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密踪——蒙古巫师的神秘传奇

字数:184905访问原帖 评论数:1204条评论 TXT下载

发表时间:2010-09-11 01:13:48 更新时间:2020-11-11 09:57:23

楼主:田牧林  时间:2010-09-16 19:44:00
我心虚地向前走,意在躲开它。我忽然想起癞皮鬼王交待我不许回头。这可把我折磨了。我怕的就是这猫样的动物来攻击我。我走过去之后它就在我后面了,要看到它就得回头,不回头就得更加担心。我想象着它像猎豹扑咬小动物那样凌空而下,咔嚓一口把我脑袋像啃西瓜那样啃去一块,那我就完了;又想象着它凌空而下,落在地上,然后几个蹿纵,追上我,咔嗤一口把我的一面屁股上的肉扯去,咀也不咀吞吃掉,那我也完了。

就在我假设种种可怕的情景出现的当口,那只猫样动物旋空从我头顶蹿纵而过。唰的一声,速度之快不及掩耳。哎呀我的妈啊!可吓死我了。

不过,还好,这动物并没有攻击我的意思,而是蹿纵着向前去了。我顺着它去的方向一看,又是一惊。那树木与杂草密集之处分明就有一个洞口。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也得费功夫。我心里敞开了一扇窗。我口念偈子,快步赶过去。
洞口上方被一棵古树的树冠遮着,繁叶绿藤像塑块串起的窗帘那样从洞口上方垂下来,若不是几块凸起的圆石,我很难注意到洞口。洞口前的地面上杂草丛生,虽然缺少阳光有些发黄,但仍很茂密,一点被踩踏的痕迹也没有。我有点糊涂了。癞皮鬼王说他把甘露丸藏在他前世闭关的山洞里了。现在我已经来到了他的前世,怎么洞口一点也没有活动的痕迹呢?谁为他守关护持呢?难道他也是绝对辟谷修行吗?或者是,这不是他闭关的山洞?

不管了,进去看看。我分开青藤,里面很暗,我趋身而入,发现山洞很深。我停在洞口闭上眼睛,过一会睁开,视线已经有些适应里面昏暗的光线了。山洞有一人多高,一人展开两臂那么宽,地面石块凸凹不平。我小心翼翼地往深处走,大约走了二十多步,山洞宽阔起来,但很快就到头了。我抬头上望,悬下来的石壁参差不齐,大小不一。这山洞真像个葫芦。我站住,又闭眼一会儿,再睁眼时觉得洞内光线又亮了些。我侧身躲开外面光线射入的角度,洞内又亮了许多。我觑目搜寻,吓了一跳。洞里有人!

楼主:田牧林  时间:2010-09-16 20:37:00
那个人座西朝东,结印而坐。他身上的袍子灰糊糊的,破烂不堪。乱糟糟的长发披散着。我先深施一礼,不敢言语。蹑手蹑脚凑过去。那人脸上瘦得皮包骨,可能是常年不出去的原因,受潮气侵害,脸上和手上挂了一层茸毛。我的心里顿生敬意,想用上衣最干净的地方替他擦掉那些茸毛。可是我忽然听到身后有东西在活动,我不敢回头,而是转着身体向左拐,再向前走。有一只老鼠在洞壁上爬行,正是山洞的左侧。

我记得癞皮鬼王的交待,不敢在回头看修行的老者,也把自己替他擦擦手脸上的茸毛的打算放在一旁,可别弄巧成拙。癞皮鬼王让我干啥我就干啥吧!

