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年春节的初二上午，重庆的天气难得的晴朗，久违的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身上暖洋洋的，惬意；我斜躺在床上不放过点滴时间的认真钻研着古典名著：无删减的金瓶梅；学院早已放了寒假，与其留在空荡荡的教师宿舍不如借看父母的机会来妹妹家度假，医大毕业后她在重庆某医院呼吸科上班；妹夫则很不投入很不专业的做点小买卖：年初计划挣一百万，年底一汇总竟然有五六百万之多，换算成日元的话。
妹妹前年买的房，把爸妈接了过来同住。
正看得兴起，床头柜上我那国产摩托罗拉名牌手机突然响起高亢的金属质感铃声：月亮之上，电话是一个很久没有来往的读书时非常要好的同学打来的，知道我在重庆后，非让我到他家坐坐，叙叙旧，顺便有点事要给我聊聊。问清住址挂了电话，来到客厅看到妹夫正在，就让他告诉我怎么去那里，妹夫一听：“喔，是个高档别墅区啊！谁住那里啊？我开车送你去吧！”
我婉言谢绝：“同学，肯定是在那里当物管，你别去了，就叙叙旧，没商机给你抓。”
“那你坐到金童路的车，下车后往汽博方向走，路上随便找人打听一下，应该都知道那个小区。”妹夫顿时没了兴趣。
这时我顺手翻了翻来电，发现刚接的手机号码末尾竟然是连续四个八。
这个同学姓郑，单名谢，这名字有深意，不知道的还以为用父母姓凑合，其实人家是……他爸妈确实一个姓郑一个姓谢。和我同学十一年还同过一段时间桌，家也是住得很近，小时候经常一起玩，真正意义发小，小学大部分时候不怎么用功，靠小聪明和做老师的父亲帮着补习倒还成绩中等时而偏上时而偏下，五年级时不知受什么刺激（父母均健在，没离婚，家里也没遭火灾啥的）突然发奋图强，是班上三个考上重点初中之一，（我们毕业那年是最后一届小学五年制，且升初中要考，按成绩入学，顺便补充一句，我也是三个之一），然后初中高中成绩也不错，大学读的重庆建筑学院，毕业后听说先考选调生，没考上分配去了高发司，以后就没啥音讯了。读书时对他最大印象就是爱吹牛，当时的国家领导人叫ZHAO紫阳，他的口头禅就是这个事情我让紫阳办。总是信誓旦旦的预言一些国内国外重大事件，有些还真让他说准了，他半年前就告诉我们了，不过他预言的结局和我们知道的不一样，还有就是在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就撺掇家里人、关系好的同学朋友去做生意，炒股，买店面，买卖国库卷，当时都把他当半神经，现在想来如果听他的还真能发财。
吃过午饭，我把亲戚送父母的礼品中不适合老年人的挑一盒拎在手中，然后出门坐车到金童路，车上我就给他打电话：“发了啊！住别墅区，都不派车来接我，还要我坐公共汽车，看来是摆架子摆习惯了哈。”
“我的小车太高级了，怕你坐不惯，这样，我和司机来车站接你吧。”
这小子，还是那么爱吹牛。到站后，我先观察路边是否停有高档小车，结果连奥拓也没一辆，倒看到车站边站着个白胖子和一个年轻人，那个胖子笑嘻嘻的向我招手，仔细一看，是肥了不止一号的郑谢，我走过去：“你和二十年前你爹一个样”
“那你还不叫郑叔叔。”
我问：“混得不错啊，别墅区当上物管了。”
“怎么会干物管，太小看我了，好歹也是名牌大学差点考上的人，我现在做保安。”这小子还是嬉皮笑脸的老样子。
他继续说道：“车刚巧中组部的几位同志借去了，刚巧另一辆才送去保养，不过我把司机带来接你了，够隆重吧！咱们走着回去，不远。”
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啊。他扭过头对那个年轻人说：“这是李老师，我老同学，大学教授。”
我赶紧说：“什么教授，讲师，系里最老的讲师。”
那个年轻人拘谨的笑了笑：“李老师你好！”然后恭敬对郑谢说道：“郑总，我去拿车了。”
“嗯。”郑谢鼻子里答应道，装的还真像大老板。
“李老师再会。”年轻人招个的士走了，这小子真有司机？不会是演双簧吧。和郑谢边聊边走，不一会儿就到了个别墅小区，门口保安一看到我们马上一个立正，郑谢对其中一个保安说：“送我们一下。”
“好的，郑总，稍等。”保安飞快开来一辆电瓶车，我注意到他还殷勤的拿毛巾擦了下座位，郑谢上车时还把手放在车门框上，怕撞了头，这也太做作了，谁会在敞门的电瓶车上撞了头那就不是一般的傻或者高了，老郑只有一米七多点。
小区的道路都是黑化了的柏油路，一栋栋别墅掩映在各种观赏花木中，虽是冬天，两旁仍能不时看到盛开的鲜花，透过别墅间隔，可以望见远处的高尔夫球场，因为寒冷草坪显得有些萎黄，一个玩球的都没有，我一直不理解的是，玩门球多半退休老头儿而打高尔夫则是绅士，不都跟小时候打玻璃弹珠一个性质？路上还注意到一个女洋鬼子以竞走的方式在锻炼，旁边跟着条黑狗，那女洋鬼子身材真差，活脱夏衍笔下的芦柴棒，只不过是根洋芦柴棒，竟还敢穿紧身衣，完全没有西洋人那种让人喜闻乐见的身材，那条狗倒挺肥，看着她（它）俩，我不禁联想到看过的欧洲人与动物动作片，真是罪过。
很快，到了一栋别墅跟前车停下来，“到了，里面请吧。”郑谢边下车边对我说，保安又很殷勤的要来扶，不过郑谢已经下车了，我赶紧对保安说道：“谢谢了，真是太麻烦你了。”
那保安一边说着：“没啥，应该的，为业主服务嘛。”一边讨好的对郑谢笑着，不过郑谢面无表情的回应着他，保安只好讪讪的开动电瓶车离去。

别墅有三层，独栋，建筑中西合璧，土洋结合，不伦不类的，外观看着挺气派，当然，对于我来说别墅没不气派的，车库门洞开，郑谢笑着说：“怎么样，为了欢迎你的到来，我把家里最大的门都打开了。”
我不由得咋舌，给予他高度肯定：“真住上别野了，不会是给别人看房子的吧，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啊！偷税漏税的事肯定没少干。”
走近车库门口，就看到车库连接客厅过道处站着一个女的，脸看不清，身材看起来像个中老年妇女，穿件黑色大衣，短短的不合身，估计很旧了，还毛乎乎的，挽着袖子，穿着矮帮筒靴，不用问，肯定是家里请的保姆，住别墅请佣人是顺理成章的事，不过穿得这么寒碜主人也太小气了吧。
“妈！杰娃儿来了，你还认识吗？”
郑谢大声的对那妇人叫道。我草，敢情这老妈子是郑谢他妈谢嬢嬢啊！我再仔细一看，什么毛乎乎的大衣，原来是件黑色裘皮，什么挽着袖子，本来就只是过肘袖，脚上的筒靴也变成了矮帮真皮皮靴，我简直太佩服自己的主观了，硬生生的把个贵妇看成了女佣，赶紧说：“谢嬢嬢你好，好多年没见你了，身体还好吧！”
顺势把那老年人不宜的礼品送了出去，谢嬢嬢倒没很大变化，头发还乌黑，估计是染了，笑嘻嘻的接过礼品：“来玩就是了嘛，还带什么东西，你们俩好多年都没见面了哈，成家了吧，没把你那位带来呀！”
我潇洒的回答道“我不仅结婚了还离婚了呢！”
“哎呀！咋和谢娃儿一样哟！不晓得你们这些人是咋想的哟！”看他妈有借题发挥的趋势，郑谢赶紧说：“你快去让刘嬢嬢烧点茶拿到书房来。我和杰娃儿要摆哈儿龙门阵。”
“还没近距离接触过别墅呢，参观哈嘛。”我直截了当的说道。
转了一圈，感觉不是想象的那么豪华，没有泳池，没有电视里面演的那些欧式古董、兵器、甲胄，更没有菲佣，只有两个阿姨，穿的倒挺体面，感觉比刚看到谢嬢嬢时还好些。最后来到书房，书架上的各类书籍琳琅满目，层次都很高，基本可以用庸俗、低俗、媚俗来肯定，金瓶梅是必不可少的，传统古典名著嘛，我一眼就看到了，还是精装金瓶梅词话三本一套的。书架和书桌椅子都是黄色木头的，感觉很低档，完全没有我家里高密度板材家具来得光洁漂亮，看我注意家具，郑谢随口说了句：“这套家具不贵，几十万。”
