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秦可卿淫丧天香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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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2006-03-29 20:51:00 更新时间:2020-11-10 14:38:53

楼主:夏岚馨  时间:2006-03-29 12:51:00
秦可卿淫丧天香楼

夏岚馨

1

十八岁上的一个吉日,春阳灿烂。包裹在盛妆艳服的我,被一顶大轿抬进了海棠盛开的宁府。
喜娘搀扶着我,与宁府长孙贾蓉拜了天地、拜了公婆、又拜了夫妻。府里乐声不绝、喧闹非凡。在大红盖头的晃动之间,我只隐约看见贾蓉那双溜银边的小玉狮子蛮靴。
入夜,洞房中燃了香,贾蓉为我揭开了盖头,眼见是海浪般的一片朱红:高照的烛台、层叠的帐幔、贾蓉身上的华冠和美服,还有他身后墙上一幅唐寅的《海棠春睡图》。
怯怯地,我的目光从贾蓉的身上移到他的脸上,这张脸上眉目清秀,我那心里却渐渐变凉。想象中的宁府长孙是个玉树临风、威武阳刚的男子,而眼前的人美则美矣,迷乱的眼神却半分风情也无,薄薄的嘴唇没些个胡须。他兴许只十五岁,身子正拔节儿,孱弱又单薄。——女人定是要入了洞房,方知把盖头揭开的是个何许样人!这个贾蓉,断不是我想要的。在我眼里,他跟我的弟弟鲸卿并无两样。
我萎靡下来,一个谜现时既已说破,身子便瘫软了,微微垂下头。贾蓉不是我想要的人,可既拜过天地,我就是他的人了,没有哪怕一寸的退路。
面前两支孩儿臂粗的喜烛不时绽开雪亮的灯花。两个人对峙了大半个时辰,也没见他动静。他坐在我对面,局促得手都找不到地方放。
外面的丫环媳妇们等不及了,小丫环宝珠径直入来,嘻嘻笑了一福,说道:蓉大爷、蓉大奶奶这就安歇了罢,外头早起更了!
不容分说,晓事的丫环瑞珠就为我除去头饰和喜袍,宝珠则服侍贾蓉更衣。
身上剩下最后一块绛红色的抹胸时,我对瑞珠说:好了,你们且出去吧!
瑞珠答应了一声,伶俐地放下了帐子,把我和贾蓉罩在了一张床上。
丫环媳妇们轻悄悄地往外走了。
脚步声完全消失之后,我躲进绣着鸳鸯戏水图的大红缎被里,把身上的最后一块抹胸摘掉,胸前顿时一片雪白的波涛汹涌。既已与他拜过天地,既已与他被囚在了一张床上,即便心可以变,身子却须许他的、一辈子都得是他的!
抬眼看向贾蓉时,他也恰好抬眼看我,两束目光遇了,他的脸竟先羞得飞红。他的衣裳依然严实,端坐枕边,脸上没有一丝初为人君的喜悦,只有畏缩、恐惧、自卑。是他真的还没有长大?害怕赤身裸体的我?
你快些穿上衣裳吧,快些穿上!他像是在发令,又像是在哀求。
你……不知道今晚是什么日子?
知道!我心口儿闷!
你害怕?怕我?
快穿上衣裳!你就允了我吧!好……姐姐!他的声音变成了哭腔,把头深埋在膝间。
姐姐!这算是什么称呼?真真切切,我听得他叫我姐姐。这算是什么大喜日子?为夫的在婚床上逼我穿好衣裳?——盖头被揭开那一刻,怨屈就开始在腔子里积聚,终是在听到一声姐姐之后爆发开来。我的泪只如决堤的江河,在脸上奔流起来。自己只似一只弃舟,被抛在了汪洋,无人想到来营救我,无人关心我的死活……
楼主:夏岚馨  时间:2006-03-29 12:51:43

2

娘……子,姐,你别哭啊!是怨我对不住你?要不,姐姐帮我一帮?
帮你?如何帮?我拿起枕下的绢子拭干眼泪。
他的脸仍是酱红着,眼里的尴尬更多了。他解开中衣,半躺下来,哆哆嗦嗦地抓住我的手,拉向他的下身。隔了中衣,我的手触到了一团软绵绵的东西,吓得赶忙缩了回来。
好姐姐,你得帮我!我听小厮们戏谑说,这里是受不得女人摆弄的!若是弄得有趣,谁知竟也是个好的呢!
我能帮得了你吗?我有些沮丧,觉得眼前的蓉大爷,像个屈吃了打的奴才。
姐姐且试一试方好!他又死白乞赖地来拉我的手。
贾蓉强按了我的手,在他那绵软之处摆弄了大半个时辰,依旧是软绵绵的。春季夜凉如水,他的额头上却出了一层细汗,手上也是汗浸浸的。
终于,他有些不舍地放开我的手,趴在膝上哭了起来,那声音呜呜地,像刀一样在我心头一遍又一遍地滚过。
爷……蓉……别哭,我等你长大。我伸手抚弄着他的头。
他却猛地躲开了,当我的手是蛇蝎。
他缓缓地抬起头,眼神里满是令人恐惧的绝望:唉,罢了罢了,终究是等不得了!
这话究竟是何意?我吓呆了。
他又低头沉思一会子,才道:姐姐,你我已是夫妻,有些下作之事……可愿听我说?
你且讲来,我听便是!
……前年夏至那天晚上,府里办宴,老爷遣我去琏二婶子那借些花哨摆设之物。到了门口,只见大门紧闭,屋内却传来婶子的笑声,想是几个丫头在伺候她洗澡,平儿那小烂蹄子在说链二叔的私话。也怪我不堪,如何竟将窗纸舔破,看到了木盆里坐着的婶子!那会儿,婶子雪白的身子像一道白光,晃得我几将站不稳便……我、我那下面就……忽地门却开了,一个小丫头看见我,先是尖叫一声,立时不干不净地喝骂起来,婶子在里面大喊要人拿我。我魂魄儿也几乎没被吓出来,撒腿就跑,又听见到平儿在后面说,哎,那不是东府里的小蓉大爷吗……老爷事后还将我吊打了一顿,断了好几天的学呢!那之后,我也曾拉过几个丫头来验,可,可就一直没行过!
贾蓉所说,将我的心搅成了一团麻。既是这么着,他可能真的长不大了?我不省得!我是小户人家的女子,每日里便是描绿做红,也不曾听得碎嘴的、闲话的说些个人伦之道。我还是个处子之身,今晚第一次看到贾蓉身上长着的物什,方才知道男人的私处是这样儿……
那木盆里坐着的婶子,却像一根锥,扎在我胸上,拔不出、化不掉,把我的心扎得生痛。贾蓉这冤家内里心里,只那木盆里坐着的婶子吧?不是我!那木盆里坐着的婶子,一定像烙下了一般,打在了他的心上,一辈子都抹不掉了……
我不由得问他道:那木盆里坐着的婶子,定是国色天香吧?
他往我的怀里靠了靠,又仔细地看了我片刻,方才狎笑道:婶子的标致,比起姐姐,只怕还略有一二分的不及呢!姐姐你才是艳冠这宁荣二府的花魁呀!
可别这么说!我怎么比得上你们贾府里的姑娘奶奶们?
可真是呢?换帖那阵子,老爷就跟我说,你一嫁到贾家,可就拨头筹了!
我羞得不知如何是好,赶忙低下了头。
老爷还说,你长得与我那死去的娘亲一般无二致,只如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啊?果真如此?我真吃惊了。
正是!现在的尤大娘,乃是续弦的主母。老爷说我娘活着的时候,就是这两府中的第一美人!老爷爱我那亲娘,可是入了骨的……
他又絮叨了一会儿他那死去的亲娘,就有些倦了。终究年不及长,痛楚和忧伤尚不深入。他光溜地蜷在我怀里,很快就睡熟了。
怀里第一次抱着一个人,我怎么也睡不着。
交四更鼓的时候,蓉的睫毛动了动,含糊不清地说了句呓语,不想嘴唇一触到我的胸儿,就轻轻地含住了。——这样,他竟然也可以熟睡,就像个吃奶倦坏了的娃娃!我的手轻轻抚过他的腰和臀,又抚到他的双腿之间。那腌臜处若不是有些毛发,他在我怀里,不就是个天真嫩滑的奶娃娃吗?