我看着老鼠爬进了石缝,便凑过去觑眼往里看。里面唏唏嗦嗦地响着。一会儿,老鼠从石缝口探出头来,明亮的小眼睛叽里咕噜地看我。

莫非它就是癞皮鬼王说的护法神?或者说是护法神变成老鼠来帮我找到甘露丸?我忙念偈子:“灯明酿甘露,慧生往莲池……”

我刚念完三遍,老鼠缩进去了。我照念不停,仔细看着石缝口。没过多久,有个黑色的东西就把石缝口堵住了。莫非这就是癞皮鬼王说的包有甘露丸的油纸包吗?我紧张地等待着,眼睛也不敢眨,全神贯注地注视着。我听到了自己的呼吸声。除了呼吸我一动也不敢动,生怕惊动了那只老鼠。我心里更加快速地叨念着偈子。石缝里的油纸包一点一点地向外移动着,移动着,终于在我的期盼中掉到地面上。我忙拾起来,小心翼翼地打开,就着洞口的亮光观看。油纸包里果然有七粒黑褐色的小球球,一个能有四个火柴头合起来那么大。我长出口气。佛爷呀,总算找到了。我细心地把油纸包包好,没敢装到夹克衫的兜子里,怕甩出去丢喽,也不敢装到裤子口袋里,装那里会觉得不恭敬。我想来想去,装到了衬衫的上兜里,这个兜没有扣子,我担心在路上油纸包掉出来,便到洞口挑选一个硬棍别上了兜口。这时,我才想起了石缝里的老鼠,可是我不能返回去看它,更不能回头。于是我在心里默默地感谢修行人和那只帮了我的老鼠。

楼主:田牧林  时间:2010-09-17 16:45:00
外面阳光灿烂。我呼吸着清新的空气,轻松地上下左右望了望。蔚蓝的天空中白云朵朵。山坡上树木稀疏苍翠,树间草地平坦坦的,让我想到家乡勒特诺尔的无边草原。我不能停下来休息,再说我也不渴不饿不累,没必要歇息。我记着癞皮鬼王让我不能回头的叮嘱,一路下了山坡,一看,寺院还在。有几个修行人踽踽的顺着那条大路走向远方了。有更多的人或骑马或步行向寺院赶来。他们穿着各种颜色的长袍,但都不是鲜艳的,像故意洗褪了当初的颜色。我看出这些袍子的式样和历史书上蒙古族古代服装差不多。特别是男人头上戴的镶玉发箍和绣着云纹的靴子,样子都很古老了。

我也上了大路,故意走在路边,我不敢和别人打招呼,就连看他们时的目光也是偷偷摸摸的。那些人有注意到我的,友好地一笑,我忙点点头,算作还礼。但这种情况不多。人们大都显示出很虔诚的样子,目光看着路面,根本不把周围的人和事放在心上。

我一路走去,不觉大路就要穿过密林了。我猛然怔住!坏了,来的时候走的并不是这条路,即使是这条路也早该岔到左边去了。我清楚地记得路旁绝对没有树林。我知道自己走错了也不敢慌乱,慢慢地回忆着。我想起来了,我是在一个湖的北沿上的大路,然后向右走的。

楼主:田牧林  时间:2010-09-17 19:49:00
我想清了路的来龙去脉,心里稳当不少。我拦住一个对面来的老者,问他湖的位置,我是不是走过头了。老者对我的问话感到很奇怪。我这才想起来自己说的是汉语。我从七岁跟师父走了之后,很少有讲蒙语的机会,和人交流都是用汉语,不过我的母语也没荒废,于是我用蒙语把我的意思又讲一遍。老者这回听明白我的意思了,摆手说:“没有湖,在路上是看不到湖的。”

我疑心老者不熟悉这里的路况,便点头微笑,说:“好好。”

等老者走远了,我又拦住一个骑马的妇女,客气地向她打听湖的位置,是我走过了还是没到地方。妇女跳下马来,用鞭子四下一指,说:“方圆能看到的地方,根本没有湖,连寺院里的用水都是从土井汲取的。”

我又向妇女点头致谢。妇女骑上马,又勒住嚼扯说:“我在这里放了二十年的羊,没有湖。”