我点点头：“知道，越南盾。”
坐下来后，刘嬢嬢端来茶具，我说道：“还是喜欢喝小时候你家的麦乳精。”
他哈哈大笑：“我也记起来了，你还偷喝过呢。”完全不管刘嬢嬢还在。
闲聊着喝了一会儿茶，我实在忍不住问道：“你到底有多少钱？”
他没有马上回答，挺自得的呷了一口茶后，很严肃的说道：“秘密。”
“行，我不问了，你就憋着吧，看谁难受。”
这小子马上嬉皮笑脸的：“也没多少了，我主要是在北碚区有块地，原来是一个福利厂，我好多年前买下来了，现在升值了。如果卖出去，哼哼，不得了啊。”
“有多不得了”
“比尔盖茨知道吧，卖出去了他就不是世界首富了。”又吹上了，本来那年比尔盖茨就不是首富。
聊了好一会儿，知道了这小子毕业后先留校任教，没两年就去了重庆高发司，然后在高发司兢兢业业，任劳任怨，认真负责的私下自己开公司，专门给高速路修护坡，本来他就学的建筑专业，那几年竞争又小，再加上各地高发司负责的不是同学就是校友，没多久就发了大财，现在在江西、广东、重庆等处都有工地。重庆好几个地段都有房子。和老婆06年就离婚了，有个女儿跟着她妈妈，自己钻石王老五一个。
很快就五点多了，我要告辞回家，他拉住我。
“在这里吃饭，吃完饭我还有件事情告诉你，绝对是个写小说的好素材，就在这吃个便饭，反正你从小就在我家蹭饭蹭惯了。”
“是你小子常在我家蹭饭，好，那我就让你补偿一次！”
我给妹妹家打了个电话，说明不回去吃饭了，然后问：“什么事情啊，现在就说吧！”
“一个梦，一个影响我一生的梦！吃完饭再说吧。”
很快，一个阿姨就上来叫我们吃饭了，走到餐桌旁，我感觉很满意，菜做的很有品味，一个形容词概况：大鱼大肉。
我说：“不是说你们有钱人都很注重养生，饮食都很科学清淡营养么，怎么你们家伙食这么对我胃口？”
“过年当然要吃好点，你不是贵客么？平时我们可都是吃小菜的，喝什么酒？”
“我不喝酒的，你有啥好酒拿出来我糟蹋下。”
“我还有瓶荷兰的奶酒，你试试。”
郑谢的父母也过来坐着一起吃饭，他爸爸看起来老了很多，精神倒还不错，天天就在自己书房（父子俩一人一个书房，奢侈）看书（他爸爸是个语文老师，挺有文采，79年考上了复旦大学中文系研究生，但被走后门的顶替了，在单位混得一直不怎么如意）。
和他父母聊了几句，他们现在最担心的就是郑谢的婚姻，他妈完全不顾忌我自己还单着的境遇，竟然要我看在多年老同学份上在学校给他介绍个好的，我安慰他们：“你们放心吧！郑谢那么优秀，肯定有大把女人争着要嫁给他。”
“那些人还不是图他有两个钱，你替我劝劝他，别再等什么梦中的那个人了，找个合适的再生个还来得及，我和他爸爸现在还有精力替他带，保姆始终是不放心的。”
这小子还真浪漫呢，要等梦中人。这时保姆拿来一瓶洋酒，扁平的大瓶子，由两个差不多大小的瓶子合在一起构成，一个瓶子里装着乳白色的液体，另一个里面是带琥珀光泽的酒，倒酒的时候两种液体混在一起，发出好闻的乳香和酒香。
“啥子酒哟，还安逸呢！”
“上次去欧洲，从荷兰带回来的。”
“恐怕是河南吧，你小子又吹牛，就是想炫耀你去过欧洲嘛！”我无情的打击他。
酒带着奶味，口感极好，劲儿还挺大，他爸爸滴酒不沾，我就和郑谢你一杯我一杯，把酒全干了。

回到楼上书房，两个人都有点微醺，这时外面已经全黑了，屋外的路灯发出白光，屋里只点着盏映射出微黄光亮的壁灯，我俩隔着茶几躺在躺椅上，躺椅还能前后摇晃，真是舒服，同时又有点神秘、诡异的意味。我喝了两口热茶：“现在讲讲那个梦吧，那个梦中女人有多美？”
“她比我大七岁，农村的，没工作，但性格非常好，勤劳，善良。”
这哪跟哪呀，完全没有小说电影中的梦中情人桥段嘛，我立即好奇起来：“怎么这么明确呀，梦中的人物这么清楚这么生活化呀？”
郑谢很久没有说话，沉默着，像下了很大决心一样，坐起来扭过头死死的看着我：“你相信人会在梦中活一次吗？像黄粱一梦那样。”
“我愿意相信，我也希望我能这样，但实际中不可能！”
他躺了下去，幽幽的说道：“我觉得我就是做了一场不美的黄粱梦。”
又歇了一会儿，在我的催促下，他又说道：“你还记得五年级刚开学的一个下午吗？我俩同桌，上课时我趴在桌上睡着了，醒来后对你说过一句话：我做了好长一个梦。”
我想了想说道：“我只记得五年级时你借过我五分钱现在没还。”
他没理我，继续回忆着他的梦：“那个梦一点也不像梦，就像真实的生活，我一直活到了今天，其间发生了很多事，遇到了很多人，梦醒后也真的发生了同样的事情和遇到了同样的人……”
我赶忙插嘴道：“那你没去当预言师，给中央领导人算算命也能富贵齐天啊！”
他摇摇头：“不能，我曾经试着把梦中发生的事情让别人知道，但只要有这样的念头心里就发慌，难受，勉强说出来后肯定会身体不舒服，甚至大病一场，并且很多事情在我梦中是A结果在现实中却是B结果，后来我慢慢理解了，历史也应该不是一成不变的，很多偶然的因素能导致不同的结果发生。”
我又问道：“难道现在你想告诉我这些的时候不怕大病一场？”
他又摇摇头：“现在没有心慌的感觉了。我估计是我已经活到了梦中的最后一天，现在说出来也不是预言了。”
“那你也可以把梦中大火的流行歌曲、电影先写出来拍出来，那你就不成了名歌星名导演了？到时候想潜规则个把女演员女歌星不跟玩儿似的。”
他同样苦笑着摇摇头：“你以为我没这个念头吗？为此我还专门去学了作曲，就是为了把我在梦中听到的流行歌曲记录下来，但只要有这样的念头和行动，就心慌的不行，最后勉为其难的写了两首最流行的歌曲，谁知发行量惨淡，还连累着那两个唱这两首歌曲成名然后就靠这两首歌吃饭的大歌星到现在也没红起来，真是罪过，我想，冥冥中注定了不能不劳而获吧。”
“那你没认识几个梦中的大富大贵之人，乘他们没发迹之前和他们交朋友？”
“我如果没那样做岂有现在身家，你怎么成了爱提问的好孩子，我酝酿了那么久感情准备好好说下梦，你还是给个面子听听吧。”
“好的好的，就问最后一个问题，也是我最感兴趣的问题，我在你梦中啥样？我老婆啥样？”
“最后一个问题哈，你在我梦中还是不错的，高中毕业考上了复旦大学。”
“嘿，我高考填志愿就是想填这个学校，我父母生死要我填川大，不要我跑那么远。”
“应该说你真算得能读书的，我是因为受梦的刺激，努力读书才考上重点，你小子平时没少玩，学习也没落下，这点我很佩服你。”
“我也没办法呀，天资聪颖，智商太高了。”我很无辜的解释道。
“狗日的表扬你两句你就得意上了，说不定你是在学校装着不努力，晚上回家用功。难怪读初中就长大眼袋，还以为是你从小肾虚，结果你是熬夜加肾虚。”
“我现在是空虚，梦中老婆怎样？”
“你复旦毕业后在家里强烈要求下分配回了四川，然后在本地一家化工大企业设计处画图纸，期间考了两年公务员均没考上，第二次考了第二名，第一名是个技校毕业读成人大专的，面试分比你高得多，后来你又调到另一家大型锅炉公司，效益比化工企业强些，就是老出差，比较上进，08年就是高级工程师了，老婆是个护士，市血站的，挺贤惠的，叫李茉莉，替你生了个真正的大胖小子，10岁就一百斤了。”
