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阳光里，阳光在心里
小说连载/刘孟虎
振国背着双肩包，从公司出来的时候，觉得身轻如燕、健步如飞。马上就要见到，日思夜想的人了，怎么能不令人精神振奋呢？
他一边走着，一边掏出了手机来，拨通了她的电话，急不可耐地说道：“我这边的手续都办妥了！这会儿，可以去学校接你吗？”
但通话被对方终止了，也许是不方便吧。在路边的长凳上，坐了下来：静静地等她吧，跑岔了，反而费事。
昨晚基本没怎么睡觉，前半夜一直在思考着，回家需要带的东西。后半夜的心，已然飞到她那边去了：一个人住在空荡荡的公寓楼里，怎么能让人不纠心呢？
甚至，有好几次，打算去学校陪着她，公交停运又怎么样？去学校的那条路，不是没有走过！
进不了校门，也没有什么呀！站在大门口，远远地望着她宿舍的灯光，想象中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不就是安慰吗？！
但扳着指头一算，等走到校门口，也许天就亮了，还有意义吗？。现在，只能躺在行军床上，两眼空洞望着天花板发呆了。但脑子里，始终想着她这一夜，可能遭遇的种种意外……。
一听明天就可以回家了，她一定会非常兴奋，放下手里的书本，以最快的速度，收拾着自己的行李，奔赴那魂牵梦绕得地方。这一高兴，竟然哼起了刘晓的那首《大姑娘美大姑娘浪》来：
“郎呀郎，你在哪疙瘩藏，找得我是好心忙，大姑娘美，那个大姑娘浪，大姑娘走进那青纱帐……”
这歌声，正好被楼下逗留着，伺机干坏事的黑影听到，循着她悦耳的歌声，黑影巧妙地躲过了楼管，偷偷摸上了三楼。鬼鬼祟祟地，把那双贼溜溜眼睛贴在，她前窗的玻璃上，往里面窥看。
这时的她，穿着粉色的睡衣，弯着腰，正要把一件件早就叠好的衣服，往行李箱里放。那黑影看着婉婷細而长的，在荧光灯下泛着白光的腿，不停的吞咽着唾沫……。
她顾盼之间，高挑的身材，隔着睡衣，也能看得清楚，那时隐时现的曲线，绘成了近似S的身形。偶尔直起腰身来，用手捋着额头的刘海，前胸动如扑楞着一双……。
“天生的丽质，自然的雕饰，连无意间动作，都是那么有型！……”那黑影情不自禁地，自言自语着，把整个脸，紧紧地贴在玻璃上，鼻子、嘴脸都被挤压得变了形。
“我东瞅瞅西望望，咋就不见情哥我的郎，郎呀郎你在哪疙瘩藏，找得我是好心慌……！”她傻乎乎地，全然不知危险的降临。振国气息越来越粗了，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只见那黑影，后退两步，猛然抬起腿来，准备踹门时，振国再也忍不住了！行动起来了……。
“你敢！”振国大喊一声，站了起来，朝门口冲去。在打开门的一瞬间，望着黑乎乎的楼道，这才回过神来，也许是太紧张了，把想象当成了现实。
他茫然地退到床边，脸涨得通红，使劲儿握着拳头，如热锅上的蚂蚁，焦躁不安。心里又如充足了气儿，即将爆炸的气球，咬牙切齿地，喘息着、体会着人类无能为力时的感觉。
最后，他跌坐在床边，无计可施地，用右手抓挠着自己的脸。从右边开始，向左缓慢移动，等摸到左边颧骨时，停了下来。突然，快速地向右下移动，顺着鼻梁一直到了下巴，才停住了。
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在床上一阵乱翻。最后，从枕头左边的书堆里，找出手机来，一键拨通了她的电话。铃声终于响了，但没有人接，就在他近乎绝望的时候，那头才传来了她的声音：“又怎么了？你还没有睡觉吗？”
听着她，睡得黏黏糊糊地说话声，振国不安的心，终于平静了。哪里敢说出自己的担心？只是无话找话地说道：“你的行李准备好了吗？拿几件换洗的衣服，随身物品就可以了，出门最忌讳太多行李，有些东西可以回镇上再买！”
“知道了！”婉婷答应着，“尽量早点，否则当天回不了村里！”这是说给婉婷的，也是说给自己听的。为了不打扰她休息，振国又啰嗦了几句，便结束了通话。
知道她那边没有事儿，只是自己神经质而已，振国也就放心了，苦笑着摇了摇头。摸索着关了灯，回到床上，开始酝酿着睡觉了。
