纠,葛

字数:15637访问原帖 评论数:73条评论 TXT下载

发表时间:2008-04-08 04:59:01 更新时间:2020-11-11 17:44:19

楼主:无处不飞盏  时间:2008-04-07 20:59:01
作者:飞盏启轩

夜半(上)

每日有二十四小时,而作为二十四小时的一天就被十二点划分成两个区域,第一区域是上午十二点,这个时候他与周公一起探索睡眠。而第二个区域夜晚十二点,也就是夜半时分,他正和将要睡梦的人作近在咫尺的电波交流。
“今天也是这个时间和收音机外的听众朋友交流,各位晚上好,我是小业……”他很流利掏出一张温和风的怀旧专辑,放于机器之中调整音效,“……也许生活平日我们烦躁不安,但我等待回眸在夜色下的安宁,与你们分享我们心情的浮动……”节目宣传句在他语句停顿下流淌,声音的跳跃着,却比白日少了浮躁,也许既因为温和婉转的情歌,也许还因为他有着慵懒为特色的声音。
也许后者更为主要,于是他被分去主持半夜的节目,慵懒的声音本不适合白日,因为显得太懒散,太没有长进,而这声音,恰恰需要被那些在夜晚孤独的现代人所依靠。
感情的问题,生活的问题,婚姻的问题,即使在半夜人欲睡去的光景然而困扰着她们的内心,他也不过是给一个机会让他们的声音能够透过电波,传达给更多有着相同经历,相似想法的人,使得她们更积极地活下去。
于是齐邃业,小业的‘夜半心事’就这样悄悄在夜半时分打响了。
接线员在外面做手势,他知道该接听谁的电话,当他听到那沙沙的抽泣声,他下意识地皱起眉头,又是这类事情么?
“小业,我真是很爱他,我真是不懂我有什么不好的地方,比她优秀,比她漂亮,为什么他就偏偏选择她,难道他就看不见我的真心吗?……”
他的声音慵懒中带着安慰的感觉,好像能够将伤痛好好抚平一样:“自己花去一生也不一定能理解自己,何况别人只和你相处了短短一段时间?真心是需要表达出去,在行动和语言中表现,我想他看到你的行动,听到你表达的爱意,他会懂得选择……”
沙沙的电报好像无形的线,将他的声音传给一个陌生的女人,要她既不受伤,又明白该怎样做才对大家好,实在很困难吧,但他就喜欢这样做。
喜欢将自己所想的想法告诉一些有需要的人,即使可能帮忙不到,但至少让她们感受到温暖,对,当初做这份工作的时候,他就下定决心要让人感受到温暖,即使只是一点点,一点点,即使一下子随温度改变就散去,但起码存在过温暖的痕迹。
“小业,你说制造机会爱一个人有多难,我想尽了办法,却还是猜不到他想什么,但直接说出来多不好意思,你有什么办法么?”
“或者他不是不知道,只是他在猜估着时候对不对,如果你真是愿意和他好好谈一次,并且放弃后,我们都会真切感受到放弃的难过和痛苦的话,那么我们不妨找一个气氛不错的地方,或者通过认识他的朋友旁敲侧击尝试一次,毕竟我们买不到后悔药,而现在活在当下更重要……”
电话一个接着一个被接下来,而中途播放的音乐打断了在收音机外正在愁思的众人,抑或其实愁思不止他们,还有自己呢,嗯,这样的夜,这样的故事,很容易让他想起他其实最想给温暖的人。
楼主:无处不飞盏  时间:2008-04-08 08:29:00
那是他,交往了一个星期的女朋友。
说她不是女朋友,却又交往过,并且双方都承认。
说她是女朋友,但他们相处时间只有一个星期,只有七天。
而他和她相处,也仅仅只有一个星期最是刻骨铭心。
她是一个很冷淡的人,好像没有感情变化一样,即使不是冬至天,面上都似乎带着寒冷而高傲的颜色,让人都不敢轻易靠近一样。
然而她是他的女朋友。
他能够迁就她的冷漠,并且设法逗她笑,至少不要总对他露出硬梆梆的表情,甚至买一些礼物送她想让她笑得真诚些,她总是喝停说:
“不要浪费钱。”
然而他又不相信她居然是自己的女朋友,她没有试过主动拉着他的手,没有环着他的手臂摇着摇着露出可爱巴巴的表情,没有带哄带着甜甜的声音撒娇,她很端庄,在工作的时间是可见一斑,就算是陪他也是端庄严肃,这也许是她的特色,冷洌高贵,笑不露齿,就算恋爱了,也不疯狂。
他们开始交往的时候是冬日,冬日的暖阳普照大地的同时冷飓飓的风似乎能够透过厚厚的大衣传导到肌肤,使人不知觉地打了个颤儿,她总是昂望着他,而双手缩在自己的大衣中,从来没有交给他相握。
“我们是男女朋友。”他说。
“我知道啊。”她很冷静地说,已经说是出奇的冷静。
“那你起码能和我牵手吧。”
“我的手很冷,你碰了就会立即放开。”
“太阳都出来,也不会冷到哪儿去。”
“谁说的。”她双手都没有动说,“你以为太阳真能够给予别人温暖的么?”
“难道不是?”
“它从来没有给予我温暖,试过握我的手的人都不知觉地逃开我的手,好像它带来的只有寒冷,而没有温暖过,虽然早知道它的确寒冷得很!”
他夸张地说:“怎么你这样想?我给温暖给你就好啦!”
她的笑容好像是冷笑吧,她说,“那你试一试。”
他握了一下,真冷,如同死尸一样的冷,他下意识地将她的手放开,她冷笑地更深了:
“哟,给予温暖原来就是这样一回事啊!”然后她摇摇头,什么都没有说,将手继续缩在大衣上,从此他就算想给予她温暖,她都摇摇头说:
“我要的,你给不到我。”
事实上,她的确是他的女朋友,却又不是他女朋友一样,没有牵手,撒娇,带着爱意的感情,就仿佛是柏拉图的精神恋爱,她不过是博学多才的老师,而他不过是她的学生,只是因为如果有恋爱关系的话,她会告诉他更多有用的知识而已。
他的感觉的确是这样,和她恋爱的日子,在他心目中的恋爱是两码事。
或者,她将是一个很贤妻良母。
仅仅只是或者,因为他已经无缘目睹。
当他积累好温暖的时候,她已经学会拒绝,而他再也没有机会给她了。
交往了一个星期过后,她死了。
死得很突然,但毫无疑问是死去了。
医生告诉他,她的死因是因为身中多刀而失血过多抢救无效而死亡,然而她不爱理搭人,工作和家的规律就好像二点一线一样笔直地毫无差错,凶手的动机不过是因为她反抗过于厉害,于是索性动手那么简单。
他,再没有机会给予温暖。
冷冰冰的身体,尸体的冷,好像冰室中的寒,是无法再次温暖的寒。
你要的东西是什么?就算知道也没有办法给予了。
他可以在工作给予很多素不相识的人温暖,却不能给予温暖给那个曾经的女朋友,连一次都没有过。
“小业,你说爱情究竟是什么,婚姻究竟是什么,没有爱情的婚姻可以长久么,而有爱情的婚姻一定会长久么?”音乐刚好让他回忆,回忆过后,节目的问题还是环绕着他,他依旧要扮演着一个热心的天使,就算在哭也得掩饰着用慵懒的声音,好像笑着回答所有问题。
这就是属于他的职业道德。
“可以啊,一切皆有可能。”说完他轻盈地说,“时间也差不多,同样的时间请收听小业的‘夜半心事’,让声音载着我们的情怀,流露在夜半时分的真情……”
沙沙的电波,将一切清晰隐匿着,一个男人的电话接了过来,他摇摇头,接线员收了电话,一切就归于平静。
“辛苦了。”
“邃业,走了么?”出了调控市,员工问道。
“不,我还想收拾点东西,CD都找乱了,要在整理好才能走……”
“还有电话入,要听么?”
邃业笑了笑说:“听吧,至少听三个。”
沙沙的电波声就算在电脑网络的时代还有着独有的魅力,就好像黑胶独有的炒豆声,现在都改进成更清晰的格式,甚至精细到一点小小的弦动都听得一清二楚,然而发烧友却嫌弃其中太过清晰而成为硬伤,反而追求炒豆的劈啪的小韵味,同样道理,总有人觉得网络的事情过于清晰而重新选择听他的节目,于是他不寂寞,也乐于节目后和他们说一说故事。
只是这电话也太过安静了吧,遥远的角落好像有个人用着挤牙膏的声音,一字一句,惟恐他没有办法听清楚一样道:
“你,会,死,哦。”
连最后那一个哦字也拉得这样清晰,也许就是恶作剧的小尾巴吧。可惜现在有来电显示,按照这个号码追查下去恶作剧的人也不好受。
他没有说任何话,记上电话号码就合上电话,话筒中还说着那一句话:
“……会……死……哦……”
或者夜半就是适合这样的话。
“走了吗,邃业?”他点点头听了其他电话,其他电话都很正常,惟独只有那句话,好像离开了很远很远,却又听得一清二楚,好像瞬间就能够忘记,又好像刻在心头永难忘怀,真是很合适的冷笑呢。
“走了,都凌晨一点了。”然后他给了他一个字条给他说,“查查这个号码。”
“嗯,好,再见,有个好梦啊。”
“谢谢,再见。”

