀:“圣上胸襟宽广,心怀天下,实乃苍生之幸百姓之福。臣等必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随后余下的将领们也异口同声道:“陛下圣明,臣等必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整齐洪亮的声音在大殿里回响不绝。

七八八年五月初三,北夏皇帝赵彻同意青海王宇文玥的提请,联同出兵抗击犬戎。

说起来有些可笑,北夏,青海,卞唐之前与大燕小仗大战了无数回,乒乒乓乓打了这许多年。如今四方势力却要联合起来共同出兵抵抗犬戎,那燕洵更是同意打开国门让他们进去。果真是天下之事无所不有。

而之所以能促成这次四方合战,不得不提一个人――楚乔。

她是青海王宇文玥唯一的妻子,是名震天下的秀丽军的主帅,是卞唐的辅政亲王,是北夏皇帝赵彻的刎颈之交,她曾经,还是燕皇燕洵的得力亲信,亦是燕皇心中一生的挚爱。

她本是罪臣之女,是一个任谁都可以打杀的命贱如草的奴隶。可最后她却成为了威震天下,名扬四海,众人信服的秀丽皇妃。先不说她与宇文玥,燕洵的爱恨纠缠是如何的剪不清理还乱,就说她自身如此彪悍的逆袭,望眼天下也只有她能做得到吧!

霜韩城外,以南二十多里处,魏舒烨的军队就驻扎在这儿。目前他麾下有六万精兵,有少部分是当初大夏西南沦陷后,他不顾家族反对,不顾叔叔魏光的斥责,坚持去西南抗敌卫国带出来的家族亲兵。当初连日惨烈的激战,弹尽粮绝的困境和孤独无援的悲壮,让他们伤亡惨烈。两万亲兵最后只剩数千人。就在他们决定最后拼死一战的时候,赵彻出现了,他率领东胡军救他们于绝境。当时正与敌人奋力厮杀的魏舒烨,听属下报告七殿下来了的时候,他呆坐在马背上,他不敢相信。在他背弃朋友情谊,遵从家族安排,支持赵飏登位后,在这种危难关头,家族抛弃他,赵飏放弃他,帝国摒弃他,却是这个被他背弃的,本该进攻真煌城的赵彻救了他。后来他便带着余部追随赵彻来到北地。他如今的军队规模是这些年在北地辗转拼杀时不断扩充,整合的成果。

五月的大地绿草如茵,一顶顶宽大的帐篷如繁星点点洒在这绿波之间。魏舒烨坐在营帐里,想着心事。自从赵彻决定出兵,他的心里就像压了一块石头般沉重。

这次出征又可以见到很多老相识了。宇文月,楚乔,燕洵,听说赵飏也会去。自从旧夏国灭后,赵彻在北地建国,而赵飏和部下则一直在北地边境游荡。这些年来,赵彻,赵飏两兄弟时有冲突,却又点到为止。甚至对方有难时,另一方又会偷偷在背地里相助,只是都嘴硬着,谁也看不上谁。每次看他们斗嘴,魏舒烨就觉得头大,这两兄弟虽非一母同胞,脾气却一样的臭。想到这儿,魏舒烨莞尔一笑。但随即心头浮现的另一个名字却又让他的面容变得晦暗不明。

“靖安王妃赵淳儿!”

之所以会有这次的四方合战,除了楚乔,还有一个关键人物,就是那靖安王妃。是她打开美林关放犬戎入关,从而引起天下共愤。说起来她还是导致四方合战的起因呢。

赵淳儿,曾经还是旧夏公主的时候,对当时的燕北世子燕洵情有独钟。对于在燕洵身边并受他另眼相看的楚乔一直种种刁难。而后大婚之日自己的心爱之人,本要成为她丈夫的燕洵公然举旗造反,众目睽睽下更是带着楚乔冲破城门扬长而去,让她一个天家贵女沦为天下笑柄。后来她偷偷跑去燕北劝阻燕洵停止造反时,却被燕北军侮辱。她对燕洵,楚乔的恨已经深入骨髓。

她恨,她恨燕洵更恨楚乔。从燕北回到大夏后她几次三番地要陷楚乔于死地。当她得知楚乔被当时的卞唐太子李策藏在皇宫里,于是独自一人快马加鞭赶到卞唐请求和亲,后来又制造不洁事件陷害燕北和楚乔,煽动卞唐军要火烧楚乔,却被楚乔临阵逃脱,反而让自己又一次沦为天下笑柄。教她怎么不恨?

后来卞唐逆贼靖安王起兵叛变失败被杀,他的王妃在亲信的保护下逃出生天,这几年一直在境外游荡。他们才发现这靖安王的王妃竟然就是赵淳儿。如果不是宇文玥看在赵彻面上,就凭着赵淳儿对楚乔做过的种种,早就不会手下留情了。前段时间她带领卞唐靖安王余部再次起兵造反,意图谋朝篡位,卞唐也巴不得将她碎尸万段。

这次她更是勾结上犬戎人,公开宣称以大夏嫡系公主的身份,举着光复夏氏,讨伐燕洵逆贼的旗号再次出现。燕洵又怎能放过她?

如今她带着犬戎人入关,任由他们在关内烧杀抢掠,原本还因为她大夏嫡公主的身份,期待她能光复夏氏而拥护她的百姓们,在见识到犬戎人的残暴后也诅咒唾骂于她。即使赵彻心存同胞兄妹之谊也不得不下了出兵的决心。

曾经的大夏公主沦落到如今天下人人得而诛之的逆贼。魏舒烨的心中说不出的滋味。

当初年少,皇子公主们常与他们这些贵室门阀子弟一起读文习武,玩乐做伴。贵为皇后嫡出的赵淳儿是大夏出身最高贵的公主,她从小就被众星捧月般呵护着,宠爱着。她机灵可爱,刁蛮任性,俏皮可人,倔强执拗,一颦一笑都牵动着魏舒烨的心。可她是那么高贵耀眼,魏舒烨自叹不如,加上他从小在家族门阀的严厉教养下,变得优柔寡断,畏首畏脚。他不敢向她表明心迹,只能将爱恋深藏于心底,只能在她背后默默地看着她喜怒哀乐,看着她深陷对燕洵的爱恋中不可自拔。看着她穿上大婚吉服要嫁作他人妇。他曾经觉得只要她开心,幸福就是他的幸福。可最后他发现他错了。如果自己当初能勇敢的向淳儿表明心迹,会不会一切都会走向另一个局面?淳儿不会嫁给燕洵,不会被燕北军侮辱,不会被卞唐遣退,不会下落不明?他有过无数次的后悔,自责。他曾悔恨,就是因为自己当初的懦弱和优柔寡断才毁了淳儿的一生。

这次他们会不会相遇?遇到后又怎么办?如果宇文玥,楚乔,燕洵和卞唐都要杀她,又该如何……

“淳儿……”魏舒烨掌心抚着额头,喃喃低吟着,心中怆然万分。

楼主:shx1220  时间:2022-01-05 13:47:19
第四章
李氏商会旗下药材商号普济堂的库房里,伙计们进进出出地忙碌着。

阳光透过窗棂洒进屋里,投下片片光影。李允之手中拿着一本簿子,纤长的手指在纸张上逐一划过,仔细核对着上面的名目,数字,细密微翘的睫毛丝排列出一道美好的弧形。

今日她穿着白色褶裥长裙,外罩一件粉色绣花翻领缎子长袍。乌黑长发拧旋于顶盘成髻,用几支简单的珠花发钗固定着,髻上还插了一支金累丝镶珠发簪,余发如瀑披于肩后。与平日里的亲和不同,此刻的她神情专注,面色沉稳,颇有当家人的风范。

许久后,她点点头合上簿子交给身边的总管事,转身在屋子里一边踱步一边查看,总管事双手拿着簿子跟在自家小姐身旁,不时解说一番。

年约五十的总管事姓曾,李家到霜韩城后他就一直在家中任账房管事。一张圆脸面容和蔼,看着憨态可掬,可做事沉稳,头脑清明,为人亦是忠心,李允之对他颇为敬重。后来更升任他为商会总管事,协助自己管理商会的日常事务。

“曾伯,吏部所列的药品都清点好了?”

曾伯福身恭敬地回道:“回小姐,行军散,珍玉膏,紫金散,金疮药,麻黄,桂枝,黄莲,银翘,金银花这些我们库存充足,早已按吏部的要求封箱备好,现都在门外装车,马上可以出发。”

闻言李允之微微颌首,又问到:“我看单子上有一味天竺葵,我记得此物是从北罗斯带来,我们原本卖的就少,如今更是断货多时,吏部为何要想到要此物?”

曾管事回道:“天竺葵对于伤口的止痛,止血,收敛有奇效,原产于米昔儿,流传到北罗斯。此物极其珍贵价格更是昂贵,平常用的人少之又少。此次圣上御驾出征,御医院点名要的。接黎护队的飞鸽传书,如今商队已经在回来的路上,按计算这两日便可抵达,小姐无需太担心。”

李允之又点点头,说“那就好。我稍后亲自押运药品过去,顺道跟吏部冯大人禀明。”总管事闻言连连称是。

二人移步至门外,十数辆板车上已经垒起高高的木箱,麻袋,并捆绑结实了。得到已经准备妥当的回复,李允之转身在丫鬟春兰的搀扶下上了前面的马车,在总管事的恭送下带队缓缓往宫围大道驶去。

车队所经之处,路人皆聚于路边观看并窃窃私语:

“这么多车?运的什么啊?哎,那马车上的是李家的小姐吧?”

“是李家的小姐。朝廷不是宣布打仗了嘛。这车队是从普济堂出来的,想必是李家为朝廷筹办军需药品呢。肯定是去宫里了。”

“李家圣宠未衰啊!原以为李老爷去世了,李家会没落呢。想不到李小姐如此厉害,将李氏商会经营的有声有色,真是了不起!”

“对呀,对呀!巾帼不让须眉啊……”

马车里的李允之听着外面的议论声,不禁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心里有些悲伤。

“爹爹,我们李氏商会都很好,女儿也很好,只是,女儿好想你啊!”

霜韩城赫赫有名的李家,祖籍大夏王朝中部的徽州,是个商贾世家。经过数代经营,积累了相当丰厚的家底。

李家第四代,李允之的父亲李韶甚至将生意发展到了大夏皇都真煌城,而且有不俗的成就。当初在真煌城李家就有布庄,客栈,银楼,药铺等十数家商号。在黄金遍地,高官士族满街的天子脚下,李家也有了一方立足之地。

只是后来双龙夺嫡开始了内战,加上死敌燕北世子燕洵的疯狂报复,大夏岌岌可危。关键时刻,李韶凭借自己天生敏锐的商业嗅觉和洞察力,逐步地清卖了产业,赶在燕北军的铁蹄踏破真煌城门前就带着家眷回乡避难。

燕北在真煌建立政权后对大夏的世族旧臣展开了疯狂的报复,血腥的杀戮每天都在上演。百姓们惶惶不可终日,大批的大批的难民,侥幸逃脱的大夏旧臣往四处逃难而去。

李韶权衡再三,也带着家眷细软离别故土,一路瞅望估量。起初不知该去何处落脚,后听闻七皇子赵彻在北地建立了新政权,设都霜韩城,就有如无头苍蝇找到了方向,李家就此在这塞外北地安家落户。

靠着霜韩城这个北地商业枢纽的重要地位,加上李韶一向灵活的商业头脑,很快李家又在新都立住脚跟,短短几年间生意更是蒸蒸日上。

北夏初立,朝廷除了需要大量的文才武将,也急需名商富贾的财力物力的支持。李韶曾几次捐过大额的军饷,并且竭力为军队筹备药品,多次受到赵彻的嘉奖,更赐予他“中顺大夫”的封号,虽只是个散官,但终归成了有官籍的皇商,可谓光宗耀祖。

纵然富甲一方又蒙圣恩,不过李韶有个最大的遗憾,就是膝下无子。李家原本就人丁单薄,到了他这儿虽然也生养过几个孩子,但都夭折了。他扪心自问,自己并非是个只重利的奸商,相反自己自幼饱读圣贤书,做人做事都有自己的原则,所营商号都是货真价实童叟无欺。他还经常接济穷人,乐善好施。待朋友亦是肝胆相照。可为何接连的受到如此沉痛的打击?他期盼,懊恼,恨天不公,直到年过四旬时才又得了一个女儿。他的妻子张氏因高龄产女,鬼门关里转了一圈回来却已是去了半条命,整日缠绵病榻,在女儿三岁时就离世了。李韶彻底歇了要儿子的执念,道是天意如此。转而把心思都花在了这个唯一的孩子身上,小心呵护着。给女儿取名允之,意为“任何事都应允你。”

当初刚来霜韩城,一路山水迢迢,又是战乱,每日里提心吊胆的李韶,大病了一场,落了病根。到了霜寒城后又忙于重振家业,日夜操劳,五旬有余的他身体每日愈下,常年汤药不断。尤其每到了秋冬之际,李韶就咳的厉害,严重时几乎要把肺都咳出来似的,连床都起不了了。

终于在两年前的春日里,沉疴难起的李韶带着对独生女儿的不舍和牵挂撒手人寰,那时李允之也不过刚过及笄之年。

李允之自幼丧母,而后相依为命的父亲又因饱受病痛的折磨而死,纵使心智比同龄女子更玲珑剔透,也不禁悲痛欲绝,恍惚了好一段时日。

原本以为李家会就此没落的人对这个孤女或同情或冷眼旁观,甚至有些早已按耐不住的同行去挖李家的墙角,企图分一杯羹。

幸而有看着她长大,对李家忠心耿耿的管家庄伯和奶妈张嬷嬷从旁劝解开导,才让她慢慢振作起来。尤其是她收家中账房管事曾伯的提醒,底下个别商号的账目有异。危机感使得她不得不让自己清醒起来。

再说,这李允之从小就聪慧过人,不到三岁便会熟背三字经,弟子规,八岁能认完千字文,对数目尤为敏感。孩童时就喜欢在书房陪着父亲看账本。常常李绅的算盘还没打完,她却已经在心里算好了,而且分毫不差。李韶惊讶之余开始教她看账本,稍大时又教导她如何管家。

后来到了霜韩城,这里各国商客往来不绝,各种文化相互碰撞融合,民风比中原开放,女子抛头露脸,行商主事的也不少见。李韶庆幸之余,更加用心的栽培女儿。除了经常将她带在身边巡视商号,识人辨事,还让她旁听自己和掌柜们议事。尤其是李韶病逝前的一年里,他深知自己时日无多。每次底下商号交上来的账簿都转而交由女儿审查,对于商会中的事务也鼓励她发表自己的见解,不懂之处,李韶则加以指点。

总之,李韶竭力将自己一身的经商手段心得都悉心教授于这根独苗。经年累月下,对于家中产业,如何行事待人,李允之早已成竹在心。

商会旗下个别商号里的人在李韶病重时就心存异想,后来更趁着李韶去世李允之无心管理之际,肥着胆子私纂账目,中饱私囊。或许对于常年在商海沉浮的他们来说,到底是没把这个无人可依的黄毛丫头放在眼中;亦或许他们自信自己做的天衣无缝。总之那段时日李氏商会里暗潮涌动。

而那段时间李允之确实无心理事,各商号月底上交的账簿和银子,她都吩咐直接让家中账房接收即可,商号也许久未去巡视。还是曾伯发现几个月的收入较之前差异很多。探问之下,商号掌柜要么推说进价涨了,要么说新开了店铺抢了不少顾客,甚至说外面都传老爷去世,接掌的又是个女流,对商号的信誉报以怀疑……于是曾伯留了个心,报告给小姐。得到消息的李允之吩咐曾伯佯装不知,自己则暗地里派人去商号,库房打探一番,最后揪住银楼和布庄的掌柜,账房管事,库房管事狼狈为奸,监守自盗的实证,随即雷厉风行地将他们逐出商会。

随后她在府里和商会里提拔了一拨自己信任的人填补空缺。总管事曾伯就是那时候被她提拔上来的。

接着她又开创了红利制度,根据每个伙计的销售额给予抽成,到了年底哪家商号业绩突出,上至掌柜下到杂役还可以得到不薄的额外奖励。

制度一公布就受到了众人的热烈拥护,李家名下所有的商号,所有的人员都卯足了劲儿的你追我赶,一片热火朝天之景象。偷懒的没了,服务更周到了,推销更卖力了,客户间的口碑更好了,生意兴隆更甚从前。

自此再没人敢随便欺负李家无人了。李允之这个名字一时间成了霜韩城中的传奇,就连赵彻都有所耳闻。赵彻曾跟魏舒烨笑称“李韶倒是有个好女儿。”