楼主:夏岚馨  时间:2006-03-29 12:52:59
3

次日天晓,我与贾蓉起身梳洗。丫头媳妇早早进来,与我重新束发开面,今日得给公婆请安。昨天大礼时虽拜过几拜,我却因被盖头盖着,尚不曾见得。
丫环婆子簇拥着,我和贾蓉出了门,但见满眼盛开的海棠犹赛东边天上的烟霞,绯红片片。春光如此娇妍,我与贾蓉却负了良宵……
公婆端坐在上房的正堂。婆婆尤氏相貌十分端庄。她的目光不算呆滞,却丝毫没有女人的风情。白惨惨的皮肤,把她造成了一段槁木,纹丝不动。她的身子由表及里,就缺了一个润字。三十出头的女人,如何会是这么个模样?她的左侧坐着的我的公公贾珍,世袭三品爵威烈将军,却是个相貌堂堂、威武健壮的壮年人啊。
我在婆婆的身边坐下,婆婆的口吻亲热,握着我的一双手却有些凉。她说:我家这门户里头,可比不得你家。赶明儿我叫几个识些规矩、行事周正的媳妇儿,引你各处走走……那些丫头陪房的、左右听唤的,虽不必与她们计较,也不能多给她们好脸子看,只是莫要堕了长孙媳妇的势儿才好,日后你还要帮趁府里的上下才是。
我的公公贾珍长了一双鹰眼,锐利异常。他看了看贾蓉,又看了看我,只两眼,似乎就把我们两个看穿了。昨日才过门的新媳妇,今日脸上不见喜气,总是要遭人猜忌。但是,我的脸板得很紧,该笑时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我的公公开了口,声如洪钟,却含着伤感:蓉儿,你得了这么个可心的媳妇,可得好好待她,做事只是要教她欢喜,万勿再孩子气了!蓉儿,你是我嫡亲的儿,宁府孙子辈以你为长。你娘殒时,留下一个玉珮,是咱家祖传的宝贝。你娘叮嘱我,千万要把这个宝贝传给你媳妇……说着,公公红了一双眼,把玉珮从袖筒里拿了出来,递给贾蓉。
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婆婆尤氏。她像是没有听见公公的话,脸上没有半分表情,似乎地动山摇也耐何她不得。这就是做续弦的悲哀,她是没有权利继承这个玉珮的。更加可怜的是,偏偏她又不能生产。
公公的语气越发沉重:蓉儿,自你老太爷爷始,咱家三代单传,子嗣不丰。这个宝贝能保佑你媳妇早些儿有喜!你娘要我亲眼看着你把玉珮给你媳妇戴上!
早些儿有喜!——当公公的,哪个不希望自己的媳妇早生贵子!可是,他真正了解自己的儿子吗?这辈子,他儿子还能帮他完成这个愿望吗……
我心里憋闷异常,明知这时候怎么也不能哭,得给新郎贾蓉留个面子,也是个新媳妇的家教体面。可是,当贾蓉慎重地将玉珮系在我腰间的锦带上,委屈还是涌将上来,眼睛一热,眼前即刻变得模糊一片。
我低着头,自以为掩饰得很好,可眼里的泪还是被公公发现了。
他狐疑地看了贾蓉好一会儿,才关切地问:蓉儿,你欺负你媳妇了?
没……贾蓉的脸变成了酱红,蚊子一样哼着,垂手而立。
公公沉吟了一声,才道:先带你媳妇回房歇息吧,记得好好待她!