听他说到这里，我心里一惊，前妻也叫李茉莉，市血站工作，不过没有孩子，因为我们分手八年了。难道我和她还真的是前世注定的缘分？回想自己毕业后分配到大学当老师，工作安定，收入稳定，和梦中完全是两个世界，自己却不知珍惜，反而不思进取，眼高手低，仗着自己有点小聪明，一天到晚愤世嫉俗，在单位和领导同事关系都处得不好，弄得现在还是个讲师。还因为和学生搞所谓的一夜师生恋，让前妻伤透了心，自己却嫌人家文化低，说分手就分手了，真是不应该啊！唉，我怎么多愁善感起来了？竟然眼角也湿润了，千万别让那老小子看到，看来应该重新规划一下自己以后的人生了。

自己来一火

来一火

自己又来了

看我一直沉思不语，郑谢也停下来，喝了口茶，然后站起身来去上厕所，我一看也跟着，想解个大便；来到厕所一看，是坐便器，我有点懊恼的问道没有蹲便器吗？
郑谢笑着说：“你小子完全就是土包子命，有坐便器不用要蹲便器。”
“本人参加学术交流会，注意哈，学术交流，住五星级宾馆，注意，五星级，我都是用蹲便器，实在没有我宁愿蹲在坐便器上大便，这叫富贵不能淫，有操守。”
“哈哈，天生就是个土贼，不过，我也是在坐便器上解不出大便。但是这么高档的别墅不装一两个高级坐便器也说不过去，你看嘛，世界名牌，比九牧还高档。”
“十牧吗？”
“那我们到楼下去。”
到了楼下厕所，厕所门口有一个狗窝，有条大白狗在那里睡觉，它想吃口热乎的还挺方便，老郑先进去小便，然后是我。出来时看到他站在窗口往外看，我顺着他目光望去：“看什么呢，对面没女生宿舍呀。”
“司机打电话来，他把春节前就送去保养的车开回来了，要交钥匙给我。”
“还不知道你买的啥汽车呢？”
他挺自得的：“像我这种高贵的身份座驾就算再低调也不可能太差，是吧？说出来你不要太嫉妒，牌子你一定如雷贯耳：奥拓。”
“啥？”
“大名鼎鼎的奥拓系列。”
“知名度是挺高的，九十年代出租车都用这个牌子。你别骗我了，至少你应该买个夏利或者捷达，这样拉个黑活方便。”
正说着，一辆车打着雪亮的前灯开过来，不知道是不是08年前后重庆的高档车都爱整个氙气灯，照得人眼发花。车开进车库，我进去一看，嚯！确实是奥拓系列，奥拓的弟弟：奥迪。
“你小子真是发财了，敢开奥迪，我们院长正厅级也才坐奥迪，咦，还有辆凌志呢！”这辆凌志给我印象特别深，为啥呢，因为我原来有辆桑塔拉，感觉这凌志车头比桑塔拉车头厚不止两倍，一对比，就觉得这车够安全。
“看不出你小子还有点眼力，知道是凌志，我零二年买的，现在叫什么雷克萨斯，听着就讨厌，明明日本鬼子车非要叫得那么洋气，就好比发廊洗头妹张素芳你非改名莫妮卡，不伦不类。你进去看，里面有你喜欢的东西。”
“啥啊？”
郑谢打开车门，让我坐进后排座，原来前排的座椅头枕旁有个小液晶显示屏，不像现在的车，液晶显示屏在头枕里面，它是固定在司机头枕的旁边。打开显示屏，先是一段大片，他在旁边一鼓捣，就变成了老少咸宜轻松活泼激情澎湃的爱情动作片。
“庸俗！低级！我是喜欢这种东西的人吗！”我一边神色俱厉的呵斥着郑谢，一边直勾勾的盯着显示屏。
这小子嬉皮笑脸的在旁边：“怎么样，买车时送了我好多，全是好货，舍不得删，给你下点儿？”
“你看你这种素质，还公司老总呢，还名牌大学差点考上呢，让人发现你看这个不知怎么小看你，我可是大学老师，为人师表，这是优盘，两个G的，给我装满。”幸好我有随身带优盘的习惯，只是遗憾没把笔记本带来。
乘着他给我装影片的时候我才抽空环顾了一下他的车，和桑塔拉比起来是要高级那么一点点，但我比他素质要高很多，这样也算扯平了。
“我说，你每年能挣多少啊？别保密了，我看你早就想炫耀一下了，说出来让我嫉妒一下。”
“没有固定收入，真的很难计算，零六年一年工程回款有八位数，去年工地差不多全用进去了，我主要靠房租、利息、还有就是打工收入为生。”
“你还打工？”边挑挑拣拣的选着要下载的内容边问，节目太丰富了，都是实力派倾情演出，哪个都舍不得不要。
“是啊！我可是高发司设计研究部门的特聘专家，很多工程的规划设计，竣工验收我都要参与，身价很高的哟。”
“那你设计的时候不都按着自己公司的标准来设计，验收时无论怎样都让自己公司过关了？”
“怎么可能，做事无愧于心，我可是个有良知的知识分子，所以设计基本上都是按照我老师公司标准来搞。”
“你老师设计按你公司标准搞？”
郑谢很生气，义愤填膺的质问道：“你完全无视高级知识分子职业操守，以为我们都是蝇营狗苟之徒，见利忘义之辈吗？典型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难道就不能按照他舅子公司标准搞？”
我脸红了，赶紧转移话题：“那你存了多少钱呢？”
“怎么啥都问。”他故作不满的神情，其实我看得出他早就有炫富的想法。
郑谢悠闲的抚摸着肚子坐在后排自得的回答道：“一个人可自由支配额度超过千万，钱对他就不是很重要了，存款金额不过是符号而已。”

“那你借一百万给我炒股。”
“那啥，我们上楼吧，已经给你下载满了，回去和女学生一起看。”这小子肚子也不摸了手忙脚乱的要去关显示屏。
看着我鄙夷的眼神，他不好再左顾而言他。
“这样吧，我现在手头也不宽裕，借你八十万，不要利息，这主要感谢你在梦中一直不嫌弃我这个穷同学，钱你别拿去炒股，现在房价是低谷，重庆大学城在开发，你去买两个店面。”然后他就把大学城哪些地段发展空间大，哪里地势佳给我说的头发晕，不过我心里还是特别高兴，完全没想到他那么大方，说实话，我从小到大还从没见过八十万人民币放在一起是个啥情形，又一想其实十八万也没有见过，最后发现就连八万我也没有拥有超过一个月，麻将除外，真是悲哀！
插一下那八十万的用途：我用二十多万一间的价格在大学城预购了三个小店面，当时一个平方不到一万三，到了2012年每间店面能给我带来每月至少五千元的收入，到现在都挺感激他，是他让我也步入百万富翁行列，并荣膺本宿舍区年度十大富豪之首（第二名是承包学校食堂的）。对了，那八十万我一直到了11年末把一个地势相对不好的店面卖掉后才给他，还钱时他还故作忘记状，想显得很不当回事，但我知道其实不然，就毫不留情地狠狠的奚落了他一顿。利息肯定不给，只是在他满四十的时候送了一只金鼠给他，并对他说：“幸好你不是属牛的。”
他捧着黄灿灿的金鼠满脸笑容：“这颜色对我心思，知己。”
他四十的生日宴会搞得相当隆重，重庆很多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应邀和硬要参加，开了个大耙蹄，消灭了不知多少溜耙的猪蹄子，据他说当时重庆那个正被政治斗争搞得焦头难额的大人物都亲自打来电话问候，但我估计这肯定是在吹牛。
书归正传：上了楼，来到书房，关上门后，他径直走到一个半人多高的青瓷大花缸前，挪开花缸，后面墙上露出一个配电盒，打开配电盒盒盖，紧接着出乎我意料的一幕发生了，他把配电盒里面也打开了，露出一个小保险箱，转动密码时发现我瞪着他，他很自得的说：“就凭你那记性，让你看到了也记不住。”
“不就是你的农历生日吗？”
他一愣：“你一走我就改。”
“改成你女儿的农历生日吗？”
他又一愣，狠狠地说道：“我改个你绝对不知道的密码。”
“不就是我的农历生日吗？”我轻蔑一笑。
“你他妈究竟是学心理学的还是学化工的呀？”
乘他蹲在保险箱前翻找东西，我仔细看了看那个青花大瓷缸，有半人多高，啥也没装，藏个人在里面还真容易，这么大的房子放这么个东西真让人不舒服，我边看着大瓷缸，边想象如果突然发现一个人蹲在里面该是多么恐怖的一幕，想到这里我把自己吓得不行。
“拿着呀，发什么呆？”郑谢已经锁好保险箱，关上配电箱的盖子。站起来指着地上一堆钱。