楼主:田牧林  时间:2010-09-17 20:31:00
说完,妇女走了。我不敢回头,我站着又把来路默想一遍。错不了!我千真万确是从一个湖的北沿上的大路,当时有太阳作参照,怎么会错呢?我抬头看看太阳,从热力上判断,已经是快到中午的时候了。我心下着急,这么耗下去不行,癞皮鬼王还在等我呢。传说人的黑天是鬼的白天,那么反过来说,鬼的白天就应该是人的黑天了。我半夜子时启程,这里是早晨,那这里的中午,就该是勒特诺尔的白天了。这么一算计,我更加焦急了。我怕急了生错便劝自己,这不是阴间,是鬼王的前世,也是人间。可我不能怠慢,向左拐了一个大弯,尽量使自己超过回头的角度。然后又上了大路往回走。这时我汗流浃背,裤筒湿腻腻地裹着大腿,但我没有脱下裤子。虽然牛仔裤里面还穿着衬裤和裤头,但也不能脱,这路上走的人穿得那么厚都没脱,我脱了那样子别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我走了一阵,渴得口干舌燥,肚子也咕噜噜响着越来越空了。可是我不能向别人讨要吃的,不光是不好意思,我怕吃了喝了之后犯什么忌讳,回不去就完了。

这么走着我心里忽然敞亮一点,找不到湖我可以从距离上岔路啊!这么一想脚下就加快了。不多时我又看到了那座寺院,又看到了从寺院墙顶露出来的经幡。我清楚地记得来时是向右拐上路的,那么我这次向左拐就是来的方向了。

这么想好之后,我又向左拐了一个大弯,觉得该到岔路的时候就拐上了山坡。山坡上长着杂草,我记得来时山坡上的绿草和眼前看到的差不多,心里就稳当了一点。

楼主:田牧林  时间:2010-09-17 20:54:00
我走啊走啊,山坡时陡时平,走得我两脚生疼,身上出的已经不是汗,是粘沫子。但我不敢停,也不敢回头看,只能抱着再走走就能走出去了的念头,一直走下去。

这么一路走着,太阳西沉了。我心里咚咚乱跳。饥饿干渴都还好说,如果到太阳落山还走不出去怎么办呢?

我气馁地坐到一块石头上,试图凝神观察一下下一步的境遇,可脑海闪现的只是眼前的景象。完了,神通闭死了。可我不能再茫目走下去了。再这么茫目走下去,不但走不出去,还会累坏,那就全泡汤了。

我忽然想到了奇门之术。哈哈,奇门之术中有天马方位图。此图玄妙异常,是数理奇门之重要内容之一。在古代,大到行军打仗被围困,小到偷猫偷狗被擒获,想跑,利用此图,无不灵验。不过此图用时需要精确的时间,我现在按什么时间算呢?这是癞皮鬼王的前世,怎么计时我不知道,只好用我们现在的时间来查了。今天该是三月二十七,戊申日,太乙落中宫,按天马方位图上的口诀便是:六乙当头不为凶,子午并立艮方行。

好了!真是天助我也!端灯小先生所行之方正是艮位。我站起来向前继续赶路,心里很为自己的多才多能感到自豪,再走起来,脚上也有劲了。

可惜,这么一走一直走到太阳要落下去了,还是没有走下山坡。

天马方位图不灵!我泄气地蹬上一个高处,向前瞭望。不望则已,一望大悦,姥姥啊,白亮亮的湖就在前方不远处!

楼主:田牧林  时间:2010-09-17 22:12:00
第四章 铃鸽儿

我用最后的一股激情跑下山坡,见湖和山坡之间并无道路。我猛然收住脚步,惊出一身大汗。完了,我彻底走迷路了。我的目光越过湖面,那是一望无际的碧绿的草原,没有山坡。晚上回圈或晚上不回圈的牛群马群羊群悠闲地在草原上游动,很缓慢,像静止了一样。这个湖根本不是我来时遇见的那个湖!我可怎么办呀?第一急的是癞皮鬼王的事;第二我也担心回不到我的世界里去。阿爸生我养我,随师父一走十多年,我长大了,刚要孝敬一下阿爸和师父,又糊啦巴嘟的跑到这里来了。这是什么地方啊。这里的人我一个也不认识,我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回事啊。我被困在这里能生存吗?