楼主:夏岚馨  时间:2006-03-29 12:54:16
4

与公公婆婆一起用罢午饭,小厮请了贾蓉前堂应酬。昨日的婚礼使得今日的宁府仍显得纷乱,官府士绅的昨日贺过了,还有亲戚本家的些个要打发。
回到自家的房中,才算摆脱了园子里的喧闹。昨夜未能成眠,这会身子倦了,大丫头瑞珠服侍我在床上躺下。
身边没有贾蓉,我心里反倒自在好多。鸳鸯枕上留有他的味道,我一嗅便知。一对名义上的夫妻,虽然没有真正成为小两口儿,毕竟他算是个温存和顺的人,相对着一天天过日子,还不能算过不下去。——这怪不来贾蓉,要怪只能怪一双不济的命。
到了香风熏人欲醉的后晌,我才睁开惺忪睡眼,起身立于窗前。
隔着一卷竹帘,我看到了园子里那株盛开的海棠,绯红的花瓣在风中飘然而落,树下已积了薄薄的一层。这绚丽的春景使我惆怅莫名、失魂落魄。
我低手拿起腰间那只晶莹剔透的玉珮,摩挲把玩起来。它凉浸浸的,看不出是个什么宝物,也不觉有些个什么灵性。它能叫我的身子里坐下一个胎儿吗?也不知它传到我手里会不会失灵?会不会让我在这偌大的宁府孤老一生……
瑞珠听见动静,走了进来,问道:奶奶睡得可好?
好,来给我梳梳头吧!说着,我走到案边,准备在镜前坐下来。
奶奶且等一等!适才奶奶睡中觉,没敢吵醒奶奶。老爷刚差人送来一方宝镜,说是武则天武后当日使过的呢,要给奶奶用!
老爷怎么这时候送个宝镜?我这房里不是有镜?
老爷说它是个宝物,原打算在你过门儿前摆上的,不想往家运的路上耽搁了!老爷交代要把房里这个镜子换掉呢。
既然是老爷的心意,那就换掉吧。
瑞珠便走出去,很快带领几个媳妇,撤掉了原先的那一面,又把那宝镜搬进来,在案上摆放好。
这的确是方盈尺的瑞兽乌铜宝镜,上面是五色富贵不断头的卍字花纹,细绸儿研磨出来的镜面闪着光,与我闺中的小鸟葡萄镜、孔子问答镜果不一般。我坐在它的面前,似乎真的给它照得俏丽不少。
瑞珠执了墨玉梳,开始为我梳头。
她浅浅笑着,轻道:奶奶,老爷吩咐了,要把他的一句话交代给奶奶听。
老爷……老爷说甚么来了?我浑身不由得颤动一下,手里的簪子竟掉在了地上。
瑞珠忙捡了簪,笑道:奶奶不要着慌。老爷只说,奶奶心里有事可别憋闷着,身子骨是大事,伤不得的。要是有话不妨与婆婆讲……
哦,老爷果真是这么说的?我张大眼睛,望着镜中的瑞珠。
真真是这么说的!瑞珠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我内心不由得升起一股热流,脑子里现出公公那张红光满面、依然英气逼人的脸。想不到那样一个英武的人,倒还有这般的小儿女柔肠。他许是怜我没有亲婆婆吧?怕大奶奶尤氏屈了我,才既当爹,又当妈吧……可不管如何,这个大园子里至少有一个人体谅我的哀伤了,尽管他的角色是我的公公,也给了我莫大的安慰。我心里似乎亮堂一些儿了……
宝珠端了水来,为我净了面,瑞珠拿来粉盒,就要往我脸上均粉。
我把粉盒和粉扑接过来,对她们二人说:你们先出去吧,我自己来。
待她们二人走了出去,我才慢慢地上了些胭脂粉儿,凝视着宝镜中的自己。——贾蓉说我长得像他那死去的亲娘。他那死去的娘初嫁时,也会像我一样,在春天开满海棠的后晌,坐在镜前,慢慢地上妆吗?那一定是个美兮娇兮的新妇,她的身后站着让她骄傲的丈夫——我那年轻时候的公公。那个曾艳冠宁荣二府的美人儿,缓缓在镜前起身,转身靠在我那年轻公公宽厚的胸前时,会不会娇羞地问出那句有名的“画眉深浅入时无”……


楼主:夏岚馨  时间:2006-03-29 13:07:10
几位好,对,转转路子:)又发现了错别字.
宝珠端了水来,为我净了面,瑞珠拿来粉盒,就要往我脸上匀粉。匀写成均了.
楼主:夏岚馨  时间:2006-03-29 13:09:37
6

端午节刚过,外头庄里的进了些山獐河狸的来,婆婆尤氏拣好的叫收拾了,请了荣府的琏二家的过来吃酒,可巧宝玉也跟了过来。我婆婆身上不大好,饮了几杯推说不适,自去歇息了,命我接着陪下去。
两下说些闲话,酒毕,琏二婶子与宝玉正要告辞,小丫头宝珠却跑过来道:奶奶快去瞧瞧,白玲珑那猫儿要生了!
我自幼爱养猫,猫种虽算不得名贵,养得久了,倒也通了我几分心思。我最爱的是那只母猫白玲珑,嫁到宁府,把它带了过来。
宝玉喜得大叫:在哪里,待我去瞧瞧!
我忙道:宝二叔莫要看猫生产,只怕污了你的眼!
琏二婶子笑道:你养的猫,还怕脏了不成?府里园里的哥儿小姐,比不得小户人家,原也不常得见这些个事,难得今天好兴致,你就带我和宝玉去看看吧!
被小丫头宝珠领着,一行人来到后间,围了看猫生产。那白玲珑躺了蒲团上,喉咙里呼噜作响,几番的百转柔肠,第一只猫儿掉了下来。丫鬟些的也不去动它,由那白玲珑自舔。这只母猫却产下了三只。
宝玉兴奋异常,闹着要抱一只府里养。我就说小猫刚出生的秽气,哥儿们的沾不得,等长大一些,我送他和婶子一人一只,才悻悻地罢了。
安顿好猫之后,几个人又坐在房里吃茶。
琏二婶子吃了一口茶,朝我小腹处看了一眼,笑道:这猫进了宁府都生产了,你也嫁来两三月了,肚子怎么还没个动静些的?
二婶子怎么说起这个?日后有的是时候!我羞得脸上发烧。
你跟蓉哥儿可得上点心儿了,你可是这贾府里的长孙媳妇!
看来婶子急了,我何曾不急?可这两三个月来,那贾蓉却没一次成的。什么方子的也求了,什么娘娘的也拜了,那贾蓉毫无长进。看来我腰里这个玉珮真要失灵了,我可能要做个不孝的长孙媳妇了。——想到此,我不禁恸从中来,腔子里一股怨闷之气纠结不散,眼里就不禁热了起来。我忙低下头,拿绢子拭了。
这个拭泪的动作过于突兀,琏二婶子和宝叔叔都看着我愣了好大一会儿,屋子里只剩下那西洋自鸣钟的呱嗒声。
你也别难过,你青春着呢,再过几年生养也不为迟!宝玉说着,声音竟微颤起来。
我惊得一抬头,竟看见他眼里含着一汪泪。
我说宝玉,你可真是没出息!侄媳妇的事,你跟着发什么愁?看那眼里的泪儿都要掉下来了!婶子嗔笑。
何苦来,我看诸位姐姐,要离了这些污浊下作的男人,才是好的呢?
越说越离谱了,她仙女儿一般的人物,又嫁了袭爵的人家,诰命也就是个日子罢了,有什么不好?
她不是嫁给咱家,是嫁给了咱家蓉哥儿。敢是蓉哥儿负了她!
蓉家的奶奶,宝玉刚吃酒吃多了,混说话!我先带他回去,等改日再来跟你好好叙叙!
二婶子说罢,拉拉我的手儿,对我笑了笑,便携着宝玉的手走了出去。
没走两步,宝玉又回过头道:可别忘了把小猫儿给我留着一只,过几天我亲自来拿!
这宝叔叔虽跟我的弟弟鲸卿一般年纪,却有一腔体谅女儿的柔肠。这贾府之中,除了我的公公贾珍,我倒又多了一个暖心人。虽然他年纪很小,又是我的叔叔,对我的体谅显得有些笼统,但那份暖意却与我公公给我的不差毫厘。



