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漠秘史《野人部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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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2008-08-01 01:13:58 更新时间:2020-11-11 18:00:40

楼主:咔咔呀咔咔  时间:2008-07-31 17:13:58
简介:

1949年,国共决战时,一支国民党骑兵队伍被打得落花流水,被迫踏上逃亡之旅,并在阴差阳错地进入新疆罗布泊大沙漠后迷失了方向。漫漫大漠之上,走投无路之际,绝路逢生,一只无名红鸟指引他们找到一处天然形成的洞穴城池,他们从此在这里生儿育女,建立起一个远隔人世的野人王国。一个落魄逃亡的残兵败部,演绎一出荒诞而夺人眼目的大戏,这里奇闻异事层出不穷:天降五谷、坟堆里挖出新生儿、天崩地裂、男女阴阳大混沌……

这一事件已经过去很多年了,由于各种原因,一直鲜为人知。直到近些年,海峡那边传来“五百壮士之祭”的时候,才辗转被国人了解。但国人的了解仅限于一些道听途说,并不知其详;而知道详情的当事人也因岁月的流逝而多已湮灭无存。本书的作者正是根据各种蛛丝马迹,经多年详细的考察访问,整理出了一份研究资料。现以小说形式公布出来,或供同好者把玩共鸣,或为平淡的生活添分野趣。


第一部分 羊副官的证词


[笔者按:羊副官是那场事件中的一个过来人,本名羊介臣,甘肃河西人。笔者访到他的时候,是在新疆某生产建设兵团,当时年已古稀,孤身一个,在一座水库边打鱼为生。下面是对他的一段采访笔录。为行文方便,就按他本人的讲述口气往下叙述。]





一九四九年,中国西北大地发生了一场惊天动地的两军决战,一方是共产党彭,一方是国民党马,彭是彭大将军彭德怀,马是西北军政长官马步芳。双方各率数十万大军,展开了一场殊死拼杀。关于这场战争的性质,后世的史书自有说法,但在当时的我等看来,它却纯属一场改朝换代的兵家之争。我当时在马步芳的儿子马继援手下任少校副官,虽是军人,却是文职,平日里喜欢读点书,对当时的政治时局已有所认识,知道共产党肯定要坐天下了,国民党肯定要垮台了。当时与我怀有同感的军官还有不少,军中还曾流传一个谣言,说这次兰州战役,共产党军委特意派了徐向前来指挥,因徐向前当年是西路红军的总指挥,与马家军有不共戴天之仇,他若到来,必将对马家军采取斩尽杀绝的政策。后来得知徐向前没来,而是彭德怀率领王震、徐光达、杨得志三员大将,方才略略松心,觉得万不得已举手投降,也不至于枭首。这都是隐藏得很深的一种军人心理,可见士气已经何等低落。可是我的顶头上司马继援却不是这么想。他是马步芳的独生子,年少气盛,二十二岁就当了少将副军长。一九四八年陇东战役,曾打退共军贺龙部一个团,占领了合水城,一时名扬天下,被《中央日报》誉为“青年将星”,还被总统夫人宋美龄纳为义子。眼下决战关头,又被上峰火线任命为西北长官公署副长官兼兰州城防总指挥,更是气冲斗牛,不可一世,竟然高叫“撼山易,撼马家军难!……”

八月十六日,共军渡过挑河。八月二十一日,解放军先头部队向兰州城发起了第一次进攻。不知是由于轻敌的缘故,还是长途奔袭的指挥失策,这一仗,解放军没有占到便宜,激战一日,牺牲了数千人马,失败而退……

这一胜利,更加冲昏了马继援的头脑,他越加趾高气扬、得意忘形。当天晚上就在金城关总指挥部,举行了一个盛大的庆功宴会,数百名军官受到嘉奖,每个士兵发大洋五块,坐镇青海老巢的总司令马步芳也从西宁发来贺电,以励再战!

然而,这只是回光返照前的一束残阳。八月二十五日凌晨,解放军在休整三日后,发起了全面总攻。上千门大炮齐声轰鸣,千军万马杀声震天。上午十时,南部防线率先失守;刚过中午,东、西防线也全面崩溃,解放军以排山倒海之势压向城区。至此时刻,马继援才感到了灭顶之灾的恐怖,一边声嘶力竭地下令溃军死守城垣,一边又率领数名亲随弃城而逃……

但是,已经晚了,唯一的退路北部黄河桥头也已被一支解放军迂回部队占领,一声“轰隆”,一辆军车率先起火,火光映红桥头两端,汹涌的黄河水猛然暴涨三尺,浪拍桥柱,水火大迸溅。有一些士兵急眼了,竟发疯似的往黄河里跳;有一些骑兵更抱侥幸,企图坠着马尾巴渡河。一时间,数里宽的河面上,布满了蚁群般的人头马头。我的坐骑本来也想往黄河里跳,但蓦然之间又一声惊嘶,吓得不敢动了。我仓皇一顾,只见如沸如溢的黄河水面上,忽然冒出无数条红色大鱼,身子有缸那么粗,头有斗那么大,嘴巴一张,獠牙如锯,所到之处,落水者一片惨叫。我亲眼看见,一匹高昂的马头正泅渡中游,忽然一鱼窜过,马头顷间不知去向,马脖子里却喷出一道冲天黑血……

我惊得一头扑在马鞍上,几乎失去知觉。马继援目睹此情此景,也仰天发出了绝望的呼号:“天亡我也!天亡我也!……”

就在这山穷水尽的当儿,沿黄河上游,忽然传来一阵山摇地动般的呐喊,接着一队骑兵冲到眼前,当头一员悍将,面如锅铁,须如虬髯,腰挂一把军刀,手端一挺喇叭头机枪,对着马继援大吼一声:“军座,跟我来——”随之猛刺坐骑,冲入河桥大火。接着一阵机枪横扫,杀开一条血路,我们这才昏头昏脑地被簇拥着过了黄河……
楼主:咔咔呀咔咔  时间:2008-07-31 17:16:00



当日黄昏,我们逃到了一座孤山之上。检点人马,仅剩千余之众。马继援回头眺望兰州方向,不禁痛哭失声。那个临阵救驾的黑脸军官——这时我才看清,他原来是骑兵第一旅旅长马黑马,此人勇敢善战,是马氏父子十分钟爱的一员战将。他一边抬袖抹着脸上的血水汗水,一边安慰马继援说:“军座,不要丧气!共军立足未稳,我军还在进行巷战。咱们速招河西援军,来一个反攻,定能收复失地!”马继援则抹泪说:“反攻的事情先不说了,暂退凉州城吧,看情况再翻越祁连山,在青海跟共军决一死战!”于是,我们又马不停蹄,连夜直奔凉州城。

但想不到的是,当第二天日暮时分,我们赶到凉州城下的时候,守城官兵竟不给我们开门。马黑马大怒,单骑拍门,嗷嗷直叫,说副长官在军中,敢不开门?城上士兵竟反声问道,是哪个鸡巴副长官?真正的副长官现在城内!我们这才知道,西北长官公署的另一个副长官刘仁,已在兰州城破之前率先逃到了这里。按着平常的情况,马继援在军中的威名远胜过刘仁,但此时此刻,一切都变了。就连马黑马也恍然悟出了某个道理,不再吼叫,强忍住气,劝请马继援亲自出面喊话。马继援则心怀戒心,不肯出面,沉吟一阵,叫我扮他的模样,前去喊话。我倒吸一口冷气,这是叫我去做替身啊!但没有办法,我只好硬着头皮乘夜色的掩护,前去照猫画虎地喊叫一通。对方大概当真了,过了一会儿,传来回话,说刘长官请马长官暂住城外,因为天太晚了,队伍进城恐扰百姓。等天亮了,刘长官将亲自出城迎接云云。我们只好忍气吞声地在城外一个小村庄里住了下来。马黑马咬牙切齿地说,待天明入了城,非把他刘仁一伙杀个鸡犬不留!

