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档案系列之《失魂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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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2012-04-28 21:25:44 更新时间:2020-11-11 01:06:11

楼主:鬼古女  时间:2012-04-28 13:25:44
感谢鬼话的xdjm们对罪档案系列的开篇《锁命湖》的鼎力支持!《锁命湖》已经在鬼话独家连载结束,还没来得及看的亲们欢迎去看看,贴址:http://www.tianya.cn/techforum/content/16/707644.shtml
罪档案系列的第二部《失魂雪》近期内(五月中旬)将上架面市,想要提前一窥那兰妹妹新历险的朋友,欢迎常来这个帖子。如果您看了喜欢,就请支持我们的实体书。先给大家作个揖啦!

《失魂雪》的故事发生在《锁命湖》那一系列大案之后,正当我们觉得可怜的那兰需要好好休整一下,平定受惊吓的心、梳理感情生活的时候,她不知不觉地走入了另一个大案之中。这次,不断袭来的恐怖不但来自未知,更来自她的内心——身边的人似乎都不值得信任,包括她自己!

敬请观看《锁命湖》。
鬼古女作品爱好者群:32902750欢迎大家一起聊聊我们作品里的故事,人物,多提宝贵意见!
楼主:鬼古女  时间:2012-04-28 13:32:00
在她忌日之时,重返死亡之所,
咒语、黑屋、神秘老妇,
将见到的,到底是人还是鬼?
在他消失之际,再战生死之门,
雪原、秘宝、林海异兽,
所梦见的,究竟是真还是幻?

江大心理系女研究生那兰受表姐成露之约,与几个同伴到长白山麓的滑雪度假村旅游,三天后,一场多年不遇的暴风雪封山,他们被困在木屋里,断了电和通讯。
不久,那兰发现了同伴们的诸多异样,每个人似乎都心怀鬼胎。而她自己也陷入了幻觉和失忆的崩溃边缘。更可怕的是,在与世隔绝的幽闭空间中,木屋里的旅伴们开始一个个离奇失踪、死亡。在彼此无尽猜疑背后,凶手和真相仍遥不可及。
那兰被迫与幸存者逃出别墅,踏入了茫茫雪海,她未料到,走上的却是条更为凶险的道路……