楼主:无处不飞盏  时间:2008-04-08 21:30:00
第二章 居家(上)

东边的太阳将露出的脚晒得发热,意识好像回来了,好像隐隐约约,朦朦胧胧的声音在提醒自己应该要缩脚,然而身体动也动不了,挣扎在半天也是动不到,只得任由双脚晾在被子外,好重,好痛,并带着如同火烧过后的热。
一只冰凉的手轻轻摸着他火辣辣的脚跟,很真实的一个感觉,好像真有一个人在按着他的脚,不过是一道轻轻的力,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一按过后,身体好像在直线下堕一样,似乎能够掉在深渊,再没有机会看到明天阳光一样毛骨竦然,正是千钧一发之时,意识终于能够控制脚的动作,他也在刹那间清醒了,张开眼一看,房间没有任何一个人。
“谁在吗?”邃业忍不住说。
没有任何回答的声音。
叠好被,床头的时间直至12点,如果说夜晚12点是从华丽的小姐变回灰姑娘的时候,是点着蜡烛对着镜子削苹果就能吸引妖魔鬼怪的时候,那么中午12点是妖魔鬼怪尽灭的时候,因为太阳最猛,而光明铺开得最远的时间。
刚刚的人是谁?是梦,还是真人,还是妖魔鬼怪?
只是感觉真是好真实,如同走着夜路看到白色被单在飘动,里面涌动什么一样,真的好像发生过一样……
是多心吗?
“你发什么呆?”忽然一个人面映入眼前。

