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国豪是河口县粮食局下属粮食公司的一个普通工人，平时蔫头搭脑的，不显山不露水，没有几个人重视他，尊敬他。鲁国豪出生在一个普通的工人家庭，没有什么后台和过人的社会背景，高中毕业后就进了粮食公司上班，平常除了喜欢看书写文章外也没有什么别的爱好和特长。鲁国豪经别人介绍谈了一个女朋友，可是人家却嫌他工作单位一般，学历太低，没多久就把他给蹬了。为此鲁国豪伤心失落了好一阵子。在前女友的刺激下报读了一个函授大专，好歹拿了一个大专文凭。鲁国豪想，说不准什么时候这个大专文凭就会成为自己的一块敲门砖，为自己谋求一个美好的前程呢。
大专文凭并没有给鲁国豪带来什么好运，倒是他撰写的一篇文章却引起了新任河口县委书记方家春的注意。原来鲁国豪长期坚持业余写作，在《河口日报》，《平州日报》等地方报纸上发表了一些豆腐块文章。
前些日子鲁国豪写了一篇有关河口县招商引资工作方面的文章发表在平州日报上，文章名称是《对河口县招商引资工作的思考和建议》。文章先是写了一些大话和套话，对河口县的招商引资工作进行了一番肉麻的吹捧，然后笔锋一转，指出河口县招商工作中存在的一些问题，主要表现在某些招商工作人员好大喜功，华而不实，弄虚作假，吃喝玩乐，由此导致河口县在招商引资工作方面钱没少花，事却没办成多少，工作效率十分低下。
鲁国豪经常往报社投稿，习惯了这种连吹带捧，褒中有贬，明扬实抑的文章写作方式。如果你的文章完全是批评和否定的调子就根本不可能在报纸上刊登出来。报社编辑们也有自己的难处，上级领导三令五申要坚持正确的舆论导向，要突出主旋律，要反映主流问题。鲁国豪以前经常写一些发牢骚，讲怪话，揭露社会阴暗面的文章。比如哪个单位存在不公平的现象，哪些人靠托关系走后门当上了领导，某些单位领导吃喝玩乐不干正经事啊等等这一类的文章，却一律遭到了退稿。后来鲁国豪也摸出了一个窍门，你要么干脆写一些歌功颂德的文章，这样的文章只要文字通顺，语句流畅，没有明显的硬伤一般都能获得通过发表。如果你坚持要写一些批判性的文章也要采取迂回策略，所谓跪着造反，文章不能通篇都是批评或揭弊的内容，要适当加入一些歌功颂德的内容。这样揉和平衡一下，整篇文章看起来就不会那么刺眼，这样通过和发表的可能性就大大增加了。《对河口县招商引资工作的思考和建议》一文就是本着这一创作原作写作出来的，顺利发表在平州市《平州日报》上。
新上任不久的河口县委书记方家春有一个习惯，就是每天都要读报和看电视新闻。方家春以前在省里工作，自然是看省报《江南日报》。现在下到县里工作，自然是要看县里的《河口日报》和平州市的《平州日报》了。但是中央电视台的《新闻联播》节目则是方家春每日雷打不动必看的节目。通过看地方党报可以了解地方工作的新动向，相关领导的工作思路和活动情况，通过看《新闻联播》节目则可以了解时事政治，对政治形势和中央政策有一个全面透彻的领悟。
方家春以前在省委办公厅工作时是省委副书记陈国华的秘书，方家春的这一个习惯就是从陈国华那里学来的。陈国华曾在私下里开导方家春说，做为一个领导干部，要时刻保持敏锐的政治嗅觉和敏感度，要善于以小见大，见微知著，从一些细微的蛛丝马迹中洞察事物发展和变化的方向，从一些表面现象中领会和把握事物的实质内涵。这是一门高深的学问，也是作为一个优秀的领导干部所必须要具备的基本素质。否则我们在工作中就会成了聋子和瞎子，对周围发生的一些事情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这样发展下去是很危险的。
方家春至今仍清楚的记得当时陈副书记在讲这些话时用到了“危险”一词，这让方家春耸然动容。“危险”一词容易让人与宫廷政变以及残酷的政治斗争产生联想。事后方家春很是为自己的阴暗心理感到羞愧。自己的觉悟太低了，思想太落后了，竟然把省委副书记的讲话同政治斗争，宫廷阴谋之类的事情联系到一起了，这样下去是很“危险”的。好在陈副书记虽然有敏锐的政治嗅觉，却并没有洞察他人心迹的特异功能，并没有看出方家春竟然会有如此“危险”的想法，否则的话方家春的仕途也就会从此打上一个休止符了。
方家春看到《平州日报》刊登的鲁国豪的署名文章后，他并不知道鲁国豪就是自己辖下的子民。为了弄清事情的来龙去脉，方家春思忖片刻，还是决定给平州日报社的总编许文山打个电话，了解一下情况。
方家春是从省委办公厅空降到平州市河口县任县委书记的，当时这件事情在平州官场引起了轰动。谁都知道方家春的后台就是省委副书记陈国华，方家春才三十多岁就当了县委书记，主政一方，将来可谓是前途无量，就连平州市委书记董怀远也对方家春另眼相看，青睐有加。
平州官场的人都知道，董怀远平时是一个很严肃的人，不苟言笑，不怒而威，加上肤色微黑，总容易让人把他与黑脸包公联系在一起，有人甚至在背地里给董怀远取了个外号叫“包书记”。别说是一般干部对董怀远有一种敬畏感，就是董怀远的副手，平州市委副书记在董怀远面前也是毕恭毕敬的，不敢造次。可是董怀远却对方家春很亲热，在方家春来平州报到的那一天，董怀远还亲自主持了一个小型招待宴会，为方家春接风洗尘。宴会上，董怀远一直是满脸微笑，让人如沐春风。许文山虽然不够资格参加那个招待宴会，但也知道方家春可是董怀远面前的红人。
许文山接到方家春打来的电话，不敢怠慢，笑嘻嘻的说道：“你好方书记，方书记亲自打电话来有什么指示？我们一定贯彻执行。”
方家春笑着说：“许总编太客气了，我怎么敢指示您啊。你们平州日报是市委喉舌，是进行政策引导和宣示的，我们还要不断学习和提高啊。还望许总编以后多多支持我们河口的工作，有空多到河口来考察指导一下。”方家春和许文山说笑寒喧了一阵，然后把话转入正题，直奔主题问到了文章的事情。“许总编，今天我看到了平州日报登载的一篇文章，好像是谈到了我们河口县招商引资方面的一些问题，我觉得很有启发性。我们做基层工作的，就是要多看一些这样有针对性的文章，多听一些不同的意见，才能把工作做得更好啊。”
许文山听了方家春的话，心里“咯噔”一下，马上明白了方家春今天主动给自己打电话的主要目的，什么“学习”啊“提高”啊，这都是表面上的套话，实际上人家是兴师问罪来了，因为《平州日报》确实是刊载了一篇反映河口县招商问题的文章。
说实话在审发这篇文章之前许文山是有些犹豫不决的，他怕因为这篇揭短的文章会得罪了平州官场新贵方家春，连平州“大老板”董怀远都要对方家春礼让三分，更别说他这个官不像官，民不像民的报社总编了。但许文山最后还是决定刊发这篇文章。《平州日报》虽说是平州市委喉舌，但也要适度反映民意，体现一些不同的观点和意见，力争做到客观公正，这样才真实可信，这样的报纸才是有价值有份量的，否则就成了喇叭筒和应声虫了。况且鲁国豪那篇文章也写得十分含蓄委婉，说得也都是方家春到任之前的事情，招商工作也是河口县政府具体来抓的。没想这篇文章还是惹怒了这位平州官场新贵，河口县“县太爷”。
许文山一瞬间感到有些憋闷和愤怒，这个方家春也太霸道了，我们《平州日报》属于平州市委宣传部领导和管辖，你方家春这样直接过问干涉我们的编辑报道业务是不是有些锋芒毕露，咄咄逼人了？！
方家春是何等聪明的人，他见许文山沉默无语，马上得出了两个结论，一、许文山误以为自己以势压人，越权过问《平州日报》编辑报道业务，产生了反感情绪；二、这个许文山表面谦逊恭谨，但实际上却是一身傲骨，并不太把自己这个县委书记放在眼里。文人品性，大抵如此了。其实自己初入官场时何尝不是许文山这种臭不臭硬不硬的德性，多亏了自己的老领导陈国华的熏陶和调教，自己才日渐变得成熟起来。
方家春不等许文山开口说话，朗声大笑起来：“许总编一定以为我方家春外宽内忌，听不得不同意见，嘴里说得冠冕堂皇，实际上是来兴师问罪的吧？！许总编如果真是这样认为，那就是把我方家春看小了。我方家春虽然不才，但还不至于莽撞至此。我今天打这个电话，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了解一下作者的情况，如果可能的话，我愿意和作者本人面对面交流一下。看来作者是一个对河口县情况十分熟悉和了解的人，也是一个关心河口县建设和发展的人，我愿意和他做个朋友！”

许文山是典型的文人心性，虽然清高孤傲，但却是直肠子，一根筋，他听了方家春的话以后，深觉惭愧，觉得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把方家春看成一个听不得不同意见，心胸狭窄的人了。现在看来，方家春不仅不会对文章作者进行打击报复，反而还要和他交朋友，深入交换意见。到底是从省委办公厅下来的干部，思想境界，政治觉悟都很高，心胸开阔。
许文山向方家春介绍了文章作者鲁国豪的情况。“方书记，说起这篇文章的作者，名不见经传，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名气，但时不时的总会往我们报社投投稿，文章观点鲜明，主题明确，文笔嘛也还过得去，我们偶尔也会刊发他的文章。说起来这位秀才还是你辖下的子民呢。他叫鲁国豪，是河口县人，我这里有他的通信地址和联系方式。”许文山就把鲁国豪的联系方式都告诉给了方家春。
方家春亲自指派县委办公室副主任胡树英给粮食公司领导打来了电话，了解鲁国豪的情况。粮食公司的侯经理是个马屁精，见县委办公室胡副主任亲自打电话来了解一个普通职工的情况，不觉心生疑窦。这个鲁国豪，潜伏得可是够深的啊！平时蔫头搭脑，不显山不露水的，却原来城府很深啊，竟然和县委领导有瓜葛，连我这个经理都被他蒙在鼓里了。
侯经理心想，如果鲁国豪真是和县委领导有关系，这倒是一个极好的关系资源，自己可是要好好利用一下。侯经理立马把鲁国豪找到办公室来谈心，亲自动手为他泡茶，满面笑容，十分热情。
侯经理对鲁国豪说：“小鲁啊，我平时工作忙，和你交流不多，对你关心不够，这是我这个当领导的失职之处。我太官僚了，总以为把公司的业务工作抓好，能够为全体职工谋福利就可以了，却忽视了对具体的个人的关心和爱护。这说明我这个领导是不称职的，我决心在今后的工作中以实际行动来改正自己的错误，痛改前非。。。。。。”
侯经理是一个媚上傲下的的人，平时在职工们面前总是趾高气扬，神气活现的样子。每次鲁国豪在路上遇见侯经理，主动和他打招呼问好，侯经理都是目不斜视，从鼻孔轻轻哼一声算作是答礼了。可是今天侯经理不知是抽了哪门子风，发了什么神经，忽然对自己这个小人物如此客气，而且还在自己面前做起自我检讨来。这到底是因为什么，莫非是侯经理今天吃错了药了？！
鲁国豪正在惊疑不定，满腹疑问时，侯经理又开始讲话了。“国豪啊，你现在还在门市部做具体工作吧？委屈你了。其实我早就发现你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我一直在关注你，考察你。我一直在考虑，一旦有合适的机会，我就会把你调配到更加合适的工作岗位上来，让你更好的发挥自己的能力。现在公司办公室还缺一个办事员，你先上来过渡一下，好好表现，抓紧时机把组织问题解决一下，然后我再提名你做中层领导。”
鲁国豪一下子懵了，不明白侯经理为什么突然对自己这么关心照顾，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在没有搞清楚事情的真相之前，他心里总觉得不踏实。“侯经理，您太客气了。我个人能力有限，不适合在领导岗位上工作。再说我也没有什么突出贡献，您的好意我受之有愧啊。。。。。。”鲁国豪心想，别说突出贡献了，就连过年过节我也很少到侯经理家里去走动，很少给他送礼。
侯经理是瘦高体形，有人私底下开玩笑说侯经理之所以这么瘦是因为纵欲过度的缘故。他伸出干瘦的手臂，像扯鸡爪疯一样在空中挥动了几下，打断了鲁国豪的话头说：“小鲁啊，你不要太谦虚了。谦虚是我们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但是过分谦虚就等于骄傲。组织上用人是有严格的标准的，那就是要德才兼备，以德为先。能力可以在实际工作中锻炼和培养，关键是你这个人的思想意识，道德品质要好，这是最关键的。你这个人本质是很好的。这个你不用管了，组织上会作适当安排的。”侯经理说完这番话以后，又坐到鲁国豪身边，亲热的搂着他的肩膀。侯经理的这个举动让鲁国豪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却又不好生硬拒绝。侯经理继续说：“国豪啊，你在县委机关里有什么熟人吗？比如说亲戚，朋友，同学之类的，这个嘛，你要如实向我，也是向组织上反映情况，这也算作是组织上对你作出任命之前必要的考察吧。”
鲁国豪如坠五里云雾中，有些摸不着头脑。他不明白侯经理为什么会突然提出这么一个问题来，于是如实回答说：“侯经理，我在县委机关里没有任何关系和熟人，您也知道的，我的父母都是粮食公司的普通职工。”
侯经理用似笑非笑的眼神打量着鲁国豪，心里骂道，狗日的！竟敢跟老子打马虎眼，你还嫩了点！老子在官场上混了这么多年难道是白混了？！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你在县委机关没有熟人，你背后没有托人走后门，人家县委领导吃饱了撑的无缘无故打电话来问你的情况，我在粮食公司工作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呢。
侯经理尽管心里很不满，但还是耐心开导鲁国豪。“我今天是代表组织上和你谈话，你对组织上应该敞开自己的心扉，主动汇报情况，不要有所保留。你也知道，一直以来，我们粮食公司之所以在工作上取得了一些成绩，除了全公司上下团结一心，共同努力外，与县委的正确领导，与上级领导的关心爱护是分不开的。如果我们和县委领导的联系渠道更加畅通，我们的意见和建议能够直接向领导反映，这对我们的工作是十分有利的。因此如果你在县委机关里有熟人，或者说认识哪一位县委领导，这就是我们全公司的一项宝贵资源，我们要认真利用好，使之成为我们公司进一步发展和提高的动力。”
侯经理与县委领导进行零距离接触的愿望很迫切，可以说已经到了朝思暮想，寝食难安的地步。侯经理通过一些个人关系渠道打听到最近县委准备研究干部问题，对部分中层领导干部做出调整。这次干部大调整中，县粮食局会有一个副局长的职位空缺，侯经理本人想顶上这个空缺。侯经理已经四十多岁了，担任了多年粮食公司经理的职务，如果不趁此机会再上一个台阶，以后的希望就更加渺茫了。
侯经理给粮食局长朱富贵送了不少礼，逢年过节的都要去拜望他，对他恭敬有加。侯经理自忖对自己的老子都没有像对朱局长这么孝顺过。可是朱局长却只是和他打哈哈，给他吃空心汤圆。朱局长今天说会考虑侯经理政治上进步的问题，明天又说会在适当的时候向局党组提出建议，后天又说时机暂时还不成熟。反正就是吊着侯经理的胃口，让他急得抓耳挠腮，团团直转。对此，侯经理非常不满意，心生怨怼，却又不敢明言。
现在好了，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如果能通过鲁国豪的私人关系，直接和县委领导取得联系，抱上一根粗大腿，自己的胜算就大大增加了。毕竟粮食局副局长是县管干部，朱局长只有推荐权，而县委领导则有提名权和表决权。更重要的是，如果县委领导直接提名自己，哪怕只是给粮食局打个电话问一下自己的情况，狗日的朱富贵也就不敢再压住自己，更不敢给自己使绊子了。改革开放的总设计师曾说过，“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而在侯明达个人看来，要想在官场上混，关系资源才是第一生产力。
鲁国豪听了侯明达的一番耐心开导，明显感受到了侯明达的迫切心情和诚意，同时也感受到了巨大的压力。他想起了一句俗语，逼着公鸡下蛋。侯明达这才真是逼着公鸡下蛋呢。自己上哪里去找一个当县委领导的亲戚或熟人来呢！
鲁国豪十分诚恳的对侯明达说：“侯经理，您对我鲁国豪这样关心和爱护，又给我讲了这么多浅显而生动的道理，爱才之心，溢于言表，我就是铁石心肠也要深受感动。但是我不能欺骗您啊，我以人格向您做出保证，我是真的没有亲戚或朋友在当县委领导，请您相信我好吗！”
侯明达听了鲁国豪的话以后大失所望，脸上露出了失望的表情。他笑了笑说：“这样吧，你回去再仔细考虑一下吧，有什么情况可随时来向我反映。对了，你抽空写一份入党申请书吧。我们财贸系统每年都有几个入党指标，我会努力为你争取的。当然了，你自己也要努力创造条件和机会，积极向组织靠拢。我希望你能早日在政治上变得成熟起来。”
从鲁国豪那里没有得到任何有价值的信息，但侯明达并没有彻底放弃，他又动用自己的社会关系了解鲁国豪的社会背景，很快就得到了反馈。原来县委领导之所以打电话询问鲁国豪的情况，并非是有县委领导看中了他，而是因为他写了一篇反映招商引资问题的文章，发表在《平州日报》上。
侯明达勃然大怒。妈的，自己都差一点被鲁国豪这小子耍弄了。