楼主:鬼古女  时间:2012-04-28 13:36:00
失魂雪

鬼古女

我有两次生命
一次是出生
我有两次生命
一次是遇见你

——水木年华《墓志铭》

引子一

暖风熏人醉了已久,香汗湿轻衫了一季,蝉声未歇的时候,采莲舟催发。今年风调雨顺,莲事极佳,村里能下水的船只,从柳员外家的精雕画舫,到姚二秃子家豁口大开的澡盆,都钻进了廿里莲湖。
所以,难怪玉莲觉得不公。和她同龄、不同龄的女孩子都乘舟采莲去了,只有自己,好歹名字里还带着一个“莲”字,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千舟竞发,痴痴地听着远处女伴们的嬉笑和歌声。
唯独她去不了。都是因为那个禁忌,那个诅咒。
最爽耳的歌声来自吴秀才的女儿巧云,一些老调调:“……采莲南塘秋,莲花过人头。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置莲怀袖中,莲心彻底红。忆郎郎不至,仰首望飞鸿……”巧云已经到了思春的年纪,船儿还没驶出吴秀才的耳目,她就开始和少年郎们情挑。
玉莲也到了思春的年纪,她甚至早有意中人,意中人的心里也有她。吴维络是巧云的哥哥,一直在吴秀才的督导下啃万卷书,准备秋试。就连他也破例,和两个同龄的青壮少年同船入湖。吴维络此刻唱的歌,崭新出炉,稚嫩的、情意绵绵的。
“蒹葭摇曳,兰舫辗转,碧莲映日轻波软。红颜白鹭竞西洲,一湖佳丽无休懒。
举目依依,回眸款款,天长只恨归舟晚。莲心络绎越青池,系连执手三生暖。”
好一个“莲心络意”,只有傻子会听不出来,这首曲子是唱给玉莲听的。玉莲的胸口,扑扑地似乎再也安放不下那颗向往的心。远处,立刻有泼辣少女故意叫起来:“吴小秀才,是送我的小曲么?”
巧云笑着替长兄遮羞:“他说了,一湖佳丽呢!采莲的这段日子,让他每天写一首、每天送一位吧。”
笑声,更多的笑声,更多的歌声。
更多的懊恼。这些乐子,也该属于玉莲的!
可是那个禁忌,那个诅咒……
玉莲再也不能自持,转身跑回家。
家门口站着母亲,仿佛料到玉莲会这样急匆匆地返回,看着她,满目哀伤。玉莲张嘴,却说不出话了。
“你还是想去?”母亲轻声问。
玉莲点头。
“你这个犟妹子……”母亲责备的语气里更多的是无奈。
“妈,我的水性,已经不输于村里任何一个儿郎。昭阳湖从来都是风平浪静,还会有什么意外?再说,去采莲,总是一帮姐妹伙伴同舟,即便出了意外,也会有人相救。”玉莲觉得,自己的理由可以说服石牛。
果然,母亲动摇了。玉莲可以看出来,只要自己再轻推一把,母亲就会点头:“何况,我一年年都不能去采莲,不能去对歌,只怕一辈子也嫁不出去了呢!”
“你这孩子!”母亲终于瓦解。但玉莲怎么也没想到,母亲还有最后一道防线:“可是,你是否能下湖采莲,不是我能决定的呀!”
玉莲心一沉,无语。
楼主:鬼古女  时间:2012-04-28 13:37:00
母女俩走到一座黑色小屋前,踟蹰互望,都不敢去敲门。这砖木结构的小屋倒不是天生被漆成乌黑,而据说是数百年烟熏火烤的结果。整个小屋,前前后后,没有一扇窗;屋门朝西,门口一块无字石碑,令风水师们一见就摇头;整个房体明显倾斜,仿佛随时都会倒塌,同时挟带出一种狰狞;屋边两棵枯死多年的槐树,投下鬼影婆娑,更是令走近的人们留步;当然,最令方圆百里的人们谈“屋”色变的理由,还是小黑屋的主人。
母亲孱弱的身体微微颤抖。玉莲知道,扣门的重任最终还是着落在自己肩上。她深吸一口气,走到门前,心狂跳。
闭上眼,举起手,离门切近,将敲未敲,先响起来的却是退堂鼓。算了,回去吧!
黑屋的门忽然开了。
如果不是那声似乎永远不停断的阴丝丝的“吱呀”声,玉莲甚至不会注意到屋门的开启——因为屋门是黑的,开门后现出的空间也是黑不见底。
玉莲又回头看一眼母亲,一时不知该怎么办。
“既然都来了,为什么不进来?”苍老妇人的声音。上回玉莲听见这个声音,也是同样的感觉,那声音,仿佛没放稳的磨盘转动时发出的苦痛压抑的呼叫。
缪阿婆是这个小黑屋的主人。
有人说缪阿婆是位女道士,也有人说她是个老妖,比较为大众接受的说法,她是个巫婆。
巫婆能知过去未来,缪阿婆预见了幺莲的死。
幺莲是玉莲的小妹,所以玉莲看见缪阿婆,平素的大胆似乎被顿时浸入冰水,无限缩小。缪阿婆有一头几乎拖到地的雪白长发,而她的面容,看上去却比玉莲的母亲还要年轻几岁。站起身时,她的背,几乎要佝偻到地上;踩在地上的赤足,却光滑得胜过玉莲的肌肤。
即便坐落在湖滨,村子里还没有哪个成年女子是赤足的呢!
借着一盏刚点亮的暗若萤火的油灯,看到缪阿婆身上这样的反差,也难怪玉莲会一凛。
缪阿婆冷笑说:“这么热的天,能让你打一寒颤,要谢老妪我哟。”点完灯后,她没有再抬头,继续在黑暗中,用一块硕大的铁石,打磨着一块卵石——这好像是缪阿婆做的唯一生计,她会从湖边捡回有打磨价值的石头,然后磨成晶莹剔透的卵石。人们再怎么畏惧缪阿婆的小黑屋,每看到她磨好的卵石,还是会艳羡一番。“缪婆石”是江京府最有价值的秘密,据说州府官员会用这些石头打点京城显贵呢。
母亲清了清嗓子,正想说什么,缪阿婆又开口:“你还是想去,对不对?”
显然,这话针对玉莲。母女俩不约而同又一凛。
母亲说:“阿婆神算……我劝不住她……”
“那你就应该反复问她:三年前,三年前如何!”
三年前,玉莲带着幺莲,荡舟湖上采莲,幺莲溺水身亡。
母亲的泪水夺眶:“我……我……”
“你没有勇气提起旧伤,但你想过没有,你只有这一个女儿了!”
看到母亲被这样训斥,玉莲怒火中烧,对缪阿婆的畏惧突然散去:“幺莲失足,是我的过错!和妈妈无关!”
“和她无关?”缪阿婆停下了手中磨石的活计,抬头看定了玉莲,“你想必听你父母说起,幺莲出生时,我的叮嘱?”
幺莲出世之际,父母找到缪阿婆,祈福定命,缪阿婆只留下四个阴恻恻的字:“入水必丧。”
从小,幺莲就被严禁到水边。每到采莲时节,玉莲都会跟着邻家大姐们出船,当她回头望到小妹眼巴巴望着船儿离去的样子,心疼不已。于是她暗下决心,要让小幺莲一遂心愿。
三年前,一遂心愿的结果,就是十一岁的幺莲溺水身亡。
想到自己犯的大过,玉莲欲忍泪水,却无能为力,嘴上丝毫不放软:“是我偷偷带幺莲上船的,是我的错!那时候我不会游水,否则一定能救起她。我现在学会了,无论多深的水我都能游,但为什么不能入水采莲?”
幺莲死后,缪阿婆说,玉莲不能再入水。
入水必丧。
母亲喝止:“玉莲!”
楼主:鬼古女  时间:2012-04-28 13:41:00
缪阿婆并没有动怒,只是腾出一只手,用细细如竹节的手指,梳理着长长白发。好一阵才说:“恭喜恭喜,你非但没有按照我的嘱咐,远离水,反而在苦练弄水之技。”
“没错,而且,整整三年,我没出过任何事。”
缪阿婆冷冷说:“所以,你认为,我的话,都是无稽之谈?”
母亲忙说:“阿婆,小孩子信口开河,您别当真。”
玉莲说出了她一直窝在心里却不敢说出的话:“妈,真正信口开河的是她!幺莲早产数月,生下来时不足四斤,谁都能看出她体弱多病,不会成为浪里泳儿,一旦溺水就会……是我当时年幼无知,带她出湖,不慎致她落水,这三年来,你们没有过多责备我,我好生感激,但千万莫认为,这是应验了阿婆的‘预言’。我三年来,夜夜在湖边练水,你们也看见了,一天、两天、三天,一年、两年、三年,是入水必丧么?”
母亲斥道:“玉莲!当年你年幼无知,现在还这么不懂事!”
缪阿婆仿佛没听见玉莲的激动言辞,低头继续打磨手里的那块卵石,等母女俩都无言了,慢悠悠地说:“玉莲,你知不知道,我这屋子,从里到外,为什么都是黑的?”
玉莲对这突兀的问话微微一惊:“为什么?”
“是被烧的。不是被我自己炼丹或者烧饭烧的,而是被一些对我恼怒的人烧的。因为我的预言准了。他们因为自己的不慎,因为没有听进去我的叮嘱,失去了至亲的人。世人大抵如此,往往不思量自己的过失,却轻易将不幸之源推到他人身上,推到我的身上。他们认为,是我有什么巫术,有什么邪法,下了什么诅咒,才让惨事发生。于是他们迁怒于我,要将我的小白屋焚为平地。屋子烧起来了,连屋边的树也烧起来了,结果呢,火尽的时候,屋子没有倒,树也没有倒。只不过,白屋变成了黑屋,活树变成了枯干。”缪阿婆讲得心平气和。
玉莲想问:你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又隐隐觉得,似乎已经听懂了缪阿婆的弦外之音。
“妈,我们走吧。”玉莲拉起母亲的手。
母亲的脸上仍写满忧虑:“那你……”
玉莲笑笑说:“我听话,不去就是了。适才失礼了,说了那么多,就像烧阿婆房子的那些人一样,只是在发泄怒火,火烧完了,还是觉得,阿婆的话是对的。”
母亲的目光将信将疑,但玉莲的笑容更有说服力。
临离开小黑屋时,玉莲忽然又开口问:“阿婆,既然我都听你话了,请明示,为什么说我入水必丧?”
缪阿婆的话声从磨石铁“吱吱”的尖叫间传来:“小囡是否听说过‘天机不可泄露’的说法?”
“小囡我入水三年未丧,是否有资格向阿婆讨个更好的解释?”
磨石铁的声音停歇,显然缪阿婆在斟酌。良久后,她终于说:“老妪我原本的意思,你入寻常水,无碍;但千万莫入莲湖,否则……她……会……带你去。”
楼主:鬼古女  时间:2012-05-03 12:03:00
黑屋门被母女俩随手带上,屋中又恢复了平静——磨石铁的尖叫并不嘈杂,真正嘈杂的是人语喧闹。
几乎就在母女脚步声消失的同时,一枚新的卵石也磨好了。缪阿婆在微光下仔细把玩着这颗新的艺术品,从心底发出一声长叹。她依依不舍地将卵石放入桌上的一口陶瓮中,又是一叹。
天机不可泄露,自己或许说得太多。这是她的一个固疾了,总无法放下悲天悯人的心怀,但听者却无意,自己反招不待见。
至少有一个秘密她还是忍住没有说出来:每当她完成一枚卵石,当天,就会有一个她认识的生命离世而去。
现实,从来就是这么残忍。