车队先是行进在通往皇宫的青石大道上,在离皇宫大门约二里处,又往左拐入一条青石小道,继续前行了一里多路,才到了位于皇宫西南角的吏部库房。这里四周亦有严密的守卫。查验了公文,身份后,守门的士兵为她们开门放行。

待马车停稳,丫鬟春兰踩着车凳先行下地,然后扶着李允之缓缓而下。她先拜见了库使冯大人,李韶在世时也常亲自往库房运送朝廷筹备的药品,布料,与冯大人交情不错。冯大人对这个故人之女自然也颇为客气。在冯大人的引见下李允之又礼貌地向负责验货的御医福了福身。而后双方开始清点查验,李允之随在他们身边候着,偶尔仔细地解述物品的产地,品相。沉稳干练,进退有度的模样让两位老者满意的频频点头。

收点后,李允之和冯大人各自在收讫单上盖了章,随后福身道谢告别,带着自己的车队人马踏上归程。
楼主:shx1220  时间:2022-01-06 15:20:51
第五章
魏舒烨下朝后被赵彻留下,俩人又商议了一阵这才放他出宫,却意外在宫围大道上遇见了李家车队并认出了李允之的马车。车内的李允之听到熟悉的声音急忙趴到窗边掀开布帘,惊喜地呼道“魏大哥?”马上又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毕竟这儿还是宫围禁地,她轻轻咬了下唇,坐正身子,恭敬地称了一声“魏将军!”惹得魏舒烨忍俊不禁。
一马一车并道而行,直到出了宫围大道,气氛才又活跃起来,两人隔着窗子相谈甚欢。
后面的春兰抚着额头甚为无奈,“小姐每次见到魏将军就一副春花盛开的样儿,真是令人无语啊。”
说起他们二人的相识还是段奇遇呢。
一年前,与李氏商会合作过多次的北罗斯亚历山大商行不知为何突然取消了与他们的合作。对方手里有不少从远地番国流传而来的奇货,例如香料,器皿,宝石等等,此次吏部要求的天竺葵最初也是由那家商行供的货。这些东西奇特新颖,在市面上深受欢迎,而且利润可观。他们的突然毁约,让李氏商会很被动。李韶当初是通过掮客的搭桥跟当时来霜韩城的亚历山大商行的主人奥斯特洛夫斯基先生建立起合作的。每隔一段时间李氏商队便去一趟北罗斯,把北地和中原的物产送到亚历山大商行,再从那儿带回所需的东西。按说两家合作一直很愉快,即使李韶去世后,合作依然继续着。但为何突然间对方就毁约了?
李允之找来负责商队押运及领队职务的黎慎。黎慎三十出头,方脸浓眉,身型高大壮实,原是在镖局里当镖师,后来战火烧到家门口,镖局也散了,他带着妻儿四处漂泊。在途中他救下差点被马踏到的李允之。
当时李允之在车里闷了许久,好不容易趁着小解的机会好奇的在路边四处张望,突然就跑了出去,有一匹马却疾驰而来,李允之被吓到傻傻的站在路中间无法动弹,赶过来的奶妈和李韶也吓的无法做出反应,危急关头是路过的黎慎飞身而来,将她抱在怀里,顺势滚到路边,救下了她。
吓得没魂的李韶再三道谢。攀谈时得知他们无处落脚,而且他的儿子感染了风寒,急需医治。李韶便邀他们同行,并在一个镇子上给孩子请了大夫。黎慎虽是个粗人,却知恩图报,得知他们要去北地,就提出随行护送他们。
李韶见他功夫不错人也实诚就留下他们一家。起初黎慎在李家当护院,后来李家组建了自己的商队,想他本就是镖师出身,便安排他负责商队押运和交接事宜。北罗斯的货物往来也是他负责的,只不过那次黎慎一行到了北罗斯却吃了个闭门羹,对方不但不接收他们带来的货物,也不愿发货给他们。黎慎打听后得知,原来亚历山大商行的老板易主了。
李允之思量后决定亲自去一趟北罗斯跟对方谈一谈。决定一出把家里和商会里的人都吓了一跳。她毕竟是一个女子,就是李韶,就是商会里其他的掌柜都没去过北罗斯,路途遥远不说未知的风险也太大了。
可李允之坚持要去,一来她要弄明白原因,争取与对方的继续合作。二来她以前最喜欢向黎护卫打听商队所经之地的奇闻轶事,心里早就很向往外面的世界,这次正是个好机会啊!再者还可以实地看察当地的市场。
一番准备后她带着丫鬟春兰和夏竹,还有一个通晓罗斯语的柔然人布哲,在黎慎和二十多个精心挑选出来的护卫的保护下去了北罗斯的中心城市――基辅。
一行人风雨兼程,总算是平安抵达基辅,在城内一家看上去很高档的旅店安顿下来。
初来乍到的李允之和丫鬟们新奇的打量着店内的一切。圆圆的像个大包子的屋顶,通体红色的墙面,窗户上糊的不是纸而是一层琉璃,五颜六色的很是漂亮。门口和屋内都立着几根高大的白色石柱子,地上铺的东西跟青砖不同,有花花绿绿的颜色和图案,霎是好看。走廊里,房间里的墙上还挂着很多幅颜色艳丽的画,有的画着花,有的画着漂亮的风景,有的画着褐发蓝眼高鼻梁的女人……李允之看的很仔细。她在想,不知道这些画在霜韩城会不会有人喜欢呢?不如走的时候带几幅回去,放在自家的集宝轩里,就算无人赏识挂在那儿当个装饰也好……
第二天,她在黎慎的指引下去了亚历山大商行。可是商行却改了名字,做的生意变成了鞋店。黎慎认出鞋匠就是上次拒他于门外的人。他们仔细打听,才得知半年前奥斯特洛夫斯基先生坐马车外出,突然马车失控翻了,奥斯特洛夫斯基先生伤的非常严重,不久后就死了。他的妻子无力经营,就把商行的铺面卖给了别人,自己带着几个孩子不知所踪。接手的人家里世代就是做鞋的,不懂商贸也不认识这些异国商客,所以当时黎慎来的时候直接就被他打发了。
搞清楚原因后李允之心里有些释然又有些惆怅。回旅店思考了一晚上,决定既然来了就好好转转,看看能否找到新的合作伙伴。
转天起,他们一行人游逛于基辅的大街小巷,寻找商机的同时又见识到不少的新鲜事物:各种香味的香水,琉璃器皿,胡椒,火柴,各种奇怪又羞人的雕塑……让一行人大开眼界。
她们偶遇过几个金发碧眼的舞娘。话说这样的女子在霜韩城也是有的,不过都是各大酒楼或青楼特地招来养着供客人取乐的,李允之自然没见过这么生猛的画面。
只见她们穿着衣料纤薄的衣裙就这么在人头攒动的大街上随着欢快的曲子扭腰摆臀,还不时对围观的人抛媚眼送飞吻,高耸的胸脯露了大半个,看的李允之和两个丫鬟目瞪口呆,连忙捂着脸逃开。
她们跟着黎慎第一次去吃罗斯菜,黎慎还神神秘秘的说,等会儿有个好东西让她们尝尝。直到最后店家给每人上了一盏乳白色看似凝固了的东西,黎慎刚说了一句“小姐,这就是我以前跟您讲过的冰淇淋,这个尝起来…”此时,春兰夏竹早已经耐不住好奇地挖起来一勺吹了吹,又抿了一口,突然她们不约而同的叫道“咦?这怎么是冰的?”“哇,好甜啊!”惹得店里的人纷纷侧目……
总之这近半个月的日子他们倒是过的很欢乐。
终于在实地考察了好几家商行后,李允之确定了一家商行作为新的合作伙伴,而对方对她们带来的丝绸,茶叶,陶罐,瓷器,绣品等等的东西也有非常浓厚的兴趣。双方进入商议阶段。
这天晚上,李允之受对方主人伊万诺夫先生的邀请,带着黎慎和布哲去城里最大的祖玛餐馆吃饭。
略施粉黛的她里面穿着一件蜜合色苏绣百褶襕裙,外面是孔雀蓝真丝广袖长袍,上面以暗金丝线绣着大朵牡丹图案。头发编成左右几股小辫于脑后盘成髻,几支镶着红玛瑙的金钗点缀其间,发尾披散于肩后,一条银链蝴蝶形眉心坠从发顶垂于额前,行步间玛瑙耳坠随之轻摆,整个人清丽出尘。看的伊万诺夫先生连声称赞“克拉萨维嚓,克拉萨维嚓!”
说着就拉起李允之的右手行吻手礼。虽然这段时间她也见识了不少,知道这是当地的礼仪,但还是有些不适应,紧张的她尴尬的笑了笑,连忙将手缩回来别在背后偷偷地在衣服上蹭了蹭。
双方坐定后,精致的罗斯美食一一上了桌:鱼子酱,煎羊排,烤肉,熏肠,黑面包,红菜汤,奶酪……伊万诺夫先生很热情的招待了他们。在布哲的协助下,双方商谈的颇为顺利。伊万诺夫先生端起酒杯对她说“李小姐,我很佩服你的勇气。一个女孩子路途漫漫的来到基辅,说实话,我都没去过大夏,你真的很勇敢。我喜欢勇敢的人,也愿意跟他们做朋友,尤其是像你这么漂亮的小姐。”听到布哲的翻译,李允之赧然一笑,此时已经放松下来的她学着对方的样子,端起盛着暗红色酒液的琉璃杯落落大方的跟对方碰杯“谢谢您的夸奖,也谢谢谢您对我们的信任,愿我们合作顺利。多斯特”。
这段日子她也学到了几句简单的日常用语,她还计划回去后要好好的学一学北罗斯语,此次出门让她深刻的意识到语言沟通的重要性。
这场宾主尽欢的晚宴结束时,伊万诺夫先生,黎慎和布哲显然都喝过头了,他们不但喝了葡萄酒,还在伊万诺夫先生的推荐下喝了不少当地特产的烈酒,当时李允之闻了一下就礼貌的拒绝了。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的三个人勾肩搭背,伊利哇啦地咋呼着,估计是称兄道弟吧。跟在后头的李允之也是脸色微绯,步子也有些不稳,但脑子还算清醒的。幸好双方都有随从和马车在门口候着,众人好不容易把那三个人分开,推上马车,各自返回。
可没想到回到旅店后又是一阵折腾。李允之正在吩咐众人将黎慎和布哲送回房间休息。可一回头那俩人就耍起酒疯来。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真不敢相信,黎慎这样一个身材魁梧,平日里话不多的人,竟然拉着布哲跳起了舞。只见俩人在宽阔的厅堂里时而搔首弄姿,时而拉手转圈,时而拥抱贴面。可怜布哲那小身板几乎是被黎慎勒在腰上给提起来的。
此刻所有人的嘴巴张的都能塞进鸡蛋了。众人心想:“原来黎护卫,原来黎大哥,竟然是个马叉虫!”
等那二人总算乖乖上床睡了,众人已经发了一身汗。
回到房里的李允之,把自己埋进松软的床铺间,春兰和夏竹替她叫来热水,正要伺候她沐浴,可被李允之都打发回去睡觉了。
疲累的她支起身子下了床,慵懒的进了浴房,素手轻轻将罗衫一一解下,一双匀称白皙的腿缓缓迈进浴桶里,继而整个身子慢慢浸到热水中,被温度适宜的热水包裹着的她舒服地轻叹了一声。
泡在澡桶里的她趴在桶的边缘微笑着,水汽氤氲间更显得面如桃花。她心里有些紧张和兴奋,路途遥远的过来不但开阔了眼界,而且还顺利解决了生意的问题,不自豪那是假的。
心中对两日后要与伊万诺夫先生签订合约的约定充满了期待……


楼主:shx1220  时间:2022-01-07 13:38:57
第六章
夜色渐深水温渐凉,李允之这才起身抓过放置一旁的布巾为自己擦干身体,穿好衣物后她一边捋着头发一边走进卧房。

突然间,窗户那儿传来的几声异响惊动了她,刚转身便瞟见一抹黑影,李允之下意识“啊”了一声,却被对方一个用力拽住手臂,李允之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自己就落入一双铁臂,被人紧箍在怀里,对方一只大手旋即捂住了她的嘴。

她拼命的挣扎反抗,欲挣脱对方的钳制,可是对方力量太大,挣脱不了的她只能竭力发出呜呜的咽鸣声,希望有人能听到来救她。可她哪里知道,这旅店房间的隔音效果可是很好的,并且此时众人已经沉睡,黎慎和布哲更是鼾声雷动,就算反应过来也没那么快。

“你是何人……”质问的话语变得零零碎碎,只有温热的气吐在对方手心,黑衣人只觉得有些痒。

男子低沉的嗓音在头顶响起:“姑娘别怕,我并不是有意惊扰姑娘,而是有些原因让我不得不出此下策。望姑娘原谅,我决不会伤你的。”

语气中的真诚让李允之停止了挣扎。她努力侧过头抬起来想看清对方的样子,却只看得见对方的一角黑巾。

黑衣人见她安静些了,又说到:“我现在放开你,但你保证不要叫好吗?我只是暂时待一会儿,马上就会离开,绝不会伤害你。”对方又一次承诺道

李允之想了想,点点头。对方轻轻将手松开,她马上拢紧衣襟逃到桌边,防备地瞪着对方。犹如一只受惊的兔子,怒道:

“你,你到底是谁?还有你为什么偷偷进我的房间?”

看到她脸的一瞬间,黑衣人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心想“是她!”

黑衣人拉下蒙在自己脸上的黑巾,露出一张俊朗的脸。说到:

“姑娘别怕,数日前,我与姑娘曾有过一面之缘。”

李允之愣了一下,细细地打量起对方的脸,尤其是那双眼睛,一边在脑海里思索着,突然她似乎记起什么,惊呼道“是你?”

“可你的……”李允之指了指自己的眉毛和下巴。黑衣人反应过来,笑到“那都是假的。”

“你到底是谁?做什么的?为什么那日要乔装打扮?”李允之甚为疑惑的连声问道。

男子还没来得及回答,就敏锐的察觉到什么,立刻闪到门边,趴在门上认真的听了一会儿,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李允之跟在他身后正要开口,却听见一阵嘈杂的声音在走廊里响起,越来越近。

果然,不久后就响起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李允之疑惑地看向对方,只见那人对她摇摇头,敲门声再次响起,李允之不得不出声“是谁?”

门外传来旅店伙计的声音,用生硬的夏语叫到“姑娘,开门。我们的保安官要查一下您的房间,请您开门。”

此时,门外走廊里有一大队人正在挨个的敲房间门。他们统一穿着长及膝盖的深蓝色窄袖斜领绣花布衫,外面罩着一件银色短袖软甲,下身着长裤和靴子,额上戴着一顶包头软帽。

旅店的伙计在一个留八字胡的北罗斯人的示意下敲着李允之的房门。

“什么保安官?我已经睡了,你们怎能在深夜进一个姑娘的房间?”