第三章
侯明达让人通知鲁国豪马上到自己办公室来。同事打趣鲁国豪说，鲁国豪你现在是侯经理面前的红人了，两天时间两次找你谈话，看来好事来临了。到时候要请客啊。
鲁国豪兴冲冲来到侯明达的办公室，郑重其事的递上了自己熬夜费神写好的入党申请书，却没想到侯明达像变了个人似的，脸上的笑容消失得一干二净。侯明达猛的拍了一下桌子说：“鲁国豪，你闯了大祸了！你不安心本职工作，好高骛远，异想天开，一天到晚想着要投机，走捷径。仗着自己会写几篇狗屁不通的文章，竟然诬蔑我们河口县的改革开放，招商引资工作。你知道你这是什么性质的行为吗？往小了说是认识错误，沽名钓誉，往大了说是在诬蔑诽谤，造谣生事，是要负法律责任的。现在连县委领导都知道这件事了，我看你怎么收场！你这种人，思想觉悟这么低，竟然还痴心妄想要入党！你也不回家照照镜子，你配吗？！”侯明达说着把鲁国豪的申请书揉成一团，扔到废纸篓里。
鲁国豪惊呆了，他万万没有想到侯明达竟是这样一个善变的人，喜怒无常，翻脸不认人。至此他才明白原来这一切都是自己写的那篇有关招商引资的文章引起的。鲁国豪大声说道：“侯经理，你说话不要太刻薄了，如果你没有其他事情，我先回去工作了。”说完转身就走。
侯明达叫住了他，“鲁国豪，鉴于你的行为己经造成了恶劣影响，给公司也带来了不必要的麻烦，经党支部研究决定，你暂时不要上班了，先回家休息几天，好好反省一下吧。然后再等待组织上做出进一步的处理决定。”
鲁国豪大声抗议说：“侯经理，我到底犯了什么错误？我不过是写了一篇文章而已，你们有什么权利停止我的工作？”
侯明达已经开始收拾桌上的文件，头也不抬的说道：“这是组织的决定，不是我个人的意见。我还有一个会议要参加，就这样吧。”说完向门外走去。
这天，县粮食局局长朱富贵亲自给粮食公司经理侯明达打来了一个电话。“是明达同志吗？我是朱富贵。。。。。。”
侯明达听到是朱富贵的声音，兴奋得像触了电一样马上从座椅上弹了起来，用充满感情的声音说：“朱局长您好，没想到您这么关心我们，亲自打电话来指导工作。请问您有什么具体指示，我们坚决贯彻执行。。。。。。”
朱富贵懒得听侯明达啰嗦，打动他的话头说：“你这家伙，少跟我来这些套话。我问你，前几天县委办胡主任是不是打电话给你了解情况了，这件事情为什么不向我汇报？你还有没有一点组织纪律观念？”
侯明达想，朱富贵之所以这么生气，一定是怀疑自己在背后搞小动作，绕过他走上层路线了，急忙解释说：“朱局长您听我说，我对您一直是赤胆忠心的，一直是紧跟您的，这点您应该清楚。县委办公室胡主任确实是打电话来了解鲁国豪的情况，不过这事我已经处理了，责令鲁国豪停职反省，视其本人态度做出进一步处理决定。”
“什么？！”朱富贵勃然大怒，在电话里咆哮起来，把侯明达吓了一跳。“你让鲁国豪停职反省了？我说你是猪脑子啊，你知道什么啊就让人家反省，我看最需要反省的是你自己。我告诉你，今天下午县委办公室主任韩朝兴同志要来粮食局视察工作，到时候要召开一个小型座谈会，朝兴同志点名要求鲁国豪参加。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我说你还有没有一点政治敏感度啊？我真是懒得说你了。你下午亲自带着鲁国豪来局里参加座谈会。”
侯明达在办公室里发了一会儿愣，决定亲自到鲁国豪家里去登门陪罪。大丈夫能屈能伸嘛。想当初自己为了能当上这个粮食公司经理，忍受了多少白眼和屈辱，与那些事情相比，这点小事儿算什么啊！
侯明达让办公室办事员买了一些水果，礼品，一起来到鲁国豪家里。侯明达进门以后双手紧紧握住鲁国豪的手说：“国豪同志，你受委屈了，我代表组织上向你表示歉意。都怪我这个人官僚主义，工作做得不够细，对情况不够了解。这两天我认真考虑了一下，觉得这事儿其中可能有误会，为此我专门向局里和县委办汇报了你的一些情况，我说我以党性担保国豪同志是一个好同志，无论他写什么样的文章，他的出发点都是好的。所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言者无罪，闻者足戒嘛。县里领导听了我反映的情况后，点名让你参加一个座谈会，我是专门来接你的。”
鲁国豪对侯明达的话半信半疑，但他毕竟是领导，自己只是他手下一名普通工人，既然人家给了自己台阶下，自己也就只能是顺坡下驴了。
下午两点半钟，县委常委，县委办公室主任韩朝兴来到粮食局检查工作，局长朱富贵带领局党组全体成员热情接待，认真汇报工作。其实这些都是例行公事，走一走程序，就像河口县土话所说的，礼行要到堂。韩朝兴并不分管粮食系统的工作，他对具体业务也并不感兴趣。他这次之所以到粮食局检查工作，是受了县委书记方家春的委托，来见一见鲁国豪这个人，另外也听一听粮食公司的领导们对鲁国豪这个人做何评价。
方家春来到河口县任职后，对韩朝兴观察了一段时间，觉得这个人性格沉稳，办事有条理，更重要的是他对自己是忠心耿耿，跟自己跟得很紧，于是就向平州市委打了报告，把韩朝兴报为县委常委。平州市委书记董怀远在市委常委会上说，家春同志是新上任的县委书记，初来乍到，我们要帮他树立起威信。当然也不完全是要树立方家春同志个人的威信，关键是要树立河口县委领导班子的威信，要充实和加强县委班子的领导力量。董怀远一锤定音，韩朝兴就成了河口县委常委了。
韩朝兴以前只是县委办公室主任，还没有进入县委常委会，平时和朱富贵这些局级领导见了面，彼此都很热情，拍拍肩膀，拉拉手，有时还开上几句玩笑，讲一讲黄色段子，大家就像是老朋友一样。后来韩朝兴成了县委常委，是正儿八经的县委领导，副处级干部，彼此间的层次就拉开了。虽然韩朝兴和昔日同僚们见了面还是笑容依旧，春风满面的样子，但那些县局级领导们在他面前就不自觉的变得拘谨起来了，一个个像害羞的大姑娘小媳妇似的。县委常委这个身份，给韩朝兴头上罩上了一层神秘的光环，让大家敬畏有加。
侯明达只是粮食局直属粮食公司的经理，还不够格参加工作汇报会，于是就和鲁国豪俩人一起坐在粮食局大会议室等待。下午三点钟，朱富贵等一群人簇拥着韩朝兴进了大会议室。侯明达赶紧拉了拉鲁国豪的衣袖，示意他和自己一起站起来迎接领导。
韩朝兴在会议桌的 位置坐了下来，抬起双手颇有威仪的往下轻轻压了压，示意大家都坐下。会议室里静悄悄的，大家都望着韩朝兴，等他发表讲话。韩朝兴掏出一支烟来，朱富贵抢先打燃火机，为他点着了香烟。
韩朝兴笑眯眯的说：“同志们，今天我是受县委方书记委托，一是来看望大家，了解一下局里的工作情况，二是想找个机会和同志们坐下来聊一聊。”韩朝兴深吸了一口烟，吐出一股浓雾，韩朝兴的脸隐没在烟雾中，更显得高深莫测。“大家都知道方书记是从省里下来的，长期在省委领导身边工作，具有很高的政策理论水平和全局把握能力。有个别人在背后讲怪话，说省里来的领导不了解基层情况，与河口县的实际情况脱节，好像省里来的领导就只知道坐在办公室里高谈阔论，讲大道理，不务实际。这种认识和观点是十分错误而且有害的，我们要和这种错误言论做坚决彻底的斗争，让它没有存在的市场。
“方书记来到河口县工作以后，非常重视调查研究工作，多次在常委会上强调要大兴访贫问苦之风，要深入基层进行调查研究，要带着对人民群众深厚的感情，本着对党和人民事业高度负责任的态度做好调查工作，以资决策。我们要广纳民意，多听听人民群众的呼声啊。你比如说方书记前几天看到一篇文章，是我们粮食公司一位普通职工写的，文章着重反映了我县在招商引资工作中存在的一些问题，指出了招商工作中的一些不足之处。此事引起了方书记的高度重视，亲自做出批示，要我们予以调查核实，拿出妥善的解决办法。同志们哪，方书记这种脚踏实地，勤奋务实的工作作风值得我们在座的每一位同志学习啊！”

第四章
韩朝兴讲到这里，扭头问身旁的朱富贵：“富贵同志，这个，粮食公司的同志今天来了没有？”其实粮食公司的侯明达和鲁国豪俩人就坐在韩朝兴对面的座位上，正神情专注的听他讲话。但韩朝兴做为县委领导不可能主动去和他们打招呼，这样显然有失威仪。哪怕在一些看似鸡毛蒜皮，细枝末节的事情上也要讲究方式方法，这同样有助于树立领导同志的威信。
朱富贵听到韩朝兴的问话，马上指着侯明达和鲁国豪俩人对韩朝兴说：“朝兴同志，这位是我们粮食公司的经理侯明达同志，这位小伙子就是写文章的鲁国豪同志了。”说着朝侯明达使个眼色。
侯明达站起身来，想要绕过长长的会议桌过来和韩朝兴握手致意，韩朝兴摆摆手示意他坐下，然后继续讲话：“好好，来了就好，来了就好。富贵同志多次向县委汇报过，粮食公司的工作做得还是很不错的，县委和方书记也是十分满意的。尤其是鲁国豪同志，做为我们财贸战线的普通一员，除了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业余时间还关心时事政治，发表文章建言献策，这种主人翁精神值得鼓励和提倡。位卑未敢忘忧国嘛。这充分说明我们粮食系统干部职工的思想境界，政治觉悟还是很高的嘛。我们就是要努力营造一种群策群力，热火朝天的工作氛围，展现一种昂扬向上，朝气蓬勃的精神风貌。”
韩朝兴把话题一转又说：“县委方书记是一位很有魄力，思路开阔，爱才惜才的领导，他很重视干部队伍建设工作，善于发现和培养干部，多次表示要努力打造一支有战斗力，思想素质高的干部队伍，更好的促进河口县的经济建设社会发展。”在座的人包括朱富贵在内，听了这句话以后都精神振奋，两眼放光。同志们干革命工作，谁不想在政治上取得进步啊。能够到更重要的工作岗位上工作，就能更好的发挥自己的能力，起到更大的作用。尤其是侯明达，更是心潮澎湃，浮想联翩。
韩朝兴最后向大家透露了一个消息，方家春同志到河口县工作以后，非常重视招商引资工作，决心要以招商引资作为突破口，打开河口县经济建设的新局面。为此县委准备对县招商局进行全面改组升级，同时还要充实招商局的领导力量，加强队伍建设。具体说来就是要提拔几位县局级领导，扩招一些招商工作人员。一石激起千层浪，会议室里的人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座谈会结束的时候，韩朝兴特意走到鲁国豪面前，和他亲切握手说：“小鲁同志，你是一个有思想有追求积极要求进步的好同志，希望你能继续保持和发扬优点，把工作做好。你对招商工作这么热心和关注，如果你有志于从事招商工作，或者对招商引资工作有什么更好的建议和想法，可以直接来找我谈。我随时欢迎你。”
侯明达听了韩朝兴的话，眼里几乎要冒出火来，鲁国豪这小子仅凭一篇狗屁文章就交上好运了。侯明达也不想错失这个与县委领导亲密接触的机会，抢上前来和韩朝兴握手，“韩主任您好，我是粮食公司侯明达。我们公司党支部一帮人平时也非常重视职工的政治思想教育工作，可以说小鲁之所以有这样的认识和觉悟和我们支部一帮人的教育和帮助是分不开的。如果有可能的话，我希望能向韩主任您汇报一下思想。”侯明达一边说，一边握住韩朝兴的手久久不愿松开。
侯明达在工作和生活中养成了一种习惯，那就是只要看到领导同志就会感到无比的亲切，比见到自己的生身父母还要温暖和亲切，不放过任何一个接近领导的机会。
朱富贵见侯明达对韩朝兴纠缠不清，心中充满了鄙夷和不满。这个侯明达，倒是会隔着锅台上灶啊，直接和县委领导套起近乎来了。这种人就是典型的投机分子，野心家，总是一副蠢蠢欲动的样子。谁不拍马屁？我朱富贵也拍领导马屁，但是你侯明达也做得太露骨太肉麻了吧。就你这种人也想当粮食局副局长，你也配！我身边要是有你这样一位副局长，你就会得陇望蜀，打起局长宝座的主意来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把我给顶走了。那样的话我不是自己给自己挖坑吗！我不压住你压谁？！只要我朱富贵在粮食局一天，你侯明达就别想再往上进一步。
有一件事情朱富贵始终没弄明白，鲁国豪不就是写了一篇文章吗？为什么方家春竟然如此赏识，看重他。如果你方书记想要提拔重用会写文章的人，我粮食局办公室里就有几个笔杆子。再说了，县委办公室难道还缺少会写文章的秀才吗？他总觉得方家春此举不同寻常，让人摸不透他的真正用意。当然了，县委领导都是高深莫测，思维超前的，如果随便一个人都能看透人家的心思和想法，那不是人人都可以当县委书记了。
朱富贵毕竟是一局之长，在河口县范围内交游甚广，消息灵通，比之侯明达之流又上了一个层次。朱富贵很快从各种渠道探听到了一些消息，再把这些信息进行归纳总结，分析琢磨，很快就得出了一个结论。方家春是在借题发挥，和县长周大同进行较量。鲁国豪只不过是方家春手中的一枚棋子，鲁国豪的那篇文章只不过是一件道具而已。方家春正想要在招商引资问题上做点文章，鲁国豪的文章就提供了一个极好的事由，成了方家春打击周大同的一颗炮弹，鲁国豪只不过是懵里懵懂的被人当枪使了而已。自从方家春来到河口县任职以后，县里就有一种传闻，说是县委书记和县长面和心不和，互相不买帐，俩人表面上客客气气，背底里暗中较劲。看来这种传闻并不是空穴来风啊。
弄清了事情真相后，朱富贵暗自惊出一身冷汗。俗话说阎王打架，小鬼遭秧。这种事情自己还是少掺和为好，以免城门失火秧及池鱼，祸及自身。自己苦熬苦等，能够坐上粮食局长这把交椅不容易，这种政治游戏不是自己这种小人物能玩得起的。侯明达那个苕货不明就里，硬是要往前凑热闹，真是可笑。这种人看起来很精明，实际上在政治上还是不成熟啊！
方家春毕业于北京一所名牌大学，毕业后直接进了江南省委办公厅工作。方家春在大学读书时就很活跃，是学校的知名人物，曾担任过校学生会副 ，具有出色的组织和管理能力，多次获得优秀学生干部荣誉，并且在学校入了党。也正因为他在学校表现出色，加上机缘巧合，所以毕业后幸运的进入江南省委办公厅工作。有人说方家春天生就是从政的料，他对政治有着浓厚的兴趣和无与伦比的激情。还有人说，方家春之所以能进省委办公厅工作，是依靠裙带关系。他在大学读书时和一个女同学谈恋爱，没想到这个女同学是高干子女，女孩子的父亲和江南省委副书记陈国华是老同事，老朋友，在方家春毕业时，是陈国华打招呼把方家春调入了省委办公厅，后来又让他做了自己的秘书。但是有情人却未能终成眷属，方家春的初恋情人后来出国留学，毕业后就留在了国外，嫁给了一个外籍华人。因为方家春在这件事情上是被动的一方，且没有任何过错，所以这件事情并没有影响他的仕途，也没有改变陈国华对他的看法。
方家春在省委办公厅工作了近十年，把级别熬到了副处级。处级干部在地方是方面大员，甚至可以说是一方诸侯，手握重权，一言九鼎。可是在省委办公厅里处级干部虽不能说是多如牛毛，但也比比皆是。处级干部在省级机关里就是一个普通办事员，只有老老实实做事情的份，就连在办公大楼走廊里走路也是轻手轻脚，小心翼翼的。方家春觉得自己如果继续在省委机关里呆下去，事事唯唯诺诺，处处点头哈腰，时间长了可能连性格都会改变，变成了一个太监式的人物了。
方家春有几次随同陈国华下到县里视察工作，见到了几位县委书记。那些县委书记们虽然在陈国华面前表现得像温顺的小羊羔，但是转过身去在下属面前却是威风八面，说一不二的人物。大丈夫不可一日无权。方家春觉得男子汉大丈夫就应该轰轰烈烈的干一番事业，而不应该呆在机关里虚度美好时光。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受人拥戴，那才是飞扬写意的人生啊。
有一次陈国华和方家春在一起闲聊，主动问到方家春有没有什么打算。方家春早就在省委办公厅呆腻了，想下到基层去干一番事业。但是陈国华不问他，他也不好主动提起。陈国华目光敏锐，洞幽烛微，早就察觉到方家春的心事。通过几年时间里对方家春的考察，他觉得方家春性格沉稳，思维敏捷，原则性和灵活性兼而有之，完全可以独挡一面，成为方面之才，于是决定给他一个历练的机会。
在陈国华的运作下，方家春先是下派到平州市委办公厅任副主任，解决了正处级待遇，几个月后又顺利出任河口县委书记。

第五章
方家春到河口县出任县委书记，让县长周大同很郁闷。周大同在河口县工作多年，从副县长，县委副书记一直熬到了县长的位子上，转眼间当县长也有五年了，眼巴巴的盼着能当上一把手。好不容易把前任县委书记熬走了，按说论资历，讲贡献，轮也该轮到自己接任书记了，可是半路上杀出个程咬金，方家春从省里空降到河口县出任县委书记，把自己进步的路给封死了！
周大同心里很不服气，方家春一直在省级机关里工作，无非是做些撰写公文，安排会务等服务性工作，虽然说他后来在平州市委办公厅副主任岗位上过渡了一段时间，但实际上也还是在做秘书之类的工作，缺乏地方工作经验，更不具备主政一方的能力，他凭什么捷足先登当了县委书记！想想自己自从当了河口县长以后近五年的时间，一千八百多个日日夜夜里，自己并没有一日懈怠。深入田间地头，访贫问苦，兴修水利工程，抗洪抢险，做了多少事情啊，哪一件事不是以身作则，带头走在前头？！这几年来，自己没有功劳总有苦劳吧。自己在河口县工作多年，熟悉河口县的一草一木，熟悉河口县的干部队伍情况，再加上在县长工作岗位上的磨炼，也具备了驾驭全局的能力。如果自己出任县委书记，能够保证河口县工作平稳过渡，保持工作的延续性和稳定性，这些都是自己的优势，难道平州市委对这些情况都视而不见么？！方家春不过在机关里混了几年，只是个白面书生，他有什么资格当县委书记？！难道真是应了那句老话，朝里有人好做官么！
早在平州市委酝酿河口县委书记人选时，就不断有一些传闻，传闻有各种各样的版本，五花八门。有的说张三要来做河口县委书记，有的说有可能是李四，但传的最多的还是周大同，大家都认为周大同才是热门人选。可是后来峰回路转，风云突变，河口县委书记热门人选变成了名不见经传的方家春，让人们大跌眼镜。
周大同闻听这个消息后，专门找平州市委书记董怀远作了一次思想汇报。周大同首先向董怀远深情回顾了河口县委县政府一班人团结奋斗，拚搏进取的光辉历程，又强调了河口县今天的工作成就和欣欣向荣的喜人局面是多么的来之不易，老同志们付出了多少的艰辛和努力。还记得自己刚担任县长那一年，河口县遭遇了百年不遇的特大洪涝灾害，灾情引起了市委，省委，乃至国务院领导的高度重视。是县委一班人和自己带头坚守在抗洪救灾第一线，连续一个月，三十来个日日夜夜里，衣不解带，食不甘味，严防死守，忘我工作，终于抗住了特大洪涝灾害，保护了人民的生命财产安全，更为整个平州市，江南省的抗洪救灾斗争写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河口县的抗洪救灾工作甚至得到了省委和国务院领导同志的肯定和表彰。讲到最后，周大同动情的说：“就在那次抗洪斗争中，我们一位老同志，轻伤不下火线，坚持战斗在抗洪第一线，最后奋不顾身抢险堵漏，被激流卷走，献出了自己宝贵的生命。等到几天以后发现他的遗体时，整个人都已经。。。。。。”讲到这里，周大同泪流满面，泣不成声。“董书记，老同志们为河口县的建设和发展，为了自己崇高的理想，奉献了毕生的精力和心血，我们任何时候都不能忘了老同志们啊！”
董怀远一直在认真听着周大同的讲述，神情凝重，默然无语，只是一支接一支的抽烟，把整张脸都埋在烟雾里。董怀远并不傻，他知道周大同今天这番讲话的关键词是“老同志”，而周大同自己也是河口县的“老同志”。但不可否认的是，周大同讲的都是实情，并无夸大编造的成份。董怀远还知道，周大同今天之所以没有使用“功臣”“模范”之类的名词，是因为“功臣”“模范”难免有自吹自擂，骄傲自满之嫌，而“老同志”这个词的内涵和意境并不比“功臣”逊色，而且饱含深情。既然是“老同志”，就要论功行赏，加官进爵，这是理所当然，顺理成章的事情。
周大同见董怀远默然无语，知道他被自己刚才的讲话深深感动了，于是趁热打铁，进一步点明主题，突出重点。“董书记，我听说市委最近正在考虑河口县委书记的人选问题。我是受党教育多年的党员干部，我自信自己还有这个觉悟和认识，我个人的进退荣辱无关紧要，我也从没有过任何非分之想。我在这里向董书记和市委表个态，无论组织上安排我做什么工作，我都会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尽心尽力的工作，尽最大努力把工作做得更好。我主要考虑到河口县工作的复杂性和艰巨性，以及将来所要面临的更大的挑战，我代表河口县的广大干部群众，请求董书记，请求市委给我们河口县配备一位具有丰富的基层工作经验和实干精神，熟悉基层工作情况，能够带领河口人民共同致富奔小康的县委书记。这关系到河口县今后的发展大计和人民群众的幸福生活。请董书记和市委予以认真考虑。”周大同觉得自己该讲的话都已经讲完了，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这一番话的关键词是“基层工作经验”，而方家春显然是不具备这一条件的。
董怀远陷入了深思之中，这一刻他想了很多很多。在平州官场上，人们都认为董怀远是一位很有个性的领导。原则性强，坚定顽强，成熟老练，不轻易为他人所左右。但是做为一个市委书记，董怀远再有个性，他也不敢在省委副书记陈国华面前耍性子啊。董怀远也是从基层岗位上一步一个脚印，脚踏实地干上来的。宦海沉浮，千古一例，其中的艰辛曲折自不待言。董怀远知道，做为一个领导干部，如果只知道猛冲猛打，不屈不挠，那顶多就是个猛张飞式的人物，成不了大气候。做为一个成熟的领导干部，既要有原则性更要有灵活性，有时候妥协和退让是为了更好的向前迈进。
就拿河口县委书记人选这件事情来说吧。平州市委组织部先前曾报了一个干部调整方案上来，这个方案中把周大同列为第一个考察对象，董怀远个人是倾向于赞同这个方案的。市委几个主要领导碰头讨论了两次，原则上确定了这个方案，只等召开市委常委会议，表决通过，就可以形成文件公布发表了。在市委组织部提交的初期方案里，根本就没有把方家春列为考察人选。
严格来说书记办公会和市委常委会的内容是应该严格保密的，可是实际情况却是，往往书记办公会或常委会刚刚结束，会议讨论的某个工作议案就以风一样的速度广为传播了，弄得满城风雨，街谈巷议。省委副书记陈国华专门给董怀远打来电话，俩个人在电话里扯了一通工作上的问题，陈国华话题一转问到了方家春的工作情况，再三叮嘱董怀远对方家春要严格要求，要让他在条件艰苦的环境里去锻炼成长，不要总是像温室里的花朵一样泡在机关大院里。陈国华感慨的说，我们就是要大力培养又红又专的年轻干部，创造条件让他们经受磨炼和考验，以便让他们迅速成长，成熟起来。将来我们这些人是迟早要退出政治舞台的，因此我们要努力做好干部选拔培养工作，让那些年富力强，具有开拓精神的同志充实到领导岗位上来，使我们的革命事业后继有人。你就拿方家春来说吧，这个年轻同志长期在省直机关部门工作，具有较强的政策理论水平，我们要创造条件让他到基层工作岗位上去施展自己的抱负和才华，把理论知识运用到实际工作中去，更好的推动地方经济建设和社会发展工作。
陈国华的这番话似乎把想要表达的意思都说明白了，但又似乎什么都没说。也许这就是语言艺术吧。董怀远如果连这些饱含暗示的话都听不明白，那他也就不可能呆在市委书记这个职位上了。那一刹那间董怀远甚至想到了一个折中方案，他在电话里试探性的问道：“陈书记，我们平州市委有一个考虑，您认为家春同志能胜任行政方面的工作吗？”董怀远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他是想让周大同接任河口县委书记，再把方家春任命为河口县委副书记，提名为县长候选人，到时候在县人大全体会议上履行一下必要的程序，正式出任河口县长。这样一来，各方关系都得到了平衡。
陈国华岂能不明白董怀远话里的深意，他在电话里沉默了一会儿说：“方家春一直是在党务系统工作的，具有丰富的党务工作经验，如果到行政系统工作，将面临一个全新的工作局面和挑战。。。。。。当然了，如何选拔任用处级干部是你们平州市委权限范围内的事情，是你们的工作职责，我个人不发表任何意见，不影响和干预你们的决策。”陈国华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董怀远摇了摇了头，也觉得自己这个提议并不妥。方家春资历太浅，并没有拿得出手的工作成绩，如果让他作为河口县长候选人接受河口人民的检验和选举，这对他本人来说将是一个严峻的挑战。而河口县委书记一职则是由平州市委讨论决定，直接任命的，这其中就少了许多波折。