楼主:夏岚馨  时间:2006-03-29 13:11:13
7

小猫出生后的第七日午后,我正在园子里与丫鬟婆子说话,宝玉带了茗烟等的果然来取猫了。
宝玉精神不错,面有绛色,显是刚睡了中觉。
端阳之后,一日暖似一日,赶早的都换上了单衣。眼见得宝玉着了素青蟠螭纹的织金锦长褂,外罩碎绵延的小朵蝠云纹顾绣坎肩,胸前还是那只五彩丝涤的通灵宝玉,腰上吐骼带上,却缀着小小一个金丝镂锦香囊,很是清新。
我对他一笑,忙迎上去接了。
几日下来,小猫已经长得相当叫人怜爱,身上的毛软而蓬松,娇小的身驱弓一样蜷缩着,正在窝里睡懒觉呢。宝玉捡了一只全身纯白、只有耳朵尖是黑色的,抱了用手轻轻梳抚。
这么个精致的玩物儿,莫要辱了它,得给它起个名字?咱俩一起想想?宝玉兴致勃勃地对我说。
好吧!日头也见毒了,叔叔且请来海棠树下吃一杯茶?
极好!咱们边喝边给小猫起名字!
丫头媳妇们很快摆下茶果,请我们过去。
那棵心爱的海棠树落了花,变得枝繁叶茂,伞一样的罩着树下坐着的我和宝玉。午后的阳光暖融融的,墙边的蔷薇架下飞着几只蠓虫。我怀里抱着的是一只纯白的小猫,准备送给琏二婶子的。
宝玉笑道,可喜我这猫儿白的干净,偏生耳上又缀了黑,若不是这白偏做黑,可也当得“一夜青山换玉尖,了无尘翳半痕兼”了,只不妨便唤它做“玉尖”罢。
宝叔叔学里读的好书,给个猫儿起名,也这般的风雅。你的叫玉尖,瞧我这只白得粉团儿也似,且不是在棉花堆里、柳絮堆里滚过一般吗?我就给这只起名叫滚絮吧。省得二婶子自己想了。
好!滚絮是个好名字!宝玉笑着,又低下头去,一声声叫着他怀里那只小猫的名字:玉尖,玉尖……猫儿喵喵的应着,宝玉喜得笑眯眯的,直夸我带来的猫通人性。
倏地,宝玉抬起头来看着我,脸上的笑容在渐渐隐退。——我有些慌乱,我与贾蓉的关系使我害怕一切关注的眼神,更害怕有人刨根问底。虽然宝玉还是个十多岁的孩子,但他眼神里那清晰的关爱仍让我感到害怕。我微微地低下头,目光落在怀里的滚絮身上。
我想知道,你在这府中为何不欢喜?蓉哥儿是如何负你的?宝玉问道,目光十分执拗。
宝叔叔,他没有负我。想是我的脾气就是如此,也不争那命里不喜气……我低声说。
那小蓉一定负你了!他不待见你?不亲近你?
待见……也亲近……
待见你了,亲近你了,那前日凤姐姐为何笑你的身子没动静?
宝叔叔,你虽是我的叔叔,只是年纪尚小,不明白这些事情的。
外里头我是你叔叔,坐一块儿就别这么论了,我可叫你姐姐,你叫我宝玉。
宝叔……你……我一下子紧张起来,觉得眼前这个粉妆玉琢的美少年只怕是失心疯了。
姐姐,你心里苦,只不妨与我讲,别憋在心里把自己憋坏了。
宝叔……哦,宝玉,等你长大就明白我的心思了!
姐姐,我要是娶到你和这样的好人儿,白天仙女儿一样敬着你,夜里宝贝儿一样抱着你。终要教你一辈子没有一刻不欢喜……宝玉说着,就誊出一只手来,要拉住我。
我可以清晰地听到的喘息短促起来,一双美目变得迷蒙迷蒙。——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还不知这小叔要做出什么骇人的事来。
我忙高唤瑞珠续了茶来。
宝玉窘了脸,忙将手缩回去了。
又闲话一阵子,宝玉见得天色不早,恐屋里老爷相唤不至,又要吃打,因说道:凤姐姐只怕是忙得拿小猫的时间也无,我就把滚絮一块儿带过去吧。
我也跟你去见见婶子,娘们儿说些话儿,也解些儿乏。过几日老爷要带我和贾蓉去拜见太爷。本该早拜的,只那老爷子一味好道,只顾在都外头玄真观里烧丹炼汞,并不给机会,还倒失了我做媳妇的礼数呢。
好!凤姐姐喜欢你,常走动走动,也解些儿你的闷……
我抱着滚絮,与宝玉一道来到琏二婶子屋里,她正与平儿一道看了碎绸零缎的,准备做些鞋面子。
见我抱着小猫来了,婶子忙放下手里的活计,笑道:哎呀,这小猫真惹人爱,我正说要去拿呢,你倒送来了!
婶子,我给小猫起好名了,叫滚絮,也不知二婶子喜欢不?
滚絮……你是读过书的,起的名字肯定有意思,我怎能不喜欢?婶子说着,把猫接过去。
平儿和几个丫头也围上来,叽叽喳喳逗弄了滚絮一会儿。宝玉自去了,凤姐就叫平儿带几个小丫头到外头,好好给滚絮做个窝。
屋里安静下来,只剩下了我与婶子两个人,空气似乎变得有些稀薄。
坐下来,婶子拿起我腰里的那个玉珮,把玩了一会儿,才道:你这玉珮,可是他家祖传的宝贝,传到你手里,就是要你养个一男半女的……上回我看出你不欢喜,有心事,宝兄弟在,也不好问。你婆婆是个锯了嘴的闷葫芦,我素来喜欢蓉儿,就如亲儿子一般待他。你生得齐整,行得端正,举家上下都喜欢你,我也会像亲儿媳妇一样待你。你嫁给蓉儿,可要过一辈子的。今天就咱俩个人儿,你可别瞒着我。瞒得一时,也瞒不了一世!
婶子……
你别怪婶子老提不高兴的事。你想想,你一年不生养,你公公婆婆还不言语,要是两年三年不能生养,还不得给蓉儿配二房?到时候可得有你苦的。要是你身子有事儿,我认识一个好郎中,唤了来诊诊,也不定几副药就好的呢。
婶子,我的肚子没动静,不怨我,怨你那蓉侄子呢……我只觉得郁闷难当,喉咙发堵。
怨蓉儿?我也想到过这一层!婶子又一想,自语道:不会呀,蓉儿他……婶子的话戛然而止,先自羞了。
婶子是不是说他看过婶子洗澡?按理说不会不行?
啊?那蓉儿都跟你说了?那时他还小,又是无意中碰上的,只不怪他。婶子的脸红成一片。
当时有丫头叫出他的名字,婶子喊着要人拿他,他吓得魂儿都掉了,回去又遭老爷吊起来一顿好打,他说打那之后就不行了……
哦……你公公打他的事我倒不知。也怪我没想到小孩子面皮薄,断不该喊人拿他。真要拿他?也不过吓他一吓罢了,没曾想真就吓坏了!
婶子坐不稳了,站起身在屋里走了几个来回,又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朝我眨眨眼儿道:我看这小欠打的也未必是个好,回事的丫头媳妇的,也曾说过东府里蓉爷手脚的不规矩着呢……我看呀,他是此一时,彼一时吧……