这一夜,马继援的精神气色大变了模样,如果说先前溃逃时还存有一种东山再起的希望,而此时此刻就万念俱灰了。深陷的眼眶凹成了两个黑洞,口唇上渗出了斑斑黑血。我不禁对他升起一丝怜悯。应当说,他是一个人物,在国民党数百万军队全面崩溃的时候,他犹能做到勉力一战,从另一个政治阵营的角度来说,实在已属难能可贵。可惜历史从不留恋过时了的英雄,随着江河日下的王朝气数,他化成了秋风中的一片落叶。

入夜之后,疲惫至极的士兵们都呼呼入睡了,而我和他却依然相伴着一盏马灯,苦思冥想着眼前身后。忽然,他把我拉到门外,望着星汉灿烂的夜空,指着天河渡口上一颗若明若暗的蓝色小星,说道:“介臣,你看那是不是我?”我仰脸观望了一阵说:“军座不必远虑,杀气很快就会消散。”过了一会,他又问:“古人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合久必分,现在是否已到楚亡汉兴之时?”我说:“识时务者为俊杰,大丈夫能屈能伸。”他就不吭声了,回身入屋,叫我把公文袋倒出来,他挑了几页纸片,折成小角揣入贴身衣袋,其他的叫我烧了。而后又把他的警卫营长孙龙也叫过来,掏出一把金条,分别塞给我们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父亲不能为傅作义,我亦不能为张学良,此非我执迷不悟,实乃有千般苦衷也!今夜之后,吉凶难卜,你们好自为之,我则不成功便成仁!……言吃,不禁泫然泪下。我和孙龙亦情难自已,跟着泣不成声。哭罢之后,他又叫我们去跟马黑马旅长一块休息,他独自一人盖一件军大衣躺在土炕上,叫门口的卫兵吹灭了灯。

马黑马已经头枕马鞍扯起了鼾,声若闷雷。士兵们全都露天宿着,战马也按临战状态分散卧开。那已是秋后的季节了,阵阵寒气,摧人心凉。直觉告诉我,今夜要小心,于是我没敢真睡,只是伏在马腹下,微合上双眼。

大约到了后半夜,我终于忍不住困倦入了梦乡。正悠悠忽忽,忽然四下里枪声大作,炸了营。我慌忙跳起,去叫马继援。可是扑入屋内,却已经空无人影,就连他的卫兵也不知去向。我情知不妙,慌忙跳上马,随乱军向外突围。我们初以为是共军追来了,及至交手,才明白是刘仁发动了兵变。我的肩上挨了一刀,马黑马也中了枪伤。我们不敢恋战,拼死冲出重围,借着夜幕的掩护,落荒而逃……

楼主:咔咔呀咔咔  时间:2008-07-31 17:18:00


天亮了,我们眼前又出现一片茫茫黄沙。检点一下人马,又折去一半。这时候,马黑马才发现军座不见了。我讲当时的情况,他大发雷霆,骂我失职。又问警卫营长孙龙,孙龙也是说不知道。只有一个马夫李老军说,他半夜里起来撒尿,好像见军座和一个卫兵,牵着马出了村,可能是拉屎去了。马黑马立刻怒斥:“胡吣!拉屎用得着牵马?分明是你狗眼冒了花!”那李老军便赶忙连声诺诺,说可能是他狗眼里冒了花,再不敢吭声。愣了一阵,孙龙营长又推测说,军座可能已落入刘仁之手。马黑马一听,就想立刻掉转马头,再去救驾。我慌忙拦住说,万万使不得,不说以卵击石的兵力对比,就是军座真的落入敌手,也不可动刀兴兵,那样反会把他逼上凶路。马黑马顿时又扯着马缰,在地上打起转转。正犹豫不决,身后又传来一片杀喊之声。还没弄清真相,士兵们已经自动跑开。到这份上,马黑马也没辙了,只好继续打马狂奔……

黄沙越来越重,马蹄越来越吃力。我们已不知不觉闯入一片大沙漠。(但这大沙漠还不是新疆的罗布泊大沙漠,而是甘肃北部的腾格里大沙漠,两块沙漠相距还有千里之遥。)身后追兵越追越近,回头一望,黑压压一片如同蚂蚁。马黑马急了,回头就是两枪,士兵们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回身就一阵乱枪。但奇怪的是,追兵却不开枪,一阵旋风卷来,我们听到了一片杂乱的呼喊:“别开枪——别开枪——呶们是自家人……”这一情况又把我们弄了个丈二和尚摸不着头,马黑马急令士兵勒住马嚼,在一溜沙丘后埋伏下来,等看究竟。

一会儿追兵赶到,在距阵前百步之地停下来。一个胖胖的军官单骑来到我们跟前,想不到竟是马继援当日的一个手下亲信,现在刘仁军中领着一团人马,名叫白敬忠,因其长得肥胖矮小,人称“蛤蟆团长”。他说刘仁已与地方绅士做好密谋,准备开城迎接共军;共军也已渡河紧追,到达乌鞠岭下。他不忍背叛党国,在兵变中又发动兵变,率一批兄弟前来投奔马继援军长。我们非常高兴,像大冷天喝了一碗烧酒。马黑马拍着他的肩膀连声夸奖,说他是一条忠义好汉!然而,当他得知马继援已不在军中的时候,脸色又忽然变了,显出十分惊讶和后悔的模样。接着我们反问他,军座是否被刘仁拿下,他说没有,刘仁还正为放跑了马继援而大发脾气呢。听了这一情况,马黑马又说,这是好事!军座既然没被拿住,就说明已经逃脱了,只是跟我们跑散了方向而已。现在的问题是,如何寻找他。接着又对白蛤蟆团长说,你既然已经加入了我们伙子,就不要后悔了,咱们同是党国义士,死活一起走吧!白蛤蟆团长听了这话,久久无语,忽然莫名其妙地从怀里摸索出一个小小的玉石佛像,念起经来。我们看着他这模样,只觉好笑,但又笑不出声来。计议一阵,我们判断出:马继援可能已经趁乱进了南部祁连山,因我们当初的出逃路线就是,经河西走廊南越祁连山,到青海后再跟共军决战。现在的情况是,刘仁的部队已控制了整个走廊平原,按计南下已不可能,继续北窜也无出路,唯的一办法是,踏着沙漠继续西进,绕过甘州到酒泉之后,再相继南下,因那里人烟稀少,连着青海柴达木,行军相对阻碍少些。主意拿定,我们把部队做了个小小的整编,白蛤蟆团长带来了约一个半营,加上我们的残存,共约八百多人,号称三军。以马黑马为首,白蛤蟆为副,我和孙龙营长为辅佐,开始了一场千里远征……