外面停顿了一下,又继续说道“保安官正在抓刺客,所有的房间都要搜查,请您开门,不然他们就硬闯了,还要抓您。这位小姐,您还是配合一下吧。”原来,这一大队人是基辅城里的保安队。

李允之转头看向身后的黑衣人,心想:“看来今晚遇上大麻烦了。”

楼主:shx1220  时间:2022-01-08 15:28:47
第七章


“不行,你们不能进我的房间。” 李允之的声音透过门板传来。

门外的伙计小心的回头看了那位小胡子长官一眼,轻轻摇头。那个男子不耐烦了,上前一把推开伙计,“啪啪啪”用力的拍起门来。这时旁边几个房间陆续冲过来好些个人,神情紧张的与他对峙,他们正是李允之的丫头和护卫。他们也是被嘈杂声吵醒,起初睡意朦胧不明所以,后来开门看见一伙人堵在小姐门前才立刻冲出来保护小姐的。

一个护卫神色凛然地高声问到:“你们要干什么?”春兰和夏竹也跑过来贴着门并立,极力忍着发怵的情绪,死死地盯着对方。小猫扮虎样子反到有些可爱。正在搜查其他房间的士兵听到动静跑出来将他们围住,手中的长矛唰唰地举了起来做出防备的姿势。而李家的护卫也捏紧了拳头,神情紧绷地与之对峙,走廊里的气氛陡然紧张起来。刚才还因为被吵醒而不悦的,正在喋喋不休地抱怨的客人们,也被眼前的一幕给震住了,噤了声悄悄往房间躲去。

那个小胡子长官微眯着眼来回打量着对方一群人,然后抬手指着他们,转头向缩在墙边的伙计询问着什么,伙计又唯唯诺诺地回答着。春兰和夏竹心里急死了“这黎大哥和布哲怎么还不醒来?这些人在说什么啊?要是打起来怎么办?”正在这时,身后“呀”的一声,门缓缓打开了,众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春兰和夏竹赶紧上前扶着她的手臂,“小姐,您没事吧?”李允之手搭着胸口摇摇头:“我没事,就是被他们吓到了。”她罩着赴宴穿的那件孔雀蓝长袍,素发抓成一把垂在肩后,眼眸在堵在门口的众人间扫了一圈,眉头轻皱。

发愣的小胡子回过神,突然上了前,李家的几个护卫连忙侧身挡住了他,春兰和夏竹也下意识地护着自家小姐往后退了一步。刚有些缓和下来的气氛然再度紧张起来。

那小胡子瞟了瞟面前的几个人,转头示意还缩在墙边的伙计过来。伙计小心的靠到他跟前,两人一阵嘀咕后翻译起小胡子的话来,“吵醒了美丽的姑娘,我非常抱歉。但是我们正在抓一个刺客,请求搜查你的房间,希望你能配合一下。”“你们怎么可以进我们小姐的房间?”春兰着急到。小胡子长官正听着伙计的回话,突然李允之说道:“就让他们进来查吧。”她抬手制止了春兰开口,继续说到:“我们既然来到贵地,就应该遵守贵地的法律。既然长官们捉拿刺客,我们理应要配合,也好证明自己的清白。”

小胡子微微侧头听完伙计的翻译,脸上浮出笑容,看向李允之时满意的点点头,又让伙计传达了他的话:“美丽的姑娘果然聪明。”

李允之和两个丫鬟退到一边,小胡子一挥手,几个队员涌进屋里开始分头搜索。他自己则四处打量着房间,一边靠着伙计的翻译,状似随意地跟李允之闲聊。

“你们是哪里人?”

“北夏。”

“来做什么?”

“经商。”

“做哪些买卖?”

“我们带了北夏的丝绸,瓷器,药材之类的来到贵地,同时想带些贵地的特产商物回北夏。”

“你是他们的主人?”

“是。”

说话间小胡子打开靠在墙边的四门衣柜的外边两扇门。里面挂着颜色繁多的衣裙。小胡子手指一一掠过那些漂亮的衣裙,单手捻起一条鹅黄色的裙子轻轻摩挲着那光滑的料子。闻言,抬头看着李允之,“姑娘,我对你越来越感兴趣了。”主仆三人看着对方意味不明的笑容忍不住打了个颤,一时间默不作声。

小胡子不以为意,松开了手中的裙子转过头又继续向前走了一步,接着打开了第三扇门,“你们一共有几个人?”这个柜子里横放着两个不大的箱子,小胡子掀开翻看了一下,确定没什么,又将手伸向第四扇柜门,手李允之盯着他的动作,心中如鼓在捶面上却镇定地回答:“二十几个。”

小胡子闻言,收回已经将第四扇门拉开一条缝的手,转身到门边指着那些护卫问道:

“你们的人都在这儿吗?”

李允之想起没见到黎慎和布哲,定然是他们酒还没醒。于是回道:“还有两个喝醉了,此刻正在房里睡觉。”

正在这时,搜查的士兵都出来回禀未发现可疑情况。小胡子转身看着李允之,眼神里似乎在思索着什么。“那两个醉酒的人住在哪个房间?”

一旁的伙计立刻殷勤地代答了这个问题,“长官,我知道。那两人就住在对面靠外的那间。长官请随我来。”一干人随即向对面走去。

众人一进门就闻到一股浓郁的酒馊味,先行的伙计和士兵们都忍不住捂住了口鼻,走到床边就着房里余明的烛火看着床上两个鼓起的包。小胡子站在他们背后几步之外,从他紧皱着的眉头和难看的表情,也能猜出他内心的嫌弃。

当晚,众人好不容易把黎慎和布哲架到房里,结果布哲就吐了,搞得满地都是污秽。如若换房免不得又要折腾一番。且黎慎本就生得人高马大,加上发过了酒疯,瘫软的身子沉的跟铁似的,把他拖到楼上大伙就已是精疲力尽了。李允之便让人简单的清理了一下,等天明再说。

几个士兵俯身用力推着已然睡得死沉的黎慎和布哲。几番下来,黎慎只是不耐烦的一挥手,哼哼的转过身去,又响起雷动的鼾声。

几个士兵回头看看自己的长官,一时不知怎么办。伙计靠近长官回禀到:“这两个人晚上一回来就发酒疯,在楼下又唱又跳的。他们的人费了好大劲才把他俩拉上楼的。”

小胡子回头看向站在门外的李允之,又折回来倚在门框上,问:“他们是在哪儿喝的酒?”

“我们晚上受到古姆商行的主人伊万诺夫先生的邀请,去祖玛餐馆吃饭。伊万诺夫先生非常热情,他们都喝醉了。”李允之如实回答。

“古姆商行?伊万诺夫先生?你是他的朋友?”

“我们是合作伙伴。”伊万诺夫先生说过两日后签合约,这么没说也没错吧。李允之心想。

小胡子笑了起来,“世界真是小啊!我和伊万诺夫先生正好也是朋友。”看她讶异的表情,小胡子脸上笑容更甚。

这时搜查其余房间的队员都回来禀报,说没有发现可疑的人。小胡子站直了身体,掸了掸袖子,“看来这是个美丽的误会。”对旁边的人抬抬下巴,示意他们撤离。回头看向李允之,“打扰你的休息,我深感抱歉。为了表示我的歉意,改天我请你吃饭,我也会叫上伊万诺夫一起的。”说完也不等李允之回答,右手抚在左胸前对她行了个礼,见此李允之也微微福身回礼。下楼前小胡子还回头看了她一眼,勾起嘴角对她眨了眨眼睛,扬声道:“美丽的姑娘改天见。祝你晚安。”轻佻的样子让李家众人颇为厌恶。李允之垂首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永远不见!”

终于那些人都消失在楼道里。李允之暗暗舒了一口气,悬着的心终于回到原处。她对众人安抚道:“没事了,虚惊一场,大家都回去睡吧。不过要警醒些。”见众人三三两两散去,她也在春兰和夏竹的搀扶下回到了房间。坐下喝了些夏竹递过来的水,紧张过后的四肢发软也渐渐平复。吩咐两个丫鬟,“你们也去睡吧,今晚真是够折腾的。”两个丫鬟摇摇头,说要留下来守着小姐。李允之非常感动,但此刻她心里还有一大堆问题想弄明白,也实在不能留下她们。于是又说,“我独自睡惯了,你们在我哪能睡的着?眼看都快过子时了,你们还是都快回去睡吧。”说完对她们挥了挥手,作势打了个哈欠。两个丫鬟见此犹豫了一下,想到小姐平日里睡觉一贯不要人在屋里守夜的,不疑有他便退了出去。

再说小胡子一行人回到楼下大厅,只见还有一队士兵守在那儿。领头的立刻上前向小胡子回禀:“长官,楼下没发现可疑人员。我们把厨房,储藏室,马厩都搜过了,后面的门也是锁住的。”小胡子站在厅内凝神想了一会儿,转头问那个伙计:“你确定刚才没有人进出?”

“长官我发誓,绝对没有!我们两个今晚一直在这儿守夜,没见人进来也没见人出去。”伙计边说着,边指了指站在大厅一角的同伴,那人闻言点头如捣蒜。

小胡子暗自想着:刚才自己也仔细观察过那帮北夏人,他可以肯定那群人里面没有自己要找的。房间也都搜过了,楼下也搜过了,都没有发现,那个刺客应当是不在这儿了。

思及此,他终于彻底放松下来,挥手发令,“好了,收队。”一群人如鱼贯出,渐渐走远了。
楼主:shx1220  时间:2022-01-09 13:32:20
第八章
确定人都走了以后,李允之反身去打开那衣柜的第四扇门。刚才情况紧急,房内除了这个大衣柜,无处能藏的下高大的黑衣男子,于是他们咬牙博了一回。

小胡子把第四扇门拉开一条缝的时候,黑衣人已然攥紧了手里的匕首凝神以待,幸亏门又合上了,不然免不了一场恶斗。带着使命的他如若真脱不了身死就死罢,但因此累及无辜,才是让他最担心的。

黑衣男子从里面出来后对她举手作揖,“感谢姑娘相救,连累了姑娘,在下非常过意不去。他日有机会必当报姑娘大恩。在下先行告辞。”一通话说完黑衣人转身就要往窗边走去。

“喂,你害的我身陷险境,这会儿说两句空话就想走?”李允之怒了。想起自己刚才的提心吊胆,这会儿人家一番话就想把自己打发了,心里就来气。

黑衣人见此,想了想又说到:

“姑娘所言极是,但现在不是时机。我也不想再拖累姑娘,日后……”

“日后,日后。鬼知道你姓甚名甚。亏你是个男子汉大丈夫,别人一再帮你,你却还遮遮掩掩的。你知不知道,刚才我们二十几条命差点就栽你身上了。”李允之狠狠地剜了他一眼。

“在下姓魏,也是从北夏而来。”对方答。其实那天在街上,黑衣人根据对方一行人的穿着和语言就已经确定李允之他们也是北夏人氏。

数日前,李允之一行人正在街上闲逛,突然她瞥到眼前几步外,有一个贼悄悄拽下了一个穿着胡服,留着络腮胡的男子挂在腰间的钱袋。李允之见状本能的喊了声“小心”,声音虽不大,却引得那几个胡人闻声转过来,神情略有些紧张的看向她。而那个贼机灵的撒腿就跑,反应过来的络腮胡身边的几个同伴立马就要去追,却被那络腮胡挥手制止了。看着消失在人流中的贼,那男子倒没什么表情,可把李允之气到了。“你们怎么不追啊,眼睁睁看他把东西拿走?”春兰轻轻拉了拉小姐的袖子,跟她使眼色。

那男子见眼前女子一脸义愤填膺的模样却笑了,说到:“不过是些碎银罢了,是我们自己不查,就当买个教训吧。”男子顿了一下又说到“不过在下还是要谢谢姑娘,姑娘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勇气可嘉。在下佩服!”一双炯炯有神的眼中流露出赞许。

李允之轻哼了一声:“公子雅量,倒是小女子小题大做了了!那我们先行告辞。”说罢提脚就走,两个丫鬟和黎慎等人赶紧追了上去。

“切,几个大男人还怕一个小毛贼?亏他们长得那么彪悍。”刚走出不远的李允之嘀咕着。自己都出声提醒他们了,结果几个大男人不但就这样眼睁睁看着贼人从眼皮下溜走,还气定神闲的说“不过就是些碎银子罢了”。不就是说她多管闲事嘛!越想越气的李允之心情很不爽。

“小姐,你小声点。”春兰一边扯着小姐的衣袖,一边眨眼示意人家还在后面呢。李允之也停下来回头,看见那帮胡人果然还站在原地,络腮胡正朝着他们这边观望,李允之别过眼甩头继续前行。黎慎也上前劝说:“小姐,这儿不比霜韩城,我们人生地不熟,还是小心为上。”“是啊,小姐。这多危险。如果那个贼人有心报复,我们在明他在暗,恐怕会吃亏的。”夏竹也说到。李允之来回的看了看自己的丫鬟和护卫,做投降状,“好好好,我错了。我也出于本能嘛!下次不再犯了好吧!到底谁是小姐……”一行人继续向前走着。

站在原处的络腮胡唇角微扬,眼眸流光,暗自想着:“这姑娘真是特别。一个弱女子胆子倒挺大,尤其是她生气的样子,很……很可爱。”最后他在同伴的提醒下才回过神来,一干人向着相反的方向离去。

这段小插曲早已被李允之抛在脑后,谁曾想他们这么快又见面了,而且是以这样的形式。

“北夏人?那你们当日为何乔装成胡人?今日又为何出现在这儿?他们为何要抓你?”一连串的问题犹如竹筒倒豆子般脱口而出,李允之迫切的想知道答案,也懒得跟他绕圈子。

“这个?说来话长,一言两语也道不清,不如……”

“你又想推脱?告诉你,本姑娘我今天就想听听你这长话,不然你就别想出这屋子。”李允之已经被眼前人一再搪塞的态度恼了,执拗的性子一上来就撂起了狠话。只见她杏目瞠圆瞪着眼前人,仿佛对方再敢说一句“明日,改日”的就要他好看。白皙的俏脸因为怒意而微微泛红,两片朱色薄唇却不自觉的微微撅着的,这副模样一点威慑力都没有,反而让黑衣人心情大好。

这姑娘胆子果然是大,刚才官兵的闹腾还没让她害怕?不趁早把他轰出去,还非得要他说个明白。她就不怕自己真的是个十恶之徒,会加害于她?又想起那日她回头瞪自己也是这般模样,黑衣人忍不住想笑:“生气的样子果真是可爱。但现在真不是聊天的好时机,也不知张岩和丁鹏是否安全脱身?”

思及此,他再次拱手作揖,说到“恕在下无礼,先行一步。日后自有机会给姑娘负荆请罪。告辞”

说罢长腿一迈跳上窗,然后一个玄身飞出了窗外。李允之急忙追到窗口向下探去,见那人在地上翻了几滚,稳住身体后仰头看着窗口的她,嘴角含笑,再次抱拳以示感谢,然后迅速地隐入黑幕中。

李允之气的跺脚“以后别让我再见到你!”

楼主:shx1220  时间:2022-01-10 14:10:25
第九章
第二天早上,黎慎醒来后只觉得自己头痛欲裂。恍惚间四下张望,确定这儿是自己的房间没错,至于昨晚自己是怎么回来的已经完全记不起来了。

他坐起身活动几下酸痛的脖颈,看着还在呼呼大睡的布哲,吧唧一声下床,踩着摇晃晃的步子去开了窗户,房间里这味道可真不好受啊。
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让他舒服了不少,头脑也渐渐清醒起来。他走过去去把布哲推醒,准备去洗漱。“好臭啊……”他边走边嗅了嗅自己的衣服。

一楼饭厅里,李家护卫们正在一边吃早饭一边打趣昨晚黎老大醉酒的事儿,隔着老远就听能到嘈杂的说笑声,气氛很是热烈。

“是啊,是啊。想不到黎大哥舞跳的还真不赖,要是头上再插朵花,可以去当花魁了。”

“大哥是花魁,那布哲就是俊俏的小郎倌。”

“身轻如燕,妖娆抚媚,回眸一笑倾国倾城呐!”
……

几个李家护卫站在饭桌前搔首弄姿地学着大哥的醉酒倾城舞。其他人热烈地拍手叫好,一个个笑的前俯后仰。

突然,众人被出现在门口的两个身影怔住了,一时间动作收不回来,就如一尊尊神态各异的雕塑。

黎慎眼光如炬,仿佛要把眼前众人烧成灰烬。身边的布哲则是一副茫然不知所措的模样,看看这个,看看那个。

最后,最后,那帮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被黎慎狠狠修理了一顿,整个饭厅狼哭鬼号……

不过黎慎和布哲也没好到哪儿去,从那帮人嘴里逼出醉酒倾城舞的始末,二人自感已经无颜去见江东父老了。

李允之当天睡到正午才起的床,她实在太累了。昨晚黑衣人走后,她翻来覆去想了一晚上,也没想明白对方到底做了什么遭到追捕?他到底又是何人?直到天色发白才沉沉睡去。

填饱肚子后,她让春竹找黎慎过来,跟他商量准备返程的事。可一看见他就忍不住想起昨晚的滑稽场面,李允之强忍着笑的表情有些怪异。黎慎心里明白,面上也是十分尴尬。

就在李允之刚起床不久,伊万诺夫先生就遣人送来了合约请她过目,并传话,如果没有问题请她明天上午去古姆商行签订合约。

既然事情都进行的很顺利,那也应该做好回程的准备了,毕竟他们出来已经两月有余,家中,商会里虽有曾伯,庄伯,桂嬷嬷撑着,但离开太久总是不好。尤其经历了昨晚那次惊险,李允之心里隐隐有些不安,觉得还是快快离开此地为妙。

第二日上午,李允之依旧带着黎慎和布哲依约赶到古姆商行,伊万诺夫先生也依旧是热情的迎接了他们。

“你们还好吗,我的朋友。我很担心你们。”

“昨天我的朋友罗契尔告诉我,前天晚上皇家驿馆里出现几名刺客,哦,罗契尔是保安队的队长。他说他在索拉卡旅店搜查时遇见了你。”伊万诺夫先生指了指李允之,“他称赞你是个非常美丽的姑娘。”

想起前晚的惊险,李允之不自然的笑了笑,回答“:我记的那位长官。那他们最后抓到刺客了吗?”