楼主:夏岚馨  时间:2006-03-29 13:12:40
8

又过了四五日,一大早,车马就已备好,我的公公贾珍率贾蓉、我、众下人媳妇们往都外头玄真观赶路,去拜那一心向道的太爷贾敬。
天空阴沉沉的,坐在车子里,被帘子围得密不透风,我感到有些闷热。悄悄掀开一条细缝,我看见了贾蓉骑马的背影,与我挨得很近。打头的是我公公贾珍,气宇轩昂地坐在马背上,下人们挑了食盒礼盒的后头相随。
已是正午时分,日头已完全隐进云层里去了。只见得几间黄绿色玻璃筒瓦,五山屏风墙的房子,中殿为重檐歇山顶,红墙拱门的所在,却又有一张乌木的匾,上书三个镏金的字——玄真观。几个小道上来迎了。
我下了车,跟在我的公公贾珍和丈夫贾蓉身后,扶着瑞珠和宝珠走进道观,目不斜视,慎重地用眼睛的余光打量观中的一景一物。
一行人来到后殿的一间耳房前,里面坐着的想就是太爷了。只见他白发白髯,半闭着眼睛,木塑泥胎样纹丝不动,屋里燃着似麝非麝的一股香,太爷似乎根本没发现有人在眼前。小道们早在每人的面前摆上蒲团,准备跪拜之用。
我的公公贾珍先道:老爷,今日我带着蓉儿和他媳妇来拜见你了,本该早来,只是你并不应允,才拖到今天。
贾蓉也道:太爷,今天长孙蓉儿带着媳妇来拜见你了!
见公公先跪下来,大家也都跪下来,给太爷磕头。
礼毕,大家站起身,上面坐着的太爷贾敬终于把眼睛睁开了。
我怯怯地望着他,生怕被他发现。谁知他的目光略扫一扫,竟准确无误地落在我的脸上。我忙避了,垂下眼睑。
只听贾敬翁声翁气地说:罢了罢了,早说不要你们来烦我,偏是要来!如今带这么个媳妇来,叫我说什么好?
老爷,这媳妇人品相貌的,无一不是两府中的人尖子。老爷还不满意?我公公疑惑地问。
看吧,只怕是那败家的克星!
“败家的克星”!贾敬的这句话像个炸雷,打得我几乎站立不稳。身边垂首肃立的贾蓉赶忙扶了。我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发黑,肚子里翻腾得七荤八素。
我的公公贾珍爱怜地看了我一眼,无奈地叫道:老爷……
好了,尽了孝,你们便去了吧,败不败也不与我相干了。
太爷,这媳妇可是顶好的媳妇!
赶紧走,莫要误了我清修才是!
一行人退了出来。我被两个丫头搀扶着,勉强一步步挪了出来,只觉支撑不住。
瑞珠宝珠,后园里有个凉亭,先扶奶奶去歇息一回!只听得公公在我身后说道。
于是,我就像木偶一样,任由瑞珠宝珠引着,朝后面花园的凉亭走。
只听得公公又说:蓉儿,去安抚安抚你媳妇,要她不要在意太爷的话!
贾蓉支吾道:……老爷,我真不知该怎么安慰她呢……
公公叹了一口气道:那你去招呼着,把咱给众道士带来的一人一件新袍子分了去。
坐在凉亭里,我的泪忍不住就往外流。瑞珠宝珠一个劲儿地劝,反觉更加伤心。我把她们打发到远处等着,一个人坐着,一只手儿托着下巴,泪越流越多。不知不觉之间,亭子外有小雨滴落下,天上不知何时已布满乌云。
忽听得我公公在身后道:媳妇,莫要信了太爷的言词。他上了年纪,修道又走火入魔,只当他没说就是了。这举家上下,有哪个不夸你的?哪个不赞你的?日后你再生个一男半女的,贾家长媳妇的地位就不可动摇了。
我忙拭干泪,站起身,给公公行礼道:怎么能劳烦老爷来安慰我?媳妇这就去了。
别起来,再坐下歇息一会儿,身子要紧。公公说着,在我对面坐了下来。
生育!又是生育!女人出嫁后不生育就会没有活路的。可是,我之所以到现在身子还没动静,可怨不得我来!公公不可能知道的,不到万不得已,琏二婶子也不会把贾蓉不是男人的事告诉他。
媳妇,你到底有何心事?我不是叫那瑞珠跟你说了?有什么心事别憋在心里。你没有亲婆婆,也可以跟我说。你愿意跟我说说吗?公公浓眉紧蹙,目光里满含关切。
我……我这辈子恐怕生不出一男半女了……望着眼前的公公,我泪如雨下,心里犹如刀绞一般地疼。
此话怎讲?公公显得很惊愕。
我紧闭着嘴唇,决定不把真相对他说。——也不能说,那样的真相难以启齿。
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才叹了一口气道:只这一回,媳妇,别难过,我只问这一回。既是你不愿说,我也就再不问了。若真是你的身子不能生育,我也可以许蓉儿个小。你是明媒的正房,只要有我在,你这长孙媳妇的地位就不会动摇。太爷虽是长辈,却好这烧丹炼汞的物事,家里的事终究是不管了,我才是贾府的族长!

