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海平:父亲(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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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2021-04-07 06:41:18 更新时间:2022-01-09 13:21:31

楼主:九公茶坊  时间:2021-04-06 22:41:18



六年前的今天,父亲走了。

现在想来,父亲那一代人,要比我们叛逆的多。“匆匆的过客快忘掉,叛逆的心向着北风跑……雄壮的兵马闪光的刀,崭新的山河翘望着拂晓”,这就是他们那一代人的激荡青春!只是,对于年轻的父亲来说,忘掉的过客是总也摆脱不了的背景,叛逆的心就只能在拂晓凌厉的北风里翘望、飘摇。

父亲是1930年生人。那一年,席卷整个西方的大萧条进入第二年,纳粹希特勒崛起,国内中原大战爆发。整个世界都是乱糟糟的,倒是有点像今日之世界。

父亲出生后不久,浑身长满了疥疮。族里长辈视之为不洁亦或不祥,弃之于宗族祠堂。唯祖母不离不弃,搬入祠堂拼命维护,总算捡回一条小生命。也许是经此一劫,父亲一生体弱多病。



父亲的童年,想来大约是“岁月静好”的。一方面,祖上在皖南做着蚕丝和杂货生意,商铺就占了当地的半条街,生活总是富足的;另一方面,祖父任教于金陵女子文理学院,在故乡也是很体面的。只是好景不长,日本人的铁蹄踏碎了父亲的“静好”童年。

1937年,国民政府西迁,金陵女子文理学院等四所知名教会大学(燕京大学、金陵大学、金陵女子文理学院、齐鲁大学)也辗转西迁至成都华西坝(加上在地的教会学校-华西协合大学,史称坝上“五大学时期”,英文叫“Big Five”)。七岁的父亲随着父母和长兄,出皖南,走水路,经重庆沙坪坝短时期驻留后,在成都华西坝渡过了他的少年时期。



这一渡,便是九年。在成都,父亲从七岁孩童长成十五岁少年。尽管世界大战、烽烟四起,但是大后方的成都,生活还在继续。祖父拿着教授的工资,一家人的日子总还是过的去吧。父亲上的都是教会学校,受的都是西式教育,就连犯错的惩罚也是默写英文版的《圣经》。想来父亲在成都,饭是有吃的,书是有念的,英语应该是过关了的。我只是很奇怪,很多年以后,父亲依然可以说一口地道的四川话,却只能说几句很简单的英语口语。难道是那个特殊的政治环境造成了选择性遗忘?

抗战胜利,举家返迁南京。只是父亲的长兄,我的伯父,“十万青年十万军”的学生兵,已随新一军先缅北后东北,远征再远征去了。胜利后的和平很短暂,中国的老百姓还没来得及享受胜利的喜悦和和平的幸福,国共内战再起。



1949年4月,解放军跨过长江,此时的父亲已是东吴大学二年级的学生。热血沸腾的父亲响应新政权的号召,投笔从戎,并更名为“兵”(原名“慈生”,文革前又更名为“宾”),随叶飞兵团一路南下打到台湾海峡的西岸。说起来也真是讽刺,祖父是一名老国民党党员,两个儿子却都加入了共产党的队伍(伯父随刘邓大军进军大西南)。可以想见,当时中国之人心向背。父亲晚年时,我也常常半开玩笑地说,“国共之争,你们这一代人是投过票的——用脚,用子弹”。


父亲的军旅生涯很短暂,大约1951年前后,父亲便转业地方了。至于离开部队的原因,父亲从来都是讳莫如深。直到父亲离休以后,与原已失联的战友又有了联系,我才从他们的只言片语里,了解到真相:父亲当年上调政治部时“政审”不合格。所谓“政审”,大约就是对一个人政治身份的审查吧。父亲的父亲是老国民党员,“哥哥”曾经是国军新一军军官,自己又是由教会学校培养长大的,“政审”的结论可想而知。与其说是转业,还不如说就是退回吧。

父亲曾经跟我说,抗战胜利、新中国建立、粉碎四人帮,是他这一辈子感到国家最有希望,人生最有奔头的时候。我虽未亲历前二者,但是现在的我,完全能够体会父亲当年的希望与失望。只是,北方的风,将吹向何方?叛逆的心,去何处安放?

