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说老师是不能被调教的，只能调教我们。但儿子的老师年龄比我小，资历比我浅。在儿子上初中后，老师的第一次家访时，我却自然而然地调教了她。

儿子上小学时，我没想起来要调教老师，因为那时老师换得不停，也从来不家访；都是开家长会时第一次见到老师，也都没有单独见面的机会。在开大会呢。校长等人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对着话筒讲，我们都坐在教室里盲听。看不见主讲人，讲的内容又不好听，容易走神。后来我都带点报纸之类看看，也不错。平时在家忙得都没功夫看。

讲的都是学校的教学成果，某某学生得了什么大奖，将来还要怎样继续。反正都是表扬自己，展望未来，与我没什么关系。熬了2个小时，讲话结束，才轮到教课老师来讲教和学的情况，最后才轮到班主任发言，讲上一通。这时我都会收起报纸，表示对她的尊重（很奇怪，都是女性）。班主任最后都要表扬一些好的，批评一些坏的，并叫他们的家长留下来。

当我两头都听不到儿子的名字时，虽有失望，但也庆幸，赶紧溜走，深怕老师想起了什么，又把我留下。儿子一直处于中间部分，也就是说，是一个被老师遗忘的部分。渐渐地我就心安了。儿子既不值得我吹嘘，也不值得我操心。也好。天下太平。

但是在初一时，班主任突然家访，弄得儿子和我都紧张兮兮的。结果没事，是学校硬逼老师家访的，不然扣工资。这样我又心定了。人一放松，话就多了，加之班主任年轻，我是长辈，免不了滔滔不绝，讲起教育话题，介绍起国内外的教育，比较其各自的利弊，讲起佛络依德的心里学，西方的哲学，美国的喜皮士，中国的独生子女。老师插不上嘴。

正当我讲得高兴，稍微停顿了一下时，老师赶紧说，我走了，还有一家要去。这时我感到很抱歉，耽误她行程。老师就这样走了，我还意犹未尽。回想起来，这不是我在调教老师嘛。想想自己也笑。

不过老师也讲了，当他第一次看见儿子时，很看好他，想叫他挑大梁。结果儿子不争气，是扶不起的阿斗。新生入学搞军训，老师叫儿子带操。儿子那时觉悟还不高，只想偷懒。也难怪，烈日当空，自己都要晕倒了，还当头？儿子不干，拒绝了。后来儿子的表现也令老师失望，总是不守纪律。所以也就没法栽培了。

儿子放学一回来就紧张地问家访的内容。见我们没说什么，我到调教了老师一番，儿子放心了。我说，老师想培养你，你又不好好干。儿子说，你以为真的？她不过当着家长的面说好听的。说不定她在每个家长面前都这样说。这小子，怎么看得这么透？

后来开过几次家长会，老一套，儿子还是处于被老师忽视的位置。也好。不过老师知道了我的教育理念，也都懒得威胁孩子了。老师一般都打听到哪个家长对孩子最凶，然后就天天说，你别得意啊，明天就告诉你家长。可老师从来不这样对儿子。知道儿子不怕。我从来不打不骂的。

上了高中，老师要他们自己要官当，而不是指定了，还要竞选演讲。民主！儿子回来问我，我说，当然要报名。你不一辈子都没当过官吗？现在机会来了。

我当然叫儿子干最大的，班长。儿子说，有一个一辈子都当班长的，成绩最好，他还是自己选当班长。那学习委员？已经有一个成绩很好的人自己报名了。那文娱？儿子说，我不愿意唱歌跳舞出黑板报。就生活委员，管管畚箕扫把，容易。

我帮儿子写了竞选演讲稿，叫儿子照着读，他是个不愿意背任何东西的人。结果儿子回来喜滋滋地说，班上竟没多少人报名，都认为当官可耻。只有一个人跟他竞争生活委员。又因为抽不出时间搞竞选演讲。老师说，得了，你家远，生活委员就让她当，她就住附近，可以天天锁门，开门。体育委员没人报名，就你吧。儿子人高马大，又喜欢打篮球。正好。

因为体育委员要经常协助学生会督导部维持秩序，干些体力活。儿子又被部长相中了，干上了副部长。儿子回来扬眉吐气，恶狠狠地说，我也有今天，我也管人了，太爽了，以前都被人管。

到高二，正部长退役，专心高考，儿子转正，又指定一个看着顺眼的高一新生当副部长。回来又说，还是当正头好，什么事也不管，把所有的事都推给副的干，太快活了。这是儿子一辈子最春风得意的时候。

在儿子刚上高中不久，儿子有天回来不安地说，班主任要你打电话给她。我想，坏了，出事了。儿子终于从没人问的地位下降到有人问了。

结果没事，只是聊聊。我的老毛病又发了，开始调教老师。从河东到河西，从家里到国际，要不是墙上挂的大钟提醒我，时间不早了，她孩子还小，有家务。我定会跟她谈到深夜。好在我及时挂了电话。

此后班主任就知道我的教育了。经常对儿子说，我知道你妈妈民主，你应该怎么怎么。儿子回来都学给我听。我俩就都笑。

以后开家长会，儿子也还是处于被人忘却的地位，我也还是老一套，看报纸。不过，我和班主任时常有飞鸿传书。那都是儿子的某次考试成绩掉下来了，班主任写上儿子以前的排名，现在的排名。再注上一句话，痛心疾首。往往这个时候，我就安慰老师，边惊诧万分，边信誓旦旦以后好好管教，同时也指出，儿子的进步之处，也并不是一塌糊涂。给老师以信心。

老师一般都要求家长写上不少于3行的话。怕有的家长敷衍其事，写上好好改正，或以后注意；更怕学生自己冒充家长，一两字可以冒充，多了就没法冒充了。我都洋洋半页纸，直写到写不下。儿子很满意。我说要我写成几十万字都可以。

果然儿子成绩上升了，但语文退步了，老师又来条，这次我就不能再表扬儿子了，老师以为我翘尾巴，我就拿了这一门语文大做文章，保证以后考80分以上。儿子说，全班就2个大文豪80分，我怎么可能超过她们（奇怪，又是女性）？我说没关系，要给老师以希望。

班主任还是很看好儿子，所以才痛心疾首。班上什么事都叫儿子做。主持春节晚会，出黑板报，原来的那个文娱班委因成绩差，被劝离这个理科尖子班，转文科班去了。现在空缺。儿子说，还不是看我喜欢画画？我说，你什么时候喜欢画画？儿子说，我一贯喜欢画画。我说，那你小时候，我要带你出去写生，你怎么不干？儿子说，哪有这回事？我说，铁证如山，有画板为证。那是儿子小学时，老师要求买的，从来没用过。儿子没话说了。

不过要说儿子的画画才能，我是知道的。他的书上所有的人，都被他画上了胡子和眼镜，时髦的发行和服装。我惊喜地说，有其母必有其子，我那时也是这样画画的呀。不过，儿子有次在语文书上画的初中语文老师的像，真是像得不得了。

不过儿子总是低调，连上了福州市优秀共青团员，还说，就我还能上？没搞错吧？人人都说儿子漂亮，有天儿子对着镜子说，我倒有哪点漂亮呢？不过最近有点得意了，说，还可以。
通过调教老师后，我就和老师心连心了。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不知儿子将来上了大学后，我还能不能再调教老师。那可都是大知识分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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