第六章
董怀远和陈国华通完电话以后，经过再三思量，反复权衡，最后还是决定更改干部调整方案。他把市委组织部长叫来面授机宜，让他马上修改人事方案，把方家春列为头号考察对象。面对组织部长疑惑不解的目光，董怀远意味深长的说，最近接到省委领导的电话，要求我们重点培养年富力强，政策理论水平高的干部。组织部长茅塞顿开，马上明白了董怀远话中隐含的深意，痛快的答应马上重做方案。就这样方家春从斜刺里杀出来，顶替周大同成了河口县委书记的头号人选。
董怀远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把这其中的内幕告诉周大同的。就周大同这种炮筒子脾气，如果知道事情缘由还不要到处去发牢骚，讲怪话，弄得尽人皆知啊。知道的说是周大同缺乏组织纪律性，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董怀远是幕后主使人呢，那样的话陈国华就会对我有看法了。好事也做了，人也得罪了。
董怀远沉思了一会儿，见周大同还眼巴巴的等着自己答复，于是掐灭烟头说：“大同同志啊，河口县委领导班子是一个团结的有战斗力的班子，你们的工作市委是满意的，你们的成绩大家有目共睹。具体到这次调整河口县委领导班子的问题，市委是从工作全局出发，经过综合比较和考虑才定下来的。有意见有要求都可以当面提，但是市委的决定必须要无条件的服从，要顾全大局。你也是受党教育多年的老同志了，相信你有这个觉悟和认识，你在各个方面都要起模范带头作用。如果，我是说如果啊，如果市委决定由其他同志担任河口县委书记，你一定要全力支持，协助他做好工作。这是我董怀远也是市委交给你的任务。”周大同听了董怀远的话，心里凉了半截，怏怏不乐的回到了河口县。
方家春很快就到河口县履新上任了。平州市委组织部长亲自送方家春到河口县报到上任。在河口县党政干部会议上，方家春正式在河口官场亮相，神态谦和，言词恭谨，给大家留下了深刻印象。看来新任县委书记并不是人们想象中那样魄力非凡，豪气冲天的样子，而只是一个斯文儒雅的书生形象，按现在流行的话语来说方家春属于是学者型领导干部。有人当时就在心里嘀咕，以方家春这样温文尔雅的性情，只怕不是作风强势的周大同的对手，方家春如果没有周大同的支持，很难在河口县打开局面。
果不其然，自从方家春到河口来工作以后，周大同表面上对方家春客客气气，保持着应有的礼节，但实际上却并不配合他的工作。周大同私下里对自己的一帮亲信们说，他干他的，我们干我们的，他说的对我们就听，他说的不对我们就要坚决抵制。虽然周大同只比方家春大了十多岁，但三十三岁的方家春在周大同心里无异于一个靠裙带关系上位，并无任何真才实学的毛头小子。
方家春来河口县后恰逢植树节。此时春回大地，万象更新，正是植树造林，绿化环境的大好时机。河口县属于平原地带，气候温和，土地肥沃，河口县的绿化工作一直走在平州下辖各县市的前列，有着植树造林的良好传统。方家春亲自在全县党政干部大会上做了动员，号召全县党政机关干部在植树节这天到郊区野外，田间地头参与植树活动。
植树节这天，阳光灿烂，天气晴朗，河口县委，县政府的领导和县直机关抽调的大批干部们肩扛手提铁锹和水桶，树苗等物品，在方家春的带领导下到植树活动现场参加劳动。这是河口县党政机关推出的一次大型活动，更是新任县委书记方家春第一次在全县人民面前的第一次公开亮相，这次活动对于树立方家春个人及党委政府光辉形象有着重要意义。新闻媒体闻风而动，平州日报，电视台和河口日报，电视台的记者们纷纷扛着“长枪短炮”到现场进行采访报道，大力宣传。
方家春面对着摄像机的镜头和记者们的照相机容光焕发，精神抖擞，发表了重要讲话。“我们就是要以此次植树活动为契机，切实转变机关干部队伍的工作作风，养成勤奋务实，脚踏实地的工作作风。我们的党员干部不能满足于坐在办公室里养尊处优，沉缅于文山会海之中，长此以往，我们就会脱离工作实际，脱离人民群众。我们要引导党员干部们更多的参与社会实践，参加劳动，与人民群众打成一片。。。。。。今后我们还要多次开展这样的有意义的活动。”
方家春兴致勃勃，激情洋溢，但在场的记者和党员干部们却总觉得现场好像少了一个重要人物，感觉方家春像是在唱独角戏。原来县长周大同当天并没有到场。
这件事情事先是和县长周大同通过气，打过招呼的，周大同当时也一口答应会来参加植树活动。方家春把疑惑的目光转向县委办公室主任韩朝兴。韩朝兴神情尴尬，额头冒汗，凑到方家春面前低声说：“方书记，我就是担心周县长工作太忙，事情太多，为了稳妥起见，昨天晚上我还给他打了一个电话，提醒他别忘了参加今天的活动。可是刚才我问了县政府办公室的一位副主任，他说周县长今天一大早就带着分管农业的副县长和政府办主任下到高河乡检查工作去了。”说完就低下头去，一副愧疚不安，等着挨训的样子。
方家春知道这事怪不得韩朝兴，从鼻孔里往外轻轻哼了一声，一言未发。
周大同见方家春年纪轻，资历浅，性格温和，在河口县也没有根基，并不把他放在眼里，我行我素，对方家春采取不配合的态度。方家春的忍耐终于到了极限，他决定要发起反击，夺回主动权。
鲁国豪的文章成了事件的导火索。方家春看到鲁国豪的文章后，让县委办主任韩朝兴打电话叫县招商局长余国平来汇报工作，了解一下招商引资工作情况。定好上午九点，方家春在办公室听取余国平的工作汇报，可是直到九点过十分仍不见余国平的踪影。这也太没有组织纪律性了吧。方家春非常生气，让韩朝兴打电话催问。韩朝兴打完电话回来向方家春报告说，余国平称自己刚要来县委汇报工作，却被县长周大同临时叫去谈工作了，一时脱不开身。方家春沉默不语。
韩朝兴也觉得余国平太过分了。一个小小的招商局长竟然不把县委书记放在眼里，无非是仗着背后有县长周大同撑腰，他以为在河口县周大同就可以一手遮天了。余国平平时对韩朝兴也不太买帐，韩朝兴早就看他不顺眼了，此时正好给他上点眼药。韩朝兴轻声说道：“方书记，这个余国平真是太不像话了，一点组织观念也没有。他是周县长一手提拔起来的，一天到晚就在周县长面前打转，事事都听周县长的。现在连您方书记都喊不动他，以后还有谁能领导他。”方家春咬了咬牙，脸色铁青。
韩朝兴见方家春脸色阴沉，好像暴风雨就要来临的天空，布满了乌云，又继续说道：“我已经严肃批评了他，责令他下午两点钟准时来向您汇报工作。”说完就轻手轻脚的退了出去。
下午两点钟，余国平仍然没有在方家春的办公室出现。方家春勃然大怒，摔碎了一个茶杯。茶杯破碎的声音惊动了韩朝兴，他急忙走进了方家春的办公室，见到方家春一副怒不可遏的样子，正坐在椅子上喘粗气。韩朝兴抬腕看了看手表，马上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韩朝兴一边吩咐秘书给方家春打扫办公室，一边走到外面给余国平打电话。余国平也知道自己做得有点太出格了，多少有些害怕，连声解释说：“对不起对不起，韩主任，不是我余国平不听领导的招呼，实在是事出有因。本来我下午要过来县委这边汇报工作的，可是政府办这边却通知我们下午参加县政府常务会议，还说周县长严格要求所有被通知人员一律到会，任何人不得请假，所以。。。。。。请您务必向方书记解释清楚。这边会议一结束，我马上过来报到。”
韩朝兴返身走进方家春办公室的时候，方家春已经平静下来了，神色如常。韩朝兴说：“方书记，余国平说他正在开会，抽不出时间来。”
方家春冷笑了一声说：“老韩，这个事情你怎么看？”
方书记主动征询自己的意见，这表明方书记对自己是很器重的，不像前任书记那样总是冷落自己，韩朝兴心中涌动起一股暖流，脑海里冒出了一句话来，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方书记，就余国平不听招呼这件事来说，性质极其严重，也必将造成极其恶劣的影响。也许余国平真的是事出有因，事情赶巧了，脱不开身。但是他这个人平时仗着有周县长撑腰，纪律涣散，组织观念淡薄，目无领导，这也都是实情。一个余国平还好说，如果以后大家都竞相效尤，都把领导的话当耳边风，这以后工作还怎么开展，领导还有没有威信可言？”

第八章
河口县招商局很快升格改组完毕，新任局长胡树英也到任了。鲁国豪由韩朝兴亲自点名借调到招商局参加招商引资工作。
招商局的借调通知还没有下达到粮食公司，曹慧艳己抢先得到消息，找上门来向鲁国豪表示祝贺。
这天鲁国豪正在门市部里上班，公司经理侯明达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狗日的小鲁，硬是双喜临门，前一段时间你被县委领导接见，今天又交了桃花运，我们河口县的大美女，电视台台花曹慧艳来找你了。你狗日的要请客，不然不得脱皮。”
这侯明达也是个墙头草，见风使舵的家伙。他幸亏只是个粮食公司经理，一个刚入末流的干部，要不然也要成精成怪，兴风作浪了。侯明达以前总是刁难鲁国豪，经常批评鲁国豪，说他整天不务正业，东想西想，不安心本职工作。侯明达平时见到鲁国豪后，总是摇头叹气，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侯明达还常常讥讽鲁国豪：“你这个人啊，就是心比天高，命如纸薄。一天到晚作梦娶媳妇，净想好事了。还想当作家，人人都能当作家，那作家也不值钱了。”
自从县委领导韩朝兴接见鲁国豪后，侯明达对鲁国豪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逢人就夸鲁国豪。“我早就看出来鲁国豪这小子有出息。他就是一块埋在沙堆里的金子，迟早是要大放光彩的。当然这也是我们公司领导努力培养教育的结果。虽然我以前对他要求是严格了些，但也是为了督促他追求进步啊。”
鲁国豪抬头看了看侯明达皮笑肉不笑的脸，笑着说：“领导接见我也当不得饭吃，没什么值得庆贺的。曹慧艳是我中学同学，她找我是有事情，并不代表什么。”
侯明达说：“好好，今天我特批你的假，你可以早些下班了。”
曹慧艳就站在粮食公司大门口等候鲁国豪。曹慧艳人如其名，生得明媚娇艳，身姿曼妙，站在那里亭亭玉立，光彩照人。曹慧艳虽然和鲁国豪是中学同学，但她却是河口县城的名人。她是县电视台播音员，每日傍晚时分都会准时出现在“河口新闻”节目中，也曾多次采访县委县政府和县直机关的领导们，见多识广。
因为自己是名人，所以就格外注意影响。以前曹慧艳要找鲁国豪，都是打电话和他预约联系，从没有像今天这样大摇大摆的出现在他的单位门口，暴露他和鲁国豪俩人的亲密关系。当曹慧艳从私人关系渠道得知鲁国豪由韩朝兴亲自点名，借调到县招商局工作后，就决定要提升自己和鲁国豪之间的关系水平，把俩人之间的关系从中学同学这个关系层面提升为恋人。事实上在上中学的时候，漂亮且早熟的曹慧艳就开始对鲁国豪产生了一种朦胧暖昧的情感，只是鲁国豪这个书呆子却懵懂无知。进入社会后，曹慧艳又在情感方面走了一段弯路，曹慧艳认为现在是到了纠正错误的时候了。
曹慧艳在粮食公司门口等了好一会儿，才看到鲁国豪慢吞吞的走了出来，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这个书呆子，每次见到自己总是一副淡定自若，无动于衷的样子，让人恨得牙根痒。想我曹慧艳，也算是天生丽质了，又是河口县的名人，每次走在大街上，总是会引来许多惊艳的目光，回头率高居榜首。每当这个时候，曹慧艳虽然表面上故作矜持，冷面如霜，可是心里却是乐开了花，有一种荣耀感。可是自己却偏偏在鲁国豪面前遭遇了挫折，他的淡定对自己是一种伤害。
曹慧艳兴冲冲的走上前去，亲昵的挽住了鲁国豪的胳臂。“书呆子，怎么无精打采的样子，是不是又在单位挨训了？侯明达这家伙，有眼无珠，总是压制你，迟早是要后悔的。”
鲁国豪被曹慧艳亲昵的举动吓了一跳，四处望了望，想要挣脱曹慧艳的手臂，却发现这是徒劳的，他弯腰低头，像一个刚刚被抓了现行的小偷。
曹慧艳看着鲁国豪一副猥琐不堪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此时却顾不得计较。“书呆子，你喜事临门了，我今天是特意来恭贺你的。你今天要请客，或者我请你也行。”曹慧艳不由分说，伸手拦了一辆的士，直奔蓝色梦幻咖啡屋而去。
蓝色梦幻咖啡屋位于河口闹市区的十字路口旁，豪华大气，是河口县档次最高的咖啡屋，也是时尚男女，暴发户，商务人士，热恋中的情侣经常出没的地方。咖啡屋位于河口商业大厦的二楼，面积足有一千多平方米。虽然位于闹市区，但室内却非常安静，优雅舒适。隔音墙和厚厚的窗帘把闹市的喧嚣都挡在了外面。钢琴曲《蓝色的多瑙河》优美动听的旋律在咖啡屋里萦绕，宛如一条清澈的小溪流淌在每个人的心中。
咖啡屋既提供咖啡茶点，也出售西餐。曹慧艳点了一瓶红酒和两份牛排，现在时尚人士都讲究吃西餐，曹慧艳当然属于河口县为数不多的时尚一族了。
曹慧艳举起斟满红色酒液的玻璃酒杯对鲁国豪说：“国豪，祝贺你，你马上就要飞黄腾达了。好风频借力，送我上青云。蓝色梦幻这个名字很好，我特意挑了这个地方为你祝贺，这里将是你梦开始的地方。”
红酒美人，烛光晚餐，鲁国豪不禁陶醉在这浪漫美妙的意境之中。曹慧艳本就长得很漂亮，加上今天薄施粉黛，化了一个淡妆，蛾眉轻扫，杏眼含春，更是美得像一个将要出嫁的新娘子。曹慧艳在学校读书时就很活跃，能歌善舞，热爱运动，身体发育得很好，身姿窈窕，曲线玲珑。更狠的是，她今天竟然特意穿了一件紧身上衣，更衬托得胸前波峰浪谷，奇峰突起，呼之欲出。这种强烈的视觉冲击力足以打垮任何一个血气方刚的年轻男人。鲁国豪平时哪见过这种阵势，心头鹿撞，怦怦乱跳，甚至不敢抬头看她。
鲁国豪觉得嗓子发干，于是端起酒杯和曹慧艳碰了一下杯，一口气喝干了杯中酒。美酒下肚，柔肠百转，竟有一种莫名的冲动。鲁国豪强抑住激动的心情，问道：“我有什么好事，值得你为我庆贺？”
曹慧艳斜睨了他一眼说：“你呀，真是个书呆子，读书读得迂了。在社会上混，要想出人头地，不仅要埋头拉车，更要抬头看路，认清方向。像你这样不问世事怎么能行。我告诉你，据可靠消息，县委领导韩朝兴看中了你，亲自点名借调你到招商局工作。”曹慧艳眉飞色舞，好像中了头彩一样高兴。曹慧艳如此关心自己，多少让鲁国豪有一些感动。
鲁国豪故作不以为然的样子说：“我还以为是提拔我做粮食公司的经理呢，原来只是到招商局上班，还是借调，有什么值得高兴的。大惊小怪。”
曹慧艳瞪了鲁国豪一眼说：“你癞蛤蟆打哈欠，人不怎么样，口气倒是不小。看问题要透过现象看本质。重要的不是你被借调到招商局工作，重要的是韩朝兴亲自点名把你调进去的。韩朝兴是什么人？他是县委常委，县委办主任，堂堂的县委领导，同时也是县委书记方家春面前的红人。韩朝兴是方家春的传声筒，方家春有许多事情都是指派韩朝兴去办，因此这很可能是方家春的意思。你想啊，你入了韩朝兴和方家春的法眼，可不就是前途无量了！方家春现在很重视招商工作，把招商引资工作作为下一阶段工作重点，也是他新官上任烧的第一把火。有这几层因素在里面，你将来在招商局大有可为。如果你能在招商工作上做出一些成绩来，说不定就会得到方家春的重用，也许这就是你鲁国豪人生中的一个重大转折点。”
鲁国豪虽然被曹慧艳戏称为书呆子，但他却并不迂腐呆板，他把雄心壮志深藏在心中，像一只潜伏在丛林中的猎豹一样，瞪大着双眼，等待着机会的来临。经过曹慧艳的这一番解说，如同醍醐灌顶，茅塞顿开，仿佛看到一条宽阔平坦的大路展现在自己面前。
鲁国豪点点头说：“你的话多少有些道理。但是我一直在粮食公司工作，接触的人并不多，没有多少社会关系，也从没做过招商工作。一时半会儿我怎么可能在招商工作方面做出成绩来呢？”
曹慧艳说：“这个不用担心，以后慢慢再说吧。车到山前自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重要的是你现在有了一个很好的起点，有了一个施展才能的平台，你这个人外表憨厚，胸有城府，我看好你这个人，相信你一定会有一番大作为的。”
鲁国豪心里高兴，也不禁变得油嘴滑舌起来，开玩笑说：“你怎么到现在才发现我的这些优点啊？听你这番话的意思，好像是要以身相许啊！”