夜深下来,一只小船悠悠驶离湖岸,穿过莲湖,停在密匝匝莲叶中一片罕见的开阔水域。
摇橹的是吴维络,坐在船头的是玉莲。玉莲的目光,凝在前方一小片灰黑的水面。她的心绪,和平静的水面截然不同,正不停地翻搅着。
幺莲,我来了。经过三年,我终于准备好了。
告诉我,是谁带走了你?是传说中的溺水鬼,还是江京府那位吕捕头多年来不懈追逐的杀人恶魔?
我希望乡里那个传说是真的,在你的忌日,我可以遇见你。
如果你真是因为溺水而不能重投人世,那是我一生永远无法释怀的遗憾,我会用我的一切来补偿你,经过三年内心的折磨,我准备好了。
原谅我,我亲爱的小妹。
滚烫的泪珠,滑在冰冷的脸颊上。
从泪水充盈的眼中望去,一切矇眬虚幻,淡淡月光更是给万物罩上一层薄晕。就在这样的幻影中,一个纤弱的身形缓缓升出水面。
玉莲惊呆了,伸袖抹去眼前泪水,心似乎顿时停止了跳动。
幺莲还是三年前那样娇弱,她的脸儿,被月光洗得更显苍白,万千水珠从她散乱粘湿的黑发滚落,也一如三年前被捞起时那样令人心碎。
“幺莲……”玉莲轻声呼唤。
幺莲缓缓向玉莲伸出手,滴滴湖水,从指尖滑落。
玉莲想问:是不是有人害了你?但问话到嘴边,忽然有了答案:“是我害了你。”
折磨了她整整三年的悔恨,如洪水决堤,无情地冲击,霎那间她几欲崩溃。
幺莲却并没有一丝责备她的意思,只是伸着手:“好姊姊,救救我。”
三年前,我没能救你,今天,我会守住对自己的承诺,用一生来挽救你。
她义无反顾地伸出手。
“玉莲!”耳中传来吴维络的一声惊叫。
但已经晚了。
玉莲像是溶化在湿润的夜色中,没有挣扎,没有呼救,无声无息地消失。几乎就是转眼的功夫,水面又恢复了平静,静得甚至不见任何涟漪,静得像一块毫无生气的黑布。
楼主:鬼古女  时间:2012-05-03 12:04:00
看到这么多新老朋友,好开心呀!谢谢你们!
楼主:鬼古女  时间:2012-05-03 13:36:00
引子二

假的,编的,都是骗人的。
此刻的安晓,恨透了Ian,从他发来的那个神神道道的破故事,到他QQ上这个新取的昵称。好好一个东北小伙儿,就是因为去了半年大学,就“娶”回这么个洋名!
当然,安晓并非真的恨Ian,毕竟那是自己的“老公”;而且,两人分开半年,他去遥远的江京读大学,可怜的她去年高考惨败,留在县里复读,至今,Ian对她仍不离不弃,她应该欣慰才对。
可是,那姐妹两个溺水的故事,太让人揪心了!
同时,安晓也知道,Ian为什么会发那篇故事给她看——他想阻止她,做今晚要做的这件事;他想拯救她,让她走出自己划下的这个怪圈。那故事是文言文的,据说出自一本叫《昭阳纪事》的明清笔记小说,讲的是远在千里之外江京的一些传闻。看来大学里读书真的很轻松,Ian居然有如此闲心!
不过,那故事的确挑动了她的神经,里面提到的传说,怎么和镇上流传千百年的说法如此惊人类似?
在忌日,来到冤死者去世的地点,就能看到你想见的逝者。
但她会“带你去”。
这两条传说,安晓只是将信将疑。这就难怪,她在这个无月的寒夜,走向密林深处的那座小屋的时候,脚步多少有些踟蹰。
去年的这个夜晚,是安晓在那座小屋里发现了石薇。石薇的脖颈,套在木屋里横梁上垂下的一截女式皮带里——石薇的皮带——无神的双眼迎向安晓的手电光和凄厉哭叫。石薇的脚下是一只被踢翻的木墩子,上面还有她的脚印。县公安局的人不难得出结论,她是上吊自杀,被发现时,尸体已经完全冰冷,死亡已经超过五个小时。
发现石薇后,整整数日,除了简短回答些警察的问讯,安晓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人像是痴傻了一般。
警察问:那天晚上,为什么想到去找石薇?
安晓:她一晚上都没有回宿舍。
为什么会找到那间木屋?
安晓:因为我们以前一起去那里玩过。
知道石薇为什么会去那间木屋?
安晓:不知道。
安晓是石薇在世时最亲近的朋友,几乎无话不谈,彼此几乎没有任何秘密。
几乎没有任何秘密。
安晓感觉到,石薇终究还是在瞒着她,神出鬼没有好一阵子了。问她去哪儿了,高三还那么疯,要不要考大学了?石薇只是笑笑,满不在乎:反正是要考艺术类院校,文化课成绩马马虎虎不就行了?石薇是县一中的校花,笑起来融冰化雪,安晓看到她舒展明媚的笑颜,想想她说的话不无道理——石薇有绘画天赋,早就决定要去报考美院的——也就不追问了。安晓猜测,石薇多半是遇见了某位白马帅哥,迟早要向自己坦白的,
有一点安晓可以确知,石薇的确变了,她变得情绪有些阴晴不定。本来,石薇一句话说到一半,安晓就能说出下一半,但石薇出事前的那段日子,安晓已经不知道石薇还是不是她从幼儿园起就熟悉的女孩了。
然后,突然间,天就这么塌下来了。石薇就那样去了。