楼主:无处不飞盏  时间:2008-04-08 21:34:00
“啊!”邃业大大地啊一声,眼前的人掩耳翻白眼说:
“别喊了,吵死人,亏你还是靠声音找饭吃的,喊破喉咙哑了声,看你的老主管还卖不卖你的账。”
“是耿哥啊。”他是邃业的堂兄,齐律耿,目前和他同住一室中,偶尔加班加到一个月不见人影,偶尔则空闲到一个月在家的电脑前消磨时间,长得白白净净弱不禁风,但并不显得娘娘腔,该果断的时候挺果断,偶有些怪癖但并不会让人讨厌,“怎么你走路没有声音的?”
“这是我引以为荣的走路无声息,而且被吓的一般是夜晚行走的人,而不是中午时候吧,换言之,你的胆子真小啊。”
邃业索性坐直身子说:“你刚刚有进房间吗?”
“有啊,不然我现在站在哪儿啊,异空间么?”
“我是说我睡着时候。”
律耿没有答话,直接看着他说:“鬼压床?”
“也许是了。”
“不过是生理机能没有意识恢复得那么快,所以动不了而已,何至于吓得人不像人的。”律耿是学医,可能就是因为学的时间太长了,连说话都带着医学知识。
“我说你读书的时间是不是读得太长了,这样说话好像怪怪的。”
“七年而已。”
“足够你的高中同学读完本科工作三年,又或者足够他读完大专工作四年了。”
“前提也要他一毕业就参加工作啊。”他懒洋洋地说,“你要赖在床上多久,我的爱心午餐已经做好了,你想继续滴水不进我不会阻止你,不过是人道提醒一下而已。”
“起来起来。”邃业慵懒的声音很快从早晨的低哑转回来,“是什么好菜?”
“滋润的鸽子汤配上碗豆炒牛肉,再加白饭。肉,菜,饭,汤齐备,包准不会因为是两个大男人生活而营养不良,如果你还能营养不良的话。”
邃业坦白地看着窗外茂盛的小植物说:“哪可能,话说你日后一定是一个品质超群的家庭煮夫,哈哈。”
他没有说话,然后从厨房拿出饭碗之类的东西悠闲地说:
“是不是夜晚做节目的时候听到什么骚扰诋毁之类的恶劣电话?所以导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指使你到现在心情还没有平复?”
“无法避免的吧,有人喜欢肯定有人讨厌,得一物一定失一物,总有个道理。”
“还好你不是新闻联播之类的主持人,一出去会给人指指点点,但凭声音谁认到谁,况且你平时说话和你做节目的时候还有点差别的。”
“你有听的吗?”邃业说,“啊,面对听众,或者我该表现得感动些?”
“深夜不仅仅属于守法的人,还属于不守法的嫌疑犯的,等待的过程中不听收音还能听什么,难道和带我的上司讨论那个人会是怎样死的吗?”他耸耸肩膀说,“哎呀,不需要表现得太感动,我会恶心的。”
律耿就读军医大学,读七年的结果是一毕业就得到硕士学位并且分配到机关中,没想他通过法医考试,当了法医,至于工作内容就不需要再详细解释,反正是恶心的东西没少看,而不看恶心的机会也很少。
“然后呢?”
“然后发觉做深夜节目的不是医药广告,就是夫妻生活感情报告,再不然是音乐无限放,只有你的节目正常点。要不要我背点对话证实我的确有听?”
“不用了,不用了,昨天有要案吗,昨天你好像没有回来呢。”昨日做完节目,他就一个人走在孤寂的大街上,在24小时营业的小饭店中吃过饭才回来,一回来就倒头睡,所以他只能说,好像没有回来的话。
“是没有。”他喝了口汤说,“有一对父母看不惯女儿的不成器,然后杀死她后自杀了,虽然死因不难判定,但还是要出动的。”
“很残忍啊,他们成器的标准是什么?”
“以人类的标准,成器是找到一份福利好,收入高的好工作,到差不多的年纪被强迫结婚,一年抱俩,与丈夫千万不能吵架,然后白头谐老,别少看,上年毕业的大学生还有5分之4是没有找到工作……”
“你会同情她么?”
“同情咸鱼?同情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在人道上我是会的,但对于工作中的我,‘同情’会阻碍我们判断能力,甚至影响破案,同情是一样好情感,但反而会成为工作上阻碍,”他搔一搔头说,“噢,虽然听起来很残忍,但你应该会懂吧,同理,如果你同情了你节目中所有人的遭遇,你会越来越痛苦,也越来越无法自拔,进而虽然能够同喜同悲,但无法给予理智的思想以坚定他们内心那脆弱的灵魂。”
“换句话说,同情,爱慕,反而会成我们工作上的大麻烦,那是工作上不需要的东西,对吧?”邃业说,“哦,原来你是这样想啊。”
“差不多吧,就是一类的。”他吐出汤中的骨头说,“有时候我觉得就人道而言,人死了的确是一件很悲惨的事情,但换个角度,对动物来说,人死了就象征少了一个大敌人,想想我们每天喝汤吃肉要吃了多少动物,它们应该很恨我们。在人类的角度来说,我们眼前的一切食物是我们的欢乐大宴,在动物的角度,眼前的一堆食物,是它们凄惨的结束呢。”
“哦,那么法医大人,你有什么看法呢?”
“所以我决定还是由我下厨好了,起码杀鸡是一刀砍下去即死,而你杀的话简直拖长它痛苦,既然要死,让它安乐死不好么?”他振振有词地说完,邃业哈哈大笑说:
“是你的结论?”
“你以为我还得出什么想法?”
“我以为你会说你以后会吃素,啊,素吃好,营养丰富,有益身心,可以瘦身。”
“切,你以为植物不是生物的一类啊!只不过因为它不会喊痛而已,”他扭一扭头说,“喂,主持人,没有经历恋爱却有这么丰富的开导被情所困的男女,你不觉得很奇特吗?”
“没什么,很正常啊,生活呀。”
“我觉得也许我们每个灵魂都是多种多样的样子,只是借助人的躯壳而已……”
“Stop!你是医生,应该要相信科学,灵魂啊,鬼魂啊,不可信啊!”
“你既然知道不可信,那么还怕什么鬼压床?”他直勾勾的眼睛看着堂弟,律耿的眼睛是全家族最漂亮的,被誉为‘仿佛能勾魂的眼’,而邃业的声音是最性格,慵懒的声音好像飘逸的神思,只听他用着这得天独厚的声音说:
“哥,我不是女人,而且和你有很猛的血缘关系,你的勾魂大眼勾错人了。”
“我是在转个角度提醒你,不要相信妖魔鬼怪而已。”
“你的钻圈子用来套女孩子话倒不错,套我好像大材小用了。”
“我没有兴趣恋爱。”
“但有兴趣结婚对吧?”
好像是说中了,他呼一声说:
“做这种工作的人结婚很难的。”
“警花总有吧。”邃业嘿嘿地说,“听说素质还可以的。首先婚前检查就可以省去……”因为可以保证很健康,很强壮!
“我对有男朋友的女人一点兴趣都提不起。”他白了邃业一眼道,“另外婚姻大事前的身体检查是不可以省去的,我可不想要一个满身是病的到处求医的小可怜娃娃成为我唯一的孩子!”
“哦,这个坚持,真是忠贞不渝。”
“先别说我,你呢?”
“深夜节目啊,你又不是不知道的,出街找到女鬼比找到女人更快。”
“那么深夜凶杀,我也只能找到咸鱼呀。”
“彼此彼此。”邃业忍不住绘声绘色地说,“有一个笑话,你听说过么,说四个学生在宿舍中讨论到这个问题,一个是才子,一个是运动男,一个是学生会,一个是普通学生,其中关于恋爱对象要怎样的人,一个说要美女,一个说要才女,一个说要活泼的,最后那个也就是最普通的那个很害羞,他说……”正说到高潮部分,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一个男子很轻盈地走了进来说:
“在说鬼故事?怎么可以不插我一脚!”
居家之日,或者就适合访客。