楼主:夏岚馨  时间:2006-03-29 13:13:57
9

离开玄真观时,公公说我脸色不对,亦命瑞珠也坐上车来,好生相扶着,莫叫闪失了。
坐在车里,我已经直不起头来,依了瑞珠的肩膀。这一路上,眼前只是昏天黑地一片。
“败家的克星”——太爷贾敬如何只看我一眼,就得出这个结论?莫非他参得千年不坏的金身,修了看穿凡胎的火眼?无论闺中还是人妇,我都是行得规矩端正,从未落人话柄。府里的吃穿用度,来往周转的,除去每月当拨来的例钱外,我也未沾了它一指头,贾家果然要败,那也不当与我有半分由头。纵说我打心眼儿里不信太爷的话,只那待见我的公公是贾府的族长,究竟太爷是家里的祖宗!他当着那么多家人的面说我是“败家的克星”,要是传到两府里去,叫我怎么担得起这个恶名呀!要是琏二婶子和宝叔叔问起,叫我这脸儿往哪搁呀……
太爷贾敬的一句“败家的克星”便把我击倒了,整日里倦乏,就此身子上不大好起来。
公公婆婆少不得请名医诊治,又少不得每日里唤丫头媳妇们问讯。那边府里的琏二婶子和宝叔叔的也常来走动,说些个宽心体己的话,只是大家都心知肚明,谁也不提太爷贾敬说的那句话。
婆婆倒不知究竟,就命贾蓉搬出外间睡,省得夜里缠磨我,病好得爽落。贾蓉嘴上应承着,每夜里还是钻进来,猫儿一样蜷缩在我怀里。
是夜,贾蓉翻来覆去的,鼓了好大劲儿,与我道:我知道姐姐得的是心病,一百斤人参也吃不好的。心病还得心药医,如果我能让姐姐肚子里快些儿动静,养得下一个白胖小子,便是太爷的嘴也堵得住了!
蓉……我都不怨你呢,你就别妄屈了自己,只能怪命……
姐姐平日里也要放宽心,你看荣府里的琏二婶子,何曾见她红眼抹泪儿的?
婶子是女人中的男人。这女人中又有几个及得她的?
贾蓉扭捏了半日,又道:兴许有个法子顶用!我想好些天了,不知姐姐肯不肯帮我?
有何好法子?你倒是讲来听听?
贾蓉红了脸道:薛家的大爷日间往来行走,常有些奇物事。上回吃酒时,与我看了一册偷藏的西洋画,我见那上头千种的风情,万般的姿态,又有各样的花花机巧,端的是撩拨死人,也不知姐姐可愿一试……
我下意识地抱紧他,却断不肯做他想要的那种龌龊事。
姐姐可是太端庄了,脸皮儿又薄。你要是有琏二婶子一半儿泼辣,恐怕早怀上身孕了……
他口口声声说着琏二婶子,指不定在他心里,那坐在木盆里的琏二婶子才是最可心的人儿哩。琏二婶子说着她的侄子蓉儿时,不也一样掩饰不住地心花怒放?
忽地,我想起琏二婶子朝我眨着眼儿说出的“此一时彼一时”那句话,心里不由得格登一下。

楼主:夏岚馨  时间:2006-03-29 13:14:58
10

卧病期间,房里一直煎了药吃,公公婆婆那边每天使厨下炖了补品送来,或是鸡鸭,或是鱼羊,丫头服侍着,我也能喝下一碗半碗的。公公婆婆见我这样,心中自是欢喜。
按说我这不过是急火攻心,肝脾郁结,本不算什么大病。不想这么调养了七八天之后,非但不见好,反而添了些热症,口腹内竟生出些热疮的来,合了眼只说胡话,也不思饮食,举家上下都惊动了。
我婆婆素知我与琏二婶子要好,这日一早就把她请来探我的病,给我说些安慰话儿。
琏二婶子坐在我床头,拉着我的手,眼里就噙上了泪儿:这新媳妇过门才几月?如何去了一趟玄真观,回来就得了这个病?看这瘦得,天可怜见的!莫不是撞了什么邪吧?
可不是?媳妇病成这样,不光我心里疼,老爷昨儿也淌眼抹泪儿的呢!婆婆拭着泪说。
咱们这样的人家,什么名医的找不来?什么好药的抓不起?就是一天要吃上二斤人参,也还抵熬得过,耽误了媳妇的病可了不得!这么好的媳妇可不好找,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老太太那里想也不依你们!
可不是?老爷也说,只要治好媳妇的病,不管花多少钱,都要治。老爷昨儿与太医院的说了,要请位有品的老爷来诊诊,这会子只怕要到了。
正说着,只听丫头瑞珠回道:太太,老爷请的太医来了,现在外头吃茶呢。
赶快请进来吧,你奶奶病得不轻!婆婆说道。
丫头瑞珠出去请了,宝珠就服侍我换衣服。婆婆和二婶子退避了,只命瑞珠宝珠跟两个媳妇留下伺候。
很快,贾蓉便领进来一个有补子的太医,将一方雪白的细绢放在我的手腕上,方才开始把脉。诊了半日,才问:奶奶这七日之内除了吃方才那个方子上的药,不知可还进过别的?下官愿闻详细。
旁边站着的一个媳妇说:奶奶自有这症以来,就只吃些清粥、爽口的小菜裹腹罢了。只是爱吃老爷太太那儿送来的炖品,一日能喝个一碗半碗的。
那炖品里可放了什么药?
那是老爷太太心疼媳妇,专要厨下炖的,岂能放什么药?贾蓉笑道。
奶奶这病是急火攻心,肝脾两伤。按说吃那个方子上的药,好生调理,也还可见好。现在又添了热症,想是蹊跷,必是又吃了什么大热的药……
我公公在帘子外头叹息一声道:大人有所不知,我这媳妇过门好几个月,身子不见动静。我与她婆婆又怕她面子薄,不肯说与人听,就悄悄商量了,在炖品里加了些丹参、益母、淫羊藿的,就想快点抱上孙子!不曾想却害了媳妇了!
怪不得!这位奶奶心火不败,又妄添了催情的方子,好如那内火不泄、外火又至。还好那些个药温而不燥,补而不峻,还不至伤伐了阴阳。我再开个方子,奶奶照着吃了,少则七日八日,多则十几日,便大好了。太医说着,便放下我的手,走到了外间。
开完方子,贾蓉谢过了。只听得公公又道:大人医术高明,能不能诊诊我这媳妇为何身子总不见动静?
太医道:大奶奶的身子阴阳调和,无甚症结。
既然无甚症结,为何到现在身子无有动静?
下官说句不怕得罪的话,依下官看,大奶奶贵体似乎阴还尤胜于阳呢,老爷如果不妨碍,我倒可为这位公子诊诊脉!
怎么会!你是说症结出在我的蓉儿身上?公公的语气十分惊愕。
依下官看,或也未可知呢! 只听得公公又道:既如此说,蓉儿过来让太医诊上一诊不妨,若是有症结,也早些调理为好。
一时外间安静下来,想是太医开始为贾蓉诊脉了,也不知是怎生的一番场面。我的心几乎没提到嗓子眼儿里,这个病如何诊法?恐怕未必诊得出,若又是诊出来,太医该不会出言无状吧?当着公公的面,贾蓉怎么受得了呀。
大约有半柱香工夫,太医迟疑着开了腔:我瞧公子,也似乎没有隐疾,不是失了平日调养的脉象,或是先天不能行房……
没等太医说完,几个丫鬟媳妇的偷笑出声来,只听得外间的椅子咣啷一声,似是被带翻了。紧接着,我听到了一阵往外跑的急促脚步声,消失在门外的院子里。
唉,这个蓉儿好生无礼!怎么不等太医诊完脉就跑了?公公非常气恼。
莫要怪他,公子年纪轻脸皮薄。也怪我把话说得太白了,不过为医者也不能吞吞吐吐。太医笑道。
那当然,那当然!唉,看我这回不打他个皮开肉绽!
可万万打不得!公子有这症结,我正疑他是性格内忧外结,再一打,怕要越来越重,什么药都难治好了!
公公跟太医说了一会儿,又嘱咐丫头媳妇仔细自己的嘴子,就走出了外间。