“没有,让那几个人跑了,这两天他们一直在追寻对方的下落呢!这真是个糟糕的消息。所以我很担心你们,你们一定要注意安全啊!”

听到刺客没被抓到,李允之紧张的心放了下来。福身道谢:“谢谢您的关心,我们会小心的。”

然后双方仔细核对条约后签字盖章,又选定了一批要带回北夏的货物,清点账目,一番忙碌后,李允之等人便起身向对方辞行。

听闻他们明天就要走,伊万诺夫先生一脸惋惜:“真遗憾,你们应该再呆一段时间。我还想邀请你们去我郊外的庄园做客呢!”

“谢谢您的好意,但我们出来已久,真的该回去了。下次有机会,请您一定来北夏做客,好让我尽到地主之谊。”

一行人到了门口,伊万诺夫先生与黎慎、布哲一一拥抱互道再见,然后又向李允之伸出手,李允之微微踌躇了一下,也伸出手去与他相握,彼此互道“达斯维达尼亚!”

这是早上出门时李允之跟布哲学的北罗斯语,再见的意思。

第二天一早,一行人就带着收拾好的行礼,货物踏上回北夏的归程。

马车里,李允之不自觉又想到那个黑衣人,那双炯炯发亮的眼睛。

“他现在在哪?还在基辅城里?还是回北夏去了?”回过神来,她才发现自己竟然在担心一个莫名其妙的男人,懊恼地敲了下自己的脑子,把身边的春兰和夏竹吓了一跳。

楼主:shx1220  时间:2022-01-11 16:07:30
第十章
转眼从北罗斯归来已有月余,那场奇遇也在忙碌中被李允之抛到脑后。
可这一天,正在书房里查看账本的李允之收到小厮交上来的 。信封正中写着“李小姐亲启”,李允之端详着这几个飘逸潇洒的字体,却想不出这字迹是出自哪个自己认识的人。疑惑间打开封口,抽出来的是一张请帖,邀请她九月初六未时于城外沁茗阁一叙,下方落款“魏”。

“是他?”李允之在心底诧异地轻呼。“应该是了,自己认识的人中并无魏姓,也只有在北罗斯遇见的那个黑衣男子了。”想到这儿,李允之连忙召小厮进来问话:“这封信是谁送来的?他人呢?”小厮以为是这信有什么问题,一时间结巴起来。“不,不…认识。那个人送到信就走,走了。”哎呀,方才那个送信的人看着就凶巴巴的,该不会真有什么问题吧。小厮心里懊悔不已。
“那人长什么模样?”意识到自己方才语气中带着的着急,李允之暗暗缓了缓气。
“一个男的,中等身材,肤色有些黑,挺壮实的,他说是他的主人派他来送信,小的倒是问过他是哪个府上的,也好向小姐回话。”小厮瞄了自家小姐一眼,见她神色恢复如常,紧张的心略微舒缓了些,于是接着回话,“可那人未回答,只说小姐您看过了信便一定明白。小的以为是重要的信件,所以就急匆匆拿进来呈给您了。小的……”李允之抬手打断了他的话,“没事了,你先下去忙吧!”

她抬起手中的信,再看了一遍纸上的内容,“九月初六,后天?这次,我倒要弄清楚你到底是何人!”她眯起眼,轻声喃喃地说道。

北地夏日短冬季长,八月飞雪也不是稀奇事。这日虽未下雪,可迎面而来的风却也刮脸,“这人,可真会挑时候。”坐在马车里的李允之掀开一角布帘,瞅着外面乱颤的树枝,心里吐槽着,不过更多的是好奇。

沁茗阁位于霜韩城外,出了城门往南行驶约三里就到了,三层木质塔楼建筑隐秘在山林环抱中,虽然位置僻静了些,但门前不远处就对着一条大河,初夏冰雪消融后河水奔流,岸边水草丰茂花团锦簇,倒不失为登高赏景的绝佳之地。

裹着大红镶雪狐毛领大氅的李允之站在楼前,仰头打量着眼前的建筑,云髻上的玛瑙串珍珠步摇随着颈肩的动作轻轻颤动。而后她的眼眸对上楼上一个窗口,那里一双炯亮的眼睛也正对着她。

她微微提起裙边刚踏上门口台阶,便有一男子出来相迎,此人年约三十,中等身材,肤色黝黑。见到她躬身作揖:“李小姐舟车劳顿,我家主人已在三楼厢房等候。李小姐请。”态度恭敬却神色清冷。想来他便是那天来家里送信的人。

李允之点点头,跟着他上了三楼,走到一个厢房门口,男子敲门请示:“将军,李小姐已到。”

“将军?”李允之还没来得及消化这个信息,门就向内打开了。站在里面的不正是那基辅城里的刺客么!

今日他一身石青色暗花锦服,腰间戴一条镂花银扣茶色腰带,挂着一串编着羊脂玉佩的流苏,“李小姐,在下恭候多时了,请进!”含笑的眉眼使得他俊朗的面容更添了几分柔和。
男子将恍恍惚惚的李允之请进屋内,侍从便关上门站在外面守着。今日她只让家中车夫送她过来,并没有带丫鬟随从。不知为何,直觉里她便认定那男子与她无害。而且她也并不想让人知道那晚有陌生男子闯进过她的房间。

李允之福身回谢对方的招呼,随后气氛变得安静起来,颇有些尴尬。原本李允之准备了一肚子的问题要问他,可他人在跟前了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更何况,刚才听那人喊他“将军”,这个信息让她有些懵。
“咳,今日天寒,李小姐车马劳顿,待在下泡壶热茶为你去去寒气。李小姐请随意。”男子清了清嗓子说到。随即走到案边拾掇起小泥炉和茶具。李允之只得状似随意地在屋里缓缓踱步,一边心不在焉地打量室内陈设,一边在心里仔仔细细地捋了一遍:“他说过他姓魏,如今朝中有名的姓魏的将军自己好像只记得一个。就是骠骑将军魏舒烨。因为她父亲曾与他有过数面之缘,所以跟自己提及过,魏将军年纪轻轻却军功赫赫声名在外,深受圣上器重。而且他一表人才,风度儒雅……难道是他?或许不是,毕竟军中将才众多,品阶不同,或许他只是普通的小将?……”

屋内烧着暖炉温度颇高,不多时李允之的额头就沁出些许汗珠子。她犹豫了几番,还是轻轻解开大氅的领扣,脱下后挂在一边的架子上,她里边一身百蝶穿花云缎半臂棉袄,窄袖撒花百褶裙,裙摆下露出一截小巧精致的靴头。莲步轻移到案边的另一头坐下。反正既来之则安之罢。

男子端起一杯刚泡好的碧螺春递于她,指尖碰触间,俩人都有些不好意思。

李允之接过茶掩饰性的轻抿了一口,率先开了口:“方才听那人称你为将军。敢问你名号是什?”

“小姐客气,在下魏舒烨。”

男子坦然地报上名号。

李允之瞬间瞪大了眼睛,“真的是他!此人真当是那个深受 器重,战功赫赫的骠骑将军,魏-舒-烨?”一时间忘了反应,只能傻傻的杵着。

魏舒烨看着被吓住的李允之,忍不住笑出声来:“怎么,傻了?之前见到你都一副小老虎的模样,这么容易就被吓住了?”

李允之回过神来,有些愠怒,敢情他骂我是母老虎?他才是纸老虎呢。话随之出口:“我只是有些不相信。听闻当朝骠骑将军沉潜刚克,骁勇善战,为我朝立过战功无数,深受 器重,而且玉树临风,素有君子之仪……”李允之睨了他一眼,有些不自然的继续说到:“这玉树临风倒是还行,但至于……”

魏舒烨起初还略微得意,见她欲言又止,便疑惑着扬眉示意她继续说。

李允之本也不是个胆小的,继续说到:“可据我两次所见,你先是被贼人偷了钱袋而不自知,后来更是任由贼人扬长而去。继而深夜闯入女子闺中,毫无解释便扬长而去。这与骁勇,君子之仪略有出入吧?”

被人揭了短的魏舒烨不怒反笑,更觉得眼前的女子甚为有趣,记仇暗贬的样子真就如一只挥爪子的小老虎。

“那次在街上被人盗了钱袋确实是我大意了,不过人有失足马有失蹄嘛。至于不去追,是因为我们有要务在身不想节外生枝。”魏舒烨顿了一下,“还有那晚,我是被形势所迫,又见你房间的窗子开着才不得已而为之,在此魏某向小姐郑重道歉。”说着起身向她躬身一拜。

见他如此诚恳,李允之反到不好意思起来,七分脾气顿时消了三分,端起杯子喝起茶来,唇边勾起一抹笑意。至于他当时为何出现在基辅城,有何要务?魏舒烨没说她也不问。既然他是朝中大将,又亲自赴北罗斯,必定是非常重要的事情,朝中之事岂是她一个女子所能非议的。

“对了,你怎么知道我是何人,家住何处?”按说她又没跟他说过自己的姓名。

“这个简单,我派人打听了你在基辅落宿的旅店,说你们是自北夏霜韩城而来的客商,那旅店小厮还知道你们名号是李氏商会。我回来再一打听自然不难知道。不过我很意外……”

闻言李允之疑惑的看向他,问道“怎么了?”

魏舒烨接着说:“一个柔弱的女子竟然能管理好这么大一个商会。看来坊间传闻不假。”

“什么传闻?”李允之好奇道。

“其实早有耳闻,李氏商会的新当家虽是女子却精明能干,杀伐果断。还听闻,李小姐刚当家不久就逐了几个老掌柜,把商会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就连圣上都跟我夸过“李韶有个好女儿!””

“圣上,夸过我?”李允之非常诧异。

“嗯!”魏舒烨含着一口茶点点头,表情坦然不像是作假。咽下茶水,魏舒烨继续说:“李氏商会是霜韩城鼎鼎有名的财阀,你父亲李韶因多次为朝廷解忧,圣上亲封他为“中顺大夫”后又追封“资善大夫”,你们李家又常为朝廷和宫内采供所需,皇商之名雷贯京城。自从你父亲去世后,世人多有揣测,道是李家只留独女恐无力支撑这庞大家业。此事圣上也曾感慨过。但谁曾想,小姐一出场就惩恶奴立声威,听说还要告御状?后来更是把家业打理的比往日更甚。让人敬服!”

被这家伙嘴巴抹了蜜似的一通夸赞,让李允之脸上红霞浮现。

“那帮恶奴欺主在先,贪赃在后,后来又编排我想独权才逼走了他们。真当可恨。当初我就不该心软,就该拉他们告御状才对。”

当初,李允之在曾伯的提醒下查得那几个掌柜,管事狼狈为奸,中饱私囊。与他们对质时,一帮人却百般狡辩,呼天喊地的喊冤。说她受人蛊惑要逼走忠心遗老,声泪涕下的向李老爷在天之灵告罪,说自己辅佐不力,让小姐着了魔。李允之不厌其烦,直接说到“不如我们一同去宫门前击鼓鸣冤,让圣上为我们断个是非黑白?”

几个恶奴一听傻了眼,想不到李允之会抬出圣上来。李老爷生前多蒙圣恩,去世时圣上亦派出内务府总管前来吊唁,并宣旨追封李韶为“资善大夫”,以示皇恩浩荡。如今他们阴奉阳违私做伪帐,中饱私囊,如果李允之真的拉他们去告御状,保不准圣上会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为这个功臣遗孤作主。到时候自己几个轻则牢狱之灾,重则可能小命不保啊!几个人面面相觑,身如抖筛,连连求饶。

李允之念他们追随父亲多年,也是手下留情,只让他们补上亏空,自行离开便不予追究,也算给他们留了分脸面。谁知他们不但不感恩,还散布谣言说李允之仗着皇恩苛待老人,并诬陷他们。一时间霜韩城里众说纷纭。有说李允之年纪轻轻却手段狠辣;有说李家小姐明察秋毫,魄力非凡。

这些魏舒烨也有所耳闻,但因平日没有交集,即便她父亲李韶几次蒙圣恩进宫觐见圣上时,魏舒烨虽也在场,但也不过是点头之交。所以圣上夸赞她时,魏舒烨并未放在心上。

当后来得知在基辅遇到的女子正是这大名鼎鼎的李允之时,他感到意外之余又觉得情理之中。狠不狠辣他不知道,但她确实胆大。单凭她不畏千里之遥亲自去北罗斯寻商问道,这般胆识就不是普通女子所能及。

再听眼前之人讲述恶奴欺主的始末,魏舒烨对她的能力和聪慧更添几分赞许。

冰释前嫌的俩人相谈甚欢,不知不觉便临近黄昏。魏舒烨骑马一路护送李允之的马车回城,告别时,李允之邀请他下次去她家的源丰楼品尝招牌菜,魏舒烨亦欣然应允。

几次接触下来,俩人倒是成了异性知己。魏舒烨让她直接喊自己名字,但李允之觉得毕竟不妥,于是折中喊他一声“魏大哥。”

活泼开朗,善解人意的李允之让魏舒烨觉得与她相处甚为开心,枯燥乏味的生活也变得缤纷多彩。他好久没有这么畅怀的笑过了。这些年除了打仗就是练兵,唯一的快乐就是打了胜仗。远离故土身边又无亲人,好友,赵彻和宇文玥一个是皇一个是王,即便交情深厚也毕竟横着君臣之礼。多久没有这么开怀过了?魏舒烨问自己。
楼主:shx1220  时间:2022-01-12 15:45:38
第十一章

魏舒烨大步跨出府门,臂弯中抱着一顶铁盔,身上整齐的铠甲在偏西的日头下折出五彩的光,严肃的神情于平时更多了几分英气。他正要赶去宫里集结,明日一早大军就要随圣上御驾亲征。他以目光巡视了一遍早已等候在门外的部下,确定都准备妥当后,抬起手正要作势发令。却听到一阵车马声传来,转头望去,一辆马车在远处缓缓停下,他认出是李家的。收回手势留下一句“原地待命”,便匆匆赶了过去。

“你怎么来了?”他大步流星地来到佳人跟前,惊喜地问到。李允之摊开手心露出一枚小小的黄色物什,“喏,送你的?”状似随意,可脸上的红云却出卖了她。

“这是什么?”魏舒烨狐疑的接过东西,仔细一看原来是一枚平安符。

“听人说福安寺的符可灵了,看在你是我至交的份儿上,本姑娘就去给你求了个。警告你,不许扔嗷。”看着她一副你若不收就等着受死的凶巴巴模样,魏舒烨暗自窃笑。

“嗯,我肯定收好,行吧,李大小姐!”说着当面把符放进胸口衣襟里,大手更是用力在胸口处拍了拍,示意让她放心。李允之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对了,前几日我让人送到你府上的几瓶药,你都带上了吗?上面都贴了用途用量,你可要随身带好。战场上刀枪无眼,魏大哥你一定要小心啊!”李允之不放心的嘱咐着。

“带着,都带着呢!你呀,军中药品早已准备妥当,不还是你这个李大当家亲自筹备的么,若我有用到军医自会拿来给我。你偏又费这心思。再说,这不还有了你的平安符。怎么?是你对这符没信心?还是你求的时候不诚心?”魏舒烨看着佳人的俏脸打趣到。

“我,我只是好心提醒你。爱听不听。”李允之愠怒着别开脸,这几日自己天天心里头担忧不已,吃不香睡不踏实,可他却一副神定气闲的样子,到底是自己自作多情了呀!