楼主:无处不飞盏  时间:2008-04-10 18:21:00
第三章 齐整
居家之日是适合访客的。
而访客一般是突然袭来的。
关了门,那个男子很轻盈地走了进来,他身段修长,长着一副动画人物般的娃娃面,好像不会老,十分适合COSPLAY任何动漫人物一样,眉清目秀得让人异常嫉妒,对,这是家族中的精品,邃业的表弟,亲戚群称为‘面目最完美’的季仲栈,只听他话音刚落。
律耿就翻了白眼说:“哪个傻瓜会在正午时分说鬼故事?”
“那么邃业表哥你干啥按着心口?”
“吓了一条,你在哪儿搞到钥匙?”
“先别说钥匙,你家的木门刚刚好好修理一下,连吱呀一声都可以发出来,离破烂不远了。”他们三个的关系从小就很好,所以来往得很密,只听他无辜地说:
“还好说的,我公司搬新址,以前住的地方太远了,我坚持了一段时间,实在不行了,交通费甚至比吃饭还要贵,所以不得不暂时住这儿了。”
“三人男人同一屋中吗?”邃业说,“真是省钱啊,但你好像没有问过房东……”
“我问过,不过是先砍后奏,没有通知你们而已。”他歪歪嘴笑了笑说,“你看,我连行李都带了过来了,你们不准反悔,推我出门。”
“不推不推,但今天负责搞卫生是你。”
“等我先吃完你们准备的饭菜再说吧,律耿,你的手艺还真不错,嫁给你的女人还真幸福。”他真是很不客气地拿出碗筷吃得干净,看着他一副饿鬼复活的样子,他们在一旁望着他。
“是呀,就是因为这种幸福所以越吃越多,到头来因为缺乏运动,变得越来越肥,然后将她抛弃,”邃业说,“我所知的耿哥很讨厌拥有肥胖身材的女人的。”
“更正一下,是讨厌过肥的人,在标准左右滑行的我还是欢迎的。”然后,律耿看到他身后一个小小的行李袋,舒展一下筋骨说,“这么小东西?”
“我已知要离开那间屋的时候,所以在此之前,将买来的食物吃光,并且用光了所有洗涤用品,况且我的衣服不多……”
“我想你肯定在已知要搬家的同时,牙膏也刚好用完了。”
“你真了解我。”
“你的宝贝呢,表弟?”
季仲栈猛点头说:“漫画和动画碟都在里面啊,我的衣服只有二三件。”
季仲栈是典型的动画片爱好者,无论是少女漫画少男漫画,总之是合他心意的,他都不惜花光工资买回来,即使是拥有160G的手提电脑,也存不下他所心爱的动画片,除非工作,以及真是饥饿关头,他是不会出门口一步,何况是添衣买吃等杂事?他没有什么嗜好,也没有什么朋友,动画片占据他的内心世界,坦然说,就是没什么比‘御宅族’这个词语更适合形容他了,正因为这种诡异的封闭式生活,使得他的眉清目秀显得特别暗淡无光,也正因为他不愿意开启的光明,使得他成为家族中唯一一个从来没有和女朋友交往的男子,五十步笑百步,至少自己和律耿有过分手的记录,独独是他成为这种唯一,这种行为,也很难怪他父母担心,索性要他和他们住在一起。
只是,这样住在一起不是更助长他依赖的性格吗?实在想不到这种决定是不是真是正确。
“我是说你的电脑也装在里面了吗?”
“那是自然的事情。我的工作可是程序编程,离开电脑真是山穷水尽的。”他很满足地按着肚子,看了看在一边看新闻的律耿道,“律耿,你身上有血腥味,又碰见了什么东西?”
如果说他有唯一一点奇异的东西,就是他真是如一些灵异的动画片陈旧片段一样,能够看到一些别人看不见的东西,只是他看到,摸不到,相同的,那些东西看到他但摸不到他,所以彼此都相安无事。
“鸽子是有血的,我负责下厨的,你说呢?”
“但这血腥味很明显比鸽子血浓,而且好像刚刚淡去又因为你工作平添更多,你到底是干什么工作?你好像也没有将职业的名称告诉你父母听吧。”
“知道他工作内容的,只有我,因为这个工作解释起来会很麻烦。”邃业说,“耿哥,告诉他知道吗?”