(本书刚出版,连载是为朋友们试读,不能保证及时填坑,希望谅解)
楼主:鬼古女  时间:2012-05-04 11:53:00
在沉默自闭的那段日子里,安晓并不是在发呆,相反,她想事儿已经想到大脑麻木。在一片混沌中,她至少想明白了一点:石薇没有任何自杀的理由。
石薇经常说,安晓比她父母更了解她。安晓将对石薇的了解串成一线,她的美貌、她的骄傲、她的受宠无限,她快乐的性格,怎么都和上吊自杀毫无关联。
这一年里,安晓苦苦寻找着答案。
在县一中成绩从未低于年级前三名的安晓高考意外铩羽。了解她的人知道,其实一点也不意外:高三这关键的时刻,最贴心的朋友出了那样的事,怎么可能不受影响?
安晓的“老公”Ian甚至认为,她是有意考砸锅,这样可以复读一年,在老家多留一年,慢慢琢磨石薇的死因——尽管公安局已经干干净净地排除了他杀的可能。石薇上吊的小屋里,只有死者和安晓的足迹,没有第三个人存在的迹象,也没有任何挣扎搏斗的痕迹。听说,上吊死的和被勒死的,验尸后会发现不同之处,石薇之死,法医认为明显是上吊致死。
此刻,走在黑暗的松林里,听着脚下皮靴踩在干雪上吱吱的响声,安晓知道自己荒唐:怎么可能去相信山林野闻的传说呢?怎么可能相信,死去整整一年的石薇,会在小屋里等着自己,告诉自己上吊的真相呢?
今年入冬以来,天旱无雪,上回下雪还是两周之前,而且轻描淡写,所以到现在,山里的积雪也寥寥,倒是方便了她夜行山路。但安晓越走越迟疑。这一切都太像去年的那个夜晚,她也是这样跌跌撞撞地赶到那个小屋,结果发现了石薇的尸体。今夜会怎么样?她也知道自己独自进山有些鲁莽,她也不是没有试着“说服”同班两个自称很“哥”的男生来护驾。可他们一听说要黑夜进山,就打了退堂鼓,害得她白请他们吃了一顿晚饭。
终于,前面现出了小屋的黑影——无论是白天还是黑夜,那小屋都是黑的。
一座黑色的小屋。
谁也说不清那黑色是从何而来。黑色的粉刷?林火烧的?屋内人取暖的火熏的?抑或盖屋的木头本身就是黑的?这小屋本身的历史并没有太多神秘色彩,从简单的外形看,只是长白山林间、供伐木工或者猎人们栖息的千百小屋的一座。这小屋建了有多久?五十年?一百年?三百年?也没有人说得清。
黑屋的黑影就在眼前。为什么这屋子如此倾斜?
安晓心陡的一沉:黑屋、倾斜的黑屋,和采莲鬼故事里那个巫婆的房子一样!
楼主:鬼古女  时间:2012-05-04 12:56:00
显然,Ian是在用这个故事,告诫她,千万不要犯傻,这黑屋凶多吉少!如果不是他刚从江京回到县城过寒假,还没来得及赶到镇上,一定会狂奔着跑来阻止她,终止她的计划。
都是假的,编的,骗人的。
谁又会相信一个和长白山麓毫不相干的水乡传说?倾斜的黑屋,肯定只是巧合!
她相信的是,今夜,会见到石薇,石薇会告诉她,上吊的真相。
只要她有胆量进入眼前这座歪斜的小黑屋。
可是,如果“带你去”替死鬼的传说也是真的呢?
从镇上到黑屋前,先骑了大半个小时的自行车,然后走了两个多钟头的山路,好不容易到这儿了,掉头就走可不是安晓的性格。说来也怪,照理说这样奔波,会很累了,但安晓仍觉得精力无限。
小屋的门基本上不能算作一扇门,只是几块木板钉在一起,安晓咬咬牙,努力推开,门后还挂着一块黑毡皮,一定是用来挡住从木板缝隙里透进的寒风。
黑毡门帘后,是更多的黑暗。
她的心跳,快得反常。
手电光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牵引着,直接照向屋正中的横梁——石薇上吊时栓皮带的横梁。该死!这不是我的本意!
安晓连忙将手电光移开,甚至,闭上了眼。这一年来,石薇生气散尽的身体在黑屋正中摇来摆去的一幕不知多少次出现在安晓的恶梦中、甚至她的白日梦中,她不需要在回味一次。
可是,就在手电光移开的刹那,就在她闭上眼的刹那,她似乎看见横梁下,并非空空如也!确切说,挂着一个人!高中物理光学讲到的视觉暂留,令安晓颤抖不止。
不,不可能!安晓立刻又睁开了眼。除非视觉暂留了整整一年,怎么会有人?手电光虽然没有再照向横梁,但屋里已经有足够的光线,依稀可以看出,整个小屋里,只有她安晓一个人。
她只看见自己一个人。
为了证实不是自己吓唬自己,她还是缓缓将手电光移到横梁下。横梁下是一团虚空。
想想很可笑,自己既然是来“探望”石薇,希望死去的好朋友“告诉”自己上吊的真相,偏偏又怕看见“异物”,还有比我更叶公好龙的吗?
她再次将手电光移开。
就在光亮消失的刹那,她又看见了垂在横梁下的女尸!
安晓本能地退到了黑毡门帘前,一时间几乎忘了如何呼吸!
吊着的那具尸体,过肩的长发,黄色的羽绒服,细脚的牛仔裤,细长筒带花边的皮靴,明显是女人的装束。
“小薇……”安晓喃喃地只说出了这两个字。
可是,那并非石薇的装束。石薇上吊时,穿的是洋红色的羽绒服,黑色的皮裙。
而这样的一个身影,就在安晓面前!不是吊着、而是站在安晓面前。洋红色的羽绒服,黑色的皮裙。
那传说果然是真的!
“小薇……”事到临头,安晓却不知该从何说起了。
“嘘……”石薇让安晓噤声。石薇的声音似乎从遥远处传来,强烈的不真实感。安晓这才更看清了些,石薇的头,微微前倾,一头乌黑长发,遮住了几乎所有的脸面。
和去年吊在横梁上的时候一模一样。
“小薇,告诉我,你究竟是……是这样的,我最近……”安晓想好好解释一下,让石薇不觉得自己的到来那么突兀。可是,她忽然说不出话来。
喉咙口一紧,她窒息了。
手电筒滚落在地。
石薇终于开口了:“我等了你好久……”缓缓扬起了脸。
惊诧、恐惧、窒息,安晓觉得双目几乎要脱离眼眶。她的双脚,正离开地面,缓缓上升。
在惊惧下低头,安晓只看见地上的手电余光照着自己的双腿,细脚牛仔裤,和长筒花边的皮靴。在她意识存在的最后一刻,安晓突然想到,自己穿的是黄色的羽绒服。
楼主:鬼古女  时间:2012-05-07 12:50:00
引子三