作者：松鹤翔　回复日期：2011-06-02　12:32:00

这个书名已经出过同名好几个书！俺也曾想用来着
===============================================================================================================用吧，标题撞车应该是允许的吧。　　　我也是随意想到这个标题，觉得顺口也符合本意，就用了，并没有考虑太多，更没有傍大款的意思。呵呵

作者：jianen　回复日期：2011-06-02　22:02:54

不太监、不月经~~支持楼住，是否和“小桥流水”的“官路风流”一样
===========================================================================================================我是桃花源中人，不知有汉，无论魏晋。　　　　小桥也罢，风流也好，别人的事情我一概不知，只是凭着兴趣爱好写好贴子就行了。呵呵，

第九章
曹慧艳咯咯笑了起来，声若银铃。“没想到你这个书呆子也学会耍嘴皮子了。你也知道的，在河口县追求我的人一大把，可以编成一个加强排，我凭什么就能看上你？”
“你自己刚才也说了，相信我一定会有一番大作为的。”
“你不能光耍嘴皮子，要有实际行动。从现在做起，从眼前做起。”
“那你看我现在应该做什么？”
“韩朝兴亲自点名借调你，不管是他本人的意思还是奉方家春之命行事，他对你都有知遇之恩，是你的伯乐，你要想在官场上有所作为，离不开这个人的帮助。你要努力创造机会多接近他。争取和他建立起良好的私人关系。这是你进入官场的第一堂课，为官从政，必须要建立起自己的关系网，尽可能多的积累人脉资源。也就是老百姓说的朝里有人好做官，要有后台。否则的话，你将寸步难行。有才华的人多了去了，有人肯用你你就是个人才，没有人提拔培养你你就是个废才。前天我听我们台长说了一句对联，很有启发意义，你可以多多领悟一下。上联是，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下联是，说不行，就不行行也不行，横批，不服不行。”
鲁国豪想，这曹慧艳其实也就是个电视台播音员，也不是正儿八经的领导，她为什么会懂得这么多道理呢，鲁国豪对她有些肃然起敬了。“那你说我具体应该怎么操作呢？”
曹慧艳笑着说：“你真是个书呆子。韩朝兴点名借调你，对你有恩，你正好借这个机会登门拜访，表示感谢。当然见一两次面不会起到什么大的作用，但起码混个脸熟，加深他对你的印象。另外侯明达是你的直接领导，你也应该感谢他。”
鲁国豪把眼一瞪说：“你说感谢韩朝兴，这个完全应该。但你要我去感谢侯明达，凭什么？！他帮过我什么？不但没帮过我反而在单位里处处压着我，我也就是没有得志，否则的话你看我怎么收拾他！”
曹慧艳毫不客气的说：“你的这句话至少暴露出你的两个性格缺点。第一是目光短浅，第二是气量狭小。首先来说第一点，你虽然马上要借调到招商局去工作，但是你的工作关系和档案资料还在粮食公司，甚至工资也在公司里发。即使将来有一天你真能正式调动也要侯明达签字放行，而且组织上也要征求侯明达的意见，他对你的评价即使不是起决定作用但起码很重要。第二点，并不是每一个当领导的人心胸都很宽阔，人格都很高尚，但一定要有容人的雅量，其实包容有时候更多的是一种技巧，与品格无关。如果你对侯明达以德报怨，不计前嫌，不光是你公司的同事，就连韩朝兴都会高看你一眼。你真的有志于从政，进入官场干一番大事业，个人形象和口碑对你很重要，尤其是在你毫无根基和背景的时候。”
曹慧艳的话无可辩驳，鲁国豪哑口无言。他感到有些羞愧，自己一个堂堂七尺男儿，见识阅历竟不如眼前这样一个娇媚女子，令人汗颜。自己以前还把曹慧艳当作一个胸大无脑的花瓶式人物，看来自己是看走眼了。曹慧艳堪称自己人生道路上的良师益友。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曹慧艳因为工作关系，经常和一些领导干部，场面上的人物接触交谈，潜移默化之中她的认识水平有了很大提高，变得越来越成熟了。
正在鲁国豪遐思无限的时候，耳边忽然响起一个男人粗鲁挑衅的声音，让他大吃一惊，抬头一看，原来是苟大宝站在眼前。 “哟嗬，这才几天功夫啊，俩个狗男女就搞到一起了，躲到这里来幽会了！”这可真叫做不是冤家不聚头了。
苟大宝生得身体肥硕，满脸横肉，他原本是河口县城内的一个地痞混混，游手好闲，为非作歹，后来因为姐夫余国平的关系进了县招商局工作，逐步转为国家干部，却恶习不改，吃喝嫖赌样样都来。鲁国豪文章中所披露的河口县招商人员在外地包养情人，挥霍公款的当事人正是他。苟大宝今天又带了一个漂亮女孩来咖啡屋畅谈人生，却与鲁国豪和曹慧艳俩人狭路相逢。曹慧艳以前是苟大宝的女朋友，俩人不久前刚分手，没想到这么快就和鲁国豪搞到一起了，苟大宝觉得这其中定有阴谋，不觉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
还没等鲁国豪开口讲话，曹慧艳已霍然起身，横眉冷对。“苟大宝，你好歹也是国家机关工作人员，不再是街头混混了，请你说话嘴里放干净点！”
苟大宝用轻蔑挑衅的眼神打量着曹慧艳，阴阳怪气的说：“哟，到底是电视台的播音员啊，满嘴都是大道理，可是你心里很清楚，你是怎么当上这个播音员的，你除了和我上过床以外，恐怕还上过不少男人的床吧，你们台长。。。。。。”
苟大宝正满嘴污言秽语，没提防曹慧艳狠狠的打了他一记耳光。苟大宝像被踢了一脚的疯狗一样，狂性大发，上前欲对曹慧艳大打出手，一旁的鲁国豪及时上前来拽住了他。“苟大宝，这里是公共场合，你不要在这里耍流氓啊！”
苟大宝猛的转身打了鲁国豪一拳，把他打倒在沙发上，嘴角鲜血直流。苟大宝又扑上前去，左手掐住鲁国豪的脖子，右手挥拳就要继续猛击。咖啡屋里的服务员都听说过苟大宝的名头，站在一旁不敢相劝，和苟大宝一起来的漂亮女孩也站在一旁呆若木鸡。曹慧艳知道苟大宝身高体壮，以前又是河口县城里的街头混混，打架闹事是家常便饭，鲁国豪根本不是苟大宝的对手。如果不想办法制止苟大宝，鲁国豪今天肯定要吃大亏。但是如果报警求助的话，时间上来不及了，况且现在正是鲁国豪的关键时期，今天这件事如果传扬出去，让人知道鲁国豪和苟大宝为了争夺女人在咖啡屋里大打出手，对鲁国豪也将造成很不好的影响。
曹慧艳急中生智大喝一声说：“苟大宝，你再胡闹我就去找余国平。今天上午我还见到余国平了，他现在受你的牵连正是倒霉的时候，县里正准备继续调查他的事情，你不想再给他添麻烦吧。”苟大宝闻言像触了电一样，马上愣住了。
所谓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苟大宝虽然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混蛋，但他却最怕自己的姐夫余国平。余国平是苟大宝最大的靠山，平常他打架闹事进了派出所，都是余国平出面为他把事情摆平，他的工作是余国平安排的，他在外挥霍享乐也花了余国平不少钱。。。。。。如果余国平出了事，他的靠山就轰然倒塌了。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曹慧艳正好点中了他的死穴。
曹慧艳冲着苟大宝带来的漂亮女孩说：“你还站着干什么？还不带他走，等着警察来抓人啊？”女孩如梦方醒，怯生生的上前拉了拉苟大宝的衣袖说：“宝哥，别闹了，我们走吧。”
苟大宝站起身来，一边整理衣裳一边恶狠狠的对曹慧艳说：“臭婊子，算你狠，老子今天放你们一马。你给我等着，迟早要收拾你们。”说完挽着漂亮女孩扬长而去。
曹慧艳搀扶着鲁国豪走在大街上。此时夜幕降临，华灯璀灿，人来车往，热闹嘈杂。俩人沉默了一会儿，鲁国豪终于忍不住发问了：“曹慧艳，你说你自己有这么好的条件，找个什么样的男朋友不好，偏偏找了个苟大宝，你这不是一朵鲜花硬往牛粪上插吗？”
曹慧艳愣了一下，一时不知该如何答复，往事如潮水一般涌上心头。曹慧艳天生丽质，聪明活泼，可是家庭却很不幸，迭遭变故。先是曹慧艳九岁时她父亲染病身亡，撇下了一双孤儿寡母。曹慧艳的母亲含辛茹苦把女儿拉扯大，因为生活艰辛，心情苦闷，得了一身病，身体越来越差了，长年在家病休，卧病在床，母女俩靠着微薄的病休工资艰难度日。曹慧艳品学兼优，又热爱艺术，能歌善舞，中学毕业时以优异成绩考上了大学，得到了江南师范大学音乐系的录取通知书，可是曹慧艳家庭贫困，学费是一个大问题，再加上曹慧艳不忍心丢下卧病在床的母亲，一个人跑到两百多公里外的省城去上大学，于是咬牙撕碎了大学录取通知书。为这件事，曹慧艳一个人跑到城郊的小河边痛哭了一场。她知道，自己这辈子将彻底与大学生活无缘了。
曹慧艳中学毕业后，在家呆了一年多，然后顶替病退的母亲到河口县棉纺厂上班，当了一名纺织女工。屋漏却逢连阴雨，船破偏遇顶头风。曹慧艳刚上班不久，她的母亲就因旧病复发住进了医院。曹慧艳因为刚上班不久，怕给领导留下不好的印象，不好意思请假，于是就把白班和别人调换成夜班，白天在医院照顾母亲，晚上再去工厂上夜班。
有一天曹慧艳提前下班去医院探望母亲。凌晨四、五点钟，天色还没有放亮，路灯昏暗，马路上寂静无声，曹慧艳在街角处被几个小流氓给堵住了，正在危急时刻，苟大宝骑着摩托车仿佛从天而降一样出现在眼前。苟大宝当时已是河口县城里有名的混混，他厉声喝斥那伙小流氓，说曹慧艳是我的女人，让他们滚蛋，小流氓们慑于他的淫威知难而退了。

第十章
这正应了那句老话，刚出狼窝又入虎口。苟大宝假称要护送曹慧艳回家，骑着摩托车带着曹慧艳一阵风驰电挚般的急驶，把曹慧艳带到了郊外的一间废弃仓库里。曹慧艳的衣服已被刚才那帮小流氓给扯破了，露出一片白嫩的肌肤，由于过度紧张呼吸急促，浑圆饱满的胸脯上下起伏，一下子点燃了苟大宝心中的欲望之火。他用一双死鱼眼紧盯着曹慧艳，不住的吞着口水，两眼几乎要喷出火来。等曹慧艳明白即将要发生什么事情时已经晚了，苟大宝露出了本来的面目，像恶狼一样扑上来强奸了曹慧艳。
事后曹慧艳声称要去告发苟大宝。苟大宝若无其事的在一旁抽着烟，抖动着大腿说：“你去告吧，我这种人本来就是给监狱养着的，进去蹲几年再出来也没什么大损失。你就不同了，一个黄花大姑娘，你以后在河口县还怎么做人？还有，我知道你母亲现在病重，缺一大笔医药费，这笔钱可以由我出，算作是对你的一点补偿。如果你一定要告我的话，你母亲一旦知道你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又急又气就不定就呜呼哀哉了。你可要想清楚了。”
曹母本是县棉纺厂病退工人，因棉纺厂效益不好，曹母的医药费无法报销。曹慧艳万般无奈之下，只得接受了苟大宝的条件。从此苟大宝就缠上了曹慧艳，强迫她做了自己的女朋友。后来苟大宝又通过自己姐夫余国平的关系把曹慧艳调入了县电视台工作，因为曹慧艳工作努力，才貌俱佳，很快就成了河口电视台的台柱子，河口县的知名人物。
苟大宝虽然拥有了曹慧艳这样漂亮的女朋友，可是狗走千里改不了吃屎，他仍然热衷于在外拈花惹草，吃喝嫖赌，还经常变着法子的虐待折磨曹慧艳，让曹慧艳痛苦不堪。曹慧艳向苟大宝提出来要分手，苟大宝像疯狗一样狂叫着说：“你作梦去吧。你这辈子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只准我把你玩腻了甩掉，不准你先提出来分手。老子现在有钱有势，我姐夫余国平是县长周大同面前的红人。老子既然能把你捧起来，也能把你踩下去，你想和我分手也行，我明天就让你回棉纺厂上班去，你信不信？！”
曹慧艳知道苟大宝这种流氓本性的人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而且也完全有能力毁了自己的前程，只得暂时隐忍不发。曹慧艳颇有心机，她知道苟大宝之所以如此猖狂，横行无忌，并不是因为他有什么过人的胆识和能力，而完全是因为有余国平在背后给他撑腰壮胆，他只要是犯了什么事，上午刚走进派出所的大门，余国平打几个电话，不到中午苟大宝就被释放出来了。如此一来，苟大宝也就有恃无恐，肆无忌惮了。要想遏制苟大宝的嚣张气焰，必须要先打击他的后台，这样才能让他收敛一些。但如何才能打击余国平，曹慧艳却苦思无计。
没过多久，机会终于来临了。有一次电视台台长给曹慧艳交待任务，要曹慧艳准备采访新来的县委书记方家春。方家春对招商引资工作非常重视，可能近期要在这方面出台一些重大举措，我们电视台要做好宣传报道工作。曹慧艳脑子里灵光一闪，招商引资，余国平不就是招商局长吗？县委书记方家春如此重视招商引资工作，可是身为招商局长的余国平却并无什么明显的配合举动，从方家春和余国平俩人近期的公开讲话来看，俩人讲话的基调也都是南辕北辙，互不协调。余国平倒是对县长周大同跟得很紧，亦步亦趋，完全成了周大同的跟屁虫。这说明余国平和方家春之间有了隔阂和龃龉，这种情况是不正常的，方家春也就是初来乍到，还没有站稳脚跟，暂时不便采取措施，但任何一个有个性的领导都不会长期放任容忍自己的下属对自己阳奉阳违，甚至是公然藐视。余国平仗着有周大同撑腰，太狂妄了，迟早要倒霉，方家春迟早要收拾他。自己要采取措施来促成这件事，加快这件事的进程。
当时曹慧艳和苟大宝还是恋人关系，她暗中找机会查看了苟大宝的电脑资料，又把他灌醉后从他嘴里套了一些话出来，掌握了他所做的一些违法乱纪的事情，然后把部分材料透露给鲁国豪，怂恿鲁国豪写文章向《平州日报》社投稿，披露招商局的一些内幕情况。之所以要选择向《平州日报》社投稿，一是因为要在更大范围内造成影响，二来因为余国平在河口县里有一定的势力，关系很多，河口报社不一会刊登这样的文章，反而提前暴露了自己。
曹慧艳选择鲁国豪来做这件事情，也有自己的考虑，一是鲁国豪确有这方面的能力和才华，文笔优美，文采飞扬；二是她一直暗恋着鲁国豪，也想检验一下鲁国豪是否对自己怀有感情，是否肯为自己做这件事情。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么自己就要竭尽全力来辅佐和支持他，力争让他在事业上有所成就，如果鲁国豪真的有一天出息了，自己也就有了一个靠山和保护神了。
曹慧艳刚开始找到鲁国豪让他动笔写揭弊文章时，鲁国豪还有些犹豫不决，他不想趟这趟浑水。他知道余国平和苟大宝这俩人都不是好惹的。曹慧艳先是给他打气鼓劲，说新来的县委书记方家春是个爱才惜才的人，现在又很重视招商工作，如果你能在这方面做出一些举动来引起他的注意，说不定就能鲤鱼跃龙门，从此进入政界发展了，不比你现在窝在粮食公司一天到晚受侯明达的气要强！曹慧艳先是晓之以理，见鲁国豪有些动心了，又开始动之以情，诉说自己如何遭受苟大宝的虐待和摧残，生不如死，望鲁国豪看在中学同学的份上帮自己一把。说着就泪眼婆娑，如同梨花带雨，格外惹人怜爱。鲁国豪看见曹慧艳楚楚可怜，娇弱无依的样子，不免油然而生男儿豪情，他愿意为眼前这个女人去做任何事情。
后来事情的发展轨迹竟然都朝着曹慧艳预测的方向推进了，这让鲁国豪对曹慧艳敬佩有加。余国平仕途受挫后，开始有所收敛，夹起尾巴做人，曹慧艳顺势向苟大宝提出分手，并警告他如果再来纠缠，就要向县纪委举报余国平的违纪情事。这一下还真是把暴跳如雷的苟大宝给镇住了，只得答应俩人分手，互不相干。后来韩朝兴竟然亲自点名调鲁国豪进招商局工作，这让曹慧艳始料不及，却欣喜若狂，因此今天特意赶来向他报喜，为他庆贺，却没想到半路上杀出个苟大宝来，搅了俩人的兴致。
不知不觉间，鲁国豪和曹慧艳俩人已走出了很远很远，来到了郊外的小河边。曹慧艳眺望着眼前缓缓流淌的河水，思绪渐渐从痛苦的回忆中挣脱出来，决定向鲁国豪说明事情真相。
鲁国豪静静的听完了曹慧艳的诉说，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恍然大悟。他此时的心情很复杂，说不清是惋惜，惊讶，还是惆怅，沉痛。他既为曹慧艳感到惋惜和痛心，也对她现在的变化感到吃惊。想当初曹慧艳是多么优秀出色，纯真可爱的一个女孩子啊，她本该有着更加美好的前程和多姿多彩的人生，可是却因为家庭的不幸和拖累，过早的品味了生活的苦涩滋味，遭受了人生的磨难，也因此而变得成熟起来，心机深沉。
曹慧艳扑进了鲁国豪的怀里，丰满的乳房挤压在他的胸前。这样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孩子倒在自己怀里，好比是温香软玉抱满怀，鲁国豪如何能够自持，不由得下面剑拔弩张，蠢蠢欲动，想要有所动作。
曹慧艳问道：“国豪，我想和你好，我想你以后来保护我，可以吗？”说完就用深情的眼神凝望着他，等待他的答复和判决。
鲁国豪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回答。每当他想起怀里的这个美人竟然曾经被苟大宝那样粗野鄙陋的人渣玩弄糟蹋过，就好像一朵鲜花被揉碎了，一碗好饭让狗给舔过了，一棵白菜让猪给拱过了一样，心里不觉有些别扭和难受。但当他看见曹慧艳眼睛里流露出期盼甚至是哀怜的眼神时，又不忍心拒绝她，只得委婉说道：“慧艳，你给点时间让我考虑下好吗？”
曹慧艳明显有些失望和沮丧，火一样的激情刹那间熄灭了。
县招商局的借调通知很快就下来了。当天晚上，鲁国豪来到了老吴经理的家里看望他，陪他说说话。
鲁国豪说：“吴经理，我来跟您说一声，我马上就要到招商局去上班了，当然现在只是借调。”
吴鹤龄笑着说：“恭喜你啊，年轻人，这是一个不错的开始，相信你会有一个美好的前程。”