楼主:无处不飞盏  时间:2008-04-10 18:28:00
“说吧,反正他也让我们知道他能够看到妖魔鬼怪,我们告诉他工作内容也很公平。”
季仲栈笑了笑说:“看来我们关系还真铁,表哥主持深夜节目,律耿当法医,我干IT行业,都是强调一个人能力,并有点稍为要求群体协助的工作。”
“不如说都是面对冷冰冰东西的工作吧,邃业接触的虽然都是人,但都是经过电波连线的,我就不说了,没有什么比那种东西更冷,你是对着冷冰冰的屏幕,真是铁,不要忘记成铁是需要冷却的。”
“其身正,想自败也难。”邃业打了一个呵欠说,“我出去找一找CD,我的节目不能缺了音乐。”
“这年头,还有人听CD吗?干什么不听MP3,MP4之类的。”
“仪器不同,播放的效果不同,MP3,MP4的音乐是因为压缩过大,有一些音轨,微小的节奏是有改变,只是为了不要失真失的那么明显,所以特意改变得好像变化不大一样,让人耳好像听不出一样,事实上,用电台的仪器一放,差别可大了……”他说得正兴奋,但眼前两人百般无聊地看着他,他当下搔头说,“职业病。”
“心理职业病,医生也不能理。”律耿坦然说,“在你回来的时候,记得买点饮料,零食,或者是晚饭之类的食物。”
“为什么你不出去买?”
“反正你出去了,我不想出动,现在是冬天对吧。”
仲栈瞥一瞥天气短信说:“十五度左右吧。”
“这样的天气北方人一定羡慕极了。”
“会觉得我们怕冷是一种可恶的无病呻吟吧。”
“究竟想吃什么晚饭?”邃业换好衣服说,“虽然我觉得午饭吃完就说吃晚饭实在有点颓废,但问清楚会比较好。”
“鸡汤,烧鸭拌白菜怎样?”
“你简直是煮夫的典范,律耿。”
“安了,是因为你今天加入,所以才上鸡汤的,平时都不舍得。”目送了邃业的离开,律耿看了看仲栈说:
“昨天他听到骚扰电话,就算他不说,我也猜到八成是‘我要杀了你之类’的威胁电话,所以今天才会心神不安,今天之内你最好别提有什么妖魔鬼怪之类科学无法解释的事情,让他平平安安上班回来就好了。”
“是吗,你真是关心他。”他调笑地说完,严肃地说,“恐怕他做节目的时候,打电话给他的不止是人类吧。”
“你觉得会吗?”
“夜晚的幽黑,本来就很适合各种不同类型的东西,人类有诉说的欲望,也许鬼魂也会有。最重要一点,人心中的幽暗角度很适应鬼的生存;懂吧,鬼是人类变的,所以人有七情,鬼也有七情,他的节目带着人忧思悲恐惊,那么鬼为什么不可以同样具有呢,也许那并非是人,他不过是借助了电波告诉他的想法而已。”
“会吗?”
“猜的。”
律耿很明显地倒了。
“好了,你真有喜剧效果,你知道我为什么选择读电脑编程?”
“你说。”
“鬼魂,很擅长电波的,而代码就好像有生命一样,它能够阻止到它们的行动,就好像手持兵器的勇士在对付恶魔一样,在编写的其间,我就感觉我蜕变成其中一个,正在对付邪恶的东西……”
律耿拍了拍的肩膀说:“你看我真诚的眼神吗,勇士,今天中午的碗是你的。”
“你是只老狐狸。”
“不对不对,我才27岁,不老,还年轻着。”

CD行中的客人再没有前几年那么多,顾客基本是买故事片多于买CD,也是很难怪,可以免费下载为什么还要掏腰包,网上随听随删,不像CD买回来还要想地方放置。
电影院,广播电台也是处于这种尴尬地位吧,感慨着当时考入的红火,现在看电视,看电脑的,谁还在中午时分扭开收音机听着小说联播,说它不是夕阳职业,偏偏它覆盖得越来越大,听众却越来越少,说它是夕阳职业,接线员还是很忙碌地接着电话,节目一个一个的推上去。
总有人在听,总有人决定离开,总有人执意等待,总有人在领悟。
“结果我共你,仍然逃不过被围攻,被舍弃,爱得惊天动地,总算运气,无论褒贬尊与卑……”婉转的音乐在音响中播放,看着墙角上JAY的海报,他摇摇头又越过,看着店主看着他的表情,他叹了一口气,随手挑了二张付钱就去超市准备晚饭材料。
店主的眼神很奇怪,其实怪的不是他,只是这种眼神感觉相似而已,冷冰冰的眼神从今天一直存在着,他感受到,感受到这一种好像穿越路人的眼。
没有人跟着他,每个人都过着自己生活,谁真正可以在意自另外一个陌生的人的生活,也许是他的心理作用而已。
对,纯粹是心理作用。
他就是告诉自己的。