“真给呀，我可先说明白了，我不一定还得上啊！”好家伙，一坨坨百元大钞堆在地上，把我乐坏了，不过首先想到的是先数一遍，不，数两遍，不，放床下，想数的时候就数。不图别的，就图数钱那个激动的过程。
“你给我找个黑色垃圾口袋，最好用过的，八十万啊，用垃圾袋我拎着放心。”
“什么八十万，看来你真没见过钱，这么一堆有八十万吗？这是三十万，这卡你拿着，里面至少五十万，还有些利息，算送你的。”他故作伟人状挥着手。
此时突然觉得郑谢形象好高大，感觉好亲切，甚至模样也变漂亮了。感动得我真想亲他一下，如果世界上的富人都像他那样该有多好。
“你色眯眯直勾勾的看着我干啥？我可不是你想象那种随便的男人哈。你要感谢就感谢梦中的你，因为他的缘故我才会帮你。”
后来我知道，对于那些曾在梦中帮助、关照过他的人，他发达后都毫不吝惜的给与了回报，特别是在梦中伤害过辜负过的妻子，现在还是别人的老婆，他曾悄悄的打了一百多万到她的账户上，还给她患肝硬化的老公联系了重医附院治病，使得她老公没有像梦中那样因病而亡反而病情控制得不错，也使得他无法破镜重圆。
我拿了银行卡，放进钱包里，密码还是他农历生日，然后当着他的面自顾自的数起钱来，还时不时的拿起一张对着灯光看一下水印，搞得郑谢哭笑不得：“你放心吧，都是银行取的，还没拆封条呢，就你笨手笨脚那样，要数到啥时候，别数了，听见没，不然我不借了哈，你要不放心，明天把卡和钱都带到银行去验证了再给我打张借条。”
听他这么说我才恋恋不舍的停下数钱的动作，把钱摞在一起，在房间里找了个塑料口袋放起来，外面再罩了个宾馆的洗衣袋。看着这一大坨钱，心里真是乐开了花，注意力全在钱上，根本听不进去郑谢说些啥，当时想的是借给单位同事，一般一个月有千分之十的利息，这样每月等于加了好几千元的薪水，约女生出去喝茶吃饭可宽裕多了，一想到这我不禁笑出声来，郑谢看我怪怪的，就问怎么了？是不是被八十万刺激得精神失常了，我就把我的想法告诉他，一说完就后悔，如果他知道了这个赚钱的好办法后悔借钱给我了咋办，结果没想到他一听，大摇其头：“目光短浅啊，我白给你分析中国的经济形势了，现在房市低迷你不进入机会丧失后悔就晚矣，利息能有多少，房价迟早要涨起来，到时候翻番是很容易的事。听我的，必须去买店面。”
我还想坚持，幸好当时郑谢强调要专款专用我才勉强答应，最后结果大家也知道。

zahuishi

顶一顶

当时已经十点过了，因为喝了茶，得了钱，我精神还挺亢奋，很想听听他的那个梦，觉得世界上不可能有这么离奇的事情，黄粱一梦不过是世说新语里面的成语故事，怎么可能真实发生呢？我催促他快讲讲究竟是怎么回事，结果他欲言又止，好像很犹豫的样子，我心急道：“快说呀！是不是梦的内容很离奇，很曲折，故事性太强，你语言组织能力又太差，不知如何正确表达是吧！”
“这……那……”他还是吞吞吐吐的。
我急了：“难道说出来还有什么顾忌吗？你不是不心慌了吗？再离奇我都信，你想说啥都行。”
“你把借据打了吧！”
这个回答让我措手不及，思维也太跳跃了吧！“你不大富翁吗？还什么过了一千万就是符号，这点小钱也看得这么重？怎么和我一个德行？”我气愤的理直气壮的大声呵斥道。
他自知理亏，赶忙分辨：“我倒是无所谓，主要是怕我妈说。”
“找个别的理由行吗？别拿你妈当挡箭牌。”
“我爸…不，保姆…也不是，我怕年终审计……。”
我打断他说道：“这才年初，那今天就打个三十万的，明天查明卡上有五十万再补一个，不行，我得验钞。”
“行了，还验钞，和你开玩笑的，明天去银行存了钱再给我打借据吧，不要告诉其他同学我借了钱给你哈，漂亮女同学除外，比如我们班的四大美女，机会合适你把我现在身价往高了给她们不经意的流露一下，你说我读书时候也算潘安貌子建才，怎么就没漂亮女同学注意呢？丑的倒不少”
“原因很简单，因为我的存在，再加上你是潘安才子建貌。”
“昨天去政务中心见个朋友，路过中心后的背街小巷，好多小姑娘叫我帅哥……按摩一下嘛。”
“不要自欺欺人嘛，你还是有优势地嘛，比如你掏钱夹子的时候就比我潇洒，帅气，要肯定自己嘛！小伙子不错。”正打着官腔突然想起刚借了人家钱，赶紧补充道：“其实还是有漂亮女同学喜欢你的。”
“谁”这小子一下凑过来，差点亲到我了，
“我们小学中学都同班，成绩一直都很好的那个女生，解放军理工大学博士毕业，现在百度网上搜索军中博士贤伉俪、信息科学寄情怀都能搜到的张丽。”
“她喜欢我，我怎么没发觉呢？她喜欢我什么呀？”也许意识到刚才有点失态，这时他装作很悠闲的边呷茶边问，很自信的样子。
“喜欢捉弄你。”他一口茶差点全喷我脸上。
“在梦中她是最看不起我的一个，梦醒后我发誓一定要混得比她好，比她老公好，我做到了，我可以在北京三环内任意一处买房，并且可以买不止一套，她能吗？”（因为丽丽在北京总后某研究所，所以他提到在北京购房）他一下激动起来，让我有些吃惊。
“中南海行吗？”我实在没忍住问道。
他没理我，神情逐渐平和下来：“在梦中，我因为成绩差，不求上进，被她们看不起，这是应该的，我自己都看不起自己，应该谢谢她们的白眼和挖苦啊。”又继续说道：“都说成功的男人背后有一个伟大的女人，其实成功的男人背后多半有一群给他白眼的女人。”
“辟精，想不到头脑简单的你和我相处后还能说出这么有哲理的话。”既然人家借了那么多钱给我，我也奉承他两句。
看来每个人的心底都有他隐藏得最深最脆弱的最不愿被人提及的一部分，如果不经意间被触及就算他再豁达、再有涵养、素质再高也会情绪失控，也会举止失措，因为只要是真性情的人就不能避免这一点。
应该说和郑谢交往这么多年，我们几乎是从幼年一直到青年的朋友，对他还是非常了解的，总的来说勤奋，努力，上进，而且幽默，诙谐，再加上现在事业这么成功，应该是个非常优秀的男人，外形稍微差点，当然这是和我比较，别人眼里也是斯文儒雅，白皙俊朗好人才，身材不高也不矮，现在发福了，更有成熟男人的味道，特别是一个多月不洗澡后。不过他老提及那个梦，好像梦中的他和现实的他相差甚远，不知那是个什么样的梦。
此时窗外暮色已深沉，重庆的冬季阴冷，仿佛还飘着霏霏细雨，屋里融融暖意，没看到空调，也没看到火炉，烧炕也不像，难道是那三十万？看着天色渐晚，只能强压好奇的心情，起身告辞。
“这么晚了就别走了嘛，你又带着这么些钱，这里可不好打的，都有车一族，最起码奥拓系列。”
我说：“这简单，你开车送我到能打的的地方。”
听我这么说，他露出痛苦的表情：“我都洗脚了。”他紧接着又说：“这样吧，你开我车回去，让你牛逼一下，这么晚了不要开去酒吧显摆哈。”
听他这么一说，我傻眼了，前几年买了一台二手桑塔拉，手还没练熟就上公路，结果出了车祸彻底把胆子吓破，产生了恐驾车症。
看我一语不发，郑谢幸灾乐祸的笑起来：“几十岁了还不会开车，混得还不如梦中的我呢。”
“最会开车都是车夫。”
“得了，你还是别回去了，给家里说一声，就在我这里歇，和我一个床睡。”
“和你睡我还不如和保姆睡。”
“做啥美梦呢，我还想呢，你不和我睡和大白睡。”
“大伯（四川话大白大伯发音一样）？”我诧异道。
“就是厕所门口那只大白狗，搂着它好暖和，这两天正发情呢。”
郑谢乐不可支，好像大白狗发情了和他有关似的，看我很鄙夷的眼神才收敛说道：“和你开玩笑的，有客房，这么高档欧式别墅会没有客房吗？光装修都是超过一百万……对，越南盾。”
我给家里打电话时，可能肚子有点饿了，郑谢按了一下桌子上一个什么东西说道：“两份宵夜。”
我打完电话，走过去拿过来一看，是个呼叫器，真牛逼，家里还安个呼叫器，纯粹狗吃青草装洋，你吼一嗓子不全栋楼都听到了。