第十一章
吴鹤龄平时喜欢喝茶，鲁国豪经常到他家里来，品茗聊天，相谈甚欢。今天晚上，吴鹤龄刚泡好一壶龙井茶，茶香四溢，鲁国豪就来了。在粮食公司家属院里，也只有鲁国豪还会主动来看望老吴了。“小鲁，我料到你今天晚上会来的，早泡好茶等你了。”
鲁国豪诧异的说：“您怎么会知道我今天晚上要来啊，您能掐会算？”
吴鹤龄笑着说：“呵呵，你就要借调到招商局的事情粮食公司里早就传开了，我就是再孤陋寡闻也不可能对这样大的事情充耳不闻啊。我知道你一定会来向我报喜的。”吴鹤龄还有很多话要对鲁国豪说，如果鲁国豪不来，他宁可让这些话烂在肚子里也不会往外倒的。
在很多人的眼里，吴鹤龄是一个怪人，清高孤傲，独来独往，很少与旁人打交道。吴鹤龄早就退休了，一个人住在粮食公司的家属院里，不了解内情的人还以为他是一个孤寡老人，但鲁国豪知道他老婆孩子都住在河口城里，只是他们之间好像互不来往，形同陌路。吴鹤龄年龄大了，头发花白，面容清癯，衣着朴素整洁，整天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颇有些仙风道骨的风貌。他每天的生活内容就是喝茶读报，听收音机里的广播节目，还有就是伺弄花草，挥毫泼墨练习书法，日子过得平淡而充实，时间如流水一样逝去。
现在的吴鹤龄像是一个看破红尘的隐士，与世无争，自得其乐，可是早些年吴鹤龄可是河口县的风云人物，也曾有过叱咤风云，呼风唤雨的经历。吴鹤龄是北方人，少年从军，官至副团级转业到河口县担任副县长。吴鹤龄到地方工作以后，仍然沿续了在部队时养成的军人作风，为人处事，雷厉风行，风风火火，且性情直率，刚直不阿。吴鹤龄这样的工作作风和性格，得到了两种截然不同的极端的评价，支持他的人说他嫉恶如仇，爱护百姓，是个清官，好人，反对他的人则说他好大喜功，狂妄自大，目中无人。风头正劲的吴鹤龄也遭到了顶头上司刘县长的猜忌，刘县长认为他好出风头，突出个人，无非是自我膨胀，野心勃勃，想要取自己而代之。吴鹤龄这种坚持原则，不肯妥协的作法无意之中也得罪了很多人，有的人在背后对他恨得牙痒痒的，必欲除之而后快。但吴鹤龄却不顾家人苦劝，依然故我，我行我素。
吴鹤龄由于遭到刘县长和同僚们的排斥和打击，完全被孤立起来，又得不到家人的支持和理解，成了孤家寡人，因此心情苦闷。有一天晚上吴鹤龄独自在办公室里喝闷酒，借酒浇愁。县妇联主任吴玉花是吴鹤龄一手提拔培养的干部。那天她因事耽搁下班较晚，却看到吴鹤龄办公室里还亮着灯，就来和他闲谈解闷，安慰开导他。吴玉花看到吴鹤龄痛苦不堪，孤独寂寞的样子，心中痛惜，不知不觉间热泪长流。吴鹤龄掏出手绢为吴玉花拭泪，可是吴玉花却顺势软倒在吴鹤龄的怀里。
正在吴鹤龄惊疑不定，手足无措时，刘县长率领一帮人仿如从天而降，破门而入，把俩人堵个正着。前些年生活作风问题是一个很严重的问题，犯此错误的人轻则要接受批判教育，记过处分，重则要丢官罢职，开除党籍。刘县长觉得这正是整垮吴鹤龄的天赐良机，因此抓住此事不放，组织一帮人开会对吴鹤龄进行帮助教育，严肃批判。吴鹤龄百口莫辩。吴玉花到底只是一个女人，意志薄弱，在社会舆论，丈夫反目的双重压力下，又面对刘县长的威逼利诱，终于改口交待说自己和吴鹤龄确有不正当的男女关系，而且是吴鹤龄主动勾引自己。如此一来，事证俱在，吴鹤龄在劫难逃。
本来平州市委有人想保住吴鹤龄，希望网开一面，宽大为怀。可是刘县长就像发了疯一样，上蹿下跳，四处投诉，串连，必欲置吴鹤龄于死地而后快。最后吴鹤龄被处以留党察看，以观后效的党纪处分，行政上撤销副县长职务，发配到县粮食公司当了一个经理。
吴鹤龄在部队时的老首长霍卫霆当时是平州市委副书记。吴鹤龄出事后去平州找过几次老首长，希望他能帮自己解脱困境。霍卫霆先是把吴鹤龄埋怨责怪了一番，说他不讲究工作方法，不注意团结同志，不顾地方工作的实际情况，生搬硬套部队带兵的一套作法，以致于四面树敌，自己把自己孤立起来了。回去以后要认真反省，检讨，总结经验教训。霍卫霆最后又无可奈何的说，为你的事情我也出面讲了话，想了很多办法，可是现在正在风头上，对你的处罚决定又是市委一把手亲自拍板定案的，我也是无力回天。这样也好，你趁这个机会正好休整一下，调养身体，多读些书，等风头过去了，有了合适的机会我再向组织上建议重新起用你。
吴鹤龄知道霍卫霆是个爱护下属，很重感情的人，他既然这样说了，说明他确实也很为难，只得回去耐心等待。可是机缘不巧，还没等霍卫霆为吴鹤龄把事情摆平，让他官复原职，半年以后他就被调到省城江城市去工作了，从此吴鹤龄就彻底失去了依靠。因为有刘县长一帮人压着他，他也就始终停留在粮食公司经理的岗位上，动弹不得。
后来吴鹤龄也到省城去找过霍卫霆几次。霍卫霆到了新的工作岗位上以后，工作比以前更加忙碌了。身为江城市委副书记的他每天有开不完的会，没完没了的应酬，还经常要陪同和接待省里的领导，整天像一个陀螺一样转个不停，常常是清晨出门，直到夜里很晚才回来。吴鹤龄是因为自己的私事来找老领导的，也不方便到办公室去见他，只得在霍卫霆的家里苦等。霍卫霆老伴早年间因病去世了，后来又娶了一个年轻漂亮的妻子。吴鹤龄和霍的现任妻子素无渊源，更无共同话题，孤男寡女同处一室也平添许多尴尬。吴鹤龄是走也不是，坐也不是，只得硬着头皮硬撑着。
霍卫霆终究是重感情的人，每次看到吴鹤龄来了，都会很高兴。尽管工作很忙，也一定要安排家人炒几个菜，取出一瓶好酒，无论多晚也要留吴鹤龄吃饭喝酒，畅叙旧情。霍卫霆并不傻，他也知道吴鹤龄来找自己的主要目的还是为了想要解决自己的级别问题，恢复自己的待遇。每次酒至半酣，醉眼朦胧时，霍都会安慰吴鹤龄说，小吴，再等等吧，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也不差这一点时间。你要知道，我现在已经调离平州市了，在新的工作岗位上屁股还没坐热，就急急忙忙张罗着为你办私事，人家会怎么看我，弄得影响也不好。再等等看，一旦有合适的机会我就会为你讲话的。
其实霍卫霆心里也有苦衷。自己现在已调离平州了，虽然有时也会在省里的会议场合遇到平州来的旧同事，大家见了面彼此也都很热情，互相寒喧问候，有时候还会在一起把酒言欢。但这只是表面现象，大家在一起工作久了，就像锅碗瓢盆一样难免会有磕磕碰碰，牙齿也有咬到舌头的时候，只是大家虽然素有隔阂，心存芥蒂，但表面上还是若无其事，热情如故，好像生死之交一样。其实大家都心照不宣，这不过是在逢场作戏而已，你要真拿这当回事儿就太幼稚了。有的人当面祝你身体健康，多多保重，其实内心里恨不能你马上一个跟头栽下去再不要起来。如果自己真的隔着锅头上灶，为了吴鹤龄的事情向平州的领导们打招呼说情，人家可能会敷衍搪塞你，反而自讨没趣。就算是人家替你办了这件事，你从此就欠了人家一个大人情了，说不定过不了多久人家就会反过来找你办事，你说你是办还是不办？！
说一千道一万，最根本的原因是霍卫霆意识到自己现在仕途上正处于上升期，还有可能更进一步，他可不想为了吴鹤龄的事情给自己造成不好的影响。领导干部培养重用一个人，也是要看你这个人是否还有培养价值，能否对自己有所助益，成为自己的左膀右臂。像吴鹤龄现在这样，年龄渐渐大了，日渐消沉颓丧，早已不复当年意气风发，一往无前的气概了。即便是自己费尽心力把他提拔上来，他又还能为自己，为革命事业做多少有益的事情呢？！思来想去，权衡利弊，霍卫霆还是决定对这件事情做冷处理，时间久了，吴鹤龄的心思就淡了，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这是最好的处理办法。
再后来，霍卫霆真的是官运亨通，吉星高照，竟然做了江城市委书记。霍卫霆身居要职，灸手可热，更是成了一个大忙人，不但要做好江城市的工作，还经常列席参加省里召开的会议。吴鹤龄觉得自己连再去登门的勇气也没有了。即使是去了，霍卫霆热情如故，却不再把他往自己家里让，而是安排秘书带他到市委招待所吃饭住宿，霍卫霆除了打个电话寒喧几句，甚至连面都不露了。事已至此，吴鹤龄终于彻底死心了，从此不再去找老领导了。
回首往事，恍如一梦。其实人生不就是一场梦么，梦醒时分，除了无尽的空虚和惆怅又还能剩下些什么呢？！许多的日子里，每当午夜梦回，长夜难眠时，吴鹤龄都会披衣独坐，泪流满面。

第十二章
有人说宁可得罪君子不可得罪小人。那些曾经因为犯了错误被吴鹤龄批评和处罚过的人，此时纷纷跳出对吴鹤龄及其家人进行打击和报复。吴鹤龄的日子更加不好过了。如果吴鹤龄还在台上的话，他的家人子女自然会有一份体面的工作，过上优裕幸福的生活。可是因因为吴鹤龄失了势，墙倒众人推，吴鹤龄的女儿竟然被打发到县棉纺厂去做了一个普通工人，吴鹤龄的儿子也被发配到县农机厂去当了一名机修工。那些手握大权，打击报复吴鹤龄的人还语带讥讽的说，吴鹤龄是一个高风亮节，正直无私的人，即使是他身在高位他也不会为自己的子女开后门，以权谋私的。我们让他的儿女到生产建设第一线去工作，在艰苦的环境里锻炼成长也是成全了他的心愿。
吴鹤龄的老伴因为他与县妇联主任之间的暖昧情事，一直耿耿于怀，吴鹤龄的儿女也因为受了父亲的牵连，工作生活不如意，都把怨气发泄在他身上，从此一家人形同陌路。家里人听任吴鹤龄在粮食公司独居一室，从来不来看望他。吴鹤龄虽然儿女双全，却与孤寡老人无异。尽管如此，吴鹤龄却能理解家人的心情，并不怪他们，反而心怀愧疚，觉得像这样互不往来也好，免得自己继续连累他们。
吴鹤龄刚到粮食公司任经理时，侯明达还只是粮食公司装卸队一个搬运工，每天累得一身臭汗。侯明达虽然身份卑微，但却颇有心机，善于逢迎拍马，阿谀奉承。他每次见到吴鹤龄总是点头哈腰，说一些连自己都肉麻的奉承话，却能做到脸不变色心不跳，心理素质超强。侯明达见吴鹤龄是因为生活作风问题被贬官的，以为他真的很喜欢男女苟且之事，于是故意让自己老婆找机会接近吴鹤龄，送羊入虎口。侯明达对自己老婆说，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这可是改变我们全家人命运的机会啊，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一定要把握好机会。况且你和他之间即使真有什么，你也不会少一块肉，掉一块皮，我都不在乎，你又怕什么呢！
后来侯明达看出来吴鹤龄根本不吃这一套，于是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他知道吴鹤龄是北方人，特别喜欢吃水饺。河口县属于南方地区，当时交通不便，市场也没有完全开放搞活，水饺在河口县还是一种稀罕物，饭店不出售，寻常人家更不会做这种北方食品。吴鹤龄现在一人独处，人在特别孤独寂寞的时候就会倍加思念自己的家乡，家乡的一草一木，风味小吃都能勾起自己的美好回忆，也是一种很好的慰藉。侯明达请了假，专程到吴鹤龄的家乡去了一趟，学会了包水饺，还给吴鹤龄带回了一些家乡的土特产。
有一天晚上，侯明达和老婆一起，双手捧着热气腾腾的水饺，带着购自吴鹤龄家乡的土特产出现在吴鹤龄家门口时，吴鹤龄感动得热泪盈眶。多么朴实善良的好同志啊！官场之上充斥着太多的勾心斗角，阴谋诡计，而最真挚最美好的情感还是存在于广大劳动人民中间。
在吴鹤龄的关心和培养下，侯明达开始在政治上取得显著的进步，先是多次被评为劳动模范，先进工作者，后来又顺利入党提干，直到最后坐到了粮食公司副经理的位子上。
侯明达当了粮食公司副经理后，意识到吴鹤龄对自己的利用价值已经不大了，他不可能再对自己有更进一步的帮助了。从某种程度上说，他还有可能成为自己仕途上的绊脚石。侯明达又开始攀上了时任粮食局副局长朱富贵这棵更大的树。大树底下好乘凉嘛。侯明达从此开始与吴鹤龄逐渐疏远了，甚至还经常在粮食局领导们面前打吴鹤龄的小报告，说他的坏话。他说吴鹤龄这个人犯了那么大的错误，但却至今不思悔改，并没有真正提高自己的思想认识，反而对组织上心怀不满，牢骚满腹，看来这个人是不可救药了。如果他继续呆在粮食公司经理的位子上只会对工作造成不利影响。
朱富贵也看不惯吴鹤龄这个人，认为他总是倚老卖老，自以为曾当过副县长，目中无人，对局领导具体说是对自己这个副局长不够尊重，老子天下第一，在粮食公司搞独立王国，组织上的意图和决策在粮食公司无法得到有效的贯彻执行。
经过朱富贵与侯明达等人一番密谋策划，上下串连活动，吴鹤龄提前退休了，侯明达接任了经理职务。组织上找吴鹤龄谈话时，首先对他的工作和成绩做了回顾和总结。认为吴鹤龄总体来说是有功有过，功大于过。最后又说，老吴啊，你为党和人民工作半辈子了，余下的时间里好好休息调养自己的身体吧，这也是组织上对你的爱护和关心啊。为了安抚吴鹤龄，免得他退休以后无事生非，四处上访告状，组织上决定把吴鹤龄的行政级别往上靠一级，明确为副科级，享受粮食局副局长的退休待遇。毕竟他过去的老首长霍卫霆也不是好惹的，万一霍卫霆哪一天心血来潮，过问起吴鹤龄的事情来，大家面子上都不好看。
吴鹤龄退休以后，侯明达见他已彻底失势了，成了一只死老虎，就开始对他冷落起来。刚开始的时候，侯明达还会在过年过节的时候登门慰问一下，后来就连迎面碰见也故作视而不见，把头扭向一边去了。侯明达对吴鹤龄的称呼也逐渐发生了改变，刚开始称他为“吴老”，后来就变成“老吴”了。中国的文字博大精深，含义深奥。尽管这两个称呼一字未改，但前后顺序调整，语意就完全变了。大家都知道，“吴老”是对德高望重，地位尊崇的人的尊称，而“老吴”则是再普通不过的称谓了。贩夫走卒，田间野老都可如此称呼。
从那以后，吴鹤龄闭门读书，潜心练字，不再过问公司的任何事情，也不与任何人交往。粮食公司家属院里的同事和家属，慑于侯明达的淫威，生怕跟着吴鹤龄受牵连，也不敢和吴鹤龄来往，吴鹤龄就更加孤僻怪异，深居简出了。
有一天深夜，吴鹤龄的胃病发作了，痛得直哼哼，鲁国豪从外面回来，听到吴鹤龄在屋里呼痛，于是急忙推出自行车把他送到医院去了，又在医院呆了一个晚上陪伴照顾他。从此这一老一少成了忘年交。俩人经常在一起喝茶聊天，只谈一些时事政治，报刊文章之类的话题，从不涉及人际关系，是非短长，更不对公司业务和河口政局作一字的评价。
鲁国豪每次来吴家都要欣赏吴鹤龄的书法作品。吴鹤龄年轻时就写得一手好字，后来退休了，时间充裕，潜心练字，书法水平更是大幅提高，尤其是一手毛笔字，已经达到了专业水平了。
此时鲁国豪正站在吴家客厅里，认真欣赏墙上的一幅横幅。横幅用狂草字体抄录了辛弃疾的词——《永遇乐•京口北固亭怀古》。字迹如龙飞凤舞，行云流水，姿意纵横，酣畅淋漓。满腔幽愤之情，悲壮苍凉之意跃然纸上。吴鹤龄这一生，可谓是大起大落，历尽沧桑。少年投军，壮年从政，也曾有过飞扬写意，轰轰烈烈的人生经历，谁知晚景凄凉，暮年潦倒。“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英雄末路，美人迟暮，以至于斯，令人唏嘘感叹。廉颇老矣，赵王安在？！
吴鹤龄见鲁国豪望着自己的书法作品出神，笑着说：“年纪大了，也没有别的爱好，闲来无事信手涂鸦，无非是自娱自乐，消磨时间罢了。”
鲁国豪知道吴鹤龄是借古喻今，以诗言志，抒发自己心中的积郁和愤懑之情，却并不点破。只说道：“吴老，您的书法水平很高啊。人家说字如其人，多少能折射出一个人的性情和修养水平。看您的书法作品，满纸豪情，气势磅礡，实在是难得啊。以我看来，您已经达到了专业水平了，为什么不加入书法家协会，给自己弄个头衔什么的，也好把您的作品发表推广啊。”
吴鹤龄哈哈大笑说：“这样的字怎么拿得出手。不说我了，谈谈你吧。小鲁啊，你马上就要到官场上去发展了。不是我托大，好歹我也算是过来人吧，我对你有几句忠告，不知你是否有兴趣听一听。”
鲁国豪闻言精神一振，这也正是自己此次来拜望吴鹤龄的主要目的啊。他态度诚恳的说道：“吴老，我对官场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门外汉，一窍不通。您说的都是金玉良言，切身体会，我求之不得呢。请您多多指点我一下。”
吴鹤龄摆摆手，示意鲁国豪坐下。双手捧起茶杯，轻轻啜了一口茶水，陷入了深思之中。