楼主:咔咔呀咔咔  时间:2008-07-31 17:52:00
这里貌似比舞文更有人气哦。。。也沉得更快。。。我要加油加油了
楼主:咔咔呀咔咔  时间:2008-07-31 17:53:00
呵呵 团团兄果然沙发,我自己都没抢到。。
楼主:咔咔呀咔咔  时间:2008-07-31 21:23:00


唉!历史的命运、个人的命运,就是这么不可捉摸。我原是一个贫寒的书生,抗战爆发那年,投笔从戎,上兰州参加了救亡军队。原指望为国为民尽点忠孝,同时也为个人挣点光宗耀祖的事业。但哪里想到,十年沧桑,辗转流离,如今却沦落成了一个亡命漠海的流寇之徒,我内心的伤痛是何等深重!但没有办法,历史决定了我不可能选择另一条出路,只好就这样将错就错地走下去……

腾格里沙漠,浩茫无边,赤日如火。开头几天,我们还能见着一些蓠蓬、酸刺、泉眼之类。但渐渐地情况就变了,草木越来越少,泉泽几乎绝迹,有人就不断地栽下马来。起初我们还挖个坑,将尸体掩埋,但到后来,就顾不得了,只把空鞍子马牵上走。有的人掉下马时脚套了镫,旁边的人只隔鞍抽刀替他割断镫绳,连马也不下。还有的人死在马上几天了,一直像睡着,直到苍蝇在腐尸上围成团,才被人发现。我的刀伤也化了脓,蛆牙子从胳膊滚到手背,只能抓一把热沙子敷一敷。队伍已经不成阵形,零零星星拉成一条几里路的长蛇阵,几乎每天都有渴死病死的人。一天晌午,队伍中间忽然传来几声枪响,我急忙踢马奔到跟前,只见一圈人围着一圈人,有七八个伤兵躺在地上,一个姓卜的年轻连长,坐在马鞍上,一枪一枪地向他们射击。我大吃一惊,连声喝问,这是干什么?到这种时候,还要自相残杀?那个年轻的卜连长却斜瞟我一眼说:“羊副官,你不知道就不要瞎说。这几个兄弟已经无救,我是应他们的要求,帮助他们速死,以减少痛苦,怎么叫做自相残杀?”说着,又朝那几个人,“砰!”“砰!”连放数枪,只见一个个脑浆迸溅,血流满地,死于非命。我惊骇地扭过头去,不忍多看……

队伍继续前行,情况愈加恶化。大约在第十天上,我们在甘州地界进入了另一块沙漠——巴丹吉林沙漠。这里的地貌更加严酷,莫说水泽,连一根草苗子也见不着了,只剩下一色的火红沙漠。我们陷入了极端的干渴。偶尔有一匹战马撒尿,成群的士兵便成了接尿的乞丐。一路马蹄,一路尸骨,不知死了多少无助的生命。

一天中午,我也迷迷糊糊昏了过去。已经分明地体验到了那种“刹那、刹那”的死亡快感,据说那正是灵魂脱壳前的预兆。但就在我行将就木的时刻,忽然有人在我的后脑上猛击了一掌。我惊悚地睁开眼,却见是那个马夫李老军。此人年纪已近花甲,光光头下吊着一把山羊胡子,面目慈祥而又有点狡黠。他见我醒来,诡秘地一笑,递给我一根泡杆芨芨。我非常惶惑,那么多青壮年士兵都死去了,他怎么居然还活着?而且在这种时候,他给我一根泡杆芨芨是什么意思?他见我不解,又做个鬼脸,从褡裢里又抽出一根芨芨,伏下身子拨开马鬃,鼓腮一吹,对着一根粗大的血管,猛地扎了下去,接着张口衔住芨芨的另一端,大口大口地吮吸起来。这时候我才明白,他原来是在喝他战马的血呀!我不禁一阵眩晕,扑在马鞍上,眼泪夺眶而下……

这一方法很快传遍全军,所有官兵竞相效法。一股股滚烫的战马热血,流进了一个个干涸的心田……战马啊,从本质上说,它不过是一匹畜生,落在共军胯下,它是共军的坐骑;落在国军胯下,它是国军的坐骑。它并不知道人间是非,它只是按着它的动物属性为主人尽着忠诚。但令它的主人汗颜的是,在枪林弹雨的血火中已经把它役使够了,现在还要喝它的最后一丝余血,实在令人伤感不已。

随后几天,情况略有好转,战马的热血使我们又鼓起了一线生存的希望。大约在第十五天上,我们终于望见一片浩大的水泽,人和马俱似发了疯的饿兽,连滚带爬扑到水边,就是一阵没命的狂吹……
快心快意的沉醉,终于把我们从死亡的路上拉了回来。专门在水泽边直直躺了有三个钟头,才渐渐被一阵奇怪的哞声惊醒。顺声音望去,只见水泽那边一片绿草地上,忽然出现了黑压压一大群骆驼,其数不在三五百匹。我们初以为见着了人烟,非常高兴。但紧接着,那驼群中居然有人持枪高喊:“站住——哪一部分的——?不许往前走——!”我们又是一个大惊失色,其他人尚未省过神来,白蛤蟆团长已失声叫道:“糟了!糟了!我们闯到骆驼团的窝里了!……”接着一阵惊慌的解说,我们才完全明白,原来这骆驼团是河西驻军中一支特殊的兵种,一般的骑兵都是战马,但这支骑兵却是清一色的战驼,在沙漠地带作战最为有利。它原是肃州衙门的一支地方武装,后被国军收编,成为一个独立团划归于刘仁部下。现驻酒泉锁阳滩,不但有战驼千峰,还养着一个运输驼场,势力很壮。如果它已经接着刘仁的堵截命令,我们可真是飞蛾投火了!怎么办?怎么办?全体官兵大眼望小眼,失了所措……

马黑马,真不愧是一个从血火里杀出来的天煞星,他沉吟良久,突然鹊眼一翻,面朝队伍,大吼一声:“举起左手,咬住食指——”我们下意识地举起左手,咬住食指:“一、二、三——”“咯嘣嘣……”一阵骨节断裂之声,几乎所有官兵的左手食指都被咬断了。一股剧烈的刺疼把我们的全部杀性激发了出来。接着发出一片震耳欲聋的呐喊,提着血手,高举马刀,向着骆驼团冲杀而去……


楼主:咔咔呀咔咔  时间:2008-07-31 22:15:00
呵呵,其实人和马都没死,要不然就没有以后的野人部落了~~~卖个小小的关子,嘿嘿
楼主:咔咔呀咔咔  时间:2008-08-01 08:43:00