楼主:无处不飞盏  时间:2008-04-14 20:59:00
第四章 的士

“又是小业时间,收音机前的听众是不是正在留心听着节目呢?”
12点,‘夜半心事’的时间。
彼此都在相同电波前,不同的地方聆听着别人的心事,穿插其中是他慵懒的声线以及留驻在岁月的歌声,然后听着电话声叙说的故事。
“我的老婆总和我埋怨生活,好像饭菜很难吃啊,衣服穿得不合她想法,好像生活只剩下抱怨,我甚至怀疑我为什么当初要娶他,你觉得我们这样的生活离婚好不好?”
邃业微微苦笑,他既不是心理医生,也不是婚姻辅导处的大爷大妈们,这样的问题作了决定,不仅仅是自己本身会良心不安,或者做了决定的当事人也会事后后悔,于是他笑了笑说:“我想你们结婚之前,她一定有一个很大的优点,让你产生想和她结婚的想法,埋怨生活是她的缺点,那么她是否就什么都不做呢?柴米油盐的事情将婚姻中的缺点无限放大,也许睁一只眼闭一眼看看,或者会看到她的闪光点。”
音乐过渡。
也只有音乐方可以过度……
音乐的过程中,他闭上眼睛心想:为什么?
为什么婚前大家都不会抱怨,婚后却互相指责?男女相遇不是因为有着爱情而结合吗?以前爱的时候捧着心惟恐是玻璃,婚姻后才不管是不是玻璃,一次次扔在地下以证实它耐摔。
早知如此,可苦觉得玻璃精灵剔透,用自己一生为代价买下玻璃心,不挑塑料心来买?
坦白说,“夜半心事”的生活故事,总有着淡淡的悲伤,即使总是围绕着爱情和婚姻,少有工作,人事的故事,但就算说了工作,人事的故事又怎样?唉,都是些让人疲惫不堪的事情。
这时的邃业总会抬头看看玻璃室外的接线员,接线员即使只有二三个,即使相比白日的工作,他们的动作会缓慢一些,但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他们都在,他忽然很感动。
在深夜还在这一个地方工作的人,何况是他,还有他们,原来自己并非最孤独。
每一个人痛苦到极点,自己认为是最痛苦的人,也许该转头看一看和自己无关系的其他人,或者比自己更痛苦的还有一堆,那末,是不是会好受点?
“换个角度,对动物来说也许是好事。”律耿的话,似乎能让人好受点,但他那番振振有词实在不适宜通过广播说出来,他也只能用着这得天独厚的声音告诉别人,天道酬勤,坚持不懈,总会有好东西等待自己的。
调整音效的时候,他移动其中一键,忽然感觉到什么握着自己一样,五指都按不到想按的按键了,好像是一个人在握着自己一样,但眼前什么都没有。
的确,眼前什么都没有,眼前明明白白是自己的手,而自己明明白白是坐在主播室,但感觉真是很真实,他忽然笑了笑小声提醒着自己,鬼压床是不会出现在清醒状态的。
主播室上鸦雀无声,透明的物体也许在说话,但因为他听不到,看不到,摸不到,所以鸦雀无声。
幸好现在离结束节目的时间也不远,他的脑袋转出一番话,插科打混过来就安然结束节目,随着歌声流淌,他的手登然轻松了。
那一瞬间,真是鬼么?
仲栈这家伙就能看到东西吧。
“收工了,小业!”制造监督今天忽然出现他面前,他年若五十,偶尔也会在深夜出来,看一看他的主持,但平时都是早上出现的,今天的出现更神奇些。
“今天吹什么风吹来监督大人?”邃业半开玩笑地说,“很难得啊!”
“你这节目收视率不错,所以过来看看。”
“是呀。”

楼主:无处不飞盏  时间:2008-04-14 21:05:00
那么一刹那,血管收缩的冷冰冰感觉猛然而起,好像身体被什么穿越过去一样,皮肤上的毛,头发,乃至指尖都感受到冷意串流,就在他与监督对望的一阵,类似的感受真实地感受到,他用微笑掩盖着恐惧,但表情依然可见着不自然,半天才继续接上说:
“收工了,我先回去了,你也早点休息。”
“我叫了电召的士过来了,你和他们一起回家吧,辛苦了。”
“监督不走么?”
“明天有条新闻要赶,我现在是来上班,而你们是下班,不同的。”
“哦。”
“嗯,辛苦了。”
邃业以为他会离开不到座位,因为冷冰冰的感觉让他心跳加速,没想到那只是瞬间即逝的一种虚幻,只要背对了监督,一切就归为正常,他收拾好东西,穿上大衣就与接线员并肩走下,一个女接线生看着他说:“主持工作是很累人的吗,你的汗都出来了。”
“啊,有么……”他这时才发觉他的汗早已湿透了领口,他掩饰地说,“可能是因为说得很兴奋,所以……”
“你真是很陶醉啊。不然不会连流汗也不知道。”
出到大门,一部红色的的士果然在等待着,他们招了招手,然后上车,各自说了各自的落脚点,司机慢吞吞地说:
“真晚啊,是聚会结束吗?”
“不,是下班。”
“这样的时间下班真大胆量啊,有人说过,工作能使到胆量增加,果然是这样的。”司机说完就开始驶向道路,三人在车厢中闷了一阵,终于用擅长的声音打破寂静。
“你说在这个时间还在工作的人,应该很少吧,都凌晨1:30了。”一个接线生问坐在邃业他旁边的女接线生张映月说,“幸好我们是轮班的,如果天天这样也受不了。”
张映月轻轻说:“邃业不就是天天雷打不动这个时候下班的吗?”
邃业摊手说:“工作啊,没办法。”
“不过这个时候工作的应该还很少吧。”她看着车窗外的路灯,伸腰说,“都在不清醒状态下做梦,而我们却还在清醒着。”说着说着,她似乎看到什么,然后哑声说:
“哇,这样冷的天,居然还有人穿着红色的连衣裙在招手。似乎是想上车呢。”
司机好像不耐烦地打起‘有客’的荧光屏,男的那个接线生呼一声说:
“在哪儿,我怎么什么都看不到?”
“什么呀,就在那个街边公园呀,还对这儿笑呢。长得挺漂亮的。”
“还漂亮,并且还在对着你笑?这个时间,你们想一想还有什么良家妇女会在!”司机闷闷地说,那个男接线生说:
“那是……那也是!”
正要说着,火警的红色车迎面冲来,司机慢吞吞地说:“哦,火灾了吗?”
“好像是呢。”
“夜晚看起来很安静,其实夜晚每个人都在某个地方工作着,也许在梦中在干潜意识的工作,只是因为比白日安静些,灰暗些,所以才看不出来而已。”邃业莫名其妙说完这一句,看到熟悉的路,就说,“我到了,司机,麻烦你让我下车。”
“好。”
塞好钱后,他走入7—11中,要了一碗鱼蛋,用竹签插着细嚼慢咽去,店中白亮一样的灯照得影子模糊,相比店外寂寞的夜路,24小时经营的店铺显得难能可贵,一边吃着和暖的东西,一边观察着外面,心中刚刚的冷洌却因为鱼蛋的热登时温暖起来,对,与其说他拥有温暖,还不如说是当他开始冰冷的时懂得立即钻入温暖的地方,重新获取温暖。
其身正,不怕任何东西。
既然触摸不到,看不到,听不到,那不要在意就好。
店员看着他慢条斯理地吃着,望着救火车一部接一部地越过门外的公路,直奔到前方,忍不住搭讪道:
“好像那边街有火灾。”
邃业慢慢地抬头嗯了一声,说:“夜晚还在工作的人,何止是你我,还有救火员呢。”
店员笑了笑说:“夜晚工作的工资会高些,没办法。”
“如果你可以选择你的职业,你会不会选择夜晚工作?”
店员耸耸肩膀说:“有头发的人何愿意当秃头,找到更好的工作,怎么会愿意夜晚工作,夜晚的顾客比早上的更奇怪,一声不吭,好像欠了他们几万元一样。”
邃业笑了笑,再买了一些饼干方便面,就跚跚走入更深的夜色中,昏暗的路灯好似无言的观察者,工作时候消失的视线现在又重新恢复,好像无时无刻的监视器,在冷冷清清的道路上隐藏着。
步伐再怎样加快,影子再怎样的缩短,那一股凝望依旧存在着,挥也挥不掉,似乎就是他走一步,它也跟着走一步,不多不少,就是跟着,好像有什么话要叙说,又好像什么话都没有。
一旁树影黝黑,如和夜之溶合一样,好像将他包裹在其中,刚刚才一点温暖在黑暗中一点一滴地剥落,只剩下冷冰冰的持续,难受,痛苦,绝望就好像从心中涌现,他只能无助地走着,一直走着,但就是走到天的尽头,那说不清楚,道不明白的东西依然在跟着一样。
一样没有逃出它的五指山么?
“谁在这里?”
冷冷的风自然不会说话,只有呼呼的寒风刮到他双耳,就是擦过也火辣辣的。
“谁,我什么都没有干过,什么都不怕……”
隐隐约约听到脚步声,他心一凛,但他不敢回头,也不需要回头,那冷冰冰的手已经搭到他的肩膀上。