我像被扔在茫茫海水围困的孤岛上,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我茫然地走到湖边。

太阳的余辉还在,红彤彤地把半边天空都涂抹上了它的颜色。湖水清澈得像镜子一样,把落日的余辉装进来,随着它的波纹翩翩起舞。

我又饥又渴又累。我撩水洗了一把脸,洗着洗着连头也洗了。见湖水挺清澈,就换一个地方,撩水喝了一肚子。反正也是走到这一步了,那就仰巴颏撒尿,爱往哪流就往哪流吧。喝完水,我精神多了。我一看湖左岸有一群羊在游动,便向那边走。有羊就会有人。现在只能是找到这里的人来想办法了。即使没有回去的办法,我也得找点吃的,晚上也得找个睡觉的地方啊。不然这甩手不见边的草原,什么食肉动物跳出来也够我对付的了。人死也不能那么毫无意义地去死。再说我才不想死呢,即使不能回去,在这里我也得活着。

楼主:田牧林  时间:2010-09-18 10:34:00
去哈民艾力遗址呆三天,回来发现助手把我给他的几页《草原密踪》贴没了。我得赶紧张罗下面的内容往上贴……思绪不得不从五千年前新时器时代的村落里回到现实。
楼主:田牧林  时间:2010-09-18 14:30:00
我沿湖岸向前走,速度很缓慢。我快走不行,快走满肚子水一晃,肚子就疼得像用手揪似的。即使慢走,那些水在肚子里也晃荡出了咣咣声响。

这群羊不算多,我估摸了一下,有五六百只的样子。说这羊群不大,是根据我见到的眼前草场植被状况说的。这羊群要是在勒特诺尔,就是大群了。

我到了羊群附近。羊们的肚子鼓鼓溜溜的,饱得不能再饱了。可是还有贪吃的羊不经意地捋吃鲜嫩的草梢。

我的目光越过羊群,寻找牧羊人,却没有。向更远的地方瞭望,在一个缓坡处,几座蒙古包上飘着白色的炊烟。有两个女人在蒙古包前上了马。我能看出这两个女人很懒散,上马的动作都是不经意的。两匹马驮着它们的主人颠踬着向这边赶来。我抹抹脸,弄弄头型,尽量显出体面来。弄完这些之后,我小心翼翼地迎过去。

这两个女人不是一个年龄段的。年长的有四十多岁。草原上的风风雨雨在她脸上留下了刻痕,紫红的脸膛上透着被岁月锤炼过的坚毅和刚强。年少的明显是个姑娘,充其量年龄也不会超过二十岁,她身着镶了金边的粉红色的单袍,金黄色的头冠上垂着亮闪闪的翠绿的流苏。大热的天儿,她还戴这个,小丫头真是臭美。我虽然在心里这么嘀咕着,但那小姑娘的美丽把两团棉花一样的云朵塞到了我的脚下,让我也轻飘起来。

楼主:田牧林  时间:2010-09-18 19:24:00
她们发现了我,犹豫了一下,催马到我面前停下。我讨好地向她们点头微笑。她们互望一眼,年长的女人问:“你是从水里出来的吗?”

这是什么话?从水里出来的是王八!她是在骂我嘛。但我不能计较,难堪地僵笑着摇摇头。

大概我的样子很可笑。小姑娘看着我笑了。她的笑容太迷人了。她的眼睛像湖水一样清澈,她的脸白皙而娇嫩,她笑时牙齿洁白而整齐,像白玉雕成的。也许她觉得笑容不该被陌生男人看到,急忙用稍显宽大的袖子遮住了。

我在那笑容里烂漫起来,仿佛自己变成了连片的鲜花,香得自己都蒙了;仿佛自己变成了水面上飞舞的鸟儿,轻轻松松自由自在。

可事实上我还是我。我向山坡那边指了指,说:“从那边来。”

小姑娘收住笑容,抢先问:“是从天上吗?”