父亲转业后,没有选择和祖父母生活在一起,而是选择了一座江南小城--安徽当涂,在那里当了一名中学老师,直到退休。

在当涂,父亲遇见母亲。后来,便有了姐姐、哥哥和我。



童年于我,已经很模糊。只记得文革初,父亲关进了牛棚,三岁的我去送饭,因为小,“工宣队”不会搜身,口袋里可以藏个鸡蛋。再就是,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安排我们兄弟姐妹,每人学一门“手艺”,将来“上山下乡”,日子可以轻松一点。于是,姐姐学了小提琴(拉的我头痛),哥哥学了个板鼓(京剧乐队的指挥),我学了个小锣。想着将来在农村可以偷偷懒。文革期间,父亲的状况一直不太好,书也不让教了,好像在校办工厂劳动,家里也常常是“低气压”,直到文革结束。

记得那是1977年年初,父亲很郑重地跟我们讲:可能要恢复高考了,你们要努力了,可能有机会上大学了!后来,当我们兄弟姐妹都考上了大学的时候,我知道,那是父亲一生中最满意、最舒心的时光。其实,当时的我并不明白上大学于我人生的意义,更不会想到它将颠覆性地改变我命运的轨迹。时至今日,我依然感念父亲的先知先觉,感念父亲对于子女教育的重视,当然,也更加感恩为我们打开大学之门的邓公和邓公的改革开放。

再后来,我远去他乡读书,“父母就只有背影,故乡就只剩下冬夏”。再再后来,工作了,有小家庭了,更忙了,父母和故乡就都只剩下了春节。

直到更后来,在父亲最后的两年里,我们父子间才有了更多的相聚和交流。




父亲多才多艺,记忆中,父亲能够熟练地演奏小提琴、二胡,写得一手挂得出去的毛笔字;父亲爱读书,除了上课、睡觉,就是在书房看书、备课、批改作业,离休以后,呆在书房里看书的时间就更多了;父亲一生清清白白,勤勤恳恳,不愿求人也害怕求人;父亲一生真诚,年轻时真诚,年纪大了更加真诚。父亲一生坎坷、怀才不遇,是为不幸;父亲一生不谙世故也不屑世故、不懂经营也不屑经营、不善于掩饰自己的情绪、不愿意掩藏自己的好恶,却能安身立命、养家糊口、善始善终,是为幸也。幸与不幸,不知天国里的父亲,以为然否?



好在,天国里大约是不用世故的,天国里大约是不需要经营的,天国里大约是可以直抒己见的。愿天国里的父亲岁月静好!永远!

吴海平

楼主:九公茶坊  时间:2021-12-07 09:15:43
居然帖子还活着,搭个便车

一个月的儿童节


贤哲说过,每个女人心中都永远都住着一个小女孩。贤哲的话真是太正确了,只是漏说了什么。其实每个老男人心中估计也都住着个小顽童。这不,安徽省当涂县团结街小学1970届五(4)班在毕业45年后的同学聚会就最好地体现了这一点。

2016年五一节前,1970届五(4)班的班长汤卫和同学掐指一算,距1971年春节前毕业都45年多了,再不同学聚会怎么得了。心念一起,顿时化身蠢动的小女生,开始忙活起来。糟糕,同学都有哪些人啊,时间过去太久了,记不完整了。他们又都在哪里啊。整个一头雾水。好在时代进步联络手段便捷,汤卫和同学找到几个能联系上的同学,然后迅速建立一个微信群。周跃吧,我是汤卫和唉,你还在上班啊。马上小学同学聚会你咯来啊。当然来。老死不相往-来几十年,凭着同学这一纽带联系上了。一联系上就像找到失散多年的亲人,稀里哗啦一通伤感。

周跃到群里一看,一群小女生在开心地忙碌着,群里充满了欢快,问候满群飞,猜猜猜的游戏没完没了。滴滴嗒嗒地,那些狗屁倒灶的陈年往事,那些毕业后的片段接触,陆续浮出群面。实际上从建群开始,儿童节也就开始了。不开始也不行啊,小女生小顽童从老家伙心里放了出来,他们又怎么会老老实实等到六一。四五十年过去又怎么样,为人妻为人母为人祖母外祖母又怎么样,小女生永远都是小女生,所以对聚会最上心最给力的当然是小女生。哪个哪个,恩给(我那)天还看到责(方言语气词),恩来负责要电话。哪个哪个,恩跟他敢(讲)过责,他敢能来。没想到一直身在当涂县的小女生们居然也有相互几十年没碰面的,可一拉扯上六一聚会,就像战前动员一样,走马灯似地三天两头开小会。几度欢快的叽叽喳喳声中,聚会的线路图就出来了。时间定在六一儿童节,四个任课老师都到会,谁谁谁负责联系酒店、安排横幅字幕,谁谁谁负责采购财务,谁谁谁安排照相洗印,种种事宜安排得坦然有序。看到小聚会的照片,感叹岁月这把雕塑刀啊,把花朵般的小女生雕琢成祖母级,但深藏在她们内心的小女孩是这把雕塑刀无能为力的,所以从她们脸上洋溢出的喜悦,依稀看出当年小女生的风采。而她们传递出来的欢快也长久地在群里荡漾,让那些开不上小会的同学也深受感染。就这样,大家在欢快中憧憬着六一聚会。

