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山，南山

小时候，北山是那么远，南山是那么远。
我的家乡是陕西关中平原的塬上，即渭河谷地与北部山区的过渡地带，说是平原，其实也不平，地势起伏如波浪，不过相对平缓。北山即北部山区，在县城以北，最高的山岭叫唐王岭，埋葬着大唐皇帝太宗李世民，是为昭陵。南山即秦岭山脉，在渭河以南，但距离更远。
每当雨后天晴，站在村外，可以望见北山、南山。北山是黄色的，唐王岭像一个高高的土丘，能见度高的时候，阳光之下，隐约可见山腰上似乎有人影在动。北山距离大概30-40公里，不算太远。南山则要更远一些，距离大概百八十公里以上，也更高，巍峨的群山连绵不断，好像悬在半空中的一堵青色的城墙，模糊不清，也看不到什么人影，充满神秘的悬念。至于北山之外、南山之外的世界，我就更不得而知了。
那时候，我很想去北山和南山看看，但总没有机会，也不知这辈子有没有可能走近北山，走近南山，因为很多村人一生的活动范围就是家乡附近不大的地方，大半个人生就在自己村里特别是那几亩地里度过，然后埋葬。
后来稍大，上大学前，去北部山区的同学家玩，一起登上了北山——唐王岭。再后来，去北山以北很远很远的北京读书，去天津工作，去南山及南山以南的地方旅游、办事，也知道了北山、南山之外，还有广阔的世界，大好的河山。
但是，北山、南山之间，安放着父母的遗骸，也安放着我儿时的记忆，老来的想往。
日前，时隔多年之后重回故乡，下了飞机，改乘火车回老家，车行原野上，透过车窗，隐约看见南山。回到老家，又看到了北山，这熟悉而平常的景象，竟然引起我小小的激动：终于又看见了北山，又看见了南山，虽然只是短暂的几天。
要想长伴北山、南山，只有等退休之后，或者魂归故里，与我父母重新团聚一起。就像儿时他们带着我在田间劳作，或领着我，走在乡间的土路上，晴空下，一起远望北山，南山……

刘革学

@蒙衣客 2022-08-01 09:11:55
太公垂钓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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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宗长眠之地