屁屁!我觉得可气!我这熊样儿还能是从天上来的?亏她想的出。不过我忽然想起西藏第一个王——比肩王被藏人拥戴为王之前也是叫花子一样,被人错以为是从天上来的因而坐上了王位。现在我都这熊样儿了,也别傻实惠了,不妨将错就错,走一步算一步。于是我一本正经地点点头说:“是的。”

她们跳下马,凑到我面前仔细打量我。从她们的神情上我看出她们可没有拥我为王的意思。

楼主:田牧林  时间:2010-09-19 10:47:00
这部小说共四部,我准备写120万字——蒙古巫师与汉地术士酣畅淋漓地竞相斗法,并交融于神秘的蒙古草原。有的地方像是玄幻,其实有很多是真实的存在……我一定要把他们全写出来,给朋友们解闷儿。
楼主:田牧林  时间:2010-09-19 11:38:00
年长的女人正色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想把端灯小先生全称告诉她,忽觉繁琐,便说:“我叫卓拉。”

女人点点头,表示听懂了。

我却收不住口,继续说:“卓拉是咱蒙语,就是佛灯的意思。”

我解释的时候用的是汉语,两个女人反倒茫然了。我后悔自己太画蛇添足了。不过歪打正着,这句汉语奠定了我不同凡俗的基础。

两个女人崇敬地望着我,小姑娘还情不自禁地赞叹:“你是了不起的人。你能像鹰一样从天上来到腾格勒诺尔草原,这湖是你的吗?”

噢?这片草原原来叫天湖草原。那这个湖就叫天湖了。我想自大地承认是我的湖,可又怕她们让我到湖里游泳,我不会游泳,下去非得把我淹死。于是不敢没事找事,便摇了摇头。

可是年长的女人自作聪明地现出久经世故的表情,对小姑娘说:“是他的湖也是送给我们用了。所以他不会反悔再说是他的湖。”

人要走运真是没办法的事,想要不成为重要人物都难。看看,我已经声明不是我的湖了,她们偏转弯抹角往我头上按。按就按吧,反正这是没凭没据的事。不过我清楚自己不能再继续妄自尊大了。因为下一步我得巧妙地让她们知道我饿得不行,我得吃点东西。我不能直来直去地说出我的请求。小姑娘那么美丽,我装英雄还来不及,逞能还没有机会呢,怎么能为了一口吃的而在她心里成为叫花子呢?可是肚饿的事该怎么说呢?

楼主:田牧林  时间:2010-09-19 12:23:00
我思忖片刻,向她们的蒙古包指了指,问:“我可以到那里去看吗?”

年长的女人高兴地说:“你肯到我们的毡房里做客么?这可是天大的好事!铃鸽儿,快带着从天上来的人到毡房里去。”

小姑娘羞涩地抿了抿嘴唇,忸怩道:“我赶羊呢。”

年长的女人摆手道:“不用你。你只管走好了。”

小姑娘就不再推辞,牵着马,水灵灵的大眼睛温情脉脉地看我一下。我说:“走吧。”

就在这时,从蒙古包那边冲过来三四条长毛牧羊犬。它们不知在哪儿嬉耍得累了,都托着长长的粉红色的大舌头,见到了陌生的人,立刻现出十足的敌意,凶恶地狂吠着向我冲过来。

我本来要很绅士地和小姑娘并肩到蒙古包里去的。这几条大狗却把我的伪装撕得粉碎。我恐惧地躲到小姑娘身后,惊恐地说:“铃鸽儿,我怕狗。”