魏舒烨亦只当是她闹女儿家小性子,继续打趣道:“不会真生气了吧?唉,我逗逗你呢!”见佳人依旧不睬自己,魏舒烨又上前几步低身探头看去,佳人却又别过脸。他哪儿知道,李允之心里正跟她自个儿较劲呢。随着出征的日子越来越近,李允之就愈加觉得只要事关眼前这个男人,自己的心就不受自己控制了。整日里总惦记着他,一会儿怕他缺了这个,一会儿怕他少了那个,又担心他的安危。这个认知让她的心情很复杂,可这事儿又无处可诉,这些日子一直折磨着她的心。望着眼前的人,她千言万语哽在心喉,难受的紧,心思百转间,手中的帕子都被她绞得皱巴巴的。
这会儿魏舒烨总算察觉到情况不对,却又不明所以,挠挠头呐呐地说:“我刚才玩笑开过分了?!我向你道歉,我……我只是……”哄人到底不是他强项,魏舒烨一时间急得手足无措。他看了看几步外的丫鬟,想弄明白今天允之怎么就不一样了呢?可春兰立刻别过头,似乎也不痛快。这主仆俩,今天到底怎么了?
幸好李允之随后便调整了情绪,仰起脸狡黠笑道:“看你诚心,本姑娘也不逗你了。时间已不早,我就不再耽误你了。魏大哥,等你们凯旋归来,我请你吃我们源丰楼新出的八宝烩鹿怎么样?”
原本一头雾水的魏舒烨不由得舒了口气,这丫头几时学会了耍人?害自己方才紧张不已。他摇头轻笑,“好,一言为定。”互相道别后,赶回门前领着下属扬鞭策马绝尘而去。

李允之呆呆地立在原地,直到对方的身影在眼前变成模糊的一个点,才在春兰轻声的呼唤下,转身上了马车。

“魏大哥,你一定要平安的归来!”她在心里默念着。

春兰在旁边偷偷打量着一路沉默的小姐,暗自叹了口气,“今日福安寺开光法会,小姐为了给魏将军求平安符,寅时刚过便出城赶往三十里外的寺院祈福。求得平安符后又马不停蹄地往回赶,奔波到现在滴米未进,
生怕耽搁了路程来不及将符交给魏将军。唉……不知魏将军可懂小姐的心意?”
第二日一早,低沉浑厚的鼓角声连绵不绝地在霜韩城里的每一个角落回荡着,数以千计的旗帜迎风招展,大军行进的步伐发出犹如大潮汹涌般的闷响声。身穿银铠甲,靛青色披风,头戴银盔的赵彻骑着棕色宝马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他身后大将军陈鸣和骠骑将军魏舒烨也骑着各自的战马并排而行,一行人威风凛凛不怒自威。

全城百姓都云集到鋆辰大街为这支北地雄狮送行,欢呼声,助威声响彻云天。魏舒烨手握缰绳身姿挺拔地端坐在马背上 ,和全军将士们一起接受百姓的崇拜与祝福。

早早便在源丰楼上等候的李允之她们也在正翘首以盼。“小姐,看,队伍过来了!”春兰兴奋地拉着李允之的衣袖提醒自家小姐,“魏将军在哪儿啊?”夏竹也踮起脚尖张望着。“过来了,过来了”楼下街道两旁的百姓们欢呼着一拥而上,一时间人声鼎沸。终于那道挺拔的身影进到李允之的视线里。她的眸子瞬间像被点亮了一团光,神情却复杂难言,说不清是高兴还是难过,一双目光紧紧追随着前方骏马上的魏舒烨。

魏舒烨亦是看到了她,就在队伍快到源丰楼的时候,目光敏锐的他就已经注意到前方楼上那几道熟悉的身影,随着队伍继续前进,他终于看清了中间那个频频远眺的女子,不正是李允之么。

看着她探出身子细细搜寻的样子,看着她在对上自己视线时展露出的那抹笑容,当他们眸光交错间他敏感的捕捉到她眸子里与往日不同的情绪,魏舒烨只觉得自己的心蓦然间坠了一下。那一刻,他有种冲动,想冲上去遮住她那双眼眸,那双让他感到心疼的眼眸。

可面对一往无前的队伍,欢呼雷动的人潮,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这样静静地从她下方通过……

他的一只手不自觉的轻轻抚上胸前的铠甲,里面的衣襟内贴身放着的那一枚平安符。想到昨日李允之切切叮嘱,稍有些惊慌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暖意。有人牵挂的感觉真好!
楼主:shx1220  时间:2022-01-13 10:32:44
第十二章

七八八年五月二十三,北夏,青海,卞唐和大燕四方联军齐聚北朔关,屯兵一百多万并一致推选楚乔为主帅准备全力抗击犬戎。得到消息的犬戎军队恼羞成怒,展开了更加疯狂的掠杀。

五月二十五日,北朔防御战全面展开。

楚乔调动了百余万名士兵和民夫沿着日落山脉建设军事防御阵线,他们设计了五花八门的陷阱和壕沟,犹如一个星罗密布的巨型棋盘。

犬戎先锋部队赶到的时候,主帅三皇子托哈被眼前这壮观的防御阵线震惊了。他思量之后觉得,若要穿过如此强大的防御阵线无异于以卵击石,不如改道赤渡。而且在他看来对方肯定是疯了,竟然把一半的军队都屯在一个地方。可他哪里知道,这里只有五十万的民夫,甚至连一把刀都没有。民夫们的任务就是举着旗守在这儿,当敌人靠近时跺跺脚掀起大片的灰尘制造假象迷惑他们而已。

而在小小的赤渡城里却埋伏了近八十万大军,只待托哈进入后来个瓮中捉鳖。结果也正如楚乔他们所料,托哈果然中计了。接连三天的大战,托哈所带的十万精锐军队折损了大半,被围困在赤渡城里,面临着弹尽粮绝的困境。

第五日,托哈派人投降,可楚乔却不接受并传令只要托哈的项上人头。托哈闻信大怒,再战,依旧被围困。又过两日,人心涣散的犬戎军队起了内讧,托哈竟被自己的亲信杀了。全龙无首的犬戎先锋部队被联军轻易攻破,余下所有人都被俘虏。

联军获得了第一场大胜,这让所有人为之振奋。

那天晚上,赵彻和宇文玥,楚乔坐在青海军的大帐里把酒言欢。魏舒烨则独自一人漫步在营地附近,不知不觉踱到了河边,凉爽的晚风拂过他的脸颊,哗啦啦的流水声抚慰了他疲累的心。他干脆躺倒在草地上,双手枕在脑后,仰面看着夜空中的点点繁星,渐渐的眼皮沉重起来。半睡半醒间他却突然抽出一只手探进衣襟,取出那枚小小的平安符举在眼前,眼睛也跟着重新燃起了光亮。同时另一双朦胧的星眸浮现在他心头。那日她是哭了吗?为何?又为何,看到她眸子里的晶莹水光时自己的心是那么闷,那么重?

他轻叹一息,拢起手心贴在胸前,继续仰面对着星空,可他的心思已不知神游何方。这一夜,魏将军的心,乱了……

霜韩城,沐浴后的李允之穿着一身白色丝绸中衣毫无睡意。她倚靠在雕窗前,呆呆地望着天上的明月,神色落寞。

魏大哥他们出发已经半月有余,此刻他在哪里?在做什么?可平安?

那日目送他出征,掩不住心绪的自己竟不知不觉流泪了。到底是什么时候起,这个男子走进了自己的心里?是因为这次的离别吗?还是在这一年里的相处中?亦或者早在基辅的那天晚上?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自己跟他一起的时候很开心,她只知道他开心的时候自己心里很幸福,她只知道他关心她的时候自己很满足……难道这就是爱吗?那魏大哥他呢?他有没有和我一样的感觉?他应该仅仅当我是个朋友罢了。

这一夜,李允之的心也乱了。

旭日初升,新的征程吹响了号角。

重新整合后的联军部队跟犬戎各部落大军展开了了连续半个多月激烈的会战。在楚乔的英明指挥下,联军一路势如破竹。连连败退的犬戎边翼大军死伤惨重,各个防布一一暴露在联军面前 ,尸体布满了大地,山河尽染血色。余下的犬戎残兵如同丧家之犬,四处逃散。

魏舒烨带领部下循着踪迹紧紧追杀着一支犬戎败军。

他们在前进的路上几次目睹了极其惨烈的景象。经过的几座村庄没有一丝人烟,村内随处倒伏着被犬戎人虐杀的百姓,不论男女老幼无一幸免。还有的村子里,一具具残破腐烂的尸体被胡乱地堆积着,循味而来的秃鹫乌压压地在空中盘旋寻找落脚的地方,而其它已经占得食物的秃鹫正在埋头撕咬吞食。惨烈的景象就如同人间炼狱。即便是久经沙场的猛将见到这一幕幕,也不由得面如土色,脊背发凉。

仇恨犹如疯长的野草在这些将士们的心中蔓延。终于追上溃逃的犬戎余部时,魏舒烨和部下将士们眼中燃着熊熊怒火,手中紧握的战刀一下下猛烈地朝犬戎军身上砍去。

鲜血染红了他们的战袍,敌人一个一个在眼前倒下 ,魏舒烨俊朗的脸上也布满了血污,他甚至无暇擦去眉间滴落的血痕,半眯着眼,手臂继续机械似的挥舞着战刀向敌人砍去。最后,仅存的十余人犬戎军被眼前这些几乎杀红了眼的北夏将士们吓傻了,再度做鸟雀散。魏舒烨随即下令兵分数路,务必将这些毫无人性的禽兽之徒赶尽杀绝。

他带着一小队人马也朝另一路追击而去。他们将那几个犬戎残兵斩决后,准备返回与大部队会合。途径一片树林时,意外地遇到了五六个仓惶逃命的难民。

楼主:shx1220  时间:2022-01-14 15:13:59
第十三章

魏舒烨他们几日来一路追着犬戎的行迹,目之所及都是村毁人亡的凄惨景象,极少数幸存者也是重伤重残或奄奄一息。这几个突然冒出来的活生生的难民让北夏将士们意外又惊喜。

“老爷们饶命,老爷们饶命啊!求老爷们大发慈悲,放小的们一条生路吧……”那些个人也被突然撞见的这些将士们吓坏了,都没敢抬头仔细看看是哪路军队,一下子瘫在地上不住地磕头哀求着。看来真真是被犬戎军给吓坏了。
魏舒烨俯视着对方,心底酸涩不已,本是该安居乐业的百姓啊!可眼下他们头发凌乱,衣衫褴褛,满身都是尘土草屑,头和身体几乎紧贴着地,让人看不到面容表情,有些个身子抖的犹如狂风中的残叶。
于是魏舒烨和部下们连忙翻身下马,安抚道:“大家不要害怕,我们是北夏的军士,随北夏圣主御驾亲征,抗击犬戎救苍生百姓的。大家快快起来!”几个北夏士兵也上前欲将他们扶起来,可对方一个个却往后缩了缩身子,依旧磕头讨饶,似乎根本不信他们的话,场面就这么僵持着,将士们也不知如何是好。
片刻,一个副将又劝到:“方才我们已经把一股犬戎残军彻底杀绝了,大家安全了。快起来啊……”
趴伏在地上的几人闻言顿住了,有几个人偷偷抬头,刚对上将士们的眼睛,却又立刻把头埋得更低了。目光如炬的魏舒烨却敏锐地捕捉到一道目光,他眼睛微眯眉头轻皱,轻步绕到一个人的跟前。那人亦是低伏着身子和头,散乱的发丝更是把他的颊边都遮得严实,感觉到有人站在他面前,于是把头趴的更低了。
魏舒烨低下身细细地打量着对方,看见对方露出的那一小片白皙的脖颈以及衣袖下的一截葱指,上面隐约还才残留着细微的丹蔻。就在他踌躇地伸出手要撩开那人的头发时,左侧方突然一记拳影扫了过来,魏舒烨敏捷地出手挡了一下,拳头扑了个空,他就势退了几步盯着那个下暗手的人,发现此人身材壮实,脸上胡子拉碴,加上土灰的掩盖让人看不出真实模样,那双露着咄咄凶光的眼睛倒让魏舒烨看的分明。
只见那人一把提起刚才被魏舒烨打量的同伴的手臂,将他拎起来护在身侧。与此同时其他那些原本畏畏缩缩的难民也跟着一跃而起,北夏将士们见状本能地抽出刀与他们对峙,大家脸上满是惊愕。这时他们才发现,那些难民竟然各个身手敏捷,抹得或灰或黄的脸上露出或紧张或凶狠的表情,此刻正抬起手势紧盯着周围的动静。魏舒烨别过眼,看向那个被壮汉护在身侧正在发愣的人的脸,一时间他也怔住了。
“淳公主……”
“魏舒烨……”
好一会儿,魏舒烨才回过神讷讷发声:“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他曾设想过无数种与赵淳儿相遇的场面,但真遇到了,还是不知道怎么面对,或者说依然无法面对,只得像雕塑一样一动不动地继续呆立着。
反倒是赵淳儿推开了身边的人,徐徐向前走了几步,“呵呵……想不到这么巧,竟然遇到了你。魏舒烨,哦,不,听闻你已是赵彻身边的得力猛将,如今我应该称你一声魏将军?!”赵淳儿似笑非笑地倪视着眼前的“故友”。魏舒烨神情复杂地看着她,心中百种滋味难以言说。
一棵大树下,魏舒烨背负着手站在一旁静默地看着梳理后的赵淳儿进食。不可否认,天生的气质是无法改变的,即便粗衣布服,即便数日的东躲西藏让她面露土色,眼角也爬上了些许细纹,即便饥肠辘辘身陷窘迫,可她的动作姿态依然可以用优雅来形容。
吃完几个饼又喝了半壶水后,赵淳儿缓缓起身掸了掸身上的土,纤臂一挥,一如平日身着广袖华服般,气势凛然到:“敢问魏将军,打算如何处置我?是就地处决还是押我回去向楚乔,向燕洵邀功?”说到这儿,她直直地睇着魏舒烨,见他依旧愣愣地不回应,赵淳儿嘴角露出一抹讥笑,继续道:“如果我是你,自然会选择将我押回去。楚乔,燕洵,卞唐无一不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如果你把我……”

“够了!”魏舒烨突然大喝。“难道,在你眼中我就是这样的人吗?”

“哦?难道我猜错了?”赵淳儿一脸诧异。“你想就地处决我?呵呵,这样也好,死在你刀下,总比回去受辱来的痛快。”说罢,她挺起身子闭上眼:“魏将军,动手吧。”

迟迟没有等来刀落,赵淳儿缓缓睁开眼,看着眼前神色凄凄的魏舒烨。

“怎么?下不了手?堂堂的北夏骠骑将军也会心慈手软?呵呵呵……”突然她轻笑起来,围着魏舒烨踱了一圈停在他面前,一双葱指轻轻抚上他的脸,细细地为他抹去残留的血渍,魏舒烨怔怔地看着她。赵淳儿的脸上露出一抹不明深意的笑容,“原来你还是没变,还是跟以前一样优柔寡断,一样懦弱,一样的,喜欢我。”

魏舒烨身体一震,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看着她。赵淳儿撇撇嘴:“从前你就像尾巴似的跟在我身后,整日挖空心思,小心翼翼的讨好我,你当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不过是看不上罢了。就你那唯唯诺诺的样子,事事瞻前顾后,哪像一个男人?燕洵他就是比你好,他……”

“够了……”魏舒烨再次大喝:“你不必激我。我不杀你,是因为,你是大夏的公主,而我是大夏的遗臣。我不杀你,是因为你是赵彻的同胞亲妹,赵彻是我的君主更是我的朋友。或许天下都想杀你,但你的哥哥他绝不会希望眼睁睁的看着你死。”

听到这儿,赵淳儿更是仰天大笑,“哥哥?同胞亲妹?他不想我死?那他为何出兵与楚乔,燕洵一起逼我入绝境?本来我就要成功了,犬戎大军一路东进,直逼真煌,如果不是他,如果不是楚乔,宇文玥,卞唐。燕洵,就会死无葬身之地。我大夏就会光复。”她的眼中满是愤恨,“赵彻他出兵的时候可念过同胞之谊?可想过是燕洵灭我国家?他始终想的不过是他自己的利益。”说完再度哈哈大笑起来,泪水布满了她憔悴的脸庞。哭着哭着她瘫坐在地上,比着手指控诉着,“本来就差一点,我就要成功了。燕洵那个逆贼,我会亲手杀了他。还有楚乔,我要把她碎尸万段。可是现在,现在我被他们逼得有如丧家之犬,这些日子我东躲西藏,惶惶不可终日。这一切都是他们害得,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

看着赵淳儿几乎癫狂的样子,魏舒烨跪下来,抱住她,亦是悲怆不已,“圣上出兵是因为犬戎太过残暴,烧杀抢掠无所不及。我们一路看到多少城池村庄尽毁,多少百姓死状惨烈。你跟着犬戎军队一路东进,这些你难道都看不见吗?淳儿,你不该一错再错,你更不该引犬戎入关。你知道吗?”