我俩靠在躺椅上等着宵夜送来，心里在想这有钱人家的宵夜究竟啥样呢，肯定怎么也得五六样，都是些精致糕点和卤凉菜吧，这就对我胃口了。没过一会儿，保姆上来了，让我大失所望，一人一碗白粥，咸菜都没有，一尝这粥还不怎么新鲜似的，带股子腥气，稍带甜味，也太小气了，不过我也是有素质的人，并不会把不满写在脸上，嘴里还奉承道：“这么真稀的宵夜也只有在你府上才能吃到，真是实力非凡啊，堪称富比陶朱。”
这小子竟然厚颜无耻的说道：“过奖过奖，你是稀客嘛！”
我正想把剩下的稀饭倒给大白，郑谢一句话让我赶紧把整碗稀饭倒进肚里。
“这一碗稀饭你要在五星级宾馆吃的话至少一千以上。”
看我吃完，他又补充道：“日元。”
吃完宵夜我跟没吃一样，并且好像更饿了，对付这种感觉我有经验，就是赶紧上床睡觉，客房在三楼，郑谢的卧室就在书房旁边，但他非要和我一起住客房，我油然而生一种不安的情绪，莫非他对我有所企图，高大威猛的我的确魅力无穷，不仅异性喜欢，同性也难以抗拒，那天在路上甚至一条土狗都追我半条街，因为不小心踩烂地上别人扔给它的小笼包。这种念头一直挥之不去，搞得我非常不自在，独身在外，自我保护意识还是要有的，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试探他一下，我装作很暧昧的样子对他说道：“听说大城市流行同性恋，你怎么看。”
听我这么一说，他马上紧张起来：“什么意思，你对搞基还感兴趣啊？变态，我看我还是睡二楼吧！”
我释然了，赶紧对他解释说：“我没那么新潮，性取向非常正常，喜欢保姆不喜欢狗和你”
“你好讨厌耶，吓人家一跳跳”他嗲声嗲气的来这么一句，我鸡皮子疙瘩和不安情绪又冒出来了啊。
来到三楼，客房装修布置得气派雅致，格调高雅，简约大方，给人一种祥和温馨，宾至如归的感觉，上面这些词都是郑谢自己说的，在我看来就是一大标间，卫生间里面全套天来大酒店洗漱用品更证明了我的判断。
“你把酒店的洗漱用品全拿回来做啥？怎么说你现在也算一有钱人了，咋还一如既往的保留着爱贪小便宜的优良传统，我都只拿洗头洗澡的？”我问道。
“这是我的雅好，勤俭节约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有钱怎么了，有钱就该铺张浪费吗？有钱就该挣一个花两个吗？有钱就应该只拿洗头的不拿全套吗？有时要想着无时，该节约时要节约，不要忘记世界上还有三分之二的人在受苦受难。”
“说一千道一万归根到底你就是拥有一颗恒久不变的爱贪小便宜的心。”
“错，大便宜我更爱。”他还得意洋洋的回答道，你瞧瞧这心理素质。后来我知道，他在天来酒店买了不少房间，由酒店统一管理，收入分成，酒店还免费送他不少房间票，因此他经常去住。
洗漱完毕，我们都上了床（各上各的哈），我对他那个梦更加好奇了。催促他快给我讲讲，他看我挺着急，反而不紧不慢的要斟酌酝酿组织一番了。我一看这小子又要装腔作势，就立马蒙头睡觉，他才慌了赶紧对我说道：“我想把梦尽可能的真实复原出来，因为过去太久了，我得慢慢回忆一些细节，好吧，我这就给你讲讲那个梦。”

那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梦啊！梦中究竟发生了些啥？以至于让他如此的刻骨铭心，甚至影响改变了他的一生：
真所谓：　　莫惊宠辱空忧喜，莫计恩雠浪苦辛。
黄帝孔丘何处问，安知不是梦中身。
我做了好长一个真实的梦
时间回到八十年代中期，那是一个炎热夏季，川南某市的一所既不属于城市也不属于农村（现在的说法叫城乡结合部）的小学五年级教室里正在上下午第一节课，课堂有些沉闷，老师同学都有些精力不济，窗外知了叫得人心烦，第三排靠窗是两名男生，靠里坐的那位已经趴在桌上梦游太虚了，侧脸趴在桌上，嘴角流出长长的梦涎，眉头时而紧皱，时而舒展，他在梦中经历了些啥：
趴在桌上睡着了的就是我，姓郑单名谢，我这名字可有来头，寸身言谢，谢国谢民谢天下，多么豪迈，多有气势，啥，我妈姓谢，那是巧合。
梦中我依然在读五年级；依然在学习上是那么的心不在焉；依然是功夫在书外；依然临考试时让父母熬更守夜的为我复习；依然成绩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总之小学的我活得是那么潇洒惬意，国外极力主张的孩子必须有个欢乐的童年在我这里得到了充分体现，其结果是我以两分之差没有达到重点初中录取线，后来因为父亲正好认识重点初中校长，向他求了个情（那时候社会风气很淳朴，大家都很清廉，正派，所以我父亲只花了两瓶酒一条烟的代价），我才和班上两个没有十分欢乐童年的同学一起到了重点初中。两名同学一男一女，男的叫杰娃，是我青梅竹马的好哥们儿，女的叫丽丽，一个从小就志存高远也就是爱攀高枝儿的女孩子。
记得第一次来到中学，感觉好新奇，一草一木甚至天空颜色都感觉不一样：老师上衣兜笔插得更多了，显得更有学问；同学衣着新奇，显得更加洋气；教室宽敞明亮，显得更漂亮；自己自惭形秽了，显得更加老成，也许自卑是天生的，它潜伏于每个人内心深处，当你心智和年龄没有达到青春期时它表现轻微可以忽略不计，但一旦当你意识到自己有自卑感时，恭喜你，你不再是一名单纯的儿童了。肉隐肉现、时轻时重的自卑感始终贯穿于自己整个梦中，原因五花八门：学习成绩、智力、相貌、身高、家庭经济状况、成年后自己的工作状况、收入、甚至谈吐、交际能力等等，只要是自己不如别人的地方都能产生自卑感。德国哲学家黑格尔说过：“自卑往往伴随着懈怠。”
就这样恶性循环着，我整个梦中人生简直一塌糊涂。
整个中学时代，和小学相同的是除了学习其他都爱好，除了课本什么书都读，除了学校哪里都想去，不同的是，对于自己外表要求更严格了，对于女同学开始悄悄关注了，对于那些懵懵懂懂的情事越来越上心和伤心了，对于自己家里的经济状况越来越不敢和同学相比了，父亲是个中学教师，那个年代老师是最不吃香的职业，几年前还被尊称为“臭老九”，不仅收入低，还没啥“福利”，我邻居二蛮他爹是工厂里的钳工，家里就有纯生铁铸的小凳子；大功率的电风扇，那风能把人扇飞；二蛮的玩具也高档：有经过车床璇出来的陀螺，顶端还镶嵌着一颗滚珠；机器加工出来的弹抢，就是比纯手工打造的漂亮实用；连滚的铁环缺口处都经过了点焊打磨，滚起来更加流畅。我家里倒是不缺粉笔。我妈是盐厂工人，二蛮他妈是国营市场卖肉的，他家厨房就经常回锅肉飘香，那时候房子都是串夹壁，厨房相连相通，那味道散发出来，让中午放学回家的我多次误认为家里打牙祭，结果是就着回锅肉香味吃白水萝卜，味道好极了！我家倒是不缺盐。
总之整个中学阶段基色调是我不喜欢的灰色，幸好其间有那么一两道我欣赏的暖色调黄色出现，不然我人生中这么重要的一段时期真的就乏善可陈了。初二时有个英语老师，班主任，姓郝，瘦高个，戴副变色眼镜，特别斯文，瞧着像个儒雅的色狼（不是不尊重老师，其实他愿意让我们把他当朋友），对学生一视同仁，观念很新潮，认为老师不应该总是苦大仇深满脸严肃的样子，而应该和学生打成一遍，打不过就跑，在学生面前也不摆架子，使得我们也和他没大没小的，他有个招牌动作，就是不管有事没事，只要手闲着就撅胡子，我们都挺好奇，难道不疼吗？有次我实在看不下去了，对他说道：“郝老师，刮胡刀很贵吗？我看地摊上有那种夹猪毛的夹子，不贵，你买一个吧。”
他哈哈大笑：“这是享受啊，等你长了胡子就知道了。”