楼主:无处不飞盏  时间:2008-04-24 07:52:00
第五章 工作

那一只冰冷的手搭他肩膀的几秒钟,他的心脏就停止。
他不敢回头,也没有回头,只有那阴冷的感觉蔓延全身,没想那人一手推开他,他才感觉到空气的酒味浓到能够使人窒息,他清晰地感受到后面的人类正用着含糊不清的声音说话,感受他粗呼呼的呼吸声在耳边仿如蚊子一样支吾:
“让开啊!挡路呀!”
是一个喝到夜半时分也尚未回家的酒鬼,只见酒鬼越过他,跌跌撞撞地摇着身子,手拿着两个酒瓶在走动的过程中发出“咣咣”的碰撞声,一边说着别人听不懂的乡音,一边过着毫无交通规则可言,但依然开着红绿灯的斑马线。
看着他的背影,邃业的心登然放松了,这种放松不同于刚才在主播室时的放松,刚刚的放松是一种类似40分钟后的课堂休息似小息,说没有休息却不是,说全面休息似乎太短,至于现在的放松,是一种全神贯注,全面紧张后的真正放松,放松后就发觉异常疲惫,他现在唯一可以干的,只能是回家。
楼下乘坐电梯处的厅灯,总有一种莫名其妙的阴暗感,这并不是因为它不曾亮过,而是因为它亮得太有焦点性,反而将灯光淡去的幽暗反衬得更为幽暗,一个人站在等电梯的长椅前看着红色的数字缓缓降下,朦胧的影子淡淡投去按键前,总有一丝沉默的空白。
有时候他会在这时想起未来的前途。
总有人羡慕他的工作,觉得很光鲜,总有人嫉妒他的能力,觉得他也不过如此,人事的墙,物欲的痴,人生的欢喜,真不知道大家要比多长时间才开心。
就拿他们三个来说,比样子,他和律耿都比不上仲栈。
但是比魅力,他和仲栈都比不上律耿。
比职业内容来说,三个又不止参差过大,只是这样一比,谁比谁真好,谁也说不出。
亲戚也况且这样,况且人事?
红色的电梯指示灯,从最高那层落到1楼,冷色的电梯们打开,空无一人。
他很自然点上10楼,任何居住某一间住处,即使不是自己所买的家中,居住时间颇长的人都不自觉地养成手势,就好像平时要喝水一样平常,他点一点10这个数字不由得闭目一阵,亮白的冷色门打开,10楼。
也是这个时间回家,这个时候的走廊也是看惯的空无一人,正想着忽然见转角倒垃圾处有一个白色的身影飘动。
凌晨2点。
真正的白色人影。
邃业吞了吞口水,疲惫的身体已经无法闪避,只能眼睁睁看着白色的身影转身,然后看着他,转身一刹那,心脏漏拍了好几下,几乎像已经承受不到接二连三的再次打击一样。
他忍不住恐极反笑,说:“我该不是真的那么邪吧……”
那个人影的面终于对着他的面,面对面5秒,人影恍然大悟地说:
“啊,表哥,回来了?”
“妈的,小子。”邃业的心中大石终于放下,忍不住搓着拳头,打算敲他一个爆粟子说,“这么晚还穿白衣服倒垃圾,吓死人了。”
“这是睡衣啊……”他捏着衣服,推一推眼镜说,“我讨厌穿睡衣睡觉,于是睡衣成为非正式的白色的保暖内衣之类的,况且,哪有人倒垃圾还特意换上漂亮衣服的啊!”
“是啊……”
“最后一句,我真是那么可怕吗?”
“不是,你还是很英俊,十分英俊,在夜色的映衬下特显你魅力非凡。”邃业对着仲栈说完,仲栈下意识地装出一个鬼面说:
“怪恶心的。”
“好了好了,没事了,一起回去吧。”