第二天早上，振国仍然起得很早，打扫完卫生后，一边喝着水，一边盯着刘经理的办公室。已经想好了，按照管理规程，应该先给刘经理请假，然后才能去找孙总，不敢再越级报告了，会弄巧成拙的。
“师傅抬抬脚！”清洁工的叫声，把振国从思绪中拉了回来，这才意识到：自己妨碍人家的工作了。便提着双肩包，换了个长椅，又坐了下来。
天真的太热了，大清早，就这样闲坐着，已是汗流不止了。振国擦着额头的汉珠，抬头用一只眼睛望着，从树缝里射下来的阳光，晨风不知从什么时候已经停了。
公交车一辆接着一辆地靠站，熙熙攘攘的人群，匆匆忙忙地身边经过，城市又迎来了，一天来的早高峰。要是正常上班，这时候已经在送货的路上了！
孙总对自己，真是没什么可说的了，知道今天自己要回家收麦子，他早早就上班来了。从4月底到现在，仅仅两个多月时间，却整整结了三个月的工资，又多加半个月的奖金，足足领了三个半月的工资，一万多块钱呢！
想到这里，振国用手按了按双肩包里，那一沓厚厚的钞票，把包提到了怀里，抱得更紧了。另一手掏出手机，先是看了看时间，已经八点半了，然后看了一下微信，果然有婉婷七点半的留言：“我已经上车了！”
都一个小时了，她应该快到了！振国急急忙忙地起身，背着双肩包，站到公交车站牌下，显眼的地方。检阅似的，目不转睛地望着，一辆辆公交车靠了站，又看着一辆辆匆匆驶离，头象木偶似的，不停地左右转着。
突然，一辆小中巴，风尘仆仆地驶来，振国远远地，就仔细辨认着，车头上的标志：618路，没错，是从沣峪口开过来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公交车，由远而近，在空空荡荡地车厢里，一眼就认出婉婷来了。
她今天的打扮，一改往日的娴雅、文静，显得很特别：白色的棒球帽后，露出的那一束头发，翘得老高，既充满着活力、又显得干练利索。在白色体恤衫的映衬下，皮肤更白净了。
“婉婷，在这儿呢！”不等公交车靠站，振国便大声地叫了起来。车门缓缓的打开时候，婉婷已经面带微笑，立在门口了。他抢前一步，接过婉婷手里的行李箱，另一手牵着她的手，下了车，朝路边走去。
她红着脸，紧张地朝四周望了望，下意识地挣脱了他的手，把手缩了回来。振国也很快意识到了，她的不好意思：在城里，她有很多熟人，如果不幸被她的父母、朋友撞见，那该有多尴尬啊！
“饿了吧？咱们先去吃早饭吧！”振国问道，婉婷微笑着点了点头，眼睛不停地张望着，感觉安全了之后。
才把目光投向眼前这位壮汉：他比三月前黑了不少，尤其是灰色短袖下的双臂，完全可以用黝黑来形容了。
而那张瓜子脸上，倒是黑里透着红，一双浓眉下的眼睛，还是那么锐利而深邃，尤其是高高隆起的鼻梁，已经被太阳晒得，开始脱皮儿了。但那鼓鼓地胸肌跟肱二头肌，即使在衣服里，也显得异常凸出。
抓着自己的手，是那种温暖、硕大、粗糙，而更有力量了。
所有这些感觉，都清楚地告诉自己：他的身体，比此前更结实了。但婉婷依然高兴不起来，心中隐隐有些凄然，那种陌生的感觉，使他俩多少有一种距离，没有过去随和、自然了。
既然打算给他改善一下伙食，就得找一处有特色的地方吃饭。婉婷到处寻觅着，都是做早点的街头小摊，大点的门脸，还没有开张呢！
最后，婉婷指着接到对面的泡馍馆，说道：“咱们不如去吃“水盆羊肉”吧！”听说羊肉在肉类中，是最大补的。振国微笑着顺从地说：“可以啊！只要你喜欢，吃啥都行！”
就这样，两个人朝着街道对面走去。让振国纳闷儿的是：这种天气，在古都市，公认的饮食标配，不是泡馍啊！吃泡馍不是更热了吗？
提醒道：“你什么时候，这么重口味儿了？怎么不吃咱古都人的标配呢？”婉婷言不由衷的说道：“凉皮、稀饭、肉夹馍，哪比得上一碗“水盆”有营养呢？”振国终于明白了。
婉婷大概是被封闭太久了吧，想吃点更有营养的食物，补补身子、换换口味，不过分吧！
刚进到店里，振国便拍着包里的钞票说道：“今日你就随便点吧！刚刚发了三个月的工资，咱终于有钱了！”
看着他喜出望外的样子，婉婷也不再象从前那样客气，一口气要了，两份优质水盆羊肉、一盘凉拌羊杂、一盘蔬果拼盘。打算继续点菜时，却被振国拦住了，“就这两张嘴，吃得完那么多吗？”
果然，还是从前那位李振国啊！刚才还夸自己终于有钱了呢，这会儿就开始扣扣搜搜地了？婉婷捂嘴笑道：“好了好了，就这么些了！”