铃鸽儿断喝一声,几条大狗果然听话,停了狂吠,伸过鼻子嗅嗅我身上的气味,有的就追赶年长的女人去了。有两条不走,跟在我后边。我记着癞皮鬼王的叮嘱,也不敢回头看它们有没有咬我的意思,只能在心里认命,咬就咬吧,不咬是我的便宜,咬了就算替我消灾了。小灾解大难嘛。

楼主:田牧林  时间:2010-09-19 13:21:00
这种担心到蒙古包前就消失了。狗们观察出我没有伤害它们主人的意思,都到旁边逛去了。我注意了一下环境。这里只有三座蒙古包,相隔五十多米一座。包前埋着几根拴马桩。蒙古包左侧的旷场上停着几辆大轱辘勒勒车,平时拉勒勒的牛是单放着的,能有十多头,拴它们的马鬃绳子盘在犄角上。它们这时也都吃饱了,在勒勒车边或站或卧地等主人来拴它们。喜欢在晚上活动的蚊子预感到它们的黄金时段就要来临了,在半空中成团成团地盘旋着,有性急的就先俯冲下来,飞舞着在牛体四周侦察,选准适合叮咬的部位就冲过去,匆匆忙忙地把长嘴往厚皮里面叮。可往往还没叮到皮下,牛头或牛尾就连蹭带抽地把它们哄走或弄得烂碎如泥了。

铃鸽儿见我眼生,就大方起来,热情地安慰:“不要怕。”

然后告诉我哪个是她大哥的毡房,哪个是她二哥的毡房,哪个是她阿爸阿妈和她的毡房。并且告诉我,大哥大嫂放马,二哥二嫂放牛,她和阿妈放羊。阿爸也是放羊的,因为去章嘎金刚座拜活佛去了,晚上不回来。

我一边听她介绍,一边提鼻子闻浓重的肉香。以前,我是食素的,今天却对肉香着迷了。不过我不会吃肉的,我持了食肉的戒。

我说:“你们这里只吃肉吗?”

铃鸽儿笑了笑,说:“那怎么吃的起呢?有米。”

她带我进了蒙古包,向门旁的几个米袋子指了指,说:“看,这就是米。”

我过去看了看,有做炒米用的糜子,还有两袋高粱米。

我把毡房看了个遍,没见到灶和锅,那刚才看到的炊烟是从哪里飘起来的呢?肉香是从哪儿飘过来的呢?

楼主:田牧林  时间:2010-09-19 14:52:00
写出来之后的心情是光棍儿盼媳妇,寡妇想情郎。贴出几天的情况却并不乐观,基本是自己站在土包上摇旗呐喊,路过的朋友满脸卖呆儿的表情,但是我一定要坚持到“党的阳光”照亮面前的时刻……
楼主:田牧林  时间:2010-09-19 17:42:00
铃鸽儿让我坐到坐垫上,端给我一碗沏得发黑的红茶。我客气地接过来,放到面前。她也坐到我对面,盘着腿,直勾勾地看着我。我怕她失望,就连喝了几口茶水。

她满意地笑了笑,跑出去拎来瓷壶,给我加上水,又让我喝。这么倒倒喝喝,两碗茶水下肚了。刚才我喝了一肚子湖水,又喝了两碗茶水,在蒙古包里一闷,身上的汗水就像被大雨浇了似的,把衣服湿透了。空肚子喝了这么多水,我更虚了,浑身瘫了似的。这种瘫不是不能动的那种瘫,而是像喝了耗子药犯药劲之后那种哆哆嗦嗦的瘫。

铃鸽儿看我哆嗦成一团,吃惊地问:“你怎么了?”