你还别说，到后来我也养成了用手撅胡子的良好卫生习惯。他另一个习惯就是在英语课上唱我们从未听过的英文歌曲，尽是些英美国家老少边穷地区民谣，估计本国人都没听过，后来我理解了：他无论怎么唱我们都不会知道他跑没跑调。因为父亲学俄文，英文没法给我补习，所以我英文成绩很稳定：从一而终的差，初二开始就在及格线之间徘徊，我记得初二的一个下午，郝老师把我叫到教室外面，一边撅胡子一边皱着眉头问我：“我发现你上课时好像总是心不在焉，能告诉我想些什么吗？”
一节课四十五分钟，我要考虑多少事啊，哪还记得呀，再说有些事能说出口吗？
“我在想你真有风度，是我见过的最潇洒的老师。”
他一听，很吃惊的打量着我，眉头更加紧锁了：“想不到你小小年纪观察力就这么敏锐，看来真是一代更比一代强啊。言归正传，你告诉我，英语真的有那么难吗？”
“我总觉得记不住单词。”
“我教你个办法，叫联想记忆法……”
郝老师在那个下午和我聊了很久，现在我还记得他一边努力的让自己下巴更加光洁年轻，一边循循善诱的给我讲解记忆方法的样子。很可惜他只教了我们一期多时间就调去做其他了，原因是学校领导认为他不是一个合格的班主任，走之前的一个下午，他把我们都带到了校外不远的龙峰山，在半山的亭子里，他忧伤的弹着吉他，我们围坐在一旁，还不知道他即将离去，只是感觉吉他的曲子特别伤感，听了一会儿都没心没肺的各自玩耍去了。现在想起来当时真的是不懂事，做样子也要坚持多听几曲嘛。
梦醒后的现实生活中，在初二的时候真的班上来了个郝老师当班主任，性格却和梦中完全相反，严肃庄重不苟言笑，学生们都避而远之，因为在现实中我成绩挺好，特别是英语，采用了梦中郝老师教授的联想记忆法，初三时已经把整个中学阶段的英语单词全背下来了，所以这个郝老师对我也不错，但我还是怀念梦中的郝老师。这个郝老师不爱撅胡子，但下巴也是光光生生的，估计是背着人撅，也是教了我们一期多时间就不教我们了，不过不是因为不适合做班主任而是因为提拔为教导主任高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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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中的我继续浑浑噩噩的挥霍着该“好读书”的时光，而一点也不“好读书”。父母苦口婆心的劝告完全听不进去，只喜欢胡思乱想、看闲书、和三朋四友出去玩。幸好家教甚严，自己也胆小，加上兜里也没啥钱，所以才没有学那些坏孩子操社会。一起玩的同学朋友里面成绩最好的就是杰娃儿，他学习好，也不怎么用功，父母从不管他，他家住在一个厂里面，真正的是生产厂区，旁边就是机修车间，他们家是库房改的，又大又高，就住他们一家人，门口是个大空地，停着待修的各种设备，甚至有段时间停了两台履带式拖拉机，我们就钻进驾驶室，推拉着操纵杆，想象自己驾驶的是一辆坦克，空地中央还有一台高大的龙门吊，夏日的夜晚我们常带着望远镜爬到顶端眺望远处，远处却没有洗澡的姑娘。他爱听我讲故事，我喜欢把看过的小说再添油加醋的讲给他听，他听得滋滋有味，特别喜欢那些表现人性原始欲求的情节。
梦中来到八十年代中末期，改革开放正方兴未艾，进行得如火如荼，社会上做生意多了起来，绝大部分还是郊区农民或者城市里面没有正式工作的，他们中一些人开始富起来了，也开始浮起来了。班上有些同学父母就是做生意的，受其影响，也开始看不起我们这些成绩一般，家里父母拿低工资的。我印象特别深的是我那个小学同学，丽丽。客观的说，她还真算得上秀外慧中，美貌与智慧并存，人长得漂亮，脸上三个酒窝，脸颊上一边一个，颧骨上还有一个，成绩也非常好。小学时我们经常还一起说笑、打闹。读初中后再也不搭理我了，看我尽白眼胆，你说因为害羞？她才没那么脸皮薄呢。和有钱的同学那叫一个开放。当然也不是绝对不搭理我，有次还专门交给我一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让我把我爸的集邮本偷出来给她看看。我忙不迭遵旨照办，四五天后才还给我，并且集邮本后面沾满了墨汁，好多邮票都不见了，但她一口咬定一张都没少，后来知道是因为她暗恋的有钱男同学心血来潮要集邮。集邮本的墨汁我本想用湿抹布慢慢抹去，结果却把最后一页磨破了，墨汁范围更大了。不见了的邮票我只好放了好些火花进去代替。看到集邮本突然变形，我爸居然没打我，嘿嘿，只是把一坨汤圆粉（一斤多）掷到我胸口上，疼了好多天。那段时间我就像个西施，捧着胸口皱着眉头，模样绝对楚楚可怜、人见人爱。后来她考上了军校，再后来做了博士，留在北京了。你说是不是好人有好报？
梦中初中毕业，因为超常发挥（也有人估计改错了卷）我居然考上了本校高中，高中三年基本是初中三年翻版，自己也想好好学习，但总是没有压力，所以也没了动力，得过且过，要考试了临时抱佛脚，勉强混个及格，依然和杰娃儿、丽丽同班，他们依然成绩优异，我依然成绩稳定，不一样的是暗暗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儿，她是班上四大美女之一，成绩也不错，长得娇小玲珑，红头花色，皮光水滑，你看看用的这些糙词，完全是亵渎啊！但又想不出其他好词来，反正好看。对人特别好，永远的和颜悦色，柔情似水，温柔可人，唯一缺点就是喜欢她的人太多。上到十九二十岁高龄下到十一二岁的低龄，初一和高三都有她的红薯粉丝。她姓夏，单名君，父母都在公共汽车公司工作，我还记得她教我：“以后你坐公共汽车就说自己是公司的子女，那样可以不买票。”
我开始还挺害羞，不好意思在公共汽车上这样说，后来一想，我妈是盐业公司的，说我是公司的并没有撒谎，为啥不能说，结果越说越溜，真的把自己当公司的了，甚至于还敢给别人作证谁是谁不是公司里的了。我们回家都要走同样一段路，我总暗暗跟在她身后，到现在我也不知道她知不知道这件事。高中三年我们就一起走过一次，至今难以忘怀，当时她红扑扑的脸蛋洋溢着笑意，欢快的步伐让我都有点跟不上（她不是想甩掉我吧），稍嫌啰嗦的说着她认为有趣的话题，时不时的发出一阵阵金铃（我觉得比银铃还动听）般的笑声，而我当时太紧张了，都反应不过来她说话的内容，只是傻乎乎的笑着跟着她一路走到各自回家分手的地方。（现实中这一幕没有发生，真实生活中她高一就谈了朋友，属于早恋中的晚恋，每天上学放学都和男朋友一起。）后来她考上了西南财经学院，毕业后进了一家证券公司（真实情况却是由于谈恋爱耽误了学习，毕业后没有考上大学，在一家银行做柜员。那个男朋友和她结婚后又很快离婚了，可见早恋害死人啊！02年我从重庆回来，联系到她，她已经离异一年多，自己带着一个儿子生活，我背着老师也是我的老板，将公司四千多万的工程款全交给她做理财项目，劝了她好久才同意收益一人一半，致使工程延误一个多月，要不是老师面子大，理财项目上得到的收益还不够交违约金的，虽然被老师骂得狗血淋头，但一想到小君笑逐颜开的模样，我觉得老师的骂声也如银铃般的动听啊。）
梦中的高中三年有幸还结识了一位真正的朋友，他是我高中同学，当时第一印象是貌不出众，身体稍嫌单薄，未开口先带笑（很多奸佞小人的特征），对人和气低调，穿着朴素。也没太在意他，只是觉得老师及学校领导对他好像很关注，他也住在我们附近，上学放学经常一起，有一次和他一起回家，路过菜市场，他让我等一会，进去不大工夫出来手里拎着两大萝卜，书包里也鼓鼓囊囊的，样子挺滑稽，我问他：“你妈不买菜啊!”