等菜上齐后，婉婷却把自己碗里的羊肉，一股脑儿地往他碗里夹，嘴里说着：“着膻味儿太重了，突然就不想吃了！”小姑娘总是这样，这不是浪费食物吗？他那里知道，婉婷就是为了给他改善伙食，才点了那么多菜的呀！
振国是来者不拒，即使吃撑了，也不能把这么好的东西，给浪费了啊！婉婷只是对那拼盘感兴趣，剩下的饭菜，让振国全部吃完了，嘴里说道：“吃了这么多，赶明日非得流鼻血不可！”婉婷只是笑得更灿烂了。
正吃饭呢，一抬头就不见了婉婷，四处望时，看见她正向吧台走去，振国第一反应就是追上去，抢着买单。怎么能让她结账呢？振国跑了几步，想阻止，但已经来不及了，她转账已经成功了。
两个人争执了几句，结果还是她赢了：“到你家去，天天都得吃你的，喝你的，我现在才请你吃了一顿，就这么客气！是不是不打算，让我去你家了呀？”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他还能说什么呢？
回到大街后，振国心里想：“这次就算了吧，要给她多花钱，还不容易吗？”早就打算给她买几身好衣服了。便提议道：“咱们到京东商城去转转吧！听说，那里边都是品牌衣服！”
婉婷心里想：第一次去他们家，两手空空，也太不像话了吧？不如趁此机会，把大事办了吧！便爽快地答应了：“好啊！也该好好逛逛商场了！”就这样，大清早，两个人在空空荡荡的商场里，逛了起来。
按照老家的讲究，带女朋友第一次上家门，应该买几件像样的衣服，作为礼品赠送。而自己的父母亲年纪都大了，大哥他们也分家单过了，这份心自己不操，让谁来操啊！
“今天，你看上哪一件，我就给你买哪一件！”他仿佛又财大气粗了，大方地说道：“这是真的吗？”婉婷微笑着反问道。“一言既出，四马难追！”说着，振国伸出了小拇指，高高地翘着。
婉婷心领神会地，也伸出了小拇指，两个人跟小孩似的，用很萌的样子，拉起勾来：先是嘴里念念有词地，左右晃着手，最后还不忘，用大拇哥盖了章！
仿佛又回到了，去年的校园生活。已然没有了，从元月到现在的陌生感、距离感了。只是婉婷还是顾虑被熟人瞧见，每一次被他拉着手时，都会巧妙地放开，而不被他觉察。
可是，在买衣服时，凡是振国瞧上的衣服，总是被婉婷否定了，而婉婷能看上的，竟然都是中老年人的衣服！让振国不得不怀疑：“她是不是脑子出了问题？”
或者另有一种解释：这些中老年人的衣服，是不是卖给她父母的呢？即使这样，也不过分，作为准女婿，给岳父岳母买几件衣服，这不是应该的吗？
逛了一圈下来，买了那么多衣服，婉婷却连一件都没有瞧上眼，只相准了两套老年人的衣服，一套男装、一套女装，那肯定是给岳父岳母买的。
而后来买的那两套青年人的服装，可能就是自己和她的了。只不过宽大了点、老气了点，只要她自己喜欢就好！
可就在结账的时候，振国又输了，因为婉婷与他约好了：“谁抢先付款成功，就算谁的！”振国想：她怎么能抢得过我呢？结果自己还是输了，又被婉婷抢先了。
究其原因，自己还是输在了手机上呀！说好了扫码支付，振国也是先扫的码，而在支付时，自己的手机却掉链子了，在不停地转圈加载的时侯，婉婷的支付已经成功了！
既然是约定了的事，怎么好意思反悔呢？只是心里，颇有些不服气、也过意不去罢了！暗暗地下定决心，要改变买单的方式，就不相信了，每一次她都能赢！
路过一家皮鞋专卖店时，婉婷对振国说：光有衣服不行，得有鞋，否则怎么能算一身呢？”振国说：“对对对！”于是两个人又走进了皮鞋店。
振国拎着四个大袋子，“咚咚咚“地跑在了最前边，回过头来，一脸严肃的说：“咱俩说好了，这买鞋的钱，必须由我来买单！”婉婷抿着小嘴说：“那不行！这不公平。”
“咱俩还得比赛！”婉婷补充道，“但不能用手机付！这样对我不公平！”振国话音未落，婉婷说：“我赞成，直接付现金！好不好？”振国的目的终于达到了。
心里想：用现金，你不一定有，但我确定有，而且还不少呢？在鞋店里，两个人共同挑了，四双皮鞋之后，不约而同地向吧台跑去，振国虽然跑在了最前边，当在他放下手里的东西、从双肩包里掏出现金时。
婉婷早已经把准备好的现金，塞到老板得手里了。回过头来，挑衅地说：“看来你又输了！服不服啊？”振国无话可说了，只是心里更加内疚、更自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