“不,我何错之有?”赵淳儿犹如受到刺激的小兽,猛地一把推开魏舒烨:“成大事者就不能忧寡仁心,只要他们能帮我打败大燕,夺回大夏属地,杀了燕洵,楚乔,做出一点儿牺牲又如何?何况现在这里是大燕的地大燕的人。待日后我们大夏重立,城可以再建,人可以再迁……”

魏舒烨不可置信的看着她,此刻他觉得自己根本不认识眼前的女人。一座座空荡荡残破的城池村庄,一具具死状可怖的尸体,一声声微弱的呻吟在他脑海中交叠,而这些在赵淳儿眼中竟然只是一点儿牺牲。即便美林和北朔现下虽然是大燕国土,但这里的百姓都是大夏遗民啊!当日赵淳儿祭出“讨伐燕洵逆贼,光复大夏”的旗帜时,这些大夏遗民无不翘首以盼,殷殷期待。可等来的是什么?残暴的犬戎人对他们烧杀抢夺,奸淫掳掠。而被他们赋予期望的大夏公主却坐视不理,任由犬戎人把一座座城池化作人间炼狱。

魏舒烨无法接受这样的赵淳儿,他理解她的痛苦,她的仇恨,可他无法接受她拿天下苍生,无辜的百姓们送给犬戎献祭。

“魏舒烨,你帮我好吗?你帮我,只有你才能帮我了……”赵淳儿突然上前紧紧抱住魏舒烨,口中不住的呢喃道。

“帮你什么?”还沉浸在震惊中的魏舒烨下意识的问道。

“你让我和部下乔装成你的人。带我们回联军营帐,我要亲手杀了燕洵和楚乔。或者,或者我可以毒死他们 ……”赵淳儿睁大了双眼,露出满是期盼的光亮。

魏舒烨蓦地抽回手起身,摇摇头:“你真的疯了。你这是要去送死知道吗?”

见此,赵淳儿仰起头讪笑到,“我说的果然不错,你还是那个懦弱无用的人,这点胆子都没有。难怪当初我看不上你。你……”

就在这时,后方传来打杀声,随即一阵马蹄声响起,冲着他们极速奔驰而来。魏舒烨提起战刀冲上去,朝迎面而来的马匹上的人砍去,那人受了一刀从马背上跌落下来,翻了几个滚却又快速爬起来与魏舒烨迎面而战,而另一匹马上的人趁机俯身拽住赵淳儿的手将她拉上马扬长而去。

原来是随赵淳儿一起扮难民逃命的那几个忠心部下,趁着魏舒烨的人懈怠之际突然偷袭。其中两个抢得马匹就飞奔过来,一个缠住魏舒烨,一个趁势救走赵淳儿。

魏舒烨奋力一挥手中的刀,将那负隅顽抗之人砍倒在地,回头看向马匹逃离的方向。此时后方的队伍也追赶上来了,魏舒烨伸手制止了他们的脚步。

呆呆地望着前方逐渐消失的背影,许久后魏舒烨握着的拳头渐渐松开。他收回思绪,转身对着部下发令:“我们从未见过靖安王妃。”二十几个人猛然抬头看着主将,犹疑着不回应,魏舒烨提高了嗓音,一字一句再度命令道:“我们从未见过靖安王妃,听清楚了吗?”众人低下头齐声应:“是。”
魏舒烨收好战刀,径自回头走去。 “淳儿,你说的对。当初如果我能勇敢一些向你表明心迹,或许一切都会不同。是我对不起你。杀你,我下不了手;把你交给楚乔,燕洵亦或者卞唐我也做不到。你走吧,走的远远的,好好的活下去。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的了。永别了,大夏公主。”
珍藏在心底的,那个有着莹莹笑容的俏丽身影逐渐地,逐渐地像一缕轻烟在他心头飘散而去……
楼主:shx1220  时间:2022-01-15 13:41:04
第十四章

这场声势浩大的战役从五月一直持续到十月底,广袤的燕北高原上从绿草如茵到白雪皑皑,鲜红的血迹和晶莹的雪花如竞赛般,你覆盖我,我掩埋你,层层交缠,无声地揭示着这场战役的残酷面目。

期间,原本应该守着尚慎高原奋战的大燕皇帝燕洵,突然抽身带领着一支仅有三千精锐的骑兵,沿着落日山脉西侧日夜奔袭赶来参加会战,目标直指犬戎中军大帐。

他与青海王宇文玥,这对世人眼中的情敌加仇敌,竟然并肩合力,向着犬戎最后也是最核心的大汗王纳言明烈的中军主帐杀去。

又经过数次激烈的交锋,突围失败的纳言明烈自知大势已去,自杀于帐中。至此,犬戎一百五十余万的大军彻底崩塌,死的死,伤的伤,要么被俘虏,要么被赶回关外。在这场载入史册的联军抗犬戎的战役中,联军取得了最后的胜利,这片广袤的大地终于回归了安宁。

十一月初三,闽西山神女峰上四方旗幡迎风高展,军队绵延不绝。北夏君主赵彻和北地兵马都统赵飏,青海王宇文玥,大燕皇帝燕洵,卞唐监国太傅孙棣以及四方文武百官齐聚在这此,一起签订了著名的《神女峰条约》。该条约为四方在军事,商业,政治,外交各方面的合作都做出了协定,并且他们约定三十年内不兴战事,让百姓们得以休养生息。

出征快半年的各路大军,浩浩荡荡的踏上了各自回家的归程。

这一日黄昏,在风雪中行进了一天的北夏军队早已疲惫不堪,赵彻下令就地休整,待天明继续赶路。他们在一块平坦之地筑起帐篷,燃起篝火。

深夜,纷扬的雪依旧没有停的意思,大朵大朵的雪花还没来得及沾地,就被一阵阵狂风卷舞着回到半空,飘洒到了其它地方。

温暖的主帐内,赵彻借这难得的放松时机和魏舒烨对饮闲侃。他们一边喝着酒一边聊着这次大战的点点滴滴,也感慨楚乔,宇文玥,燕洵三人的爱恨纠葛。

“真没想到,他们三人还有并肩而行的一天。呵呵,世间之事果然难以预料。”赵彻呷了一口酒笑呵呵地说到,魏舒烨亦是莞尔一笑,是啊,世间之事总是变幻万千,就如赵彻和他。当年他迫于家族的压力背弃了赵彻,拥立赵飏为大夏皇帝时,他亦是认为自己和赵彻的情谊今世再无回转的可能,可现下两人也不是同帐对饮笑谈么。想起这,魏舒烨心里还是有些羞愧,当年的他真的太懦弱了,从不敢面对内心中真实的自己。

“还有赵飏。你说,赵飏那小子到底别扭个什么劲儿?”酒碗拍在桌上的重击声打断了魏舒烨的神游,他抬眼对上一脸愤愤不平的赵彻,“当初燕洵追着我不放,他赵飏却趁势扯我后腿,害我被燕洵赶出关外。这些帐我都没跟他算呢,他还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就看不惯他那德行。下次他再这般无赖,看我不教训他一顿才罢……”微醺的赵彻,絮絮叨叨地数落着对赵飏的不满,就如一个置气的孩子。

魏舒烨拨弄着碗沿,无奈地轻叹:这两兄弟也是没救了。好不容易趁着这次合力抗戎的机会见上了面,又是吵嘴又是揭短,没一天消停的。可这些年,还是他们俩吧,暗地里你帮我一下,我还你一次。还真是应了那句话“打断骨头连着筋”呐。就是嘴巴硬谁也不肯低头。

赵彻端起碗又灌下一口酒,偏头看向魏舒烨,突然问了句:“你可遇到赵淳儿了?”

魏舒烨一怔,本能地想否认,但迎上赵彻深邃的目光,开合的唇终究没有发出言语,举着碗的手臂缓缓落下来,碗中洒出的一撮清液在桌上摔成碎瓣又随即重新融汇在一起顺着桌沿滴落。赵彻自顾自地点点头,“我想思来想去,她大抵是遇上了你。”赵彻深深叹了一口气。魏舒烨站起身避开了赵彻拦出的手,退到一旁,撩起衣角跪于地上,举手作揖向赵彻请罪:“臣有罪,私自放走了靖安王妃。请圣上降罪。”说着便要伏身磕头。

赵彻赶紧起身拉住了他,扶他起来。“我不是要怪罪你,反而要谢谢你。”浑厚的手在魏舒烨肩头拍了拍,“赵淳儿毕竟是我的同胞亲妹,我又何以忍心看着她死。我也一直在担心,如果遇上她该如何面对?又如何处置?现下,好了,她总归还活着。” 赵彻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座椅,示意对方落座,自己也重新回到位置上,递过酒碗碰了一下魏舒烨放在桌上的。魏舒烨端起碗随着赵彻抿了一口,听他又继续说到:“如今,余下的犬戎各部残兵已经被逐回关外,这次他们损失如此惨烈,没个五年,十年的,根本恢复不过来。更不可能跟赵淳儿再有牵连了。再者,赵淳儿自己的余部也几乎死伤殆尽,大抵是再掀不起什么风浪了。我想,楚乔,宇文玥,燕洵,即使是卞唐也没理由到处去追着杀她。除非,除非她自己非要去送死。唉,希望她在经历这么多事后,能真正想开放下。” 魏舒烨闻言点头不语。

赵彻单手支在桌上,揉捏着眉头,思绪飘回到当日的赤渡城。他们四方联军在城内围歼托哈,他根据自己的密探所报,得知了赵淳儿的下落。于是派了一支亲信赶在其他联军追杀托哈余部无暇顾及其他之时,“围攻”了赵淳儿隐秘栖身的废弃小庙,这帮将士看似汹汹却处处刀下留情,一路撵追却只守不攻,直到看着那行人隐入城外的山间密林,才回来复命:“靖安王妃一干人趁乱突围,不知所踪”。
之后,他依旧担心赵淳儿一行是否能避过其他联军顺利逃脱,毕竟那时联军已兵分几路追剿犬戎溃兵,在途中遇到赵淳儿的机率甚大,若赵淳儿落在了其他联军手中该如何是好?他只祈盼着自己能再度赶在别人之前做打算。后来,他所领的大军在追剿途中与赵飏,魏舒烨率领的队伍分散,一路上自己细细追寻却并没有发现赵淳儿的踪迹,而其他联军亦无传出动静,他暗自庆幸又疑惑。与赵飏分别前他忍不住问过,赵飏也说未遇见。那赵淳儿到底是如何做到这么快就逃脱了联军的势力范围?于是赵彻猜想,要么他们当时匿藏于哪个角落侥幸没被发现,要么就是遇到了魏舒烨一行。
不管如何,随着抗戎战役完全结束,大家也默认了赵淳儿的失踪,或许宇文玥,楚乔,燕洵他们也是看在昔日的情分上吧。至于被赵淳儿搅得差点覆政的卞唐虽心中不甘,但见其他三方都不动声响,也只好作罢。

外边一阵狂风卷过,帐帘被猛力掀开来,哗哗乱舞。帐内二人皆已是醺醺然,赵彻咽下最后一口酒,迷离的眼睛望向帐外,目光中晶莹点点。“淳儿,为兄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楼主:shx1220  时间:2022-01-15 13:41:22
第十四章

这场声势浩大的战役从五月一直持续到十月底,广袤的燕北高原上从绿草如茵到白雪皑皑,鲜红的血迹和晶莹的雪花如竞赛般,你覆盖我,我掩埋你,层层交缠,无声地揭示着这场战役的残酷面目。

期间,原本应该守着尚慎高原奋战的大燕皇帝燕洵,突然抽身带领着一支仅有三千精锐的骑兵,沿着落日山脉西侧日夜奔袭赶来参加会战,目标直指犬戎中军大帐。

他与青海王宇文玥,这对世人眼中的情敌加仇敌,竟然并肩合力,向着犬戎最后也是最核心的大汗王纳言明烈的中军主帐杀去。

又经过数次激烈的交锋,突围失败的纳言明烈自知大势已去,自杀于帐中。至此,犬戎一百五十余万的大军彻底崩塌,死的死,伤的伤,要么被俘虏,要么被赶回关外。在这场载入史册的联军抗犬戎的战役中,联军取得了最后的胜利,这片广袤的大地终于回归了安宁。

十一月初三,闽西山神女峰上四方旗幡迎风高展,军队绵延不绝。北夏君主赵彻和北地兵马都统赵飏,青海王宇文玥,大燕皇帝燕洵,卞唐监国太傅孙棣以及四方文武百官齐聚在这此,一起签订了著名的《神女峰条约》。该条约为四方在军事,商业,政治,外交各方面的合作都做出了协定,并且他们约定三十年内不兴战事,让百姓们得以休养生息。

出征快半年的各路大军,浩浩荡荡的踏上了各自回家的归程。

这一日黄昏,在风雪中行进了一天的北夏军队早已疲惫不堪,赵彻下令就地休整,待天明继续赶路。他们在一块平坦之地筑起帐篷,燃起篝火。

深夜,纷扬的雪依旧没有停的意思,大朵大朵的雪花还没来得及沾地,就被一阵阵狂风卷舞着回到半空,飘洒到了其它地方。

温暖的主帐内,赵彻借这难得的放松时机和魏舒烨对饮闲侃。他们一边喝着酒一边聊着这次大战的点点滴滴,也感慨楚乔,宇文玥,燕洵三人的爱恨纠葛。

“真没想到,他们三人还有并肩而行的一天。呵呵,世间之事果然难以预料。”赵彻呷了一口酒笑呵呵地说到,魏舒烨亦是莞尔一笑,是啊,世间之事总是变幻万千,就如赵彻和他。当年他迫于家族的压力背弃了赵彻,拥立赵飏为大夏皇帝时,他亦是认为自己和赵彻的情谊今世再无回转的可能,可现下两人也不是同帐对饮笑谈么。想起这,魏舒烨心里还是有些羞愧,当年的他真的太懦弱了,从不敢面对内心中真实的自己。

“还有赵飏。你说,赵飏那小子到底别扭个什么劲儿?”酒碗拍在桌上的重击声打断了魏舒烨的神游,他抬眼对上一脸愤愤不平的赵彻,“当初燕洵追着我不放,他赵飏却趁势扯我后腿,害我被燕洵赶出关外。这些帐我都没跟他算呢,他还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就看不惯他那德行。下次他再这般无赖,看我不教训他一顿才罢……”微醺的赵彻,絮絮叨叨地数落着对赵飏的不满,就如一个置气的孩子。

魏舒烨拨弄着碗沿,无奈地轻叹:这两兄弟也是没救了。好不容易趁着这次合力抗戎的机会见上了面,又是吵嘴又是揭短,没一天消停的。可这些年,还是他们俩吧,暗地里你帮我一下,我还你一次。还真是应了那句话“打断骨头连着筋”呐。就是嘴巴硬谁也不肯低头。

赵彻端起碗又灌下一口酒,偏头看向魏舒烨,突然问了句:“你可遇到赵淳儿了?”