我的面子不要了。我说:“饿的。”

铃鸽儿跑出去端来一个盘子,里面有几块带着很多肉的羊骨头。她把盘子放到我面前,说:“吃吧。”

我费力地哆嗦着摆手,说:“我不吃肉。”

她大概见我哆嗦着摆手的动作像跳舞时的纯熟表演,禁不住笑了一下,又急忙收住,跑出去一会儿,再回来就端了一碗泡了牛奶的炒米,递给我。我不客气地接过来,三口五口吃进去了。

楼主:田牧林  时间:2010-09-19 19:50:00
我以为她还会去给我拌一碗,可她却怜悯地担心说:“饿急了不能多吃,会把你撑死的。”

行了。有这一碗炒米下肚,也能挺一阵子了。我用舌头把嘴里残留的炒米粒搜索出来,细细地嚼碎,咽下去。

铃鸽儿见我稳当下来,就又在我对面坐下来。毡房里很暗了。从毡房门透进来的一点亮光把她漂亮的模样围成了暗一些的轮廓。她问:“你到我们这里来做什么?”

我怎么对她说呢?说了她也不会明白。我也没有心情细讲,便说:“赶路,路过这里。”

她又问:“除了赶路,你还做什么呢?”

我说:“算卦。奇门遁甲,周易八卦,观星看月,六壬推步,都行。”

她显出娇羞的表情,说:“那你能不能替我们算一下,我们腾格勒诺尔草原会不会有灾难降临呢?”

杞人忧天!这么平静的日子会有什么灾难呢?我说:“啥灾难?这日子蛮好的,放放牲口,也不累,平时一呆,多好。”

铃鸽儿说:“查干诺尔部要来霸占我们的草原了。我们的王爷到说理的地方去了。如果说不通,我们这里就要打仗了。我大哥二哥都去王府了,在准备打仗的事。”我从铃鸽儿忧凄的语调上判断出她不是在随便说笑,便也认真起来。我说:“那我就替你们好好算算。”

楼主:田牧林  时间:2010-09-19 20:50:00
非常感谢朋友捧场!!!我感知到的蒙古草原会陆续写出来,特别特别长……
楼主:田牧林  时间:2010-09-19 21:12:00
这时年长的女人走了进来,把马鞭子挂在哈达墙上。几乎同时,外面的几只狗互咬起来,马鞭子啪嗒一下落在地上。

我一惊。

年长的女人返身出去,呵散了狗。又回来说:“你们说什么呢?”

铃鸽儿说:“他在告诉我腾格勒诺尔草原会不会有灾难降临。”

年长的女人马上恭顺地坐在我旁边,同样期待地看着我。

我说:“树叶黄了的时候,这里会有一场拼杀。拼杀过后,现在的王爷就不是这里的王爷了。”

年长的女人和铃鸽儿都沉默了。

我们相对而坐,许久,年长的女人叹口气,说:“天黑了,我们吃饭吧。”

“天黑了。”这几个字让我一惊。我怎么坐在这里扯上闲篇儿了?癞皮鬼王委托我的事还没办呢。虽然找不到了回去的路,也得试试往前走啊。也许,趁晚上走就能找到那条路呢,因为来的时候就是晚上。

楼主:田牧林  时间:2010-09-20 15:04:00
我站起身说:“我该走了。”

年长的女人拦道:“唔,黑了,不行走。”

我说:“我有很重要的事去办。如果我不走,就误了事,那么我要去的地方就会有一些人遭殃。”

年长的女人问:“你能帮助我们免去灾难吗?”

她热切渴望太平的样子让我没法一口否绝,便说:“我能用奇门之术排兵布阵,可是,那不是好学的东西,说了你们也不会懂。”

铃鸽儿上前一步,说:“那么你留在这里吧,我们的王爷会欢迎你的。”

我摆手说:“不行啊,我的事很急。”

她们见再三挽留,也留不住我,就分头为我准备路上的食物和水。忙完,天已经黑透了。铃鸽儿点上了羊油灯。暗淡的灯光照着她美丽而忧愁的脸颊,我真后悔多嘴多舌说这里会有灾难。让她们提前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徒增忧虑而已。



大家都在看

猜你喜欢

热门帖子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