“小岳!小岳!宝贝,你听见了吗?”妇人哭叫着,因为努力压低着声音,听上去更像哮喘病人发作时的痛苦呼吸。
“叫有什么用!”焦曙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开始撕身上的衬衫,“还有心跳,还有呼吸,不会有大问题的。赶快给他包扎一下!”他也压低着声音,虽然是宽心的话,话音却微微颤抖。
躺在地上的是焦曙和佟昱琳的十六岁儿子焦俊岳。焦曙没说错,儿子还有气,一口气。他连咬带撕,扯下一片衬衫,然后开始在儿子的头脸摸索——阁楼里没有电,一场大风雪,不但是阁楼,整个别墅里都断了电。焦曙摸到了一片血肉模糊,是脸?是脖颈?是肩膀?儿子的伤,比他想象得还重。
“小姑和大毛……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焦曙开始徒劳地在黑暗中给儿子包扎,但他能感觉,血立刻就浸湿了衬衫布。他的提问,不过是让老婆分一下心神,不要继续哭哭啼啼,不要把杀手招来。
佟昱琳说:“刚才上楼的时候好像听到门响,他们大概逃出屋子了。”
“胡闹,”焦曙叹道,“这么大的风雪,这么冷的天,逃出去,还不是死路一条!”
“我们……我们这里……难道就安全吗?”老婆的眼光,一定正望向阁楼的小门。
“这门已经锁严实了。”焦曙只能点到为止。
“锁严实了,他们就进不来了吗?”佟昱琳在关键的时候,好像永远是个悲观主义者。
焦曙将声音压得更低,也更严厉:“所以,我们就不要再废话了!不要把他们引过来!也许,如果我们运气好,他们出去追上小姑和大毛以后,就走了,我们等到天亮,什么都好办。”
楼外是一阵阵狼嚎般的风吼。佟昱琳觉得自己听见外面传来几声惨叫,是小姑和大毛遇难了吗?小姑和大毛的悲惨就是我们的好运吗?是惨叫,还是风声?凄厉的风声。等到天亮,什么都好办吗?
佟昱琳住嘴后,阁楼里是无限的死寂。
儿子的生命,在一秒秒逝去。
夫妻二人的生命,在一秒秒煎熬。
许久后,阁楼内外仍是一片寂静,仿佛被袭击的恐怖已经远离了这雪林里的木屋别墅。焦曙和佟昱琳此刻的心里,是同一个想法:也许,我们真的走运,危险已经过去。
而就在这时,轻微的脚步声响起。一步一步,一阶一阶,走上阁楼。
佟昱琳捂住了嘴,欲呼无声。
数秒钟后,阁楼里传来了一阵阵惨呼。挣扎声,躯体倒地声。
最终,木屋又归于宁静,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楼主:鬼古女  时间:2012-05-07 13:50:00
第一部分 困情雪

我叫那兰。我和几个同伴来滑雪,住在一套木屋别墅里。他们一个个消失了。只剩下我。

到了长白山麓,才生平第一次看见了传说中的鹅毛大雪。江京和老家也下雪,不过雪花顶多只有指甲盖大小;而东北的雪,干干爽爽,大片大片的纯白,悠悠扬扬地飘落,如果不是因为我身心带伤,如果不是因为我的精神悬在紧张和崩溃的一线之间,我一定会用欣赏的目光望着窗外,享受一种吉祥安宁的感觉。
门被拧开的声音,惊得我站起身,腰肋间和左膝顿时传来一阵刺痛,小腿上简单包扎处理过的那道撕裂的伤口也狰狞起来,像是有条凶猛饿极的小兽,将尖利的牙齿忘我投入地扎进我的血肉中。仅这个念头,就让我一阵颤抖。
进来的是那个被称为“老赵”的民警。老赵叫赵爽,其实一点也不老,看上去应该是我的同龄人,但在这个只有两位值班警员的小派出所里,显然是最老资格的。(另一位民警看上去才高中毕业。)赵爽捧着一只保温杯,棉帽上沾着雪,正在暖气中迅速融化。
“没办法,邮局和电信的人也说没办法。他们那边的电话线也断了——其实我们都是一条线,谁也不例外。今年这场暴风雪三十年一遇,到现在还能有电就很不错了。我刚才打发小郑去找巩医生,一会儿就会到了。”赵爽将保温杯递给我。
热茶!在冰雪中走了将近二十几个小时的我,重见香热的一杯茶!
我捧着茶,却没有喝。
赵爽不解:“你怎么不喝?看你的嘴唇,冻裂加干裂,一定要补水。”
“还好……我一路上都在吃雪。”我不想告诉他,不喝的根本原因是,我不敢喝。他愣了一下,也没有揭穿:在雪地长途跋涉,不到万不得已,是不应该吃雪解渴的,因为冰冷的雪需要人体内大量的热卡来融解,这对踏雪人的体力是严重的打击。
但如果赵爽知道我过去几天的遭遇,或许会理解,为什么此刻,我对任何人都不信任。
赵爽从办公桌上拿过一本笔记本:“看来,一时半会儿,我们联系不上江京,联系不上你说的那个巴队长。刚才你说,你要报案,具体谈谈吧。”
我沉默了不知多久——我的脑子木木的、晕晕的,空腹在雪中穿行的结果,在那套木屋生活的结果——我此刻的反应是前所未有的迟钝,直到赵爽又问:“你说你叫那兰……”
我叫那兰,我和几个同伴来滑雪,住在一套木屋别墅里。这场暴风雪,把我们困在山上。几天内,他们一个个消失了。只剩下我。