他挺得意的回答道：“她没我买的菜好，价钱低。”平时和我们一起玩的时候也没觉得他有啥特殊，看他穿着估计家庭情况和我也差不多，成绩倒是不错，比杰娃儿差些，和我有一拼，不过每次都是我被拼下去。直到高三一次偶然机会，我们才知道他父亲是我们市里分管政法的副市长，难得他坚持低调了三年，（那种既想刻意隐瞒又想不经意炫耀的心情我是在有了两个小钱后深有体会的，一句话：憋死人了！这样的感受直到真的有了一定资产后才慢慢消失。）果然其人以后大有造化，毕业后考上中国刑警学院，然后分配至某省公安厅，到零七年已经是厅里最年轻的处长了，零七年的时候因为表弟工作的事情，我去省里找到他，见面后二话没说，几个电话就把事情搞定了，然后请我们吃饭喝茶，最后还要去按摩，我是非常动心的，但怕表弟不理解正规按摩产生误会，就婉拒了，要送的礼也没送出去，反而带回来一盒好茶，回旅馆后第一件事我就是把茶盒子打开（因为听说有些人给当官的送现金都装在茶盒或者烟盒里），里面是两个陶瓷茶罐子，因为紧张，开第一个的时候还把罐子掉地上摔碎了，赶紧开第二个，结果很失望，茶也不能送人了。（真实情况是毕业后该同学考上了公安大学，也是分配到了某省公安厅，但一直到零八年还是副处长）
零二年自觉功成名就该衣锦还乡的我（其实现在想来可笑，当时挣那点钱就是现在的零头，但可能每个人骨子里都有一种成功后希望得到别人认可、羡慕，特别是那种出身比较平凡又暴富初期这种感觉尤为强烈吧！）驾驶着刚买的凌志轿车（零二年花了九十多万，本来不想买那么贵的，但老师极力主张汽车相当于一个商人的名片，开着名车与客户谈生意，人家会提升信任度，这让我想起了马路天使里面的那个男主角，除了身上那套好看的制服其实一文不名，我当时的情形差不多，但又一想，宝剑赠英雄，骑士配骏马，心里也就好受了），回到老家着实想显摆显摆，第一站下了高速路直奔丽丽家，心里想的是最好让他父母看到我开着名车的帅样，（其时她在外地读博士），我设计的是驾车路过她家，假装到她家通知开同学会，然后借桶加雨刮器里的水，把话题引到车的价格上并强调自己全款购买，然后驾车离去；一想到他父母看到我豪车锦衣的样子会是怎样的吃惊，心里不由得一阵激荡，终于扬眉吐气了！她家也是盐厂宿舍，就在马路边一溜筒子楼中间一栋楼房的底楼，马路对面是机修车间，等我快到了一看，我草，机修车间变成了一个小区，扩大把马路都包进去了，新小区围墙和筒子楼之间就是一条小道，只能步行着进去，没办法，只好把车停在道口，心里边想着怎么把他父母带出来看车，边顺着小道走了进去，完全变了，每座楼房都前突后凸的增添了不少附属建筑，十来年不见筒子楼也丰满了。好不容易找到丽丽家那座楼，这座楼已经很旧了，比原来厚了一倍，入口也改了，我正在楼下仔细研究入口和丽丽家的具体位置，同时也感叹时光荏苒，万物俱在变化，也为此处的人们居住环境感到堪忧，（你就是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装啥优越），我现在可完全同这里无缘了，就现在我这气质，穿着，打扮，别人一看就知道是大地方来的有素质的成功人士啊！
“我说你看半天想干啥呢？”旁边突然传来这么一句话，我继续忧国忧民没在意，
“说你呢，一进来就注意你了，东瞧西看贼头贼脑的。”
我扭头一看，几个带红袖套的老头老太正慈祥而警惕地注视着我，
“说谁贼头贼脑啊，我来找同学的。”
“上次那个贼也这么说。”
我有点慌了：“我真的找同学呢，各位公公婆婆，我是从小就在机修车间长大的。”
好歹我那个时候也在好几个工地负责了，手下工人技术人员上百，怎么也是个领导，谁知在这些人面前突然变成了以前那个不自信的小学生。
“不信啊，我同学就住这里，叫丽丽，他爸爸是大队工程师……”
也许这句话管用了，老头老太才渐渐散去，临走告诉我，他们早搬走了，我沮丧的回到车边，突然发现，锃亮的汽车尾部被个熊孩子画了个乌龟。

谢谢楼上的朋友

梦中磕磕绊绊终于读完高中，因为成绩不咋地，所以填高考志愿十分用心，各种档次的学校都来点，荤素搭配，粗细均匀，科学合理，结果不出意料都没考上，心里倒挺平衡，因为有些没考上只差一两分，我差了几十分，所以不遗憾。毕业后到了个大企业：父亲所在中学校办厂工作了一段时间，生产预制板，活比较脏，比较累，不过年轻同事多，嘻嘻哈哈的就是一天，但收入太低了，比起那些同样没考上大学进了保险公司、银行、或者真正的大中企业的就太自惭形秽了。父母也意识到这样没啥前途，工作不到一年就送我到一所民办大学学中医，准备回来自己开业，两年后学校一纸通知告诉我们这届起不发毕业证，因为教育部门不予承认办学资格，说白了就是被骗了，早知如此还不如学围城里面的方鸿渐直接买个毕业证。回来硬着头皮诊所开张了，开始两年还不错，收入比上班的强多了，并谈了个盐业公司工作的女朋友，交往一段时间后虽然觉得脾气不太好但还是在九八年把婚结了，谁知到了九九年，我的命运转折点出现了，卫生部门开始执行执业医师制度，要行医必须考执业医师，考执业医师两种方案：老人老办法，新人新办法。九八年前有行医执照的并有医师职称的可以直接免考成为执业医师，其他的必须要有正规医学院校毕业证书，本科转正后考执业医师，专科及以下转正后考助理执业医师。我啥也没有，属于非法行医，所以很自觉的在没有被卫生局强制取缔之前自动关门歇业了。其后帮人卖过药，诊所里面坐过堂（借别人的执照），甚至到乡下偷偷开过一段时间诊所，折腾来折腾去就是没挣到钱，女儿又出生了，生活非常之不如意。而老婆不仅不安慰支持，反而总是拿单位那些女人老公来做比较，谁谁又挣大钱，谁谁又做了官，搞得我更加没有成就感。女儿那时候身体也不好，过段时间总要去趟医院，自己虽然做过医生，但对于自己的亲骨肉总不能自信的处方，我想很多做医生的都有这样的感受吧。总之日子过得挺拮据，为了经济原因两人总吵吵闹闹，终于老婆忍受不了这种生活，离开了我，不过她也挺有良心，把我最珍贵的东西留了下来，就是我那体弱多病的女儿。一个人带着女儿生活确实不方便，经人介绍，认识了现在的老婆，她老公死于肝硬化，自己也带着个女儿，第一次见面，觉得就是一个乡下女人，皮肤黄黄的，虽然抹了点粉，但仍掩饰不住下面粗糙的肌肤。第一感觉并不太好，但接触后慢慢的感觉这是个极好的女人，本分、勤劳、宽容、善良、通情达理、看起来不太聪明但其实绝不笨。她在我家附近一个商场租了个门面裁剪衣服，是个裁缝。很快我们就住到了一起，因为自觉做过医生，不屑于其他粗笨工作，而需要技术的工作又做不下来，所以家里经济基本上都是她一人承担，她却毫无怨言，总是笑眯眯的天天在店里忙碌着，熬更守夜裁剪着客人们订做的衣物。而我因为几次到诊所药店求职碰壁，自考中医又总是不过关，心灰意冷，索性天天到楼下茶坊打牌喝茶，吹牛聊天，赢了钱就胡吃海喝，输了钱回家还要找茬骂她，和她过不去，唉，现在想来自己真不是个东西啊！两个女儿都到了读书的年龄，家庭经济更紧张了，实在没法，正一筹莫展之时，杰娃儿一个电话解决了这个问题。毕业后他一直和我有联系，他兄妹俩读书都厉害，妹妹医大毕业后在重庆一个三甲医院上班，无意中看到一个大公司招驾驶员，特别注明懂医疗护理优先，就让杰娃儿赶紧联系我。到了重庆才知道，这个大公司专做高速路护坡，因为全国都有工地，且工地一般地处偏避，工人有个外伤或者头疼脑热的到医院非常不方便，所以很需要懂医的人员常驻（也许有人奇怪怎么不招个医生有驾照的，我想是司机更便宜吧）。输液打针清创缝合都是诊所的基本活，所以面试我很快就通过了，唯一就是拿到驾驶证后很久没摸车了，有点犯怵，不过当天状态好，试了试车就通知录取了。我到的第一个工地就在重庆附近的巫山，地处巫山崇山峻岭之中，离长江边不远，是个大工地，几乎所有高速路段都需要做护坡处理，所以人不少。第一天就吃到了长江的生态鱼，太好吃了，狼吞虎咽的，结果鱼刺就把喉咙卡了，喝醋吞馒头都不见效，最近的医院离这里几十公里，最近的医生就是我，没法，只好用手抠，等终于把刺弄出来了，肚里的鱼也差不多都吐完了。长江鱼啊，我对你的印象太深刻了！