骆驼团猝不及防,似乎没有料到我们这支来历不明的队伍,会对他们发起突然袭击,有许多士兵还没来得及跨上驼背,就被我们冲了个四分五散。一场马驼大战,只杀得天昏地暗,飞沙走石。虽然沙漠里驼兵比马兵更善征战,但我们毕竟是哀兵,激战约半小时,敌已溃败。我们追了一阵,追不上,就停了下来。只有那个年轻的卜连长,好像发现了什么特殊目标,率一小队人马穷追不舍……这一仗打得真漂亮,我们捕获了数百峰骆驼,还缴获了一大批武器弹药和粮食物资,更妙的是还找到了一个造酒的酒坊。我们好一顿吃、好一顿喝。马黑马喝得两眼发了红,不住地呵呵作笑。那个白蛤蟆团长得此拯救,激动得喜泪难禁,再次从怀里摸出那个小小的玉佛,双手捧着,连叫“阿弥陀佛、阿弥陀佛……”

狂欢一阵,又听见一阵车马响,那年轻的卜连长追击回来,在门外大声叫喊:“弟兄们,快来看呀,好东西!”我们出门一看,竟是一辆用炮车改装的驼车,一个轿篷似的大车厢里,装着十几个女人和娃娃,原来是骆驼团的一些军官家属。那些女人大多很年轻,有的朴实如村姑,有的妖艳如美姬。其中有个身着红旗袍的女子,分外妖娆,其他的女子都已吓得魂不附体,唯她却一副蛮不在乎的样子,还面带媚笑向我们挤眉弄眼。我们立刻就骨酥肉麻,丢了魂魄。在那种时刻、那种环境,连生死都不顾的我们,猛然地见着女人,简直就像到了生命的最后告别时刻。马黑马首先咯咯地发出一串淫笑,连声夸奖卜连长“立了头功!”孙龙营长则早已按捺不住,趁着酒兴,立刻扑过去拉住一个女人……以下的事情就不细说了,那些女人们很快被我们分头拉进几间营房,一声声尖叫、一阵阵呻吟,你就知道我们的兽性发作到了何种程度……

一阵昏天黑地的云雨过后,我们这群刚刚跳出陷阱的困兽,却又猛然跌入了另一个无底深渊——从俘虏口中得知:在凉州事变的第三天,马继援就带着一个卫兵,化装成商人逃到了青海(这与我们当初的判断大致相符。但是还没等他来得及组织青海决战,解放军已于九月五日攻占西宁,马氏父子双双乘飞机逃往台湾,青海军团全军覆没……与此同时,刘仁部下彭铭鼎又率领包括骆驼团在内的万余名甘军在酒泉通电起义,甘肃全境宣告解放……“咣——”这一消息犹如一声重锤,粉碎了我们全部的梦想。多少次枪林弹雨的冲杀、多少次死里逃生的危难,到此时此刻全成了一文不值的徒劳。马黑马当即钢刀失手,后退几步,靠在墙上变成了一尊泥塑。白蛤蟆团长则如一团肉泥瘫坐在地上,两眼珠翻了白。我和孙龙等其他人,也都目瞪口呆闭了气……

天地命运,就是这么的千曲百折!倘若这时候解放军追兵闻声杀到,我们一定会束手就擒而不做任何反抗,因此也就会免了日后那十几年的非人生活。可惜当时的情况不是这样,当我们杀退骆驼团后,茫茫戈壁竟是一片死样的沉寂,除了偶尔几声驼号之外,什么声音也没有,连风也不刮。仿佛天意在暗示我们,叫我们自己选择出路。

可是灵魂迷乱的人们,哪能自己走出迷途。沉默好久,马黑马又摇摇晃晃直起了身子,他习惯地抖着手中的军刀,两眼里放出一道逼人的寒光,咬牙切齿地说:“马步芳、马继援,都不是好东西!关键时刻,甩了呶们,呶们只有自己找命了!……现在,南下青海已没意思……在甘肃立脚,也已不可能…… (倘若我们不打刚才这一仗,说不定还可与共军商量投降;可是现在消灭了人家刚刚起义的一团人马,怎么能说得过去?)没法子了,眼下只剩一条路:出口外,走新疆,那里有我们的骑兵第五军,说不定可以找个安身之地……”言讫,不禁两行热泪夺眶而下……跟着,白蛤蟆团长也放声大哭起来。他是实在太冤枉了,假若在凉州城下没有错误地跟我们来,也许现在已摇身一变成了解放军的一员;可现在邀功未成,反落了个鸡飞蛋打,他的悲慨可以说比任何人都伤心彻骨。只有士兵们没有哭,他们从当兵吃粮的那一天起,就决定了是炮灰的命运。什么共产党国民党,在他们眼中不过是一匹白马和一匹黑马的关系;胜利和失败也只是走运和倒霉的差别;任何的政治意念,都会在一碗酒、一碗肉中连毛入口。他们面对着长官们的如丧考妣,只是木木地僵立着,听天由命……太阳落山了,沉重的夜幕徐徐降临。我们再也不能犹豫了,骆驼团并没被全歼,卷土重来的危险还威胁着我们。哭者终于收住了泪,呆者也缓缓嘘出了气,无可奈何的现实统一了西去新疆的意志。我们将缴获的帐篷、水袋和粮草物资装上驼背,将带不走的武器弹药和营房一把火烧了,最后又将一百多名俘虏和驮工杂役收编为一个连队,一起带上走。临开拔的时候,马黑马又下令,将那些原本已经决定释放的军官家属也全部带上走。我当时想说点什么,但又没有说出口来。那些女人们闻此噩耗如五雷击顶,一下子跪倒在车下,哭求饶了她们。声声悲号,如箭钻心。可是那个红旗袍女子却与众不同,冷艳无惧色,竟笑着对她的落难姊妹们喊道:“上车吧、上车吧,嚎个啥,娘们天生就是叫狗日的,这一次说不定还碰个老虎呢!”说着,先自钻进车厢。另外的女人们急了,扯住她的腿,连声哭叫:“花奴!花奴!(似是她的名字或是绰号)不能去呀,不能去呀!”声若裂帛,撕人心肺。有几个小丫头和小娃娃,也一阵哭爹喊妈,哭作一团。但无济于事,卜连长等一伙士兵,死拉活扯,硬将她们一一推上车去。车门一关,军号响起。凄厉的号声划过西天余晖,一群塞外游魂又踏上了不知其期的新疆远征……
楼主:咔咔呀咔咔  时间:2008-08-01 12:30:00
呵呵,要写详细的话斑竹就会给俺咔嚓了。。。
楼主:咔咔呀咔咔  时间:2008-08-01 17:08:00


漆黑的夜,微露三两点淡淡的星光。马蹄的声音踢哒踢哒,驼蹄的声音刷啦刷啦,吱吱呀呀的木车轮子碾过戈壁,就像送葬的灵车驶向坟墓。队伍默默无声,犹如一条半死的长蛇在缓缓蠕动。

蓦地,队伍里传来一阵嘶哑的歌声:

马步芳呀,日他娘,
吃呢么喝呢要打仗?
抓了兵呀,心如狼,
丢下犁祀背钢枪……

歌声如泣如诉,充满怨愤。我渐渐听出,是那个李老军的嗓音。队伍一片肃然,没有人应和,也没有人制止。

第二天晌午,我们到了嘉峪关,关门紧闭,阴云笼罩。万里长城从嘉峪关下横贯南北,切断了关里关外。几座古垒,寒鸦哇哇;极目西望,大荒接天。民谣:“出了嘉峪关,两眼泪不干”,此时想起,心如刀绞,我们再也抑制不住背井离乡的彻骨辛酸,一时三军齐哭,哀声倒地,战马悲鸣,响彻行云。关楼上有几个守关的卫兵,诧异地望着我们,没有阻拦;我们也没有招惹他们,从一道长城缺口处走了过去。

第三天黄昏,我们渡过了疏勒河,在玉门关附近进入了新疆。至此,我们完全脱离了甘肃地界,也基本摆脱了共军追击,心头才稍稍松了一口气。但我们不敢走通常的官道,只寻没人烟的地方绕道西走。我们已没有明确的行军路线,只是朦胧地朝着西北方向的新疆省会迪化城昼夜兼程。

大约快到哈密地界的时候,戈壁前方忽然又出现一片滚滚黄尘,一支兵马迎面向我们飞奔而来,我们大吃一惊,急忙勒住马缰。

那支兵马越奔越近,及至到了百步开外,我们还愣着发呆。倒是对方先自愕然了,勒马高声喝问:“你们是哪一部分的?”我们这才省过神来仔细地把对方打量了一番:只见三五百条人马,情形和我们差不多,一样的狼狈不堪。虽然认不出番号,但可以肯定不是共军。奇怪的是,他们的队伍中居然也夹杂着一群年轻妇女,衣服五颜六色,容颜也憔悴不堪,但鼻儿眼儿却长得十分秀丽,跟一般的民妇大不相同,令人纳闷。马黑马注望了一阵,低语一声:“镇静!”接着反问道:“你们是哪一部分的?”对方迟迟不回答,有几个头目在马背上交换了下眼色,派一个独眼龙汉子走过来,这边我也磕磕马镫迎过去,相互一问,才知是一对难兄难弟,他们正是从迪化城逃出来的一伙新疆溃军。原来,继甘肃酒泉起义之后,九月二十五日,新疆警备总司令陶峙岳也宣告起义;紧接着九月二十六日,国民党新疆省 包尔汉也发表了起义通电;原属马家军嫡系的骑兵第五军,也在这场大起义中,发生了剧烈的分化,军长马呈祥率一部分亲随出逃印度,其余官兵在副军长韩有文的率领下也投降了共军。至此,天山南北万里大地,统统插上了共产党的旗帜。这真是一个翻天覆地的巨变,可我们还蒙在鼓里!而他们这支人马又是原新疆军阀盛世才的旧部,因参与过捕杀毛泽民等共产党人的活动,恐日后共军清算旧账,故拒绝投诚,反杀出来,准备沿弱水北逃蒙古,不期与我们半途相遇。真是惺惺相惜,同病相怜。当下我们强忍住又一次的失望和破灭,与对方首领召开了一个临时会议,商讨共同的出路。

对方的人马比我们少,但对方的头儿是个师长,官比马黑马大。他们主张,要我们跟他们走,说包、陶通电一下,等于绝了我们的新疆之路,继续西进,只能是自取灭亡。现在的唯一出路是北走蒙古,蒙古高原水草丰茂,足可养马,万不得已还可另作他图……他们这个主张,不能说没有道理,白蛤蟆团长和孙龙营长当即动心,拿眼直望马黑马,孙龙营长还不无迫切地说了句:“马旅长,机不可失……”但马黑马却瞪他一眼,未予理睬,对对方说:“你们的意见确实不错,但还不是上策。你们显然低估了共军的力量,既然你们能在蒙古高原养马,共军就不能到蒙古高原去捉马?要知道,越能活人的地方,越是藏不住人……依呶看,最好的办法还是跟我们走吧,深入新疆是不成了,但我们可以改弦易辙——折头向西南——走西藏!西藏虽然也不是万全之地,但据呶看来,共军至少在三五年内还进不了西藏……” 他的话音一落,对方就哄笑起来,连声反驳说:“走西藏,简直是做梦!看来你们对新疆和西藏的地理还太不了解。虽然新疆和西藏接壤,但要从我们现在立脚的这个地方去西藏,还相差十万八千里呐!莫说那一座座雪山冰川,单就眼下这块大戈壁,你们就根本无法通过,还说什么三年五载!……”马黑马却依然镇静自若,似乎他在一听到新疆起义的消息后,就已想好了另一条出路。他回头瞥了一眼我们那一长串满载粮食、弹药的驼队和驼车,冷冷一笑说:“沙漠确实是可怕的,呶们就刚刚从沙漠里出来,人是死了一批,马也死了一批,但终究还是活了下来……”对方见马黑马毫无入伙之意,只好说,既然这样,那就各走各的路吧。马黑马也说,人各有志,不可强勉。随之,我们这对患难兄弟,就这样分道扬镳……但刚走出几步,对方的首领忽然又转身唤住马黑马,眼巴巴地瞅着我们的驼队,吞吞吐吐地说:“仁兄,同是党国义士,能否拔根汗毛……”那意思很明白,是想叫我们支援他们一点粮草弹药。马黑马心领神会,没有拒绝,也没有一口答应,而是心怀叵测地笑望着对方队伍里那些年轻的女人们说:“大敌当前,兵败如山倒,你们既然缺吃少穿,干吗还要带这些多余的人口?”对方也立刻心领神会,犹豫一阵,赔笑说:“这些娘们原是军中剧团的一伙戏子,我们正愁甩不掉她们;如果马旅长有解难救困之心,那就正好帮我们卸掉这个包袱吧!”马黑马闻声大笑。随之,我们便在那荒无人烟的戈壁滩下,进行了一场十分奇特的贸易交换:我们给了他们一批粮草弹药,他们给了我们一群漂亮的女人……

这是一个天意。当时的我对马黑马的这一举动很不理解,我们已经带了骆驼团的一伙女人,现在再带这伙女人,到底要干什么?但后来的事情才慢慢证明,马黑马是有其深远考虑的,正是这些女人们,才使得我们在那日后漫如长夜的十五年岁月中,没有死去。这是后话。
楼主:咔咔呀咔咔  时间:2008-08-01 18:00:00
自己顶下吧,沉得太快了。。。
楼主:咔咔呀咔咔  时间:2008-08-01 21:52:00
是吗,哪天仔细拜访下他的大作
楼主:咔咔呀咔咔  时间:2008-08-02 08:58:00
谢谢小杨梅妹妹,俺来更新啦
楼主:咔咔呀咔咔  时间:2008-08-02 09:04:00


与新疆溃军分手后,我们就彻底走向了穷途末路。

西藏到底在什么地方,距此还有多远,何时能到达,已没心问了,反正就这么走呀走呀,走到哪天是哪天。新疆的沙漠比甘肃的沙漠更为苍凉深远,举目四顾,尽是清一色的黑色沙砾,直通天边。太阳也像个接血盘子,寂寞地悬在半空中,有光无芒。走着走着,战马的蹄子就瘸了腿,铁掌脱落,胳窝里生出一个个脓包,一步一磕头,状极凄惨。骑士不忍,就下马步行。又走数日,终难乎为继,马黑马便下令,将所有伤残病马全部放弃,一律换上骆驼走。于是,有相当一部分战马,便被我们狠心地遗弃在荒原上。它们眺望落日、目送着我们离去的背影,嘶声如哭。