(本书刚出版,连载是为朋友们试读,不能保证及时填坑,希望谅解)
楼主:鬼古女  时间:2012-05-08 12:29:00
1.鬼脸

成露在清晨发出的那声尖叫,应该是一系列不幸的序幕。
当然,现在想起来,整个滑雪度假的计划,就是个天大的错误。
连贯的尖叫转为断断续续的啜泣,我的心一沉,不顾自己还穿着睡衣,从自己的房间飞跑到成露和罗立凡的房间。
这时候晨光熹微,房间里亮着灯,成露的手里,是一张照片,照片上是这次同来度假的众人合影。我有同样的一张照片,是摄影者简自远打印给我们的,一人一张。照片上有成露和她的丈夫罗立凡,有简自远,有我,还有另外两个人。
成露的另一只手捂住嘴,努力不让自己的哭声更猛烈。我接过她手里的照片,刚沉下的心一阵不情愿地强烈悸动:照片上还是我们几个人,只不过,中间成露,原本那张带着一丝淡淡忧伤但不失妩媚的微笑面容,被一张鬼脸人头所替代!
鬼脸,是因为一头黑发垂在前面,几乎完全遮盖了她的脸,只依稀露出几丝苍白,依稀露出她的眼,没有瞳仁的双眼。
我那只捏着照片的手,微微颤抖。我的头,隐隐作痛。
我抬眼看罗立凡,轻声但带了恶气地问:“希望这不是你开的玩笑。”
罗立凡将恶气奉还:“我还没有无聊到这个地步。”同时我注意到,他的目光,越过我,望向门口。我是心理学专业,但现在聪明的人们,不需要心理学的训练,也知道眼光的游走,暗示着复杂的心思。
目光的闪烁不定,是否一定代表谎言的存在?我认为这是一种过于绝对的归纳,但至少表明,开诚布公的匮乏。
何况,成露和罗立凡,郎才女貌的夫妻,他们之间,是一层薄冰,随时都会破裂,随时都会融解。
我拢住成露,在她耳边说:“你不要害怕,不要太在意,估计只是某人的恶作剧,任何人都可能PS出来。”
“是谁?是谁这么该死!”成露的哭声,几乎到了声嘶力竭的地步。难道就为一张被“毁容”的照片?只有我知道,成露近日改变的反常。自从进入这栋度假木屋,不过三天,她已经哭过不止十次。不用说,她和罗立凡的关系,像初学者在最陡的雪道上,惨叫声中高速下滑。
是谁?我脑中飞快地将照片上所有的人都滤了一遍。
好像每个人都带了笔记本电脑来,只要有PS的基本功,在网上下载一张贞子的图片,应该都可以做出来。简自远是我们这群人中的“专职”摄影师,尼康D700的相机,单单镜头就装了一个背包,还专门带了一只手提打印机。如果说作案“便利”,非他莫属,只要将成露的脸PS掉,用同样的相纸打印出来即可。
我问罗立凡:“简自远给你的那张合影呢?”
楼主:鬼古女  时间:2012-05-08 13:17:00
罗立凡冷笑说:“那家伙抠门儿到底,只给了成露一张,说我们夫妻两个,需要一张就行了。”
“但我发了一张到你邮箱,可是原版哦,你怎么好意思说我的坏话?”简自远的声音从门外飘来。
简自远也穿着睡衣,纽扣和扣眼儿搭错得很离谱,头发乱蓬蓬的。他口臭比较严重,偏偏喜欢凑近了和别人说话,尤其对女生。我有意往罗立凡身后站了站,问道:“我想起来了,那天看你显摆那个手提打印机,新拆封了一打相纸,能不能数一数,有没有缺少?”
“什么意思?”简自远全然摸不着头脑。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将照片递给了他。他莫名其妙地问:“怎么啦?”惺忪睡眼虽然戴了眼镜,但好不容易才对准了焦,看见了成露被PS掉的鬼脸,“啊哟”叫了一声,人往后倒退了两步,就势跌坐在一张沙发椅上,嘴张着,喘息不已。
“这是……谁……谁……谁他妈干的缺德事!”良久无言后,简自远终于骂出了一声。
我重复着刚才的请求:“我能不能跟你去看看,你那叠新拆封的相纸,究竟少了几张?”
简自远从沙发椅上跳起来:“你……是打算扮演女福尔摩斯?你怀疑我?!”
我叹口气,努力心平气和地说:“不是怀疑你,我只是想知道,会不会有人偷用了你的打印机和相纸。因为如果的确是有人偷用了你的打印机和相纸,我们可以一起回忆,我们中的哪一个,有可能在昨天,进入了你的房间,干了这出恶作剧。”
“恶作剧”的人,既要有时间摸进简自远的屋里偷用打印机,又要有时间摸进成露的房间里换掉照片。对两个时间段一起调查,或许,不难发掘出这位无聊人士。
但我隐隐觉得,无论是谁的导演,不会如此轻易就被识破。
简自远无奈摇头说:“好吧,好吧,我带你去看看,事先声明一下,咱们的合影一共印了四张,我又打印了三张松林雪景照,自我欣赏,所以一共用掉了七张相纸。那是二十张一叠的相纸,应该还剩下十三张。”
我跟着简自远到了他的房间,一叠空白相纸摊在桌上,我们一起数,一共十三张!
楼主:鬼古女  时间:2012-05-08 13:31:00
“看来,这张恶作剧的照片,不是用你的相纸打印出来的。”我将那张照片翻转过来,普通的白相纸,和简自远桌上的那些没什么区别。“能不能欣赏一下你那三张松林雪景照?”
简自远冷笑点头:“好,好,好,说到底还是在怀疑我!”他从背包里的一本简易相册里抽出三张照片,三张雪景照,我记起来,一张是在雪场外拍的,另两张是我们这座木屋别墅外的原始森林雪景。
我的头皮有些发麻:除了简自远外,是谁,有这样成套的照片打印设备?
我这才注意到,房间里只有我和简自远两个人,我惊问:“你的室友呢?”
简自远说:“他最神秘了,天没亮就消失了。”他又压低声音,“其实这几天,他经常这样神秘消失的。我都怀疑他在干什么不可告人的勾当。”
我越来越觉得这次来滑雪度假,是个莫大的错误,给简自远扔下一句:“收收走吧。”转身跑出他的房间,又跑向成露的房间,边跑边叫:“我们这就走!离开这儿!”
走廊里迎头撞见脸色阴郁、阴郁得胜过屋外彤云天的罗立凡,他说:“走?走哪儿去?”他一指窗外。
窗外,是漫天大雪。
“再大的雪,也要离开这儿!”我继续走向成露的房间,经过罗立凡的时候,却被他一把拉住。
“刚才收音机和电视里都说到,因为突发暴风雪,下山的路全封上了。雪场停止运营,度假村在山脚下的那些游客都疏散了,山上我们这样的别墅木屋,就算是被困了,只好自己设法维系几天。”
我想说:“开什么玩笑!”但从他的脸色看出、又从窗外满目雪障看出,他没有夸张。
“不能坐以待毙。”我心想,一个很不讨“口彩”的想法,嘴上说:“那一定要和总台打个电话,至少告诉他们,我们这里有七个人,请他们别把我们给忘了。”
“电话……不管用了,我刚才试过,没线路了!”成露手提着客房内配置的无线电话,茫然地站在房间门口,她的脸上,兀自挂着未干的泪水。她给谁打电话来着?不用问,一定是她父母。一定是在寻找哭诉的对象。山间没有任何手机信号,电话都是有线的。
头痛。
“那兰,你怎么了?你没事儿吧?”成露走上来扶住我。原来,不知不觉中,我竟已经用手撑住墙,仿佛随时会摔倒。
“没……没事,就是头还是有些痛,大概昨晚听了一宿的狂风嚎叫,没睡安稳。”我喃喃解释着,不祥之感越来越重。
这次轮到成露安慰我了:“没事的,我也想离开这里,但看来是走不了了,现在,电话线也断了,一定是暴风雪害的……至少,还有电。”
就在这一刻,头顶上的灯闪了几下,灭了。