北山南山就是人生的目标，达到了，超越了，但最终还是要回到原点。

人生的N种可能

既然选择了远方，就得告别彷徨。
1994年，我从中国人民大学毕业。毕业前一年，我们都在找工作。当时是双向选择，就是说大学毕业生自己找工作，接受社会的选择，最后没有落实工作单位的由国家托底，进行分配。
我们文史哲专业在市场经济的大潮中没有优势，找工作比较困难，即便是名校也是如此。有关系的当然不在此列。
当时外省市来的学生留北京受到留京指标限制，没有留京指标，找到接收单位也没用，档案关系还得打回原籍。有的对分配的工作或地点不满意，就不去，在另外的地方做另外的事情，张艺谋就是一例。张艺谋当年从北京电影学院毕业，分配到广西电影制片厂，关系放在那里很多年，包括户口。
我老家在陕西，出身贫苦农民家庭，缺乏经济支持，大学基本靠自己打工养活自己，总共花了家里1-2千元。找工作，就得自立，衣食住行全得靠自己。自己身体不自信，希望找个稳定的白领工作，最好是体制内。我自幼旨在从政为民，一心想进党政机关，在众多的选择中，最后选择了天津一区级政府，做了文秘。那时候公务员制度还没有建立，公开招录国家干部的机会很少，如果没有关系，又分配不到党政机关，想做国家干部是很难的。我没有过硬的官场关系，在天津谁也不认识，能够来到天津，成为国家干部，得益于当时的区长（现在已是国家领导人了）年轻有为，解放思想，开拓创新，试点公开招录大学生进机关，引进人才。
放弃的那几个工作机会，不能说不好，如果选择了，也不知会是什么样的人生经历，会有什么样的结果。当时，我的人生有N种可能：
一、西北大学教师
在北京国展的人才招聘会上，我遇到了西北大学的招聘人员，他们求贤若渴，答应我若去西北大学工作，可以提供继续读研的机会，并且是在职，也就是说，边教书边读书。我父亲认为我适合做教师，但我不愿意做教师。如果做教师，我也有可能留在北京，因为在北京中小学做教师可以不受留京指标的限制，同学中就有这样做的。所以，我放弃了西北大学的盛情邀请，与她失之交臂。西北大学当年也是我的高考志愿之一，有同学在那里就读、工作，有的还做了领导。前几天与同事聊及此事，我开玩笑说：出两本书评副教授，出4本书评正教授，如果在大学里，那我现在得评几个教授了。同事笑道：匀我一个吧。
二、上海陆家嘴集团员工
在人才招聘会上，我还与上海陆家嘴集团达成了就业意向。当时浦东新区正在开发，陆家嘴集团作为上海市政府下属的开发企业，承担着开发浦东的任务，企业很大，地位很重要。后来的全国首富陈天桥当时就在陆家嘴集团，他与我同岁，早毕业两年，在陆家嘴集团为领导做秘书，后来领导调到政府任职，他下海创业，大获成功。
我也想去上海，虽然当时不知道陆家嘴集团这么厉害，也不知道未来的中国首富陈天桥此时就在陆家嘴集团的总裁办公室里当差。我打电话给陆家嘴集团负责招聘的人，问如果去上班，户口能否解决。对方回答，户口问题他们无法解决。作为企业，这么回答也没有错，但当时人们对户口看得还比较重，从农村出来的人更是如此，所以，我放弃了去上海，也未能成为陈天桥的同事。现在想来还是自己的魄力不够，或者自视过高。当时放弃户口自己闯的人不少，前面述及的张艺谋就是一例。我认识的一位书商，毕业于北京钢铁学院，分配到四川攀枝花钢铁集团，没去，在北京搞出版。一位盐城市的部门领导，清华大学毕业，分配到了偏远地区，没去，回到家乡，也干得很成功，还当了官。
我如果去了陆家嘴集团，虽然不可能成为什么富豪，也沾不了首富什么光，但可能不至于这么多年受穷。我刚参加工作是工资只有4-5百元，长期在清水衙门工作，自己又清廉自持，所以多年间一直比较贫穷。
三、天津铁厂党校教师
毕业前来天津参加人才招聘会，撒出去3份简历，都有回应，其中天津铁厂还发来了盖着红戳的接收函，原接收我去那里的党校工作。我同时收到了某区政府的消息，让我参加他们组织的选拔考试，先后经过笔试、面试、政审外调，被录取。了解到天津铁厂远在河北省南部的太行山中 ，交通不便，与外界联系困难，不利于我搞创作出版，于是放弃了去天津铁厂。后来与大报记者多次前往天津铁厂采访参观，与企业领导交流时还谈及此事，不胜感慨。天津还有一家商贸公司愿意接收，考虑到自己的专业不太适合，也放弃了。
四、广东潮州金曼集团员工
在北京的人才招聘会上，广东潮州金曼集团也有接收意向。这是一家鳗鱼捕捞养殖企业，产品主要出口日本，效益不错。可是，考虑到专业不太对口，被政府录取之后，我也放弃了去广东的机会。多年后，有一次在宴席上吃到鳗鱼，当时我就想，这鳗鱼大概应该被我饲养或销售的，现在却被我吃了，鱼和我都在感慨命运的无常。
……
唉，天快亮了，梦该醒了，这一切的假设，都不可能成真，人生选择了一，就放弃了万，就像你选择了她，就放弃了她，她，她……人生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现实，就是当下。要想改变现实，谈何容易！人生不可重来，后悔何益？另外的人生故事就让另外的人去演绎吧，就像张艺谋，陈天桥……我今生只能做我自己。如果有来生，也是如此。
所以说，人生有N种可能，但实际上，只有一种可能。

刘革学
2022年8月1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