我骑的是一匹大肚子黄马,不够勇烈,却很驯良,它的一只蹄子也连了掌,撞在石子上嚓啷响。我实在不忍心与它诀别,忽然想起马继援给我的那几根金条,便请李老军帮忙,用石头砸成几根钉子,钉在马掌上,这样我们才又坚持了下来。续行数日,队伍里终于怨声载道。孙龙营长不断地发牢骚,说这分明是往死路里走,不能以一个人的意志,害了大家。白蛤蟆团长更是唉声叹气,诅咒马黑马刚愎自用。某日中午休息,队伍里忽然发生一阵骚乱,男人喊、女人叫、娃娃哭,原来是发生了争水纠纷。我们的粮草弹药是充足的,水的准备本来也是充足的,除了几辆驼车上装有十几个大木桶外,每个人的马后鞍上和驼峰背上,还各捎有一个盛水的羊皮袋子,过疏勒河的时候,都灌得满满的。可是有些人不知节约,很快就喝光了自己的袋子,于是便去抢别人的。抢哪个别人的,自然是弱肉强食。原骑一旅的人仗着自己是队伍的主力,于是就飞扬跋雇;而白蛤蟆凉州团的人,也仗着自己有一定的实力,便不买账;于是,被掠夺的对象便成了骆驼团的那些俘虏和女人娃娃。到此境地,那些俘虏和女人也明白了横竖都是个死的道理,偏不肯屈服,于是便开始了你争我夺。马黑马闻讯大怒,赶到跟前,首先驱散了那些无赖之徒,接着严厉地宣布:“俘虏可以虐待,女人绝不可以虐待!”骆驼团的俘虏,以后遇着此类事情,只可请示上峰!加以解决,自己不可擅自反抗;女人和娃娃如遇此类事情,却可采用一切手段进行反抗,可以抓破他的嘴,咬断他的喉咙。其他一切官兵士卒,再不可肆意妄为,如有犯者,就地正法!

此令一下,一场风波暂告平息。虽然骆驼团的俘虏们还骂骂咧咧表示不满,但那些女人们已十分感激,有几个母亲竟拉着她们的娃儿跪倒地上,连声说:“快给马旅长磕头!

之后,为了进一步整顿军纪,马黑马又下一道命令:委任那个马夫李老军为“粮草总管”,全权负责粮食和水的管理供应。这一个命令,得到了全体上下的一致拥护,李老军还故作受宠若惊的样子,高声向队伍喊道:“大家听清了!马旅长现在任命我为军需长官,从此以后,你们的一切吃喝拉撒由我管,谁若不听我的话,我就首先断他的粮和水!……”队伍发出一阵噢呀之声又浩浩荡荡开拔了……

渐渐地,地貌又发生了变化。一平如砾的黑戈壁前方,又出现了一片野火般燃烧的红戈壁,紫气腾腾,赤光闪烁,像一块藏险伏祸的立体大网,罩住了去路。众人都倒吸一口冷气,浑身泛起鸡皮疙瘩。拼力前行一程,进入其中,马黑马忽然下令停止前进。他叫队伍沿一座沙包站成个半圆,自己独个儿骑马立在中间,面朝众人,静默片刻,突然说出一番惊人的话来:“弟兄们,看清了,这是一块绝地!前面的路程还很远很远,十有八九走不出去。现在的中国已经改朝换代,我们也就再不能执迷不悟。咱们应当顺从天意,悬崖勒马,掉回头去投奔共军……

他这话一出口,队伍一片哗然,谁也没想到他会说出这种话来,竟一时愕然,不知所措。“但是——”他接着又说,“顺马黑马却不成。呶跟共军打了十多年的仗,杀了他们很多人,他们捉住我,一定是剜心剥皮掏眼睛!顺宁肯死在沙漠里,也不能被共军抓去下油锅!可是你们——却和呶不一样,尤其是小兵士卒们,你们大都是穷苦出身,共产党最同情你们,只要你们放下武器,磕个头,肯定就活下了。另外,像白团长、孙营长、羊副官你们,虽然属于官佐之列,但你们只要迷途知返,弃暗投明,共军也会既往不咎……所以,现在,我正式宣布:谁愿意跟我走,就跟上走;谁不愿意跟我走,就掉转头去自寻出路。呶马黑马一人做事一人当,决不连累大家!”言此,目光一扫众人,做出个静待抉择的架势。队伍一片肃然,人人都处在一种巨大的惊异之中,既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又不敢怀疑这是假的。士兵们大眼望小眼,军官们小眼望大眼,皆不知该如何表态。白蛤蟆团长显得很是激动,鼻子里呼哧呼哧直喘粗气,不住地拿眼望我。我也因毫无思想准备,一时懵了,又把目光去望那李老军。不知怎的,这会儿我忽然有个感觉,那李老军是个鬼谷子,他的一举一动,都将预示祸福吉凶。可是他却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眯眯着一双老眼,夹在队伍中间不动声色。于是我也就不敢轻举妄动,只以目暗示白蛤蟆:沉着点!

马黑马见众人良久无应,又催问一声:“说话呀,尽愣着做啥?”

众人还是不敢出声。马黑马就有点不耐烦了,咳嗽一声,吐口痰,又道:“抓紧时间,机不可失!如果现在不做决定,以后就不要后悔!说着习惯性地按住了军刀。

人群终于有点动了,孙龙营长率先跳下马来,踉跄几步,奔到跟前,扑通跪下,哭腔叫道:“马旅长——小弟对不起你了!小弟家中上有父母,下有儿女,老小一堆……小弟愿听旅长的话,掉头回家去……但盾旅长千万不要误会,小弟只回家种田,决不投降共军”说着双手掩面,一阵呜呜嚎哭……

他的这一举动,一下子打破了僵局,他所属的警卫营的七八十名士兵,也乱纷纷挤出队列,和他站到了一起。另外还有一些其他士兵,也壮着胆子站了出来,共约有百人左右。马黑马很是高兴,连叫好好好,俯身拉起孙龙营长,说:“快起来,快起来,莫说你回家去种田,就是真的去投降共军,为兄我也能理解,何必多疑!”说着,又命人从驼架上卸下一筐银元,倒在地上,让那些士兵自由去捡,说是送点路上的盘缠。看着白花花满地滚动的银元,又有一些士兵往外挤。白蛤蟆也急得成了热锅上的蚂蚁,正要不顾三七二十一,也向外走的时候,忽然队伍里又冒出那个李老军,他上前几步,啪地一个立正敬礼,大声向马黑马说道:“报告马旅长!我老奴才十五岁出门当兵,家中父母早已死去,没田可种,没家可回!他们愿走,随他们去,我却愿意跟着马旅长走到底,走到死!”马黑马闻言,略略一怔,笑一笑,没有吭声。而那些蠢蠢欲动的士兵,见李老军如此,便也莫名其妙地收住了脚步。