魏舒烨一怔,本能地想否认,但迎上赵彻深邃的目光,开合的唇终究没有发出言语,举着碗的手臂缓缓落下来,碗中洒出的一撮清液在桌上摔成碎瓣又随即重新融汇在一起顺着桌沿滴落。赵彻自顾自地点点头,“我想思来想去,她大抵是遇上了你。”赵彻深深叹了一口气。魏舒烨站起身避开了赵彻拦出的手,退到一旁,撩起衣角跪于地上,举手作揖向赵彻请罪:“臣有罪,私自放走了靖安王妃。请圣上降罪。”说着便要伏身磕头。

赵彻赶紧起身拉住了他,扶他起来。“我不是要怪罪你,反而要谢谢你。”浑厚的手在魏舒烨肩头拍了拍,“赵淳儿毕竟是我的同胞亲妹,我又何以忍心看着她死。我也一直在担心,如果遇上她该如何面对?又如何处置?现下,好了,她总归还活着。” 赵彻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座椅,示意对方落座,自己也重新回到位置上,递过酒碗碰了一下魏舒烨放在桌上的。魏舒烨端起碗随着赵彻抿了一口,听他又继续说到:“如今,余下的犬戎各部残兵已经被逐回关外,这次他们损失如此惨烈,没个五年,十年的,根本恢复不过来。更不可能跟赵淳儿再有牵连了。再者,赵淳儿自己的余部也几乎死伤殆尽,大抵是再掀不起什么风浪了。我想,楚乔,宇文玥,燕洵,即使是卞唐也没理由到处去追着杀她。除非,除非她自己非要去送死。唉,希望她在经历这么多事后,能真正想开放下。” 魏舒烨闻言点头不语。

赵彻单手支在桌上,揉捏着眉头,思绪飘回到当日的赤渡城。他们四方联军在城内围歼托哈,他根据自己的密探所报,得知了赵淳儿的下落。于是派了一支亲信赶在其他联军追杀托哈余部无暇顾及其他之时,“围攻”了赵淳儿隐秘栖身的废弃小庙,这帮将士看似汹汹却处处刀下留情,一路撵追却只守不攻,直到看着那行人隐入城外的山间密林,才回来复命:“靖安王妃一干人趁乱突围,不知所踪”。
之后,他依旧担心赵淳儿一行是否能避过其他联军顺利逃脱,毕竟那时联军已兵分几路追剿犬戎溃兵,在途中遇到赵淳儿的机率甚大,若赵淳儿落在了其他联军手中该如何是好?他只祈盼着自己能再度赶在别人之前做打算。后来,他所领的大军在追剿途中与赵飏,魏舒烨率领的队伍分散,一路上自己细细追寻却并没有发现赵淳儿的踪迹,而其他联军亦无传出动静,他暗自庆幸又疑惑。与赵飏分别前他忍不住问过,赵飏也说未遇见。那赵淳儿到底是如何做到这么快就逃脱了联军的势力范围?于是赵彻猜想,要么他们当时匿藏于哪个角落侥幸没被发现,要么就是遇到了魏舒烨一行。
不管如何,随着抗戎战役完全结束,大家也默认了赵淳儿的失踪,或许宇文玥,楚乔,燕洵他们也是看在昔日的情分上吧。至于被赵淳儿搅得差点覆政的卞唐虽心中不甘,但见其他三方都不动声响,也只好作罢。

外边一阵狂风卷过,帐帘被猛力掀开来,哗哗乱舞。帐内二人皆已是醺醺然,赵彻咽下最后一口酒,迷离的眼睛望向帐外,目光中晶莹点点。“淳儿,为兄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楼主:shx1220  时间:2022-01-15 18:36:54
第十四章

这场声势浩大的战役从五月一直持续到十月底,广袤的燕北高原上从绿草如茵到白雪皑皑,鲜红的血迹和晶莹的雪花如竞赛般,你覆盖我,我掩埋你,层层交缠,无声地揭示着这场战役的残酷面目。
期间,原本应该守着尚慎高原奋战的大燕皇帝燕洵,突然抽身带领着一支仅有三千精锐的骑兵,沿着落日山脉西侧日夜奔袭赶来参加会战,目标直指犬戎中军大帐。
他与青海王宇文玥,这对世人眼中的情敌加仇敌,竟然并肩合力,向着犬戎最后也是最核心的大汗王纳言明烈的中军主帐杀去。
又经过数次激烈的交锋,突围失败的纳言明烈自知大势已去,自杀于帐中。至此,犬戎一百五十余万的大军彻底崩塌,死的死,伤的伤,要么被俘虏,要么被赶回关外。在这场载入史册的联军抗犬戎的战役中,联军取得了最后的胜利,这片广袤的大地终于回归了安宁。
十一月初三,闽西山神女峰上四方旗幡迎风高展,军队绵延不绝。北夏君主赵彻和北地兵马都统赵飏,青海王宇文玥,大燕皇帝燕洵,卞唐监国太傅孙棣以及四方文武百官齐聚在这此,一起签订了著名的《神女峰条约》。该条约为四方在军事,商业,政治,外交各方面的合作都做出了协定,并且他们约定三十年内不兴战事,让百姓们得以休养生息。
出征快半年的各路大军,浩浩荡荡的踏上了各自回家的归程。
这一日黄昏,在风雪中行进了一天的北夏军队早已疲惫不堪,赵彻下令就地休整,待天明继续赶路。他们在一块平坦之地筑起帐篷,燃起篝火。
深夜,纷扬的雪依旧没有停的意思,大朵大朵的雪花还没来得及沾地,就被一阵阵狂风卷舞着回到半空,飘洒到了其它地方。
温暖的主帐内,赵彻借这难得的放松时机和魏舒烨对饮闲侃。他们一边喝着酒一边聊着这次大战的点点滴滴,也感慨楚乔,宇文玥,燕洵三人的爱恨纠葛。
“真没想到,他们三人还有并肩而行的一天。呵呵,世间之事果然难以预料。”赵彻呷了一口酒笑呵呵地说到,魏舒烨亦是莞尔一笑,是啊,世间之事总是变幻万千,就如赵彻和他。当年他迫于家族的压力背弃了赵彻,拥立赵飏为大夏皇帝时,他亦是认为自己和赵彻的情谊今世再无回转的可能,可现下两人也不是同帐对饮笑谈么。想起这,魏舒烨心里还是有些羞愧,当年的他真的太懦弱了,从不敢面对内心中真实的自己。
“还有赵飏。你说,赵飏那小子到底别扭个什么劲儿?”酒碗拍在桌上的重击声打断了魏舒烨的神游,他抬眼对上一脸愤愤不平的赵彻,“当初燕洵追着我不放,他赵飏却趁势扯我后腿,害我被燕洵赶出关外。这些帐我都没跟他算呢,他还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就看不惯他那德行。下次他再这般无赖,看我不教训他一顿才罢……”微醺的赵彻越说越激动,他瞪着眼睛,指节扣击着桌板絮絮叨叨地数落着对赵飏的不满,就如一个置气的孩子。
魏舒烨拨弄着碗沿,无奈地摇头轻笑:这两兄弟也是没救了。好不容易趁着这次合力抗戎的机会见上了面,又是吵嘴又是揭短,没一天消停的。可这些年,还是他们俩吧,暗地里你帮我一下,我还你一次。还真是应了那句话“打断骨头连着筋”呐。就是嘴巴硬谁也不肯低头。
许是口干了,又或者吐槽够了,赵彻端起碗又灌下一口酒,接着长长地吁了口气,表情也舒畅起来。
作为君主,赵彻平日里难得有机会与部下抖抖这些家长里短的事,今日借着酒话畅所欲言的感觉也不赖。魏舒烨自小与他们一起长大,大家知根知底也没什么好顾忌的,何况在场的只有他俩,就魏舒烨这沉静的性子也不怕会漏出去损了他的圣威。
安静了一会儿,赵彻又转头看向魏舒烨,目光直直地盯着他的脸,问了句:“你可遇到赵淳儿了?”
魏舒烨一怔,本能地想否认,但迎上赵彻深邃的目光,开合的嘴终究没有发出言语,只是将举着碗的手臂缓缓放了下来。碗中洒出的一撮清液在桌上摔成碎瓣又随即重新融汇在一起,顺着桌沿滴落。赵彻收回目光,自顾自地点点头,“我想思来想去,她大抵是遇上了你。”说完深深叹了一口气。魏舒烨站起身避开了赵彻拦出的手,退到一旁,撩起衣角跪于地上,举手作揖向赵彻请罪:“臣有罪,私自放走了靖安王妃。请圣上降罪。”说着便要伏身磕头。
赵彻赶紧起身拉住了他,扶他起来。“我不是要怪罪你,反而要谢谢你。”浑厚的手在魏舒烨肩头拍了拍,“赵淳儿毕竟是我的同胞亲妹,我又何以忍心看着她死。我也一直在担心,如果遇上她该如何面对?又如何处置?现下,好了,她总归还活着。” 赵彻一边说着一边指了指座椅,示意对方落座,自己也重新回到位置上,递过酒碗碰了一下魏舒烨放在桌上的。魏舒烨端起碗随着赵彻抿了一口,听他又继续说到:“如今,余下的犬戎各部残兵已经被逐回关外,这次他们损失如此惨烈,没个五年,十年的,根本恢复不过来。更不可能跟赵淳儿再有牵连了。再者,赵淳儿自己的余部也几乎死伤殆尽,大抵是再掀不起什么风浪了。我想,楚乔,宇文玥,燕洵,即使是卞唐也没理由到处去追着杀她。除非,除非她自己非要去送死。唉,希望她在经历这么多事后,能真正想开放下。” 魏舒烨闻言点头不语。
赵彻单手支在桌上,揉捏着眉头,思绪飘回到当日的赤渡城。他们四方联军在城内围歼托哈,他根据自己的密探所报,得知了赵淳儿的下落。于是暗中命令一小队精锐亲兵赶在其他联军与托哈余部厮杀无暇顾及其他之时,乔装打扮成趁乱流窜的山匪,“偶遇”隐秘栖身在一处废弃宅院里的赵淳儿一干人。这帮山匪看似汹汹却处处刀下留情,一路撵追却只守不攻,直到看着那行人隐入城外的山间密林。当时已是惊弓之鸟的赵淳儿他们一时间竟没察觉出来,只悲哀自己竟落得被山匪打劫追撵的境地。
之后,他依旧担心赵淳儿一行是否能避过其他联军顺利逃脱,毕竟那时联军已兵分几路追剿犬戎溃兵,在途中遇到赵淳儿的机率甚大,若赵淳儿落在了其他联军手中该如何是好?他只祈盼着自己能再度赶在别人之前做打算。后来,他所领的大军在追剿途中与赵飏,魏舒烨率领的队伍分散,一路上自己细细追寻却并没有发现赵淳儿的踪迹,而其他联军亦无传出动静,他暗自庆幸又疑惑。与赵飏分别前他忍不住问过,赵飏也说未遇见。那赵淳儿到底是如何做到这么快就逃脱了联军的势力范围?于是赵彻猜想,要么他们当时匿藏于哪个角落侥幸没被发现,要么就是遇到了魏舒烨一行。
不管如何,随着抗戎战役完全结束,大家也默认了赵淳儿的失踪,或许宇文玥,楚乔,燕洵他们也是看在昔日的情分上吧。至于被赵淳儿搅得差点覆政的卞唐虽心中不甘,但见其他三方都不动声响,也只好作罢。
外边一阵狂风卷过,帐帘被猛力掀开来,哗哗乱舞。帐内二人皆已是醺醺然,赵彻咽下最后一口酒,迷离的眼睛望向帐外,目光中晶莹点点。“淳儿,为兄只能帮你到这儿了……”
楼主:shx1220  时间:2022-01-16 11:04:08
第十五章

“小姐,小姐……”正坐在厅堂内一边跟桂嬷嬷絮叨一边喝着燕窝的李允之,突然听到门外传来夏竹的呼喊声。主仆二人停下话头疑惑地转头看去,只见夏竹兴奋地跑了进来,小丫头刚要继续咋呼就被一脸不悦的桂嬷嬷吓得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蹦跳的步子也随之刹住,赶紧站好恭敬地向小姐和桂嬷嬷福身行礼。

“你这丫头,怎的越来越没规矩了,这般大呼小叫,没形没样的成何体统?若让旁人见了,岂不说我们家里没规矩。”桂嬷嬷拧着眉训斥着。

夏竹缩了缩脖子不敢言语,“嬷嬷别生气啊,小心长了皱纹就不漂亮了。”李允之起身拉着嬷嬷的手臂,柔声劝慰着。桂嬷嬷闻言哭笑不得,抬手点了点自家小姐的脑瓜子,徉怒道:“小姐你怎的也跟着没正紧了。老身都一把年岁了,还拿我寻开心。可别被夏竹这丫头给带坏了。”

“怎么会呢,她从小就在嬷嬷眼皮子底下长大,她什么样的品性嬷嬷还不清楚么。”

“你呀,尽护着她。”桂嬷嬷颇为无奈。夫人早逝,小姐是自己亲眼看大的,她性子随和,待自己和其他下人亦是亲善有加。可现下桂嬷嬷又担心本就活泼的夏竹被小姐娇纵了性子,越了规矩。唉,还是回头自己再敲打敲打这个丫头吧!

“嬷嬷,你先去忙吧。我会乖乖把燕窝喝完的。”李允之看见夏竹偷偷对着自己眨眼,想着她刚才那副兴奋的模样,定是有什么事要与自己说。

桂嬷嬷的眼睛在李允之和夏竹之间打了个转,“你们俩有什么事要背着我?”

“怎么会呢!”李允之摇着桂嬷嬷的手娇笑,“就是我让夏竹去一趟布庄问掌柜几件事,我想她是要回我话呢。”夏竹闻言,赶紧点头。

桂嬷嬷依旧狐疑地打量着她们,“嬷嬷,我好久没吃你做的酿茄子了,嬷嬷晚上就做给我吃吧,求你了!”李允之继续撒着娇,料准了桂嬷嬷会吃这一套。

“好好好,嬷嬷这就去准备。”果然桂嬷嬷一脸宠溺地笑应着。

罢了,罢了,小姐一向是个主意大的,再说李家家业大又只有小姐一个孩子。她一人独担家业,每日里忙忙碌碌,自不能要求她跟其她小姐一样整天呆在深闺。自己一个老婆子对外头的事一无所知,还是不要耽误她了。只是看着小姐平日里如此操劳,桂嬷嬷的心里自是疼惜不已。她常常祈求菩萨保佑,小姐将来能寻个真心疼爱惜她,为她分忧解难的好夫婿,和和美美地过日子,这样自己才对得起逝去的老爷和夫人。

桂嬷嬷一边暗自感怀,一边拿起了桌上的托板转身离开。经过夏竹身边时,她还是忍不住警告了一番,“下次若再这般没规矩,看我怎么罚你。”夏竹急忙福身,“嬷嬷,夏竹再也不敢了。”

看着桂嬷嬷出门走远了,夏竹这才松了口气。桂嬷嬷平日里倒也不是个刻薄的人,只是太在乎小姐,刚才自己在小姐面前确实太失态了,也难怪桂嬷嬷会生气。

“让你去问的事儿都问来了?”李允之坐回椅子上,捧起那碗燕窝继续喝着。

小姐确实是差自己去布庄问事儿了,但这会儿她有个更重要的消息要告诉小姐。于是夏竹迫不及待地靠近案边,神秘兮兮地低声说到:“小姐,你知道我刚才在街上听到了什么消息吗?”

“我说呢,去那么久不见回来,原来是跑去耍了。”李允之挑挑眉徉怒道。

夏竹可急了,“没有,奴婢没去耍。奴婢问了事儿就赶回来了。小姐……”

“好了好了,逗你呢。你快说说,你都听到什么消息了,看你刚才那模样儿,再有下次,被桂嬷嬷罚我也救不你了。”李允之吓唬她。

夏竹赶紧点头,“奴婢记住了。”然后瞟了瞟门口,贴着李允之的耳边说:“魏将军要回来了!”

李允之神情一顿,而后匆忙放下碗,“你从哪儿听来的?”她一把拽住夏竹的手臂仰头追问。纵使夏竹早料到自家小姐听到这个消息一定会激动的,但还是被她的反应吓了一跳。

“街市上都在传。说是昨个下午,圣上派人快马加鞭回宫跟皇后娘娘报平安,大军离霜韩城仅百余里,外边的人估计大军明天就会回城了。”

“真的?”李允之再问。夏竹握住她的手,很认真地点点头。李允之起身在屋子里来回踱着步,她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跳出来了。“回来了,魏大哥他终于要回来了吗?”

魏舒烨这一去就是半年,两人从未通过书信。虽然李允之一直努力地把自己沉浸在忙碌中,可依然总是不自觉的就想起他,挂念他是否平安,期盼他早日归来。如今他总算要回来了。她怎能不激动呢?