楼主:夏岚馨  时间:2006-03-29 13:24:38
这个手机号是谁的马甲呢.
楼主:夏岚馨  时间:2006-03-29 18:52:19
这个可不是我哦.
楼主:夏岚馨  时间:2006-03-29 19:34:03
最爱用马甲骂人提帖的就是舞文的.文人要光明磊落点才好.呵呵.

楼主:夏岚馨  时间:2006-03-29 19:36:39
你说我该退休,我就退休了?说没用的话,不白浪费口舌吗?
你怎么就那么清楚我给麦田奉献肉体了?你是我的床?或者你是麦田的床?
楼主:夏岚馨  时间:2006-03-29 19:38:30
在舞文要想混得下去,光是文章写的好还不行,吵架也得有一套.呵呵.
楼主:夏岚馨  时间:2006-03-29 19:40:11
moluo红尘
我的意思是:这是秦可卿的第一次:)
楼主:夏岚馨  时间:2006-03-29 20:05:36
那位说话跟上帝似的.
楼主:夏岚馨  时间:2006-03-29 20:07:47
是,呵呵,不是说你的,moluo红尘.
楼主:夏岚馨  时间:2006-03-30 12:10:15

11

接下来的整整一天,我都没看到贾蓉。黄昏时分,使小厮去寻了几番,回来的说,蓉大爷找蔷大爷吃了半晌的酒,黄昏时候又见得往去荣府了。
因这一整日没有吃公公婆婆差人送来的炖品,加上吃了太医的新方子,到了夜间,浑身的热就退了一半,倒感觉爽快了不少。
快半夜了,贾蓉才一身酒气地回来,命瑞珠宝珠伺候他漱口净身。过后,就把瑞珠宝珠支了出去,转身搂了我笑容满面,口中叫道:姐姐,今日却有一喜!
何喜之有?你这半夜哪里去了?我迷惑不解。
姐姐,我……我可行那天道人伦了!
我的脸一下子发起热来,笑道:怎么出去半夜,回来就成了?
姐姐,我把这半夜的事都讲给你听,你可千万别恼啊!
何事?你说吧,我不恼。
当真不恼?
当真!
只见贾蓉的脸上布了两团红晕,伏在我胸前道:晌午太医诊脉,说我无法行房,我羞愤难当,不想活的念头几都有了,就去找蔷儿吃酒。喝到三分醉时,已是黄昏时分了。我忽然想起老爷使琏二叔去苏州干办,已有月余,就想去看看二婶子,给她解解闷儿。我就谁也不带,一个人去了荣府,专在老太太的园子外面等,指着能撞上她。可巧碰见婶子跟平儿说笑着,从老太太房里走了过来!我抢上去给婶子请了安,低了头也不敢言语。她似是知道我的心思,支开了平儿,问我可是来寻她的。我把太医的话说给她听,又向她诉了好一阵子苦,心里才似乎平复了些。婶子讥我道:你个不知长幼的小欠打的,你家媳妇玉人儿一般样人物,我见了还要爱她几分,如何你便不识颜色,何苦要来老娘这里讨个好!她骂也便罢了,不成想还朝我脸上捏了一把,一时间我只觉得浑身躁热,那地方似乎起了些儿动静。我不知怎么着就给婶子跪了,求她超脱。她瞥了我一眼,冷笑一声,许我掌灯时去她屋后的一间搁杂什物的房子等着…… 怀里的贾蓉说到兴头上,脸颊只做了霞上红,何曾想到暗里我已是滂沱泪。日间的猜疑终是要来了,却未料到它来的竟是这样快。
贾蓉满眼精光续道:我在园子里的一座假山后躲了半日,莫约掌灯时分,才抄了小道,来到婶子屋后那间小房前。门却未关,显是婶子专给我留的。左右无人,我闪了身进去,摸了半日,方才摸到了一张小榻。又过了半个时辰,婶子才来了。她一闪身进门,便夹了一股麝熏茗培的香风,几欲将我熏倒。婶子一把抱了我,贴了脸上来,心肝儿肉的叫,我只觉腹中似有火炭,便是那泰山崩于眼前,只怕也无暇相顾了……过得半日,婶子散了云鬓,半喜半嗔的道,小欠打的,若不是你琏二叔出门多日,我这心里闷得慌,且能让你这下作东西得逞!再者,我也是怜你自小受了屈,说起来与我也还有几分干系,寻思着给你治治,好要你能在媳妇面前直起腰来,你媳妇也不用跟着你守活寡了。还有一条,自打那年洗澡被你看见,小欠打的,婶子就没断过想你呢……
贾蓉顿了顿,又黠笑道:姐姐,你有所不知,咱那二婶子泼辣着呢,也不知她何处习得那些花样,我在婶子怀里,可真真是个大男人哩。眼看到了半夜时分,婶子放了我,说要先回去,嘱我约摸等她进屋后再出去,以免叫人撞见。我在榻上摸到一支簪子,想要给她插上。她把簪子劈手夺了去,羞笑道:这房里黑灯瞎火的,怎么能插得好看?我道:婶子不怕平儿看见起了疑心?婶子又笑:平儿问我,我就说去看你媳妇了,回来时园子里老鸦叫唤,心下着慌,不想就叫树枝勾了头发,哈哈……姐姐,我还是那句老话,你要有婶子泼辣三分,洞房那夜咱俩就成真夫妻了,指不定你这白白的肚子已经吹气儿一样鼓起来啦……贾蓉说着,抓了我的手就往下身放,我还是碰到软沓沓的一团。
贾蓉又求道:姐姐,你看,刚才我在婶子面前何等神威,怎地一到你怀里就不行了?你对我笑一笑,浪浪地笑,像婶子那样儿笑,我许就能放开了。我能成事儿,你跟着我不就不受苦了吗……
我甩开他,把手缩了回来,一颗心只怕要揪作一团,责怪他道:你如今与婶子做了那事,我还能欢喜得起来吗?我何苦之有?我不苦,来到你家不是像掉进蜜罐子里了吗?
姐姐,你不觉得苦,是还不晓得这男女之事。你看婶子,月余没有,就急得谗猫一样啦!
婶子,你心里只有你婶子!
姐姐,我只是想找婶子点化我,断不是爱婶子的。你须知解铃还须系铃人,婶子那里亏去的本,也还要婶子那里寻回利钱来!在我心里,你才是最重的,不能给你人伦之乐,我这腰都没直起来过呢!他说着,又抓住我的手往那里放。
我使劲地把手抽出来道:你去外面的榻上睡吧,你都有婶子了,想我也不必再跟你睡了!
姐姐,还有一条,就是每每见你露出胸脯,我就会把你当成我那亲娘,我这是不是得了病了呀?姐姐你得救我……
我没有言语,翻身朝里,给了他一个冷脊背。
姐姐,今日良辰,你就对我亲热些儿吧?你不抓住今宵,不好好帮我,恐怕这日后我就再也难……
我还是没有理睬她,泪儿却顺着眼角滑下来,湿尽了那锦团绣簇的鸳鸯枕。
贾蓉终于不说话了,叹了口气,沮丧地在我身边躺下。