第十三章
从政为官的人，无论是春风得意，还是碰得头破血流，一败涂地，都有一种很深的官场情结，吴鹤龄也不能例外。宋朝爱国词人辛弃疾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他满怀忠君报国之志，却屡遭贬黜，即使处江湖之远仍然心系朝廷，关心国事。他的词作激扬顿挫，苍凉悲壮，满纸忧国忧民之情，希望自己能有一天得到起复任用，以抒报国安邦之志。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吴鹤龄已是年满六十的人了，按照现在的干部任职年限规定，是永无重返官场的可能了。他唯有寄望于后辈子孙能代替自己进入官场发展，完成自己的心愿。可是自己的一儿一女现在受人排斥，都不过是普通工人，事实上他们也并无从政的才能。
眼前的这个忘年之交鲁国豪，虽然和自己并无半点血缘关系，但是他心地善良，为人正直，且很有文才，关心时事，具有了从政为官的基本素质，是个可造之才。更重要的是，他与自己交往密切，趣味相投，自己早己从感情上把他当作自己的子侄辈了。虽然现在自己只是一个闲散之人，手中无权，不可能对鲁国豪有什么直接的帮助，但自己可以把这些年来为官从政的经验，挫折教训都传授给他，使他少走弯路，能够顺利的成长起来。也许这才是对他更好的帮助。
鲁国豪见吴鹤龄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怕影响他的思路，也不敢打搅他，只是神情专注，眼巴巴的看着他。好大一会儿，吴鹤龄才慢吞吞的开口说话了。“这话怎么说呢，小孩没娘，说起来话就长了。为官从政，搞政治，这是一门深奥复杂的学问，要用一生的时间和精力去体会，去实践，不断的总结提高。必然王国向自由王国的发展是一个无限的过程。但是话说回来，这事儿说简单也很简单，晚清名臣李鸿章曾说过一句话，一个人如果连当官都不会，那就不知道这个人到底还能干些什么了。我们先不论李鸿章这个封建官僚的道德品质好坏，思想意识正确与否，我想这句话也是他一生为官的感悟，包含着一些朴素浅显的道理。既不要把从政看做是非常困难的事情，以为有多么神秘，畏缩不前，又要小心谨慎，每一步都不能行差踏错，否则就会像我一样，一失足成千古恨，再回首己是百年身了。
“前些年重视干部的实干精神，培养造就了大批的工农兵干部，以后开始提倡干部要革命化，年轻化，知识化，专业化，你们是正当其时啊。首先要有一个文凭，写得一笔好字和一手好文章，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点，要有一张党票。我听说你有一个函授大专文凭，有了这个文凭你就具备了进入官场的基本条件，当然如果你以后要取得更大的进步，要想走上更重要的领导岗位的话，还必须要继续进修，取得硕士，博士的文凭。当然这个也并不困难，可以通过在职进修和党校培训来取得，这些都是后话了。你经常向报社投稿，发表文章，说明你的文笔还可以，但是书法水平还有待提高。我以前当副县长时，县政府办公室有一个年轻办事员，他的文笔很好，又写得一笔好字，做事情也很认真努力，政府办的许多文字材料和报告都出自他的手笔，是政府办有名的大秀才。有一段时间这个办事员思想上有些波动，来找我诉苦，说是他到政府办来工作，是想干一些实事，干一些有意义的事情，不想每天埋头写作，这样没有发展前途。当时我很严肃的批评了他，我说你认为写材料写报告就不是干实事那你就错了，务虚和务实同等重要，写材料也是很重要的一项工作。现在这个同志已经在平州市政府办公厅当副秘书长了，听说马上就要下派到县里去当副县长了。所以说在政府部门工作，做好文字工作是非常重要的。最后一个问题是组织问题，入了党，说明在思想意识上向党组织靠拢了，组织上才会相信你任用你。你现在还要努力和侯明达搞好关系，你的人事关系还在粮食公司，你要入党还必须经过他这一关。有了韩朝兴对你的关注，侯也不敢再刁难你了，你要抓住有利时机，尽快解决入党的问题。
“在官场上混，一是要有靠山，你就算真是一匹千里马如果没有欣赏你的伯乐你就什么都不是。凡事要向领导多请示多汇报，服从领导安排。领导都喜欢听话，用起来顺手的人，这也是人的天性，是客观事实，谁要是否认这一点，就不是真正的唯物主义者。你就拿我来说吧，当年我当副县长时，如果下面的人当面和我唱对台戏，虽然我从心里佩服他的勇气，但我绝不会主动培养提拔他了。侯明达当时一个劲的拍我马屁，虽然我心里很瞧不起他，但人都喜欢听好话，所以我还是培养提拔了他。二是轻易不要得罪人，不要拉帮结派，参与政治斗争。这跟赌博一样危险，万一押错了宝，跟错了人，站错了队的话你就会有灭顶之灾，轻则丢官罢职，重则万劫不复。以我个人的判断，方家春年轻气盛，建功心切，又有陈国华这个大后台，以后免不了和处处摆老资格的周大同发生分歧和隔阂，你是韩朝兴点名借调的，但招商局又在县政府具体领导下开展工作，以后你夹在这中间会很难做，你一定要把握好分寸。
“周大同正在犯和我当年同样的错误，倚老卖老，目无领导，他迟早是要栽跟头的。你以后要紧跟方家春和韩朝兴，以后他们就是你的伯乐和靠山了，但是你也要努力和周大同，余国平他们搞好关系，哪怕只是表面上的，轻易不要得罪他们。这些人捡瓦不行戳漏子却很在行，他们不会帮助你进步但要想阻止你进步，给你穿小鞋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吴鹤龄一口气讲了很多很多，可谓是倾囊以授，尽心点拨了。吴鹤龄直说得口干舌燥，忍不住停下来大口喝茶。鲁国豪听了吴鹤龄这番话以后是又感动又吃惊又庆幸，百感交集，五味杂陈。感动是因为吴鹤龄对自己谆谆教诲，尽心竭力，吃惊是自己万万没有想到原来官场里还有这么多复杂深奥的道理，庆幸是因为自己有吴鹤龄这样的良师益友，可以让自己少走弯路。
鲁国豪站起身来冲吴鹤龄深深鞠了一躬说：“吴老，谢谢您。您这些话真是金玉良言啊，花钱都买不到的。这些掏心窝子的话如果不是自己的至亲长辈，有谁会对我说呢。如果我鲁国豪真有出人头地的那一天，我一定忘不了您的这份情谊。”
吴鹤龄摆摆手笑着说：“言重了。如果我的这番话真能对你今后的工作起到一点助益作用的话，我也会感到充实和满足。如果以后你在工作中遇到什么问题，可以随时来找我，我们共同探讨切磋一下。你马上就要到招商局工作了，我建议你争取到省城江城市去，我的老首长霍卫霆就在江城，虽然他现在也退下来了，但余威犹在，而且他一手培养提拔的干部正在其位，说不定可以对你有所帮助。”
前些年霍卫霆因为工作太忙，就和吴鹤龄很少联络。后来霍卫霆退下来了，情况有了很大的改变，以前家里是门庭若市，宾客盈门，退下来以后却变得门前冷落车马稀了。更让霍卫霆伤感的是，自己退休以后，继任妻子每天吵着闹着要移居到香港去，说是自己把青春年华都奉献给了霍卫霆，以后要为自己而活，要享受丰富多彩的人生。言下之意是不想再陪着霍卫霆这个糟老头子守着宽大冷清的房子过日子了。霍卫霆见她去意已决，也就随她的意了，通过老部下的关系把她办到了香港定居。
也许有人会说，霍卫霆做为中高级领导干部，虽然工资收入较普通人要高许多，但是远远达不到富豪的水平，霍夫人移居香港，买房定居，养老，都需要一大笔钱，那么这笔钱又是哪里来的呢？有一种传言说，霍夫人是一个精明人，她早就在不声不响的为自己后半生做打算和安排。她背着霍卫霆收了不少请托人的礼品钱物，然后又给霍卫霆吹枕头风让他替请托人办事。一来二去，日积月累就存下了一大笔钱，而霍卫霆竟始终被蒙在鼓里。还有一种传言说霍卫霆早就对这种事有所察觉，却眼睁眼闭，装聋作哑。当然了，这些都是扑风捉影，无凭无据的传闻，自然就不会有人来进行调查了。
霍卫霆儿女们都长大了，各自成家立业，并不在身边，偌大的屋子里只剩下霍卫霆和一个老保姆，倍觉寂寞冷清。人情冷暖，世态炎凉，让霍卫霆感慨万千。他又想起了自己的老部下吴鹤龄来，多次托人带话捎信，让吴鹤龄有空到江城去找他玩，俩人在一起下棋饮酒，叙叙旧情，回忆一下那火红的军旅岁月。吴鹤龄不忘旧情，欣然从命，到江城市去看过几次老首长，因此有此一说。
鲁国豪心里也明白，说一千道一万，自己在招商局要站稳脚跟还是要凭实绩说话，要打响头一炮。你光会拍马屁，不干正经事儿那也不成啊。鲁国豪正发愁到招商局后如何打开工作局面呢，这下倒好，正要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了。
鲁国豪面露喜色，连连点头说：“吴老，我听您的，您说怎么办我就怎么办。”
第二天晚上，鲁国豪提着两瓶茅台酒和两条玉溪烟进了侯明达的家门。招商局发过来的借调通知书已到了两天了，侯明达一直攥在手里，就看鲁国豪是否识相。侯明达看到鲁国豪手里的烟酒，假作生气道：“你这个小鲁，不是我批评你，你怎么也学会搞这一套了。我跟你说下不为例啊！你的借调通知下来了，我一直想着要拿给你，正好这两天事情多，忙糊涂了，就耽搁了。”

第十四章
鲁国豪听从了吴鹤龄和曹慧艳的劝说，尽力缓和自己同侯明达之间的关系。河口人有句俗语，王八哄我我哄王八。鲁国豪这么一想，心态就平衡了。“侯经理，今天我来主要有两层意思。一是向您汇报一下我的思想；二是要向您表示感谢。感谢几年来您对我的关心和爱护，没有您对我的培养教育，就不会有我鲁国豪的今天。”鲁国豪硬着头皮说完这句话以后，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但自己以后可能要习惯用这种方式说话了，鲁国豪感到有些悲哀。
侯明达听了鲁国豪的话，像是三伏天里喝了一碗冰水，全身都爽透了，忍不住眉开眼笑说：“小鲁啊，你是越来越会说话了。不是我夸你，你最近这段时间里进步很快，成熟了许多，希望你继续保持和发扬优点，克服缺点，争取更大进步。我这个人你是知道的，一贯主张要培养年轻人，把有思想有作为的年轻人放到更适合他们的岗位上去发挥更大的作用。这次你到招商局去工作，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你一定要把握好。”鲁国豪想，如果自己有一天被招商局再退回来，就又要受侯明达的冷落和压制了。
鲁国豪掏出自己写好的入党申请书，恭恭敬敬的递给了侯明达说：“侯经理，我知道自己的条件还不够，还要继续努力。但我是从内心里热爱党热爱人民，我希望组织上能够考察我，严格要求我，让我早日实现自己的愿望。”
侯明达点点头，嘴里说着：“唔唔，这个很好，很好。这个年轻人要求进步，主动向组织靠拢是一件好事，值得鼓励。支部一定会认真研究的。这个嘛，我对你提一点要求，你除了个人要求进步外，也要帮助和带动更多人进步，要把公司的利益当作自己的利益来维护。你有机会代我向韩朝兴主任问好，如果方便的话，我想向他汇报一下工作。”侯明达说完就用一双金鱼眼死死的盯着鲁国豪，鲁国豪不知为什么忽然想起了“死不瞑目”这个词语来。
侯明达的话己经说得很露骨了，就是我们之间可以做一笔交易，你把我引见给韩朝兴，我帮你解决入党的问题。鲁国豪已经没有退路了，只得答应道：“如果我有机会见到韩主任的话，我一定向他转达您的意思。”
该说的话都说透了，该办的事也办了，接下来俩人已经无话可说了。鲁国豪起身告辞，侯明达破例把他送到了屋门外。
鲁国豪从侯明达家里出来，看了看手表，此时已是晚上八点钟，时间还早。皓月当空，清辉满地，粮食公司家属院里静悄悄的。鲁国豪想自己明天就要到招商局去报到上班了，最好趁着今天晚上有空把该办的事情都办了，了却一桩心事，然后一门心思投入到工作当中去。鲁国豪决定今天晚上就去拜访一下县委办主任韩朝兴，但他与韩朝兴素不相识，也从未有过单独接触，人家堂堂的县委领导，也不是自己这个平头百姓想见就能见的。鲁国豪前思后想，拿不定主意，就给曹慧艳打了个电话，让她陪自己去县委大院，俩人约好在县委大院门口见面。
鲁国豪刚到县委大院门口，就见远处路灯光影下一个女子枭枭婷婷，如风摆杨柳一样向自己走来了。原来是曹慧艳如约而来。
县委家属院位于河口县闹市区人民路旁，大门口灯火通明，大门旁有门卫室，俩个门卫模样的人正在大门口来回踱步转圈，时不时冷冷的打量着鲁国豪。
曹慧艳见到鲁国豪畏首畏尾，探头探脑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你在干什么？好像做贼一样，你就不能大方点。”鲁国豪转身看见在县委大院门口进进出出的那些人，要么是昂首挺胸，气宇轩昂的样子，要么是气度雍容，悠然自在的样子，只有自己形容猥琐，难怪门卫对自己十分警惕。
曹慧艳又见鲁国豪手里提着两瓶酒两条烟，十分显眼，就嗔怪道：“你还真是个书呆子。这里是什么地方，你大摇大摆提着烟酒礼品来影响多不好。你就算是拿个挎包装着遮掩一下也算你是个聪明人啊！”说完就摇头苦笑。
鲁国豪被曹慧艳劈头盖脑的批评了几句，浑身不自在，嘴里讷讷着：“这，这，要不我先回去包装一下再来？”
曹慧艳不由分说，上前来伸手挽住鲁国豪的胳膊就向大门里面走去。鲁国豪正在惊疑不定，却见门卫看见曹慧艳以后主动笑着打招呼说：“哟，是曹记者啊，又来采访县委领导了！”
曹慧艳笑了笑，算作回礼，带着鲁国豪大摇大摆的进去了。
县委大院门外十分嘈杂喧闹，但大院里却是绿树成荫，清幽宁静，一座座家属楼掩映在树木之间。曹慧艳轻车熟路，直接把鲁国豪带到一座新楼房前面，指着楼上说：“这里是常委楼，县委常委们都住在这里。韩主任的家就在三楼靠左边那一间，你自己上去吧，我就在前面拐弯处等你。”没等鲁国豪回答，已转身飘然而去。
鲁国豪站在韩朝兴家门口，做了几次深呼吸，觉得呼吸略微平顺了，心跳也不那么快了，才举手轻轻敲门。门很快就打开了，让鲁国豪感到十分意外的是，门里边竟然站着一位清纯可人的青葱女子。鲁国豪以为自己敲错了房门，十分尴尬。
鲁国豪小心翼翼的问道：“您好，请问这里是韩主任家吗？”眼前这个女孩子看起来也就是二十刚出头的样子，比鲁国豪还要小几岁。但她确实太漂亮了，美得像凌波仙子一样，让人不敢轻亵，鲁国豪不由自主的用上了“您”这个敬词。
女子嫣然一笑说：“你是来找我爸的吧？请进吧。”说完转身把鲁国豪让进了屋里。
韩朝兴以前住在一栋老楼里，进入县委常委会以后，成了副处级干部，顺理成章就搬进了常委楼。这套三室二厅的屋子实在是太大了，整洁精致，窗明几净，屋子里家用电器，家居用品一应俱全，整个屋子给人一种豪华大气的感觉。鲁国豪想想自己住在破败老旧，阴暗杂乱的筒子楼里，跟眼前的房子相比简直是天上人间之别。看来当官就是好啊，当官能改变一个人的生存状态，也不知自己今生今世还会不会有住这种房子的福气。
就在鲁国豪胡思乱想的时候，女子已为他倒好一杯纯净水，轻轻放在茶几上，又示意他坐在客厅沙发上。沙发宽大厚实，坐感很好，整个人就像陷进了一堆棉花包里一样，非常舒适，沙发皮散发出一股淡淡的好闻的膻味。鲁国豪逛过家具店，他估计这套真皮沙发少说也得上万元，甚至是几万元，还有对面墙角处那个超大屏幕彩电以及家里的其它设施用具，光是这房子里的摆设和装修差不多也要近二十万元了。
韩朝兴每月工资也就不到三千块钱吧，还要开销，他怎么会有这么多钱来装修置业？鲁国豪被自己这个莫名其妙的想法吓了一跳。自己这是怎么了，你替人家算这种帐，不仅多余而且无聊。
鲁国豪偷偷瞟了两眼面前的女子，只见她穿着一件格子图案的连衣裙，乌黑的秀发如瀑布般倾泻下来，容貌清秀甜美，身材苗条高挑，一股诱人的清香扑面而来。说不清是化妆品的香味还是少女身上独有的体香，总之这种香味让鲁国豪浑身热血沸腾，心旌摇荡。如果把浓艳热情的曹慧艳比做玫瑰花的话，那么眼前的这个女子就应该是菊花了，清新优雅，人淡如菊。
鲁国豪很想知道韩主任千金的芳名，于是抛砖引玉，先做自我介绍，引诱她自报家门。“你好，我叫鲁国豪，是县粮食公司职工。韩主任让我去招商局工作，我特地来向韩主任汇报思想。请问您是。。。。。。”
女孩子害羞的笑了，脸上浮起一朵红云。“我叫韩程。我爸在卫生间洗澡，请你稍等一会儿。”说完转身像一阵清风一样飘进卧室里去了。韩程，这个名字有点男性化，但男性化的名字用在漂亮女孩的身上更加性感，别有一番韵味。
韩程是韩朝兴的独生女儿，韩朝兴夫人很早就因病去世了。以韩韩兴的条件来说要想续弦是轻而易举的事情，甚至可以找到一个更年轻更漂亮的继室。可是韩朝兴把自己聪明乖巧，活泼可爱的女儿视作掌上明珠，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上怕摔了，生怕让她受半点委屈，更不想让她受后母的歧视和虐待，于是就坚持不续弦，自己又当爹又当妈抚养照顾女儿。县委大院里的人都知道韩朝兴是一个典型的慈父，女儿就像是他的命根子一样。