(本书刚出版,连载是为朋友们试读,不能保证及时填坑,希望谅解)
楼主:鬼古女  时间:2012-05-09 13:40:00
2.姻斩

成露是我的表姐,大学毕业后分配在北京。成露有个比他年长十二岁的哥哥,叫成泉。表哥成泉和他父母,我的大舅和舅妈,是我在江京的唯一“靠山”,唯一的亲友团。据说成泉自幼顽劣异常,过了十岁,非但没有起色,反而变本加厉,已近中年的大舅和舅妈无奈之下,又“试”了一回,竟然如愿以偿,生下了一个娇滴滴、粉妆玉琢般的小女儿。据成泉“揭发”,成露从小乖巧伶俐,被视如珍宝,宠爱无双;加上先天体弱,更引人怜爱,妹兄两人所受待遇,是公主和乞丐的差距。
夸张!大舅和舅妈当然矢口否认。
孩子受娇宠成了习惯,多少会映射到日后的轨迹。成露从小长大,一路和风细雨,直到恋爱的季节,才真正开始让大舅和舅妈发愁:正因为成露是按照公主的规格被养大的,她寻找恋人,也是按照王子的级别来审核。
结果可想而知。
无数次良缘未促和无数升眼泪抛洒后,成露已经过了二十七岁,危险徘徊在剩女边缘。一向体健少相的大舅和舅妈,愁白了老年头,对成露能找到佳偶的期盼已经接近绝望。幸好这时,罗立凡出现了。
是“幸好”,还是“不幸”,还有待时间的考验。
如果说成露一直憧憬的是某大X帝国的皇室继承人,罗立凡充其量只是一位二等诸侯的干儿子:他家境殷实,但绝算不上富二代,也没有官宦人家的背景。这样一位漂在北京的外省人,照理说很难入成露的法眼。但自从我在大二时和他见了一面后,就明白了他让成露倾心的原因。
罗立凡的长相,比帅气普通,但比普通帅气,不张扬的,也没有自我感觉甚佳的迹象;他会讨女孩喜欢,但不是靠赤裸裸肉麻入骨的奉承或者故作潇洒地摆谱;他给我一种能干但踏实的印象,待人诚恳有礼,做事负责细心。后来和妈妈聊起来,她老人家也是同样的好感,甚至有那么一丝艳羡,好像恨不得他要娶的不是表姐而是我才好。
成露和罗立凡很快结了连理。蜜月后,罗立凡的事业也进入甜蜜发酵期,开始平步青云。和成露拍拖时,他只是个低层的项目主管,三年和两次跳槽后,他已经是指挥五六百人的明星企业高管。
两人的情感和婚姻,却往反向发展,直至可以说跌入深谷。
大概三个月前,我第一次听成露在抽噎中向我倾诉时,曾经问她:“这么说来,你有确凿证据,他有小三了?”
这句问话引发了更猛烈的洪流。待到哭声渐弱,她说:“问题不是有没有,而是‘小’后跟着什么样的数字,三,四,还是五!”据说,罗立凡公司里,将到、未到和刚过适婚年龄的美女下属就有上百个,更不用说一些业务往来的职业狐媚子。成露说,罗立凡行事其实很谨慎,单看私人手机上和邮箱里,清清白白。但他公司配的iPhone里,却充满了无数贴心女子们的温情问候。
我好奇地问:“他公司配的手机,怎么会让你看到了?”
她犹豫了一下说:“不是只有那些小三小四会耍手段,我也不比任何人傻,想达到目的的时候,也会动脑筋。总之那次看到他公司的手机,算是开了眼,也算是知道,我们之间,算是完了。”接着是更多的抽泣。
一直被宠爱的人,突然发现自己最看重的爱情原来是一场骗局一场悲剧,受伤之痛,可想而知。成露变得暴躁、易怒,甚至喋喋不休、草木皆兵,但这又怎么能怪她?我想给她更多的安慰和劝解,奈何自己也是情感的菜鸟和败将,只有暗暗替她难过。
外人看来,成露和罗立凡的婚姻,已经走到了穷途末路,但只有我和成泉这样了解成露的人知道,她不会轻易地让自己珍惜的幸福失去。
所以,当我寒假前接到成露一个奇怪的电话时,并没有大出意外。
“那兰,你寒假有什么特殊计划吗?”
楼主:鬼古女  时间:2012-05-09 14:03:00
3.寒之旅.