到工地没几天，就遇到大老板来视察，工地好不隆重，几个头头儿和手下忙得屁颠屁颠的，到处指手画脚的添乱，我也有幸第一次见到了以后在真实生活中提携帮助我的贵人。大老板到的时候是中午了，几辆越野车鱼贯而入的来到工地，大老板坐的是辆进口凌志高配越野，巫山一向是阴霾的天气，说来也怪，那天难得的出了个灿烂的晴空，大家心情也为之一畅，几个指挥部的负责人更是马上抓住这一难得机遇大拍而特拍大老板马屁：你看，老天爷也知道大人物来了，上午还是乌云满天呢。大老板听后哈哈大笑，旁边一个挺俊俏的小媳妇冷笑着鼻子哼了一声，（这个大老板就是我以后真实生活中的大学老师，参加工作后的领导、老板，我一直以老师相称），当时只觉得他长得挺有个性，不高的身材，皮肤白白净净的，脸颊处一颗大痔，看着有点不协调，我当时就想，这么有钱怎么不去做个美容把痔取了，还有就是发型，完全没有发型，自然式，你看那些大老板大领导哪个不是头式雕得硬邦邦的，基本都是往后倒梳着（男人混得好，头发向后倒嘛），至少也要三七开，他倒好，完全是我高中时那发型。后来听工人们说这个大老板原来是个建筑学院的副院长，自己边教书边做生意，教商相长，书也教的好钱也挣得多，互相补益，仕途也似乎一帆风顺，但后来并院建校却没有达成心愿，（说起来也是他太贪心，仗着部里和中央都有同学，想一步到位做校长），遂心灰意冷，在学校挂了个闲职，专心做起生意来。工地护坡专利就是他自己发明的，比起其他护坡技术确实多快省，但好多少就不知道了，但他有关系，工程不断，不好做的不愿意做的还转包给别人，难怪赚大钱。当时我没觉得和这个大人物有啥关系，只是关心中午打牙祭吃啥？迎接完大老板，我赶紧跑到厨房，嗯，好香啊！一到门口就闻到扑鼻的菜香，隔着厨房门帘，我高兴的问道：“中午吃啥好的呀？”
“水煮长江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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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老板的公司里做了一年多，收入还不错（当时两个孩子花销挺大，老婆自己的父亲需要供养，并且她是个好心人，死去丈夫的父母也时不时的接济一下，所以我们的日子还是需要精打细算，幸好她是个会持家的人，在这种情况下居然还存下来一些钱，使得我再次失业后不至于衣食无着），但这种情形没有持续多久，大老板在一次偶然的事故中永远的离开了我们，随之他的几个大小真假老婆为遗产争得鸡飞狗跳，亲戚些也趁机把公司财产瓜分一空，公司成了一个空壳，勉强维持了一年，公司解散我们也失业了。回到老家老婆孩子都挺高兴，让我心里大感欣慰，老婆仍旧默默的早出晚归做着裁缝，没有任何一句怨言，对我们的孩子一视同仁，我自己的女儿还是很瘦，她的女儿要好些，但头发也是黄黄的，而老婆自己也因为长期佝偻着在缝纫机面前劳作，背有点打不直了，显得比同龄人老了很多。
失业后做了一段时间医药代表，本来认为自己也算学过医，做这行应该问题不大，结果发现根本不是那回事儿，完全不是那些伶俐小姑娘的对手，甚至比不过风韵犹存的半老徐娘，惨败而归。后又就近找了个医药公司做司机，也算沾了点专业对口的边吧，呵呵，谁知没干上一年，公司效益不好盲目裁员，把我这么优秀的员工也裁掉了。难道真的天将降大任于我了吗？为啥如此的让我苦其心志、劳其体肤啊！此事导致信心大减，意志消沉了好久。
让我觉得无论怎样都应该振作起来是零八年初二的一个同学会后，那天我接到杰娃儿的电话，说外地同学回来了准备中午搞个同学会，我问怎么初二搞？我还要走亲戚呢。他说很多同学过了年都要准备走，选日不如撞日，就定在今天。对于这种聚会我是不怎么热心的，因为我知道这是那些混得好的同学热衷的活动，但既然杰娃儿要去我想很久没见他了，就算和他聚聚吧！到了聚会地点，果不出我所料，到的多半是那些成绩好或者现在混得好的同学，特别活跃的是丽丽，到处咋咋呼呼的，三句话里面就有一句介绍她在北京的汽车还有洋房，其他两句是他老公，我就想，你都博士了怎么还这么庸俗；甚至把她那个江苏老公和孩子也带来了，她老公和她倒挺般配，趾高气扬的，一口蹩脚普通话，不过孩子长得挺乖，白白嫩嫩的，看到他就想起我那两个黄黄瘦瘦的孩子，心里有点发酸。吃饭的时候丽丽非要大家介绍一下自己的境况，那几个早盼着这句话呢，遂争先恐后又故作谦虚的礼让着介绍起来，有科长副科长，有副处长（介绍时统统省略副字），有企业分公司经理副经理，副总（同样处理）。连杰娃儿都说了自己是设计处主任，没说自己是副的且还是代理。丽丽不仅介绍了自己是研究所最年轻的研究员，还介绍了老公是研究所副主任，副师级，差点没把儿子在幼儿园是班长也介绍了。轮到我时大家都好像才发现我一样，要不是丽丽坚持让我也说说自己情况估计我就被人忽略了，其实忽略了更好，我站起来，就说了一句话：“我现在在十字口（我们当地最繁华的的路段）做二流子。”大家一愣，随后都纷纷笑道：你还是那么幽默。随后大家互相敬酒，和认为以后用得着的同学相互留着电话，而我除了杰娃儿没人搭理我，我也再没心思留在这里，匆匆吃完饭，和杰娃儿告辞后回家，快到楼下，远远看到有点驼背的老婆笑眯眯的带着两个孩子等着我，我快步走过去责备道：“这么冷，怎么不在家里呆着呀！”
“我带孩子去看新衣服。”
“你自己都是裁缝，还买啥衣服？你很多钱吗？”因为在同学会上的心情不好，我竟然直接对她吼起来。
她吃惊的看着我，没有说话，两个孩子也被我样子吓住了，畏畏缩缩的往老婆身后躲。
我也觉得自己做得过分，扔下她们先回家。上楼时不经意回头一看，路边欢快的人群中傻傻站立的娘三显得是那么的不和谐和凄凉。这一幕深深的刺疼了我，赶忙扭头回到家，躺在床上心里感慨万千，这么些年都给自己妻儿带来了什么呀？自己的女儿那么瘦，去体检没一次体重达标，胳膊细得让人都不忍心使劲握，怕断了，肚子上面一个包稍微活动大一点就疼，医生说了需要手术治疗，现在老婆也一直在催，但因为手术费太高一直犹豫着；老婆的女儿也好不到哪去，稍微胖点但和班里其他孩子比起来也是算瘦的，头发一直营养不良，黄黄的像枯草，老婆自己每天早出晚归的忙碌着，任劳任怨，毫无怨言，还乐观的一直鼓励安慰我，说我看起来就像做大事的，迟早会让大家过上好日子，而我呢，失业后这么长时间整天无所事事，除了打牌就是用那个二手电脑上网，最让人不能忍受的竟然还冒充公务员和网上那些女人搞网恋，时不时的还出去约会，随便吃个饭都要一百多，想想老婆和两个女儿在路边呆呆站立的情景，我忍不住狠狠的甩了自己几个耳光，
“再也不能这样了！失败的人生不能继续，我一定要振作起来，不能再让自己最亲最爱的人受伤难过了！”我在心里默默的起誓道，同时也在想：“这是一个梦该有多好，若人生可以重来，我一定会珍惜时光，把握机会，做出一番成绩，让跟着自己受累的家人过上好日子……”

@Lovelaoshan 2022-04-21 04:00:20
没有完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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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前的劣作，难为你还回复，谢谢，我准备重写，到时请老师多提意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