第十五章
韩程虽然得到了父亲的溺爱但却并不恃宠生娇。她小时候就聪明乖巧，长大后更是明白事理，她没有辜负父亲对自己的疼爱和期盼，努力学习，追求上进，后来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了江南师范大学。四年时间很快就过去了，韩程大学毕业回到了河口县。
韩程大学毕业后，她的校友邓中伟想邀她一起去深圳发展，在那里开创一番事业。韩程也向往深圳特区那精彩纷呈的火热生活，有些动心了，她回家征求爸爸的意见。以往韩朝兴对女儿总是言听计从，有求必应的，可是这次却断然反对。平心而论，这么多年来，女儿从小长到大，韩朝兴从来没有让她受过半点委屈，总是尽可能满足她的要求，她就是想要天上的星星，韩朝兴也要想办法搬一架梯子为她去摘星星。可是深圳那个地方太遥远了，环境也很复杂，三教九流，鱼龙混杂，一个涉世不深，毫无人生阅历的女孩子只身一人去到那里，这让韩朝兴怎么放心得下？！自己在河口县好歹也算是个人物，完全可以给女儿提供一份体面的工作，让她拥有一个幸福的人生，何必要跑到那么远去打拚受罪呢！万一有什么事情，自己远在河口，鞭长莫及，只有干着急的份儿。
韩程也是一个懂事的女孩子，她知道父亲又当爹又当妈养大自己不容易，自己真要是远走深圳，把父亲一个人扔在河口家里也于心不忍。她看着父亲人到中年，两鬓如霜，不觉心软了，打消了去深圳的念头，决心回河口工作。她刚刚毕业回家，工作的事儿有父亲张罗，根本不用她自己操心，自己只管好好放松休息就行了。
韩朝兴见自己的女儿经过四年大学生活，出落得青春靓丽，娇媚可爱，又知书达理，善解人意，打心眼里高兴，睡觉时脸上都带着笑容。他决心要为女儿安排一个顺心如意的工作，再找一个年轻有为的女婿，这辈子也就毫无牵挂了。前一段时间，韩程刚从江城市回来，从县委大院里走过，马上引来了许多惊羡的目光，大家纷纷议论说，这不是韩主任的丫头回来了吗，出落得跟天仙似的，韩主任真有福气。
有些好事的媒人也闻风而动，上门来为县长周大同的儿子提亲。媒人刚开口，就把韩朝兴气得不行，面带愠色，只是碍于周大同的面子才不好发作。周大同的儿子周兵，是河口县里有名的花花公子，不务正业，在县税务局里挂了个名却从不认真上班，成天和苟大宝一伙人搅在一起鬼混，花天酒地，寻花问柳。和这样的人结亲不是把自己女儿往火坑里推吗？韩朝兴婉言谢绝了媒人的提亲，只说女儿还小，暂不考虑婚姻问题。为此周大同对韩朝兴就有了看法，这个老韩，以前对自己点头哈腰的，毕恭毕敬，刚进了常委会没几天，就眼高于顶，目中无人了！以前俩人在常委会上见了面总要互相打声招呼，寒喧几句，从提亲遭拒以后，周大同再见了韩朝兴就面无表情，视而不见了。韩朝兴只有在心里苦笑。
韩朝兴以前下班回到家里，孤身一人，顾影自怜，现在只要一回到家，女儿就像一只快乐的小鸟一样扑上前来，在他额头上送上一个吻，清清亮亮的喊上一声爸，把老韩乐得嘴都合不拢。有时候兴之所至，也和女儿说几句打趣的话。他觉得有女若此，此生足亦。半生的辛苦没有白费。
老韩洗完了澡，穿好衣服，走出卫生间，一边用毛巾擦头发上的水珠一边大声嚷嚷着：“韩程，韩程啊，你又在搞什么破坏活动啊，也不说给我泡杯茶水。”
“爸，你又在瞎嚷嚷什么啊！也不看家里来了客人。”韩程听到父亲的声音又如一阵风似的从卧室里跑了出来。韩朝兴这才看到鲁国豪正满脸笑容，毕恭毕敬的站在那里。
韩朝兴愣了一愣，马上反应过来了，笑着说：“哦，你不就是我们河口县的秀才鲁国豪嘛，有事啊？坐吧。”
韩朝兴不坐下，鲁国豪怎能么敢坐下来，仍是毕恭毕敬的站着。“韩主任，您记性真好，您每天公务繁忙，又要接待那么多人，却还能记得住我。”鲁国豪一边说一边直搓手，以此来缓解自己的紧张情绪。
韩程给父亲泡了一杯热茶放在茶几上，看见鲁国豪傻乎乎的样子觉得很有趣，就笑着说道：“小鲁同志，你坐吧。你别怕我爸，他这个人很和气的，从不发脾气。”
鲁国豪连连点头说：“是是，韩主任平易近人，没有一点架子，这是大家公认的，有口皆碑。”心里却想，他在你面前当然是和蔼可亲了，可是我敢像你这么随意吗！
韩程见鲁国豪还是一副扭扭捏捏，手足无措的样子，就望着他，以手掩唇咯咯直笑。笑得鲁国豪越发不好意思了，觉得自己就像是动物园铁笼里供人观赏的猴子一样，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算了。
韩朝兴坐在沙发上，招手让鲁国豪也坐下，然后对韩程说：“你呀，越来越没规矩了，在这傻笑什么？回你房间去。我要和小鲁同志谈工作上的事情。”韩程冲父亲做了个鬼脸，转身回房间去了。
韩朝兴摇摇头，无可奈何的说：“唉，这丫头从小被我给惯坏了，疯疯癲癫的，我也管不了她。”话虽这样说，可脸上却是一副幸福满足的神情。
鲁国豪一脸巴结讨好的神情说：“哪里啊，韩程才貌双全，优雅出众，只怕我们河口县里找不出几个这样的人才。”虽说是在拍马屁，可是鲁国豪这番话都是发自内心的，并无半点虚言。
韩朝兴笑了笑，把话转入正题。“小鲁啊，你到招商局工作，是我亲自提名的，希望你能珍惜这次机会，好好干出一番成绩来。年轻人嘛，前途远大，希望就在你们这些人身上。你谈谈你对招商工作的认识和想法。”
其实调鲁国豪进招商局工作是县委书记方家春授意的，方家春想要培养提拔一批年轻有为的干部，给河口县干部队伍增加新鲜血液，送来一股清新空气，增强干部队伍活力。当然，也是为了要建立自己的工作班底。但韩朝兴明白，现在还不到对鲁国豪挑明这层意思的时候，对这个年轻人还要听其言观其行。
鲁国豪来这里之前也是做了一番功课的，查阅了很多关于招商引资工作方面的资料，也得到了吴鹤龄和曹慧艳的许多指导和帮助。他略微整理了一下思路，开始侃侃而谈。“韩主任，既然您问我，我就谈点个人意见，不一定正确，请您批评指正。我认为，招商工作千头万绪，纷繁复杂，同时全国各地都兴起了一股招商热潮，竞争异常激烈。具体到我们河口县的招商工作，我认为应该突出重点，抓大放小，搞出自己的特色项目和支柱产业来。正所谓有所为有所不为。您比如说我们河口县历来是农业大县，粮棉油主产区，纺织服装，酿酒，医药等产业具有一定基础和竞争力，这是我们的强项，我们应该在这方面花点心思，做好文章。这也是扬长避短。您像沿海地区电子，机电，家具，外贸进出口等产业做得红红火火，风生水起，可是我们河口县如果在这些方面与人家较力，我们既没有区位优势，人才优势，也没有政策优势和先发优势，无疑是抑长扬短。
“另外还有很关键的一点就是，我认为县委县政府要加强对招商工作的领导，统一思想和行动，要出台一个纲领性的总体工作思路和指导意见。要完善组织结构，规范招商流程，明确考核奖惩办法，设定工作目标，明确招商方向，严格招商工作纪律，加大宣传力度，搞好对口衔接，等等吧。您比如说完善组织结构，现在很多地方都设立了行政服务中心，集中工商，税务，发改委，招商，国土，规划建设，环保质监等等部门合署办公，对招商引进项目和企业实现一个窗口对外，一个公章办事，一条龙服务，大大提高了行政办事效率，简化了手续和程序，方便了投资商，效果很好。您再比如说我们河口县前一阶段之所以招商成绩并不令人满意，就是因为招商队伍鱼龙混杂，滥竽充数，某些招商人员打着招商旗号四处旅游，游山玩水，吃喝玩乐，甚至出现了包养情人这种情况，如果不加强纪律约束这如何得了？！还有宣传方面，可以让电视台报社等宣传部门参与进来，进行全方位立体式的宣传，大造声势，力争在全县乃至更广的范围内形成一股招商引资的热潮，做到家喻户晓，尽人皆知。把招商工作作为当前我县头号工程和任务来抓，落实一把手负责制，让各部门共同参与，全县工作一盘棋，形成合力。。。。。。”
鲁国豪一边说一边偷觑韩朝兴的神色，观察他的反应。只见韩朝兴正神情严肃，专注的听自己讲话，心里的一块石头才算落了地。

第十六章
韩朝兴听了鲁国豪的讲话，不觉对眼前这个神情腼腆的小伙子刮目相看了。“小鲁啊，看来你还真是一个有心人啊，肯用心思考问题。毛 他老人家曾经说过，‘世界上的事情，怕就怕认真二字。我们共产党人是最讲认真的。’只要认真努力，没有什么事情做不好。”方家春慧眼识人，鲁国豪是个可造之才，假以时日，多多磨炼，可堪大任。
韩朝兴想起县委书记方家春给自己布置过一项任务，指出当前河口县的中心工作是招商引资，要求县委办会同县府办和招商局共同起草一份《河口县招商引资工作指导意见》，以县委和县政府的名义联合印发，作为河口县招商引资工作的纲领性文件和工作指导方针。看来鲁国豪和方家春不谋而合，俩人想到一块儿去了，鲁国豪这小子还有点政治天赋啊，又或者是他背后有高人指点？
韩朝兴决定给鲁国豪一个自我表现的机会，让他先写一个草稿，然后交自己过目修改。当然了，鲁国豪目前只是一个普通职工，没有在政府部门的工作经历，也没有公文写作的经验，他写的材料不可能原文照用，只不过是要提炼他的一些观点和想法，糅合到正式文件中去。但即便如此，这也是给了鲁国豪一个极好的锻炼成才的机会。
“小鲁啊，你的一些想法和思路颇有些新意，你这几天抽空写一个材料，把你刚才谈到的对招商引资工作的一些想法和建议写到里面去，然后尽快交给我。这对你来说是一个很好的锻炼机会。”鲁国豪连连点头称是。
自从方家春到河口县赴任以后，他感觉到周大同和县政府的一些做法有欠妥当，似乎是想要架空县委，具体来说就是架空自己这个县委书记对经济工作的领导权。把经济工作当作自留地，自行其是，搞独立王国。这种现象往轻了说是不尊重县委，说严重点是违反了党领导一切的基本原则。这是一种很危险的倾向和苗头。从理论上讲，党委和政府各有分工，党委做决策，政府抓落实，县委管干部，县政府主抓经济工作。但是从现实情况来看，现阶段的中心工作是以经济建设为中心，组织上对领导干部进行考核其中经济工作占了很大一部分比例，实际工作中有哪一个县委书记没有亲自参与甚至是主导经济工作？！一个县委书记，如果不能在经济建设工作中掌握主导权和话语权，就有被边缘化和架空的危险。
革命不是请客吃饭，哪有那么多温良恭俭让。方家春决定要采取措施，显示自己的存在和权威。第一是从县委办调胡树英主持招商局工作，掌握主导权，其次是招商工作的指导意见应该充分体现县委意图，掌握话语权。
鲁国豪见韩朝兴面无表情，陷入了深思之中，就起身告辞。韩程似乎就藏在卧室房门后听他们俩人谈话。鲁国豪刚说要走，韩程马上跑了出来，亲手为他打开了房门，热情友好的说：“小鲁同志，有空常来玩啊。”韩朝兴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却不动声色。
韩朝兴等到鲁国豪出门走了，这才试探着问道：“韩程，你觉得鲁国豪这小伙子怎么样？”
韩程一时没有明白父亲话里的深意，笑嘻嘻的回答说：“傻乎乎的，不过傻得有些可爱。口才也很好，人长得还行，就这样吧。”韩朝兴听了女儿的话若有所思。女儿已经二十二岁了，女大不中留啊，等她的工作稳定后就应该考虑谈对象的事情了。
鲁国豪从韩朝兴家里出来，刚走到一个拐弯处，曹慧艳从树影里走了过来，撅嘴埋怨道：“我的天啊，你怎么呆了那么久啊？在做隆中对啊!早知道你要呆那么久，我就不等你了。”
鲁国豪看了看手表，可不是吗，自己从晚上九点钟走进韩朝兴的家门，俩人聊得很投机，不知不觉间已过去了一个多小时，现在已是晚上十点多钟了。鲁国豪带着歉意说：“真是不好意思，谈起话来就忘了时间了。这样吧，做为补偿，我请你去蓝色梦幻喝咖啡。”
曹慧艳说：“算了吧。你的好意我心领了。我晚上不喝咖啡，怕睡不着觉，也不吃东西，怕发胖。”
鲁国豪这才注意到曹慧艳今天的穿着打扮。曹慧艳今天穿了一件黄色的无袖衬衣，领口处有一个漂亮的蝴蝶结，俏丽大方，下身是一条蓝灰色的休闲长裤，优雅时尚，整套装束非常贴切的衬托出她性感美丽的身体曲线，十分诱人。河口毕竟只是一个内陆县城，这样的装扮在河口县绝对能引领时尚潮流。人常说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难道说曹慧艳精心打扮是为了给自己一个好印象？
鲁国豪开玩笑说：“曹慧艳，你已经这样漂亮了，还要减肥啊？我跟你说啊，我可不喜欢骨感美女的。”
曹慧艳在鲁国豪手臂上狠狠掐了一把说：“你少臭美吧，谁要你喜欢！”
鲁国豪手臂上很痛，可是心里却美滋滋的。他忽然又想起一件事来，觉得应该告诉曹慧艳，听听她的意见。“曹慧艳，有件事情我要告诉你，刚才韩主任给我布置了一件家庭作业，让我抽空起草一个有关招商工作的文件草稿，我已经答应他了，只不知该从何处动笔，想听听你的意见。”俩人一边交谈一边大踏步走出了县委大院。门卫想凑上前来和曹慧艳打招呼，又见他们俩人相谈正欢，目不斜视，也就作罢了。
曹慧艳兴奋的在鲁国豪肩膀上拍了一掌说：“这是好事啊，说明韩朝兴这个人是很器重你的，竟然让你起草这么重要的报告，这在河口县委可是从未有过的事情啊。你一定要抓住这个机会，好好表现一番。这说明方家春和韩朝兴已经开始对你作进一步的考察了，如果表现合格的话，接下来还会重用你的。写材料我也不在行，这样吧，我回去把采访县委，县政府和招商局领导的一些资料找出来，再找一找平州市下发的有关招商工作方面的政策文件，你拿去做参考吧。你要记住一点，写材料可不像是写小说一样，可以天马行空自由发挥，或者别出心裁另搞一套。写材料有一个基本原则，既要符合本地实际情况，具有可操作性和现实意义，又要与县委，市委意图保持高度一致。具体说来就是你要从方家春的一些公开讲话和发言稿中揣摩领会他的工作思路和关注重点，在努力迎合他的基础上适当予以发挥，阐发。过度发挥和过度保守都不可取，一定要掌握好这个度。还有一点，话不能说得太满，要留下一些空间让韩朝兴和方家春去修改，审核。”
鲁国豪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开玩笑说：“曹慧艳啊，你真是个聪明能干的女人啊，你对我帮助太大了。人家都说一个成功的男人身后必定有一个全力支持他的女人。这样吧，如果哪天我当官了，你就来给我当贴身秘书得了，我到哪儿都带着你，你专门在背后给我出谋划策。”
曹慧艳看着鲁国豪一副志得意满，得意洋洋的样子，觉得这可不是一个好苗头，得给他敲敲警钟，提醒他要戒骄戒躁。“哟，这还没怎么样呢，就开始骄傲自满了。干大事者一定要胸有城府，目标远大。这点小事情就开始沾沾自喜，得意忘形了，只能说明你这个人轻浮，不堪大用。还有啊，韩朝兴让你写材料这件事，你知我知，天知地知，不要再告诉任何一个人了。否则的话，这种机会以后永远也不会再有了。你想啊，招商文件这么重要的材料竟然让你一个非政府工作人员来写，让人家知道了会怎么议论韩朝兴和方家春，人家会说县委和政府没有人才了，县委书记竟然求助于一个毛头小伙子来制定方针政策，这岂不是把河口县的工作视同儿戏吗？人家会当笑话来讲的。周大同也正好找到了攻击方家春的把柄。”
鲁国豪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开始变得严肃起来，也为自己刚才讲的大话感到羞愧。
俩人顺着树木成行，灯火辉煌的人民路一直向前走，一边走一边低声交谈，像一对热恋中的情侣。走到人民路和建设路路口处再向左拐，经过百货大楼，穿过拥挤的人群，就来到了一条幽深宁静的巷子口。小巷深处有一个大院落，院子里有两栋三层高的楼房，那就是河口县电视台所在地了。曹慧艳已经到家了，俩人在巷子口停下了脚步，相对无语。
曹慧艳望了望鲁国豪，又把头扭向别处。鲁国豪明白曹慧艳的意思，从礼节上来说，她应该请自己到宿舍里去坐一坐，但她毕竟是一个未婚女孩子，况且现在已是接近深夜十一点钟，时间也太晚了，女孩子还是应该矜持庄重一些，否则就让人看轻了。鲁国豪自己也不想过于急躁冒进。想想这一段时间来，自己和曹慧艳在没有任何过渡和铺垫的情况下就已经由普通同学关系转换成了恋人关系，这种变化也太快了，自己需要冷静的梳理一下思绪，做出选择。
鲁国豪说：“我就送你到这里吧，太晚了，你早点休息。”曹慧艳轻叹了一声，转身走进灯火昏暗的小巷里去了。这一刹那，鲁国豪感觉有些迷茫。

第十七章
第二天一大早，鲁国豪带着借调通知兴冲冲来到新组建的招商局报到。招商局原先在县经贸委办公楼三楼办公，改组扩大后搬迁到位于河口新城区文华路的新办公楼内，与行政服务中心合署办公。
鲁国豪骑着自行车来到文华大道。新修建的文华大道宽敞平坦，马路两边，高楼林立，绿树成行，花坛内鲜花绽放，马路上车流如水。文华路的尽头是河口工业园，县里还计划在附近兴建一座大型公园，花卉图书市场以及高档住宅小区。县委县政府对文华路的规划定位是打造河口县集行政办公，居住，文化，休闲娱乐多功能于一体的新城区。县委县政府已初步决定要将县委，县府办公大楼搬迁到文华路，只是方家春和周大同在具体细节上存在一些分歧，因此正在论证，研讨和协调之中。方家春的意见是要尽量节省财政开支，把钱用在刀口上，搬迁后的县委，县府可以就在一个大院内办公，但周大同的意见倾向于党政分开，各建办公大楼，职责明确，各施其职。
文华路上新建的楼房高大雄伟，时尚大气，绝大多数是公检法，工商、税务、银行，国土、建设等强力机关单位的办公大楼。现在河口县的很多企业效益都不太好，有的单位连工资都无法按时发放，但党政机关，政府部门的办公大楼却是越来越豪华，座车越来越高档，各种福利待遇也是有增无减，工资收入旱涝保收，成了富得流油的单位。前些年人们一窝蜂涌向经营效益好的企业，或者干脆辞掉公职下海经商，干个体户，但近些年又出现了回潮的迹象，人们开始削尖脑袋往政府机关里面钻，只要进了政府机关，拥有了公务员的身份，这一辈子就算是进了保险柜，衣食无忧，悠闲自在了。鲁国豪现在也要鲤鱼跃龙门，从企业转往政府机关上班了。
鲁国豪骑着自行车一边前行一边在一片高楼中寻找招商局的办公楼，一直骑行到文华路的尽头才找到招商局，这是一幢灰色的五层楼房，与周围豪华大气，动辄高达十多层的办公大楼相较，招商局的办公楼显得有些寒酸和小气，像是一只误入白天鹅群里的丑小鸭。
办公楼的一楼是行政服务中心的大厅，鲁国豪在工作人员指点下上了二楼。
这是一幢崭新的大楼，墙壁粉刷得雪白，楼道里干净整洁。几个敞开房门的办公室里时不时传出一阵阵笑语喧哗声。鲁国豪是第一次来到招商局，两眼一抹黑，不知该找哪一个部门哪一位负责人报到。他走进一间敞开房门的办公室，办公室里只有一个年轻男子正在专心看报。鲁国豪彬彬有礼的说：“你好，打搅了。我是粮食公司鲁国豪，来招商局报到上班，请问具体要找哪位领导啊？”
年轻男子纹丝不动，好像根本就没有听到鲁国豪的问话，仍是专心致意的读报。鲁国豪足足等了约有两三分钟，见年轻男子仍没有任何反应，心中有些疑惑，莫非眼前这个仪表堂堂的年轻男人是个聋哑人？！应该不会啊，堂堂的招商局怎么会安排一个聋哑人在这里办公呢。
鲁国豪以为他并没有听到自己的问话，于是提高嗓门说：“同志，请问一下。。。。。。”话没说完，年轻人猛然抬起头来，目光如箭一样射向鲁国豪，眼神凌厉，目光里充满了轻蔑和愤怒。鲁国豪看到电视剧里警察同志审视犯罪嫌疑人时就是这样的眼神。
“我说你懂不懂一点规矩啊，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在这里大呼小叫的。你们这些人啊素质太低了，怎么什么人都往招商局里调啊。”年轻男子终于讲话了，嗓门比鲁国豪还要高。他端着架子一板一眼的把鲁国豪训了一番后，见鲁国豪态度还算老实，这才不耐烦的往门外一指说：“你出门往右拐，到第五间办公室找杨主任报到。”说完又低头去看报了。
鲁国豪找到第五间办公室，这间办公室十分宽大，大约是三间办公室打通了形成的一间大办公室。此时有几个年轻男女正坐在办公室里聊天，嗑瓜子，喝茶。这几个人坐没坐相，站没站相，有的人坐在椅子上把腿搁在办公桌上，有的人干脆一屁股坐在办公桌上。这几个人中间赫然就有鲁国豪的“熟人”苟大宝，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啊。
苟大宝此时正在对一个瘦猴样的小伙子讲话，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容。“周哥，马上就要划分招商区域了，你准备去哪里啊？珠三角地区开放热闹，长三角地区山青水秀，北京和环渤海地区也不错，大连是旅游的好去处。不到北京不知道什么叫大官，不到深圳不知道什么叫有钱，不到重庆不知道什么叫美女，到了海南才知道自己身体不好。你先挑吧，你挑完了兄弟们再来挑地方。”
鲁国豪猜那个被苟大宝称为“周哥”的人可能就是县长周大同的公子周兵，周兵在县税务局工作，这次也被抽调到招商局来了。
周兵说：“我想去珠三角那边看看，不过那边消费水平高，应酬开销大，吃顿饭几千块，上一趟卡拉ＯＫ也要两三千，有时候约人来谈事情也要找两个美女作陪，这样气氛就好了，轻松和谐，成功率也提高了。局里应该把那边的开办费和招待费用提高一些。”
鲁国豪想见这些人谈兴正浓，这场“工作讨论”一时半会儿也不会结束，于是敲敲门问道：“各位好！我叫鲁国豪，前来报到，请位哪位是杨主任？”
苟大宝扭头看见了鲁国豪，故作吃惊的样子说：“哟，这不是鲁大才子吗？我给大家介绍一下啊，这位就是写文章诋毁我们招商局工作的鲁国豪鲁秀才，既然你看不起我们招商局，为什么也到这里来了，你不会是来卧底的吧！”
周兵和办公室里的人都对鲁国豪投来鄙夷的目光，神情冷漠。苟大宝说；“杨主任是领导，我们怎么会知道领导上哪儿去了，你问错人了。你不是专会拍领导马屁吗？你不知道杨主任的去向？”
鲁国豪受了苟大宝一番奚落，一时有些尴尬，愣在那里不知该怎么办。这时身后传来橐橐的脚步声，一个秀发披肩的女子出现在鲁国豪面前。“咦，你不是鲁国豪吗？你今天过来了！”
鲁国豪抬头一看，面前的女子竟然是韩程！韩程正满脸笑容的望着自己。“是，是，我今天来报到，不知道办公室杨主任去哪里了。”
韩程说：“你别理睬他们，杨主任正在楼上和胡局长谈事情，我带你上去，你正好也可以见见胡局长。”说完就带着鲁国豪往楼上走去。
韩程一边走一边向鲁国豪介绍招商局的情况。新组建的招商局一共有三个局领导，他们分别是局长胡树英，副局长余国平，副局长兼办公室主任杨贵田，他们都是行政编制。杨贵田已经五十多岁了，眼看着就要退休了，这次到招商局来过渡一下，解决副县局级级别。其余的部门主管和办事人员都是事业单位编制。韩程现在招商局办公室工作，自然也是事业编制了。
韩程是年轻女孩子，活泼好动，追求时尚，她本人的意思是想到河口县电视台去工作，可是韩朝兴不同意。韩朝兴有自己的想法，一来自己好歹也算是河口县委领导，自己的女儿整天在外面四处采访，抛头露面的有失体面，二来河口电视台规模小，档次低，节目制作水平有限，严格来说并不算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电视台，在这样的地方工作没有太大的发展前途。即使是要在新闻媒体业发展，至少也要到省级以上的报社或电视台去，那样才会有发展空间。正好此时招商局升格改组，正需要进人，先让韩程到招商局工作，解决事业编制，过渡一段时间后再把她调到一个好一点的政府机关去，转为行政编制。
县委县政府为了突击招商，在近期内取得重大招商成果，从政府部门和国有企业临时借调了一批工作人员来充实招商队伍，税务局的周兵和粮食公司的鲁国豪都属于这种情况。招商局作为县政府直属正科级具有行政管理职能的事业单位，目前规模相对较小，因此部门精简，人事，后勤和基建科都挂在局办公室下面，归口局办公室领导，鲁国豪要报到自然要找杨贵田了。
韩程带鲁国豪来到局长胡树英的办公室门口，伸手敲了敲门，然后推门走了进去。“胡局长，各位领导，粮食公司的鲁国豪来报到了，就在门外。”
胡树英以前是县委办副主任，一直是韩程的父亲韩朝兴的助手。韩朝兴正值壮年，又深得方家春信任，胡树英眼见得在县委办难有出头之日，于是私下里给方家春写了一份招商工作建议书，主动请缨来招商局主持工作。虽然说级别没有变化，仍是正科级，但他在县委办是副职，只是县委领导们的大秘书，到了招商局以后就由凤尾变成鸡头了，成了主持单位全面工作的一把手了。