这时候,夕阳已经贴近地面,空旷的荒原上笼罩着一片脓血般的怪彩,有一群不知名的野鸟,嘎嘎地鸣叫着飞过头顶。事不宜迟,抓紧走吧!那些被特赦离队的士兵们,长长地吁口气,怀着大难将脱的庆幸上了马。临启程时,他们又把刀枪和子弹全部解下,说他们回家种地再用不着这些东西了。孙龙营长有些犹豫,马黑马便说,也不要全都放下,适当带上几支,万一路上遇个狼虫,也好防防身。于是孙龙营长又将拔出套的手枪重新放回。而后和我们一一告了别,含泪上马,领着那队残兵弱卒离去了……

山穷水尽,势所必至的分化使幸存者的心绪愈加苍凉。白蛤蟆不时地回头张望着孙营长他们远去的背影,再一次流露出了错失良机的悔意,我的心也一阵难言的怅惘……
楼主:咔咔呀咔咔  时间:2008-08-02 09:05:00
然而,真正幸运的并不是孙营长他们,就在警卫营刚刚转过一道沙岗的时候,马黑马突然凶相毕露,大手一挥,命令卜连长带领一队精兵,从另一个沙岗豁口处斜刺里插过去。不一会儿工夫,便传来了一阵混乱的枪声和凄厉的惨叫……
楼主:咔咔呀咔咔  时间:2008-08-02 17:45:00
谢谢啦,俺又回来啦~
楼主:咔咔呀咔咔  时间:2008-08-02 17:51:00


如此奇异的突变,惊得三军丧魂。白蛤蟆满脸滚着虚汗,后怕得直摸脖子。其他剩余的士兵,也一个个噤若寒蝉,吐了舌头。一会儿,卜连长提着带血的马刀得胜回来,马黑马高声呼问:“全收拾了吗?”

卜连长回答:“一个没剩,全部报销!”

兵家之事就是这样,一切都在不言之中。马黑马也没做半句解释,队伍又缓缓地开拔了……

经此一事,人们的心里钻了一个鬼,总觉得有一件什么不祥的事儿等在前面。大约行到第三天晚上,果然发生了一桩怪事。当时天还没有全黑,西方天际还散发着一抹淡淡的红光。队伍行至一座红沙岗跟前,正准备扎帐宿营,忽然一个士兵尖叫一声:“呀——那是什么?”大家猛一回头,惊讶地发现,在我们身后数里远的地方,悄悄地跟踪着一支马队,在西天余晖的映照下,影影绰绰,恍恍惚惚,看不清面目,却能分明感到一种马蹄踏沙的尘雾。大家顿时愣了,第一个感觉是,可能遇上了共军的追兵;第二个感觉是可能遇上了沙漠中的土匪。但很快地这两个判断都被否定,自我们进入沙漠之后,共军的追击实际已经摆脱;而在这样的大荒之境,又哪里会有什么土匪?仓皇失措间,也顾不上多问,又重新收起尚未扎好的帐篷,连夜继续加紧前行……

更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那支尾随的骑队,竟出现了一种无赖行径,我们跑得快,他们追得快;我们停下来,他们也停下来。而且既不叫喊,也不开枪,始终像一群影子缠着我们,我们的恐惧就愈加厉害。忽然李老军叫出一声:“那是一群鬼魂啊,那是警卫营的鬼魂啊,他们死得冤,阴魂不散,缠上了我们……”此话一出,人心更加大乱,尤其是亲手参与了屠杀警卫营的那些人,个个脸变了色,“呜哇”一声叫喊,就没命地跑开了。有一个士兵斗胆回头放了一枪,却不料枪管里钻进沙子,“砰”地一声,枪膛爆炸,人也一个满脸溅血掉下马来。这一情景,愈加使人信了鬼魂邪气,一时间,人喊马叫,大乱了套……

也不知跑了多久,马蹄驼蹄终于被黄沙陷住。一轮明月升上高天,回头一望,却又什么也没有了,四下里空空荡荡,静寂若死。人们这才抹着汗长吁一口气,斜躺横卧于地上,成了一堆烂泥……

然而这情形尚未持续多久,又听身后一阵马蹄声,不一会儿,一人一马登上一座沙包,站住不动了。身后衬着一轮明月,静静地俯视着我们,俨然一尊夜叉形象。人们又一骨碌爬起来,大张嘴巴闭了气。马黑马又急又恼,忽地拔出手枪,大吼一声:“我毙了你。”但没想到,那黑影竟突然说出话来:“别开枪——我是胡驼子——”人们又一个大愣:谁是胡驼子?胡驼子是啥人?这时候队伍里有骆驼团的几个俘虏拍腿叫道:“对了!对了!他是我们的胡班长,是养骆驼的一个小头目,可能在刚才的奔跑中掉了队,现在才赶来……”马黑马闻此一说,惧心稍歇,又对着那山头黑影大喊一声:“你给我滚下来!”那黑影就真的闻声落马,顺沙坡骨碌碌滚了下来……

马黑马前趋一步,枪口点着那人的脑袋,大喝一声:“你到底是人是鬼?”那人从地上爬起来,诚惶诚恐地说:“报告马旅长,我是人,不是鬼,鬼还在后面……

“什么?鬼还在后面?”

“对对,鬼还在后面,他们要面见你马旅长……

“他们要见我?”

“对对,他们说一定要见你马旅长,你若不信,我现在就去把他们给你叫来。”说着,不等马黑马点头与否,一转身,又噔噔跑上沙包,双手捂个喇叭口,对着后面远远地喊道:“鬼哎——过来,呶们马旅长要见你们——”

那声音一长一短,一起一伏,真像个野鬼在夜风里呼号。我们惊得头发和汗毛都竖了起来,谁也不知道这是不是神经错乱者的呓语,还是真有什么天惊地怪的事要发生。不可思议的事情出现了,就在那胡驼子的呼号连喊几遍后,果真有三人三骑又登上那座沙包,接着一阵风嗒嗒而下,向我们跑来……

我惊得两眼一黑,差一点晕厥过去……

接下的事情才慢慢明白,原来这三人三骑仍然是人,不是什么“鬼”,他们正是新疆溃军中的几个人,为头的正又是和我对过话的那个独眼龙汉子。他们滚鞍落马之后,扑通一下就跪到了我和马黑马的面前,哭也似的叫道:“马旅长、羊副官,小弟是走投无路,前来投奔你们了……请千万高抬贵手,留下我们……”言毕,一阵叩头作揖……之后,事情的真相逐渐大白:原来他们跟我们分手后,未行多远,就被解放军的入疆部队打散了。他们的师长被当场击毙,他们和少部分人逃了出来。左思右想无路可走,后来考虑到我们的西藏之行,虽然也是一条危途,但总还有一丝希望,于是就折头南下,来追我们。但又怕我们不要他们或怀疑他们,于是就没敢声张,悄悄地尾随上走。走了数日,遇见我们遗弃的那些战马,有些人就回去了。又行几日,又遇见了摊血泊死人(就是孙营长他们),知道我们已起了内讧,一部分人就又回去了。最后只剩下他们三人,死心塌地跟上走。今天傍晚,好不容易追上了我们,我们却又撒腿跑了。他们不明底细,也就一如既往地跟上跑。后来追上了掉队的胡驼子,这才得了个通风报信的人……