晚饭时,桂嬷嬷好几次抓到自家小姐偷乐。终于忍不住问:“小姐今天格外高兴,是有什么好事吗?”李允之楞楞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随即灵机一动:“因为嬷嬷做的菜实在太好吃了,我感觉自己太幸福了。”一顿彩虹屁惹得桂嬷嬷喜笑颜开,更是卯了劲儿地往她碗里添菜。“小姐爱吃,那以后我就常给你做。”闻言,李允之放下碗筷连忙劝阻,“不用,嬷嬷你已经够操劳的了。平日里厨子做的菜也挺合我的胃口,如若我真馋了嬷嬷做的,再告诉你好吗?嬷嬷切不要累坏了身子我会心疼的。”桂嬷嬷听了又是一阵感动。这些话倒不是李允之哄嬷嬷高兴的,而是她感念嬷嬷这几年来一直帮自己治理家务已是费心费力,如今她年岁大了,做菜做饭的杂活岂能再让她去做?可如果不劝阻,依着嬷嬷对她的心思,真每日去下厨可怎办。

第二天一早,鋆辰大街上就已是人头攒动,百姓们都在翘首等待凯璇而归的大军。可是从早上等到下午还是没动静,不免有些躁动起来。

“怎么还没回来?是不是消息有误啊。哎,你听谁说的?”有个路人问同伴。“隔壁衙门里的捕头啊!他说官老爷昨晚就得了令,今天要加强街上的巡防,圣上要回来了。官家人说的还能有假。”“那倒是。”“可怎么还没回来呢?”……

李允之依然站在自家酒楼的二楼,没等来回归的大军让她不免又心慌起来。加上昨晚她压根没睡着过,一直数着更声到天明,这会儿真当有些乏了。春兰和夏竹扶着她到桌边坐下,安慰道:“小姐莫急,许是路程上耽搁了。不如趁这会儿吃点东西?”见李允之点点头,夏竹赶紧出去传些吃食来。

主仆三人一直等到天色暗沉,街上的人也散的七七八八,看来大军今儿真是不回来了。李允之失望之余接受了丫鬟的劝说坐上马车往家回去。

就在马车即将拐进自家巷子时,突然城里响起了凯旋号,李允之一惊,立刻命车夫调头。

夜幕下,已经关上的城门再度打开,赵彻带领北地雄狮们一路雄赳赳气昂昂的回到了自己的领地。

百姓闻声又一窝蜂地跑出来聚在街上,整条鋆辰大街霎时又被堵的水泄不通。李家的马车也被堵在一条小街上动弹不得。“唉,小姐,等等我们。”李允之干脆跳下车往大街上挤去,急得春兰夏竹也赶紧跟着跳下车挤了过去。

大军踏着齐整的步伐终于出现在鋆辰大街上,百姓们兴奋地齐呼:“万岁,万岁……”李允之她们一边艰难地往前挪着,一边尽可能地踮脚伸长了颈子观望。

魏舒烨骑着马依旧跟在赵彻后面,从快到源丰楼时起,他就抬着头,目光一直在搜寻着什么,可一直到队伍过了酒楼,他巡遍了楼上楼下的人群都没发现自己所期待的身影,“这么晚了,她肯定是回家了吧?”魏舒烨松了一口气之余,心里又觉得失落。“自己这是怎么了?”他摇摇头收敛思绪,继续迎着欢呼声向前行进。

“魏……大……哥,魏……大哥”,隐约间魏舒烨好似听到熟悉的声音,他寻声望去,可看到的都是乌压压的人头。难道是自己幻听了?魏舒烨自嘲的笑笑。“魏大……哥,魏……哥”,这回声音清晰了些,他再度四下搜索,终于锁定了一道熟悉的身影。那道单薄的身影被裹挟在人潮中若隐若现,就如被风浪卷袭了的小舟,在汪洋中浮浮沉沉,但魏舒烨依然敏锐地辨别出来了。可他来不及回应,队伍就与之错过。“她怎么会在这儿?”魏舒烨频频回头张望,既惊喜又心疼。

行进的大军陆续通过,渐渐消失在街的尽头,百姓们意犹未尽地各自散了。夏竹拉拉小姐的衣袖,“小姐,您没事吧,有没有受伤?”两个丫鬟终于有机会靠近小姐身边,赶忙围着她上下打量起来。李允之这才收回眼神,摇摇头。“真没事儿吗?”春兰还是不放心地问,见她再次摇头,两个丫鬟才放下心来,一前一后地为她整理皱起的衣服和散出来的头发。刚才真是吓死她们了,夹在那么多人中间,春兰和夏竹感觉自己都快窒息了,可她们更担心小姐受伤或者走丢,早知道就在酒楼里多等会儿。

收拾的差不多了,夏竹劝到:“小姐,天太晚了,我们赶紧回家吧,不然嬷嬷又要念叨了。”李允之低声答应了,三人往回走准备去寻找自家的马车。走了一段路,回过神的她发现夏竹在身后扶着春兰,便停下来询问,才知道春兰在人群里被踩了好几脚,这会儿还疼着呢。这让李允之很愧疚,因为自己鲁莽的行为害的两个丫鬟跟着遭了罪。平日里她自认为是个理智的人,可自从魏大哥进了她的心,她就变得这般莽撞了呢?她上前默默地扶起春兰的另一只手臂,主仆三人慢慢地走着。春兰夏竹知她心里不好受,却又不知如何安慰,只好跟着沉默。

此时,一个身穿铠甲的壮汉骑着马沿着大街细细搜寻,一路走走停停终于看到了自己要找人。他赶紧驾马上前停在了她们身边。

“张副将。”李允之和夏竹认出了他。李允之第一次去沁茗阁赴约时就是这位张副将在门口引路。后来熟识了,才确定在北罗斯的集市上,他亦是乔装打扮跟在魏舒烨身边,包括后来到李家送信也是他,他就是魏舒烨的亲信之一,副将张岩。除了第一次李允之独自赴约外,夏竹平日里都跟着小姐自然也认得张岩。

张岩下了马,上前作揖,“李小姐,魏将军让我给您捎句话,他送圣上回宫后还要安顿些事务,嘱咐您早点回去休息,将军得空了必会去找您。他还让您放心,他很平安。”

李允之闻言转喜,连忙向张岩致谢,“有劳张副将跑一趟,请你告诉魏大哥,就说我知道了。夜里寒冻,还请他小心身体。”二人说话间,李家的车夫也寻到了她们,张岩看着她们上了车,“李小姐放心,末将必定转告将军。”这才告辞离开。

“小姐,这魏将军还真是个贴心的人呢!”

“对呀小姐,魏将军心里也是有您的呢!”

“莫要胡说。我们是好友嘛!”

“是是是,好……朋……友。”春兰和夏竹掩嘴偷笑,羞得李允之别过头不再理她们。

窗外依旧灯火阑珊,李允之心里的阴霾也一扫而空。
楼主:shx1220  时间:2022-01-17 12:58:06
改了又改总觉得缺了什么,心塞
楼主:shx1220  时间:2022-01-17 16:08:16
第十六章

大军凯旋而归,朝中上下自然是一片喜气洋洋。心情畅快的赵彻下令在宫中设宴,邀文武百官及其家眷们共庆,群臣闻旨当即谢恩,直呼“圣恩浩荡”。

这一夜,通明的灯火将恢宏的宫宇映衬得更是金碧辉煌。身着玄色滚金龙袍的赵彻携着同是一身锦绣华服的皇后完颜柔,在百官的跪迎中步入明德殿上首入座。

“众卿平身,入座。”赵彻洪亮喜悦的声音在大殿中回响。

“谢圣上,谢皇后!”众人谢恩后起身,在各自的座位上坐定。

赵彻环视着众臣及其家眷们欢喜的脸,心情愈加畅快。洪亮的声音再次响起:“今日孤和皇后在此与众卿共聚,孤心中十分高兴。一来庆祝犬戎之祸彻底根除,天下苍生得以恢复太平。二来孤要好好犒赏此次随孤出征的一干将领,他们各个骁勇善战,在其他三方联军面前给我们北夏露了脸,果然不负北地雄狮之名,孤心中十分畅快。这第三件事,自孤出征这半年来,朝中的事务依旧井井有条,这都是众卿的功劳,众卿精图励志为孤分忧,孤甚感欣慰。尤其是尚书令王大人,为朝纲日夜操劳,王爱卿受累了。” 说着,赵彻的眼睛看向坐在殿内下首首位的尚书令王锐,脸上笑意融融。
王大人闻言立即起身,几个大步走到殿中央。他看上去年约五十,身着一袭紫袍,微腆着肚子,面容却是清瘦,唇边还留着一撮山羊胡。除却那双稍过于锐利的眼睛,倒也不失一副和蔼老叟的模样。当初赵彻还是大夏皇子的时候他便跟在其身边,本是一个谋士,如今他却已是位列群臣之首的尚书令,在朝中位高权重,风头无两。
他恭敬地跪于下方,作揖朗声道:“臣惶恐。圣上德隆望尊,能为圣上分忧是臣的福分,臣愿为圣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说完便伏身磕头,没人看到他眼中闪过的精光。其他百官紧随其后,从自己座位上挪起来跪下行礼,“臣等愿为圣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赵彻很满意,“众卿快快请起”,他伸出双手向众人示意,“孤清楚众卿的一片丹心。”

大殿里又是一阵窸窸窣窣,各人回到自己的座位上落定。

紧接着,赵彻向站在他身边的总管太监点点头,总管太监躬身致意,走上前去展开了手中的一副绣着龙纹图式的黄绫,宣读封赏诏书:

“应天顺时,受兹明命:

己巳 宁元十二年

犬戎一路东进,所到之处生灵涂炭,为免更多的百姓遭到残害,孤决心御驾亲征与青海王,大燕,卞唐一起抗戎。而今,大军凯旋归来,我北夏更与其他三方签订了友好条约助力于天下安定。值此普天同庆之际,孤更是感念众将士表现勇猛,不惧生死,扬我北夏之国威。孤决定诏告天下,为众将士封赏,以示褒扬。

于此战役中牺牲的将士给予厚葬,国库发补厚俸于其家眷。

于此战役中致伤致残的将士,国库亦发补重金厚待。

另,大将军陈鸣谋勇双全,随孤东征北战二十余载,劳苦功高,此次抗戎中亦是宝刀未老,一勇当先。孤诏赐其黄金千两,良田三百亩,锦帛百匹,以示嘉奖。

骠骑将军魏舒烨沉潜刚克,忠勇大义,实乃肱骨之材。孤诏赐其黄金千两,良田百亩,锦帛百匹,以示嘉奖。

车骑将军杨勇能征惯战……”

长篇累牍的诏书内容在总管太监尖细的嗓音中一一道来,宣读到名字的众将领一一上前谢恩,约摸两炷香的时间才终于封赏完毕。

而后,赵彻宣布宴席正式开始。佳肴美酒如流水般呈现在众人面前,殿内丝竹绕梁歌舞升平。群臣们觥筹交错,谈笑风生,场面好不热闹。

魏舒烨也同一干武将同僚喝了不少酒,终于得空坐下来吃些食物垫垫肚子。全然不知自己从宴席开始就成了一干大臣家的小姐们议论的中心。她们一边偷偷打量着他的言行举止,一边俯首帖耳地窃窃私语,时而娇声偷笑,时而秋波暗送。

要说这魏舒烨可是朝中鼎鼎有名的黄金单身汉,不但深受赵彻器重,年纪轻轻就封了骠骑将军,而且长相俊朗身姿笔挺。最最重要的是他至今尚未娶妻,据说府中连个姬妾都没有。这样出众的条件,放眼朝中无人能及,哪个女子能不心动呢?许多大臣也都有意想与他攀门亲事,甚至亲自出马旁敲侧击的在这位年轻的将军面前提过,自家里有个女儿正当豆蔻年华,又或者我家侄女,外甥女如花似玉之类的。可这位年轻的将军对此却像个未开窍的愣头青,总是一副不解人意的迷糊模样。也有个别豁得出脸或实在受人之托的大臣只得腆着脸把话再说的直白一些。例如曾经某日下了早朝,几个大人借故与魏舒烨同行,七七八八绕了一通后,其中一个大人挑起了话头:“在下看魏将军年岁不小了,却依旧未成家。在下实属为将军惋惜。”其他人见状纷纷点头附和。“不知魏将军可有中意之人?如若将军不好意思去提亲,在下倒愿意为将军效劳,也好捞顿媒人酒吃吃。”另一个大人笑呵呵地玩笑到。众人见魏舒烨摇头否定。于是趁热打铁,“这也难怪。将军常年驻守大营,难得有认识女子的机会。如若将军不嫌弃,我等可让内眷们帮将军留意。不知将军意下如何?”众人又是纷纷点头。眼见实在糊弄不过去了,魏舒烨也只好把话挑明:“我北夏立于乱世,至今犹受周边诸国的虎视眈眈者甚至侵扰。末将现下唯一所念就是卫国护疆,为圣上分忧,大人们的美意末将心领且感激不尽。但末将实在无心顾及其他,还望大人们恕罪。”一番严词正色让对方一干人讪讪而笑不再言语。有人羞恼魏舒烨不解风情,有人暗自讥讽他清高自大,有人惋惜不已。不过魏舒烨也就此得了清净。

魏舒烨刚吃了几口,就听见一声:“魏将军,老夫向你道喜了。”他寻声望去,只见尚书令王大人端着酒杯笑呵呵地朝他走了过来。魏舒烨赶紧咽下嘴里的食物,站起身相迎。“王大人言重了,本应是末将去给王大人敬酒才是。末将失礼,还望王大人见谅。”说着躬身作了一揖。
魏舒烨常年不是在外征战就是待在城外的大营里处理军务,同僚中与武将们走的比较近。除了在朝内议事,平日里与文臣们不大能遇到,交往亦不深。但这种官场应酬依旧是免不了的,何况王大人都亲自过来了。
“欸~~魏将军不必如此多礼,老夫知道你忙。魏将军此次再立大功,老夫真当是为你高兴!”魏舒烨依旧淡然地笑着,再作一揖,沉着回应道:“王大人过奖,末将愧不敢当。”随即俯身举起案上的酒与王大人碰杯对饮。他神情自若,举止大方,王大人似是很满意的频频点头。又继续夸赞道:“魏将军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成就,前途不可限量啊!”
“王大人折煞末将了。末将不过是一匹夫,幸蒙圣上赏识,为我们北夏出力是末将的本职,实不敢居功。”魏舒烨继续沉着应道。王大人笑呵呵地摇摇头,“魏将军过谦了。”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只见王大人眼珠一转,侧过身指向对面自己座位后方的家眷席,向魏舒烨介绍着:“今日承蒙圣恩,我家夫人和小女儿也有幸得以出席盛宴。那是拙荆丁氏,她右边坐着的便是我们的小女儿,闺名月音。”魏舒烨顺着王大人的指引,看向对面的王夫人和王小姐,她们也正在打量着自己。王小姐接触到他的目光,随即垂下了头,魏舒烨亦是匆匆一眼便躬身遥对着她们作揖致意。王夫人站起来满脸笑容地对他点点头,而后又扶起身边的女儿,耳边低语一番,王小姐点点头,朝着他盈盈福了一礼,身姿袅袅仪态万千。

王大人在一旁看看女儿又看看魏舒烨,脸上的笑意更浓了。接着又说道:“五日后就是老夫的寿辰,还望魏将军赏个薄面来府中吃酒。”

“王大人言重了,大人寿辰,末将理当去府上给大人贺寿。”得到魏舒烨的承诺,王大人满意极了:“那甚好,我们就此说定了,魏将军一定要来。”“是。”魏舒烨再次应到。王大人这才返身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跟妻女嘀咕了一阵,只见王夫人喜形于色,她转头拍了拍女儿的手,满脸的疼爱。王小姐则举起帕子遮住了自己羞红的脸,却又忍不住偷偷探出眼睛朝对面张望,只可惜此时魏舒烨低垂着头,让她满眼的浓情蜜意扑了个空。

回来已经四天了,核审军械损耗,上表自己军中牺牲,伤残,建功将士们的名册,整顿军务,还要进宫议事,连续数日忙下来魏舒烨真当有些累了。加之晚上又喝了不少酒,他只觉得耳边的舞乐声,谈笑声,杯盏交碰的叮当声都变得那么模糊不清。魏舒烨单手支在案上,揉捏着眉心,尽量让自己清醒一些。

慕然间他想到了李允之,回来至今都没有时间去见她一面,自己出征大半年也没个音信,不知她可还好?

李允之那张殷切的脸浮现在脑海中,他唇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可想起那晚她在涌动的人潮里飘摆的单薄身影,魏舒烨的心又像被人拽住了似的,难受的紧。那晚自己怎么就没想到让张岩问问她有没有受伤呢?他既懊恼又愧疚。

此刻魏舒烨有一种冲动,他真的很想很想马上见到心中的这个姑娘。一向沉静克制的魏舒烨控制不住自己的脚,站在了殿内上首的台阶下,说了个理由通过总管太监向赵彻告辞,事后他甚至都想不起来自己当时的理由到底是什么?获得应允的魏舒烨大步流星地离开了大殿,丝毫未觉身后映来的另一个姑娘不舍的目光。

出了宫门,魏舒烨骑上自己的马匆匆往 城西李家的方向急行。街上的寒风一阵阵地迎面刮来,让他酒后发热的体温慢慢地平复下来,脑子也渐渐清醒了起来。马儿拐进巷子,却在离李家大门十数米的地方顿住了脚步,魏舒烨望着眼前静谧的李家院墙,不禁愣住了。“自己在干什么?竟然于深夜去寻访一个姑娘家。”魏舒烨锤了锤脑门,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可同时他也终于确定,这个姑娘已经深深地占据了自己的心,这份确定让他欣喜又忐忑。

同时同刻,李家深宅内,李允之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毫无睡意,她何尝不是在思念着魏舒烨呢!

已经过去四天了,魏大哥一点儿消息也没有,他真当这么忙吗?他是否,哪怕有那么一丝丝的想过我?

又一个翻身,她的手心贴着脸颊,呆呆地望着黑洞洞的窗棂,恐怕今晚又是一个不眠夜吧!

夜幕沉沉,庭院深深,一堵高墙,两处相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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