楼主:夏岚馨  时间:2006-03-30 12:11:38

12

我这病乍见起色,又添堵了心事,只觉得身上又懒了些个。公公因命好生卧床静养,不必操心家中诸事,便仍由婆婆打理。
那贾蓉的身子经了二婶子点拨,好比脱胎换骨,初尝了个中滋味,只一门心思要横枪跃马,屋里生得还齐整的丫头尽叫他诱骗了,只那老爷太太屋里的未曾敢动。他也没忘记关心我的欢喜和苦闷,我心里也有几分欠了他的意思,只忍了屈,安心做我的大家媳妇。
过得四五日,方传了早饭用过,琏二婶子便来看我,怀里还抱着小猫滚絮。婶子终究是东宫里头的娘娘,大门户上头的家长,除了一贯的落落大方,今天的她显得春光满面,娇艳可人。
见她的第一眼,我有些尴尬,先自怯了。她方才偷了她侄子、我的丈夫贾蓉,今日却能大大方方地登堂入室来看我。可笑的是,害怕的却不是她,竟是我。失了盗的户主,竟也还要让那偷儿几分。
虽然对眼前这个占了雀巢的江洋大盗有十分的抵触,我还是叫了她一声婶子,挣扎着要起身给她请安。
她忙拉住我的手,命瑞珠移过两个绣枕来,与我垫了说话。滚絮似乎认识我,一个劲儿地往我怀里钻。
婶子就把它放在我怀里,笑道:这畜生也知道恋旧主儿呢,就是送出去,究竟还是跟你一条心!
我觉得婶子好像是话中有话,她是把猫儿比作贾蓉吗?是在让我放心,贾蓉虽去她那里偷了腥,终究还是我的吗?几可确定,她不过是想寻些乐子,并不是真被贾蓉迷了三魂五魄。我抱着滚絮,强笑了笑,没有言语。
思想了片刻,婶子笑道:上回你把滚絮送给我时,我曾说与你,蓉儿那小欠打的手脚并不规矩,他那不能行房的毛病,也必是此一时彼一时!这不,昨儿回事的媳妇说,蓉大爷耳房里强拉了丫头求欢,正好被她碰上了……小欠打的敢来我府里撒野,只要仔细他的皮!媳妇,你跟我说实话,这日子那蓉儿在房里可中用过没有?
我心下明白,婶子肯定想知道她把贾蓉点拨成男人后,贾蓉在我身上是否成事过。宁府的前程才是她最上心的。她断没防备贾蓉视我如他亲娘,把什么事都跟我讲。
犹是如此,我还是羞得脸上火烫,低着头道:没有呢……婶子。
当真没有?你可得跟婶子说实话!
真是实话,婶子,真的没有中用过!
婶子又想了一会儿,才道:那这可得怨你,怪不得蓉儿了。既是他与丫头陪房们都能成,为何单单在你身上不成?
我低着头不言语。贾蓉不是说过了?我要是有他二婶子的三分浪,白白的肚子早就吹气儿般地鼓起来了。——可这种话怎生说得出口,特别是当着二婶子的面?
婶子又笑了笑,眼神里露出些许暧昧:你是新媳妇,还不大晓得这房中之事。这男人呀,特别是像蓉儿些个的,原就是个半大孩子,学里的先生不曾教,非要女人点拨调教才中用呢。你要是面皮儿上觉得紧,老婶子倒可以与你讲些羞人的话,毕竟你跟蓉儿要做一辈子的夫妻,宁府的香火还指着你呢!
婶子,别说,我脸皮儿薄,做不来什么的!我的头快要勾到胸脯上去了。
你要是任着性子,不帮帮蓉儿,这辈子不仅养不下一男半女,便是连做女人的情趣也无了。你好好想想,再做打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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