事情至此,全体上下一个个如释重负。

楼主:咔咔呀咔咔  时间:2008-08-03 10:54:00
呵呵,也许正如存在主义者所言,人生是荒谬的,说不上什么时候就做出不可理解的事。咬破手指,在那种场合下,是更容易被大家看见的行为,也是更容易激发大家的血性的行为。。。。当然,咬破舌尖也可以,只是如果大家彼此要看的话那还要伸出舌头来,场面就会显得有些滑稽了,呵呵。。。
楼主:咔咔呀咔咔  时间:2008-08-03 10:56:00


马黑马显得十分高兴和激动,亲自下马将独眼龙三人扶将起来,表示了真诚的欢迎。接着又面朝队伍喊道:“大家看清了,呶们是得人心的!这三位兄弟来投奔呶,就说明天无绝人之路,呶们的前程还是远大的。孙龙一伙是窝囊废,软骨头,死了活该!从今后,咱们要更加的精诚团结,更加的发狠勇进,不要怕死,不要怕吃苦。我们穿过这片沙漠,就是一座雪山,翻过这座雪山,就到了西藏!我们一定会吃到西藏的炒面糍粑,一定会喝到西藏的酥油奶茶!……”队伍静静地听着,颇受感染和鼓舞。而后,他又掉头对那胡驼子说道:“你今天立了一功!我现在宣布你为骆驼团的俘虏队长。你要好好管教他们,争取立功赎罪,有一天机会到了,我会特赦你们,把你们当亲兄弟看待!”队伍发出了一阵低低的感激之声……

这一夜,我们决心快意地睡了一个囫囵觉。我还梦见了一片富饶美丽的西藏图画,遍地的牛羊,遍地的野花,肥得流油的开锅肉,热气腾腾的酥油茶……

然而,这一美好的梦想却很快地破灭了,鼓足勇气前行一程,雪山的影子没有看到,大戈壁却越加望不到边了。重重叠叠的沙岭,密如海浪的沙丘,把驼车轱辘都陷得拉不动了。那些原本坐在车上的女人和娃娃,也不得不改乘于马背驼峰之上,以减轻车的重量。更为骇人的是,前时所遇的那幅鬼魂景象,初以为随着独眼龙三人的到来,真相已被揭破,哪里想到,那只是一个插曲,真正的鬼魂还潜伏在我们的身前身后,继续作祟作怪。第二次发现它们的时候,和前些时发现的情形差不多,也是太阳落山,夜幕降临之际,在我们正前方的一溜沙岭上,突然又出现了一片杀气腾腾的古怪黑影,而且阵势比头前看到的更大更多,黑黑浪浪,似有无数个牛头马面布满了一道长长的沙岭,挡住了我们的去路。人还没有来得及反应,马和骆驼先自惊慌地吼叫起来。马黑马大惊失色,急问独眼龙,那是什么。独眼龙却也和我们一样,面色惨白,惊恐得说不出话来。所有的人都被一股巨大的魔力攫住了魂魄,目瞪口呆,拔脚不能动……

一会儿,残阳消退,夜色降临,那一串黑影又渐渐演变为一簇一簇的蓝色火苗,并不断地运动着,向高空扩散,终于就汇聚成一道幕布般宽大的蓝色光带,横悬在沙岭之上数丈高的地方。我们的目光也随之而由平视变为仰视。这情形持续良久,茫茫漠海间忽然又传来一声古怪的长鸣,似兽非兽,似人非人,十分苍凉悠远。长鸣过后,蓝色的鬼火中又霎然涌出一张张人脸,一颗颗马头,人脸无血色,马头没毛,个个征衣铁甲,杀气逼人,在虚空中无声地向我们冷视。我们的坐骑就不由自主地四蹄一软,相继跪倒……

巨大的惊骇,空前的恐怖,闭住了所有人的心窍。我知道人在极度紧张的情况下会心造鬼魅,产生幻觉;但我不敢相信在同一时间、同一地点,会有如此众多的人畜肉眼同时产生幻觉。我们呆呆地仰望着这夜幕奇景,形同槁木……

终于,不死的元气又回荡了过来,马黑马,这个屠夫般的魁首,蓦然爆发出了一股非凡的狠勇,他忽地一跃而起,拔刀出鞘。在月光下唰地一挥,发出了一声野狼殷的嗥叫:“军——令——大——死——神——令——”

于是,全体将士跟着发出一声应呼:“军——令——大——死——神——令——”

接着他嗥叫一声:“全体举枪——”于是,八百多条钢枪同时朝天,瞄准了那片蓝火鬼影……

“一、二、三,放!”“砰砰砰……”一阵猛烈的排子枪山摇地动般炸响。跟着一声“冲啊!”的呐喊,失魂落魄的人们又像着了魔似的向那山头鬼影冲去……一阵旋风过后,那蓝火鬼影霎然消失,平坦坦的沙岭顶上,却出现一片浩浩白骨:一具一具的人骷髅、马骷髅,沿岭脊铺成一条长路。有的裸露,有的半掩于风沙之中。骨架散的散了,完整的还很完整。脑壳、肋条、腿骨、趾骨,排列得整整齐齐,好像从一躺倒的那一刻起就再也没有起来。胸腔骨缝里积满了尘沙,有的眼眶里还生出一根两根的草苗。尸骨周围散乱地丢弃着一些腐烂了的盾牌和生了锈的戈矛。一切迹象都表明着这是一支远古的军旅,他们长眠于此已经很久很久了。从那零乱而又整齐的队形看,他们显然不是因两军厮杀而阵亡,而是因孤军陷入迷途被大自然夺去了生命。千秋岁月已将他们的躯体石化,茫茫风尘已将他们的灵魂融入蜃气。我们默默地注视着他们,恍然就像看清了自己的归宿,不禁潸然泪下,悲难自己……

月亮慢慢地沉没了,星斗也渐渐地消失了,太阳却迟迟不见升上来。四围天色朦胧如黛,一片铁青色。精疲力竭的人们再也鼓不起精气神了,有些人就那么倒头一躺,横卧在枯骨中间,再也没有起来……

绝望的寂静中,死神徘徊良久,忽然又传来一声古怪的啸鸣,声音很亮,像鹰笛一般。我们挣扎着抬起头,只见从遥远的西南天际飞来一只红色的大鸟,样子很像一只火红色的公鸡,翅膀上闪着五彩之光,头却是一个老鼠头,尾巴也像一根软溜溜的长蛇悬掉在半空中。我们谁也没有见过如此怪异的飞禽,一个个伸长脖子,仰首发呆。那红色的怪鸟似乎是有意来给我们引路,在我们头顶上空盘绕三匝,嘎嘎鸣叫数声,向前飞去。飞了一阵,见我们没有跟随,又折回身来,继续盘旋鸣叫。如是再三,我们终于若有所悟,不知是谁喊了声:“快走啊,那是神鸟来搭救咱们了!”于是,人们又挣扎着爬起来,牵马引驼,跟着那只红鸟逶迤而去……

楼主:咔咔呀咔咔  时间:2008-08-03 16:40:00
谢谢楼上的兄弟,感动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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