那时我正在紧锣密鼓对付期末考试,表姐成露打电话来问我,除了回家看妈妈,是否还有别的安排,是否已经买好了回家的车票。我迟疑了一下,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怎么回答呢?
江京是铁路大站,江京站春运万头攒动的一幕幕,在网上传得很恐怖。大学四年来,我经历过的,其实比网上看照片更恐怖,即便在学校里可以订到坐票,在超载的列车里十几个钟头的颠簸,我每每想起,多少会心悸。而春节期间的动车票,根本订不到。
我在去年结识了一位叫邝景晖的老人,他晚年丧女,逐渐将我当成了他的女儿。他和助手到学校来看我的时候,提出让手下人开车送我回家过年。这半年来,我曾经谢绝过他送我的数件礼物,但这次,他不准我再推。
同时,我从他们的神色大致猜出,他们还带来了不怎么好的消息。
关于秦淮的消息。
秦淮,是我在去年夏天一场变故中不幸认识的一个人。我也说不清,我们应该算是什么关系。是恋人?我们没有花前月下情话绵绵;是普通朋友?那一个心贴心的拥抱,那一个胶着的吻,轻易抹不去,忘不了。
果然,邝景晖的助手阚九柯说:“秦淮的下落,我们倒是查到了,他带着妹妹秦沫在云南一处山清水秀的小镇住了一个月左右,大概还是嫌医疗条件不够完善,又搬到广州,请了最好的精神科大夫给秦沫治疗。据我们观察,秦沫的情况有很大起色……”他停下来,看了我一眼,我知道,一个“不过”,或者“但是”,会紧跟而来。
“不过,他丝毫没有回江京的计划。他还在缓慢地写着下一部小说,他最多的时间是陪着妹妹,绝对没有和任何‘女性友人’交往过密。真要说到社交……广东省佛教界的一位高僧释永清,经常是他的座上客。”阚九柯说。邝景晖是传说中的“岭南第一人”,秦淮到了广州,基本上就是到了邝家的眼皮底下。
我淡淡说:“没有关系,他有他的生活,我有我的追求……”
邝景晖一直在盯着我的表情,他欠身说:“这就是你和细妹……亦慧的不同之处,你更矜持,她的情感更热烈。”我从不会觉得邝景晖拿我和他遇害的女儿邝亦慧相提并论有什么不好。本来,邝亦慧就是我和邝景晖的纽带。我也听出他的话外之音,在评论我,可能是因为我在少年时,深爱的父亲被害,所以感情上比较自闭。去年夏天的那个大案破解后,秦淮离开江京去“疗伤”,结果数月没有音信。我尊重他的决定,更在乎自己的尊严,所以也没有去联系他。反是邝景晖以父亲般的细心觉察出了这段微妙,主动去为我探查秦淮的下落。
我心生感激,说:“真的,我们都是这么大的人了,做什么选择,都会有一定的道理。”
邝景晖说:“这对你其实未尝不是件好事。”秦淮当年几乎是和邝亦慧“私奔”到江京的,所以邝景晖对秦淮的成见,也难在一朝一夕间释然。
阚九柯转换话题说:“那就这么定了,我们的司机开车带你回家,其实从江京到你们家,高速公路上开过去,不过是十个小时之内的车程。”
楼主:鬼古女  时间:2012-05-09 14:29:00
所以,当成露问及我的寒假返家计划,我心头一紧,莫非她和罗立凡的矛盾越发不可收拾了?软声说:“你如果需要,我可以陪你。”
成露说:“能不能晚几天回去?”听她欲言又止,我只好问:“你想和我多亲热亲热?”
成露迟疑了一下说:“我希望你和我一起去东北。”
这个倒是始料未及,我说:“三九寒冬,往东北跑?好像不太符合我们这些候鸟的自然规律哦?”
成露说:“你怎么越来越像个南方妹子了,那兰姑娘?要不要我给你翻翻你们那家的家谱呀?去东北不是让你受冻去,是让你去滑雪,住在暖气开足的度假村里,是去享受的。”
“滑雪?你想看我连滚带爬仰八叉狗啃泥的样子,我直接视频给你看好了,为什么要费那么大劲儿跑到东北雪场去表演呢?”我敷衍着,无力地抵抗着,但心里,已经大致知道,成露想要促成此行的目的。
果然,成露不耐烦地说:“你这个人精,非要我挑明了说吗?”
“你真的试图破镜重圆?佩服你,真的,不是嘲笑。我还是希望有情人保持眷属的。但是,你们单独行动不更自然些吗?也更有浪漫氛围,说不定可以让他浪子回头——再说依我对罗立凡的了解,他还不算什么真正的花心大萝卜,大概只是暂时的立场不稳——话说为什么要我这个灯泡在场呢?”
成露冷笑说:“哪止你一个灯泡,有一堆灯泡呢!”她随后告诉我,计划中有那么一组人,将一同前往长白山北麓一个新开张的延丰滑雪度假村。一套别墅木屋已经租好,一共四间卧室的宽敞居处,理想情况是五、六个人同去,热闹些,也可以分担开销,目前还有两三个名额待定。
“你要我给你‘护驾’?成格格?”我猜想成露和罗立凡之间的关系一定还在冰封期,但不是没有消融的可能。我和他们两个都熟,正好做“中介”。而且,成露知道,我这个小表妹是永远向着她的。
“不光是护驾,你是专业人士呀!你不是考过心理师执照了?你很重要的,罗立凡本来坚决说不想去的,后来听说我打算叫上你,就同意了,说你比较理智,可以帮我们调解。”
我想和成露解释,心理师和婚姻咨询或者居委会大妈还是有差别的,但想想她的处境,没有多说,同时知道自己渐渐被说服了:我喜欢这个可爱任性又脆弱的表姐,她是我从小最接近姐姐的女孩,我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会全身心地投入。
“好吧,我跟我妈说一下……”
“我已经给小姑打过电话了,”可以听出成露的自豪和快乐,成露的小姑当然就是我妈。“你妈很痛快就答应了,我趁热打铁,说服了她到江京来和我们一起过年。这下可热闹了!”
原来刚才的“晚几天回老家”的说法,只是在试探我的口风。我说:“你好像很擅长瞒天过海。”说完就觉得后悔。
果然,成露一叹:“还不是跟某人学的……这次,你要帮我把把关,看看我们还有多少复合的可能,看看这个人,究竟值不值得再让我付出心血。”
我不知该怎么回答,沉默了一阵,问道:“对了,你说打算五、六个人同去,但目前还有两三个待定,说明已经定下了两三个,亏你是学商业精算的,好像报数字报得很含糊哦。除了你和罗立凡,还有谁是定下的?”
成露半晌无语,又一叹后说:“你能不能晚点儿问这个问题?”
我警惕起来:“你准备把瞒天过海继续下去?你一定要告诉我。”
又一阵沉默,成露终于说:“其实,这次活动的牵头者,并不是我。这个人,我说出来,你前面答应我的,可不能反悔!”
我的手足有些发冷:“你是不是又胡闹了!有时候,我怎么觉得,你该叫我表姐才对!”
成露说:“我才不在乎称谓呢。实话告诉你吧,牵头的这个人,是你认识的一个人……也就是你此时此刻,已经猜到的那个人!”
谷伊扬!
楼主:鬼古女  时间:2012-05-09 14:34:00
@ladysuper 2012-5-9 14:18:00
鬼姐姐,新文好发散啊,你换风格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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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用了比较多的闪回,看连载会有点辛苦的。
楼主:鬼古女  时间:2012-05-09 14:35:00
@brinkey2012 2012-5-9 13:43:00
支持一下鬼谷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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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你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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