第十八章
胡树英见到韩程敲门进来了，从办公桌后站起身来笑着说：“韩程，你刚到招商局工作，还适应吧？有什么想法和要求可以直接来找我，不要客气。我和你爸爸是老同事了。”余国平和杨贵田也向韩程点头微笑，却无人理睬站在一边的鲁国豪，好像新来报到的是韩程而不是鲁国豪一样。
韩程介绍完鲁国豪之后就离开了。鲁国豪向几位领导做了自我介绍，余国平的脸色顿时黑了下来，变得十难看。杨贵田冷冷的瞟了鲁国豪一眼，一声不吭。胡树英脸上的笑容消失得干干净净，皱着眉头，好像牙疼一样。办公室里一时无人说话，气氛十分尴尬。
过了好大一会儿，胡树英才开口说道：“老杨，等会儿你安排一下吧。”然后又转向鲁国豪说道：“你就是那个往《平州日报》写文章反映招商局工作问题的鲁国豪吧。年轻人有想法有激情可以理解，但是你以后到了招商局工作，就要遵守组织纪律。我们招商局作为政府工作部门是有着严格的规章制度和行事准则的，不能吊儿郎当，自行其是。要尊重领导，凡事要请示汇报，该说的话就说，不该说的不要乱说，尤其是不能为了个人出风头讲一些丧失原则立场的话。我的意思你明白吗？”
鲁国豪原先对胡树英心怀好感，当初正是他打电话到粮食公司了解自己的情况，而且他是县委书记方家春亲自指派到招商局主持工作的，自己还以为他是一个正直开明的领导呢。现在鲁国豪第一次和他见面，就被他来了一个下马威，一顿夹枪带棒的批评指责，话中含有警告的意思，鲁国豪感到很沮丧，也很失望，又羞又愧，脸胀得通红。
胡树英把鲁国豪教训了一通后，又转头去和余国平，杨贵田俩人商量工作事宜，不再理睬他。鲁国豪在办公室站了一会儿，自觉没趣，只得退了出来。
杨贵田并没有给自己安排具体的工作，鲁国豪一时之间不知该往何处去，又不敢打扰他们开会，只得站在三楼走廊里等待。鲁国豪的心情跌落到了谷底，郁闷不已。如果说余国平，苟大宝之流对自己充满了敌意这还可以理解，因为自己写文章揭了他们的短，坏了他们的好事。可是胡树英和杨贵田为什么也对自己如此反感呢？自己和胡树英，杨贵田素无瓜葛，不可能得罪过他们啊！鲁国豪感到既委屈又迷惑不解。
很久以后，鲁国豪才豁然开朗，明白了其中的道理。胡树英和杨贵田没来招商局工作之前，他们也是看不惯余国平趾高气扬，目中无人的样子，背地里也曾对招商局的工作情况表示不满，进行指责。他们想如果组织上信任重用自己，给自己一个表现的机会，自己一定会比余国平干得要好。他们甚至对鲁国豪写文章揭露招商局的某些弊端感到莫名的快意。可是当俩人如愿来到招商局主持工作后，俩人看问题的角度和立场就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自认为招商局的工作都是顺理成章，无可指责的。
河口人有句俗语，人只莫当官，当官都一样。没有哪一个领导会喜欢自己下属中有一个像鲁国豪一样不受约束，动辄对内部事务进行曝光的刺儿头。这样的人简直就是脑后长了反骨的魏延式的人物啊，又像是一颗定时炸弹，说不定哪一天就会惹来麻烦。但鲁国豪是县委办主任韩朝兴亲自点名安排进招商局的，他们也不好拒绝接受他。像周兵和苟大宝这样的工作人员也不喜欢鲁国豪，认为他只会出卖同事，邀功请赏，跟这样的人共事心里感到不踏实。鲁国豪在招商局成了一个不受欢迎的人物，从领导到普通工作人员很少有人会喜欢他。
鲁国豪就这样一直站在办公室门外等杨贵田出来，但杨贵田似乎忘记了还有鲁国豪来报到这回事儿。鲁国豪从上午九点多钟一直等到中午十一点半，腿都站麻了，才看见杨贵田出来。这两个多小时对于鲁国豪来说就像一个世纪那样漫长，难熬。这一刻他想起以前在学校读书时老师常常会让调皮捣蛋的学生到教室门口罚站，难道自己也成了坏学生？！他又觉得自己像一只被人遗弃的流浪狗一样，孤零零的无人理会，他感到无比的屈辱和压抑。
他甚至想到过要拂袖而去，仍回粮食公司去上班，但转念一想，这不正中某些人的下怀吗？他们就是想要排挤自己呢，自己这样做也对不起韩朝兴对自己的关照和期盼啊。风物长宜放眼量，大丈夫要能屈能伸，自己如果这点委屈和挫折都经受不住，将来还能干成什么大事？！鲁国豪暗暗在心里发誓，自己一定要记住这个黑色的日子，把它作为鞭策激励自己前行的动力，一定要轰轰烈烈的干一番大事业。自己现在首先要做好的一件事情就是努力完成韩朝兴交给自己的任务，认真写好材料。龙岂池中物，乘雷欲上天。胡树英，杨贵田，你们总有一天会为自己今天的态度感到后悔的！
鲁国豪白天在招商局坐班，晚上查资料写材料。他花了五个晚上的时间，以极其严谨慎重的态度，查阅了曹慧艳送来的相关文件资料，认真撰写了《对招商引资工作的几点想法和建议》一文。文章从五个方面阐述了自己对于招商工作的观点，认识和设想。一、招商工作的重要意义。当前河口县的工作千头万绪，困难重重，唯有抓住事物发展的主要矛盾，牵牛要牵牛鼻子。招商引资就是当前河口县经济发展的“牛鼻子”，要死死扭住不放松，坚持抓好不动摇；二、河口县经济发展总体规划。经济发展总体规划就是河口县经济工作的指路明灯，只有认清形势，找准方向，明确路线方针，才能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实现经济又快又好的发展。河口县经济发展应结合本地实际情况，定位为粮棉油、农林牧副渔种养殖生产和深加工、商贸流通基地，打造棉纺织，医药，酿酒等支柱性产业，招商引资也应围绕支柱及配套产业展开；三、县委统筹管理，县政府具体实施，全县招商工作一盘棋。党领导一切这是一项基本原则，要坚持在县委的统一领导下，县政府具体负责抓落实，各部门共同参与，齐心协力抓好招商工作；四、明确责任，建立追责机制，考核办法。当前各部门要自觉把招商引资摆在各项工作的首要位置，作为“天字号”、“一把手”工程，压担子、分任务，专门组织人员外出招商，并采取多种奖励措施，调动工作人员积极性。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力争在短期内取得实效和重大突破。如果由于招商工作人员工作不力，懈怠马虎造成投资项目流产要追究相关领导和直接责任人责任；五，建立完善引资工作流程。要建立完善招商工作机制和流程，明确信息收集，申报，洽谈，审定时限和各环节责任人，全过程督促指导，狠抓落实。
鲁国豪由于受到胡树英，余国平等人的蔑视和冷落，心里正憋着一股气，几乎是怀着一种悲壮的心情，倾注了全部的心血和激情来写这份材料。查阅完资料，明确了主题和中心思想，稍作构思即奋笔疾书，一气呵成，洋洋洒洒，下笔万言，气势恢宏，大气磅礴。
本来鲁国豪还在材料中加入了对招商局组织结构方面的设想和论述，但后来当他把这份材料拿给曹慧艳看，请她帮忙把关、润色时，却遭到了曹慧艳的明确否定。她不假思索，就把相关段落给删除了。
曹慧艳很严肃的批评鲁国豪说：“你这个人哪，得意就忘形，容易头脑发热。你现在是什么身份和地位？！你有什么权利对招商局的组织架构进行设想和规划，你这样做是最犯忌的，将会给韩朝兴和方家春留下很坏很坏的印象，说不定就因为这一点你前面所做的全部努力都付之东流了。你以后要想在官场混，就要时刻找准自己的位子，守住自己的本分，扮演好自己应该扮演的角色，千万不能有非分之想。方家春如果是傻蛋的话他也不会坐在县委书记的位子上，这些问题不是你应该考虑的。你这种行为如果放在古代就是僭越之举，是要杀头的。”
鲁国豪见曹慧艳神情严肃的样子，不觉也有些后怕，也不敢辩驳。他现在对曹慧艳是心悦诚服，敬佩有加了。
鲁国豪小心翼翼的说：“那你看如果没有其它问题的话，我把它誊正后就交上去了？”
曹慧艳略加思索又说道：“这样吧，这份材料不必用手写，也不必署你的名字，用打字机打印后以普通参考材料的形式交上去，这样会让方家春和韩朝兴感觉你这个人低调谦逊，对你有个好的印象。当然了，即便是你手写和署名了交上去，正式文件中也不会有你的名字的。”
鲁国豪连连点头说：“你看着办吧，我也不懂这些名堂。”

第十九章
曹慧艳利用晚上休息的时间，用电视台办公室的电脑把文件打印出来，交给了鲁国豪。鲁国豪本想亲自把材料送交给韩朝兴，想了想还是把它交给了韩程，请她代劳，并故作轻描淡写的说道：“这是韩主任要的一份资料，麻烦你转交一下。”韩程对鲁国豪有一些朦朦胧胧的好感，也乐意效劳。
河口县招商局召开了一次动员大会，招商局领导余国平，杨贵田先后做了重要讲话，杨贵田还在会上宣读了县委县政府印发的《河口县招商工作指导意见》。鲁国豪坐在与会的人群中听杨贵田传达了《指导意见》的内容，觉得这份文件是以自己撰写的《对招商引资工作的几点想法和建议》一文为基础和框架进行构思和写作的，这份文件这也凝结了自己的汗水和劳动成果，感觉心里甜滋滋的。但表面上却不动声色，不敢流露出一丝半点得意之情。
胡树英做总结发言。他强调指出，县委县政府下发的《指导意见》是招商工作的纲领性和指导性文件，我们要认真贯彻落实。这份文件主题明确，重点突出，具有很强的指导性和可操作性。县委县政府提出当前要把招商引资工作作为河口县一切工作的重点，要围绕棉纺织，服装，医药，酿酒，农副产品深加工等支柱性及其配套辅助产业来进行招商引资，突出重点，形成特色，同时为了提高工作效率，也明确了招商工作纪律，奖惩办法和招商工作流程，大家要认真学习领会文件精神，以便于我们更好的开展招商工作。
河口县招商局准备向经济发达地区派出三十名招商工作人员，分设十五个招商办事处，平均每个办事处有两名招商工作人员，分别担任办事处主任和副主任职务。每个人都有一个头衔，也便于开展工作。设立招商办事处的十五个城市基本上都在珠三角，长三角，闽南 角和京津唐环渤海湾地区等经济发达的沿海地区，江城市做为江南省的省会城市也设了一个办事处。
绝大多数招商工作人员都愿意到经济发达地区去驻办事处，那些地方经济发达，有钱的大老板和大企业多，机会也多，发挥空间大。好地方都被别人挑完了，剩下江城市办事处没人愿意去，自然就派给了鲁国豪和宋叶舟。宋叶舟担任河口县驻江城市招商办事处主任，鲁国豪任副主任。
胡树英，余国平等人如此划分区域，明显是有意压制鲁国豪，分给他一个较差的招商区域，如果他在江城的招商岗位上毫无收获，两手空空，大家就会等着看他的笑话。你不是会写文章，很有理论水平吗？是骡子是马大家都牵出来遛遛，如果你鲁国豪没有招商业绩就说明你是一个眼高手低，只会空谈大道理的家伙。鲁国豪心中笃定，不露声色，去江城市驻办事处正是他求之不得的，因为吴鹤龄曾说过要介绍江城市老领导霍卫霆给他认识，这可是一项最宝贵的资源了。招商引资靠什么？说到底不就是靠人际关系吗!
招商局开完动员大会后，招商工作人员办完了相关手续，纷纷打点行装，准备起程前往招商工作地。鲁国豪和宋叶舟办完了相关手续，领到了五万元办事处开办费，正在商量着明天买车票前往江城市，招商局“局花”韩程过来对鲁国豪说：“鲁国豪，你现在有空吗？我跟你说一件事情。”
宋叶舟“咕咚”一声吞了一口唾液，对鲁国豪挤眉弄眼说：“小鲁，你小子真是有福啊，还愣什么，快去啊。”
鲁国豪心里也是怦怦直跳，不知道韩程究竟找自己有什么事情，他跟随韩程来到走廊尽头楼梯口处，俩人同时站定。这时有几个同事从身旁走过，用诧异和探究的眼神看着他俩，然后又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韩程平静的看着鲁国豪，那双眼睛就像是一泓澄澈见底的湖水，这双眼睛可以溶化任何一个男人的心。韩程轻声说道：“鲁国豪，你们准备什么时候走？我爸让我给你带话，让你明天一早去县委找他，他有事情要向你交待。”
鲁国豪心头一热，看来韩主任还真是很关心自己啊。他心里有一些疑惑，既然是县委办主任召见自己，那为什么不公开打电话或通知招商局，而是让韩程私下里给自己带话呢？略加思索，马上领悟了其中的意思。韩朝兴不想把这件事情做得太张扬，这样对谁都没有好处。胡树英等人要知道韩朝兴越过自己直接召见鲁国豪，会有想法，心生怨怼，说不定从此对鲁国豪也会由妒生恨，产生猜忌之意。这样做是犯忌的。
韩程向鲁国豪交待完事情就转身离开了，鲁国豪一个人站在那里发愣。不知道为什么，鲁国豪总是希望能和韩程在一起多呆一会儿，也许是因为他喜欢韩程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好闻的香味，也许是因为他喜欢听韩程那甜美悦耳的声音，也许是因为他喜欢韩程清新淡雅的形象。这一切像是一缕清风，拂过鲁国豪的心灵，让他感觉身心舒畅，无比愉悦。但同时鲁国豪每次见到韩程时都会莫名其妙的感到紧张，手心冒汗，心里怦怦乱跳，嘴里发干。他每次见到韩程后都像是小学一年级的新生见到了严厉的班主任老师一样，老老实实，低头垂首，不敢乱说乱动。既想见韩程，见了面却又很紧张，这种感觉太折磨人了。多年以后，鲁国豪才明白这就是爱情的滋味，青涩，酸甜，还有一些触电一样痉挛和颤抖的感觉。原来爱情已在不知不觉中悄然潜入了鲁国豪的心中。
宋叶舟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了，见鲁国豪像是中了魔一样站在楼梯口发呆，上前拍了他一掌说：“嗨，小鲁，你怎么了？我们局花都跟你说什么了，把你弄成这个样子，像是丢了魂一样。”
鲁国豪这才回过神来，笑了笑说：“啊，没什么，小韩只不过是交待了一些招商工作上的事情，回头再慢慢向你汇报吧。这样的，老宋，我忽然想起家里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一下，要不我们后天再走吧，也不差这一天两天的。”
老宋冲鲁国豪眨了眨眼，意味深长的笑着说：“我是无所谓，你自己看着办吧。你们年轻人嘛，总是要和女朋友道个别，约个会什么的。不过老哥哥我是过来人了，我劝你一句啊，有些事情可要悠着点，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不要透支过度了，要细水长流啊。”说完哈哈大笑着走了。
第二天上午八点钟，鲁国豪来到县委办公大楼，找到三楼办公室。楼道里静悄悄的，没有人高声说笑，每个人走路都是轻声轻脚的，脸上是庄重肃穆的表情。大家都在认真做着手头的工作，即使实在是没有什么事情可干，也要在面前摆上一份文件，做出认真研读的样子来。整个大楼里秩序井然，气氛甚至有些沉闷。
鲁国豪来到办公室门口，轻轻敲了敲门，还没等他开口问话，马上有人从文牍中抬起头来，问道：“你是哪个单位的？你找谁？”脸上是一副严肃认真，高度警惕的表情，好像鲁国豪是一个来历不明的上访人员或是混进县委大楼企图搞破坏的坏人。
鲁国豪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自己越是紧张激动，越是会引起人家的怀疑。莫非这个办公室里的人都是从安全局调过来的，警惕性这么高，神经绷得这么紧。后来鲁国豪也进了县委大楼工作，对类似的情况才慢慢有所理解。其实这些人更多的是在故作姿态，有意无意间对别人形成一种无形的威压，然后从别人手足无措，诚惶诚恐的表情中体会到一种高高在上，俯瞰众生的优越感。鲁国豪自己后来也或多或少沾染上了这种毛病。河口人有一句俗语，世上无神鬼，都是人在闹。有些事情说穿了就漏水，看穿了也就是那么回事儿，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
鲁国豪尽量让自己的笑容看上去更柔和更亲切一些，很有礼貌的对那个问话的年轻人说：“同志你好，我是招商局的鲁国豪，来找县委办韩朝兴主任汇报一个事情，请问韩主任在哪儿办公啊？”
年轻人听说鲁国豪是来找韩主任的，脸上马上露出了笑容。“哦，这样啊。你跟我来吧，我正好有份文件要送给韩主任。”说完就昂首挺胸从鲁国豪面前走过，一边走嘴里还一边絮絮叨叨的说着：“哎呀韩主任一天到晚太忙了，每天不知要接待多少人处理多少事情，这会儿也不知有没有空呢。”
鲁国豪看着年轻办事员一副煞有介事，不胜其烦的样子，好像他本人就是韩主任一样。鲁国豪想对他说，是韩主任让我来找他的。话到嘴边还是忍住了。跟这种人犯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