楼主:无处不飞盏  时间:2008-04-24 07:53:00
他们两人并肩走入屋中锁好门后,邃业并没有立即睡觉,反而放下胶袋在想什么,仲栈伸着腰看着他说:
“不累吗?”
“清醒的时候最难入睡,半昏半醒的死后最难起床,是我一直相信的铁理。”
“遇到什么难以用科学解释的事情吗?”
“倒有点感觉,喂,你觉得鬼压床可以发生在清醒时候吗?”
“我对医学生理学之类一如所知呢,或者你等明天的时候问一问律耿?”
“如果是平常的时候,他是早上上班的,我是中午才能起到床,怎样问他?”
“字条,信息,电话,你太累秀逗了?”
“对,呵呵。”他伸展双腿,托在腮说,“那你了,凌晨两点还在大厅游逛?”
他耸肩说:“你以为我不想睡吗,明天我要交我所负责编的代码给公司,但说着的,在你还没回来之前我只完成了三分之二,还有三分之一涉及最重要的指示,我铁定在明天的太阳升起之前是没法睡觉的。”
“开夜车。”
“没办法啦,之前一直想不到用哪个条件语好,耽误了很长时间。”
“表弟,你有没有觉得奇怪,为什么自己会看到科学无法解释的东西,却做了最需要科学分析的工作?”
“有什么好奇怪的。”他也学着他那样伸着腿,慵懒地说,“看到科学无法解释的东西不是我的选择,而是可能是因为血缘的原因,如果看到的机率是亿分之一的话,全中国就有13个人可以看到,我不过是其中一个,也没有什么大不了或者值得奇怪的事情嘛。至于工作,你不觉得一个喜欢看动画片的人更喜欢随时随地地碰到电脑,所以选择以电脑为行业的简直是正常得没有正常的事情,所以我从来不觉得奇怪。”他顿了顿继续地说,“刚开始读电脑编程的时候,我也觉得特无聊的,什么代码,栈啊,指针,空间堆概念,解释起来比绑脚布还要长,还要臭,还差点想放弃了,后来我知道鬼魂之类东西其实很擅长电波类的,好像电话,电子产品,广播之类的,它们都能够碰触到那些我们碰触不到的东西借以表明它们的存在,并且我还发觉它们借此的原因,不过是想报仇而已,我想死者安息了就应该好好安息,而不再影响生人的生活,我偏偏能看到,总不能让它们眼睁睁害人,最后发觉代码可以防止这些事情的发生,即使很神奇,但的确如此,于是抱着这个心态学着学着就有兴趣,并以此为我最终职业了。”
“原来还有这段故事。”
“不算是故事,只是感想而已,你能感受到什么,表哥?”
“我只能感受到那冷冰冰的感觉,但看不到。”
“虽然说是血缘关系就有可能看到,但并非所有亲戚就一定能够看到,我想那13个人之中肯定有许多个不是亲戚关系,也许仅仅是机缘巧合看到而已。”
“有点可惜,如果堂哥也能看到多好。”
“你不觉得我们三个人的关系很微妙吗?”他喝了一杯说,“我和你是表兄弟的关系,他和你是堂兄弟的关系,但是我和他虽然名为亲戚却一点血缘关系都没有,所以如果血缘是有机会看到的话,他也没有任何机会,不过说回头,他现在是法医,并且还能够看到这些东西的话,恐怕会觉得更恐怖吧。”
“不是,他破案会更方便,对着死者简单地说,你因什么事情什么而死,那个死者自然想说出他的想法,连检查也只要做做样子就可以了。”
“天!”
“不过,幸好我也只是看到,但听不见,也摸不到,否则我也会觉得很恐怖。”
“真是没有机会伤害到你的吗?”
“我想死者之所以会变成灵,迟迟不肯化成大气的一部分,是因为他们心中有执念,如果没有那一种执着,他们也不坚持在这个世界中,这个念可以伤人,可以救人,也可能心中有一个想法想告诉人才存在着,你碰到吗?”
“碰到也不知道呀,我又看不见。”
“确实,因为你看不到,所以就算它们有什么想法也不能告诉你,更何况堤防它是不是要伤害你?”他静静地说完,揉一揉眼镜下的眼睛说,“说到底,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然后,总结什么?”
“我想到这样换个条件句,也许会产生不错的效果,继续奋斗不息去了。”
“走之前再问你一个问题。”
“一般最后的话才是重点,动漫的常识,说吧。”
“也不是特别重要的,你不是没有近视的吗,干什么突然带眼镜的?”
“长期对电脑,视力会减退,所以带上装有防辐射功效镜片以做长期打算……非要形容的话,就有点像柯南的黑色大边框死板眼镜的味道,哈哈。”他笑了一下就转到自己的房门前说,“如果真遇到奇怪的东西,你可以带我去发生事情的地方,或者可以帮到你的,别忘记,真相只有一个!”
邃业给他这样逗乐后,不知不觉间将刚刚的阴沉一扫而空,他看看厅中的挂钟,决定收拾一下个人卫生才上床睡觉。
大家都在夜晚工作,只是为了什么而工作,其实如果说执念,人类和鬼的执念不是都很相似,都很强吗?
执之所挂,万物皆灭,他倒头大睡,忘却了一切烦恼与恐惧。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