六一那天,师生们陆续汇聚到当涂县徽航大酒店。45年是个漫长的岁月,当年的小女生小男生都面目全非,几多惊呼几度唏嘘几度感叹。一个班五十多人,居然有七个同学没有能熬过45年。黄跃、孙跃、杨跃、周跃4个跃,就去掉一半了。好在四个老师都健在硬朗,好在同学们被五(4)班打上的烙印还在。丁光文老师的记忆真好,基本上每个同学的名字与当年印象都能说出个一二三来,这让记忆模糊的学生既感叹又兴奋。所以,每当有同学新来报到,都会掀起一个欢快的热潮。正如汤卫和同学所说,虽然“40多年未见面甚至失去了联系,可是一见到面大家却是那样的亲切、那样由衷的高兴,仿佛时间并没有让同学们之间的感情谈漠,没有让大家忘却儿时的点点滴滴,许多孩提时代的经历让我们大家难以忘怀。大家回想连篇,欢乐不断,此时的大家是多么的快乐!”聚会的主基调就是欢乐,如果没有欢乐,积劳成疾的汤卫和同学可能连中午的聚餐也撑不下来。欢乐在酒水的推动下愈发欢乐,酒水在欢乐的推动下下去的更快,拼酒的闹酒的赖酒的轮番上演。女生不喝酒则已,如果喝酒是会吓煞人滴。许伟建同学、陈多桂同学可以大杯白酒一口闷的豪饮,让男生看着肝颤,哪敢领教。频频举杯中,节日的气氛高潮迭起,连从来不喝酒的丁老师也开戒了,跟他的得意门生周跃连喝几个白酒。借着欢快,周跃把他记不得多数女生的责任全部推到毛 身上。当年流行的毛 语录要关心国家大事,也被引申出不得关注小女生的内涵。这不是胡闹嘛。小屁孩懂什么国家大事,还不如关注小女生来得实在。后来周跃被小女生们簇拥着照相,那个开心真是藏也藏不住的。毛竹席啊毛竹席,你他妈的多误事啊。

聚餐后的K歌将节日过到狂欢。祖母级的小女生,个个身怀绝技,张祖凤同学会的歌可真多啊,杨跃同学的戏曲专业水平等级非常高呢。汤卫和同学号称什么歌都会唱,也确实抱病唱了几首。蔡丽萍同学的舞姿也完全是专业水准。陈多桂同学跳舞也是一把好手。老男孩也表现不俗,鲁建国同学的歌声直追张学友。滕钢同学也着实会唱不少歌。周跃同学则是主要享受欢乐气氛,听小女生周跃周跃地叫着,仿佛回到45年前。毕业到现在,当涂县最兴旺的就是餐饮娱乐业,看来同学们都跟上了时代发展的步伐,所以很多同学都练出不凡的内功,在这个儿童节上得到尽情的展示。其实,每个人家里的、个人的经都不好念,身处县城生活的困顿更是非常人所能想象。套用林肯总统的话,如果把每个同学心中的痛苦释为海水,都将贮满整个太平洋。尽管生活不易,磨难多多,但是同学们都抛开一切不快,全心身地投入到聚会的欢快中,表现出来更多的是高昂的激情与不屈的斗志。估计聚会中弥漫着浓郁的欢乐气氛会久久地留在同学们的身上。丁老师说的好。聚会让人难以忘怀,虽然辛苦,但大家的感觉是幸福的。所以会后的主要节目是在群里发照片,现代的采集手段人人都会,传播手段人人拥有,海量的照片纷至沓来,让人目不暇接,一个个欢乐的片段固化下来,又将聚会的热烈从会场延续到场外,并成为未来一段时间的生活主旋律。因病没有坚持到底的汤卫和同学说得好,聚会结束,但六一聚会的热烈气氛一直没有减退,而且相信这份情感折射出的光芒永不退息!

这不,热烈的气氛还在心中荡漾时,明年的聚会又开始预订了。看来一个月的儿童节还远不过瘾,一年的儿童节已经拉开帷幕。这个节奏啊,是要把儿童节永远过下去啊。

擅长投胎的吴海宁同学2019年春节说:清晨收到耄耋之年满头银发的丁老师为我们团聚制作的相册,静静的我泪流满面,老师,我想起了50年前你的谆谆教导,您告诉我们做事要认真,写作文别错别字,做祘术别粗心,拼音要读准,我记得有一次我在祘术课堂上当众学老师口吃,您罚站我,取消我参加班级舞蹈,我哭着求情,惊动了与您同事的母亲,惊动了校长,作为惩罚您依然没有答应,从此我懂得了师道尊严,我记得老师您曾把我的作文在语文课堂上当范文阅读让我知道了我可以写出好文章,老师,在慢慢的50年岁月里,每当遇到困难时、遇到幸福时都会想起您,会在心里说,老师,您可知道,您会怎么看,我做对了吗?老师,您的学生已年逾花甲,依然努力着,希望不辜负老师儿时的教导,也希望努力的能让老师能以自己的学生而骄傲!
丁老师回复 @吴海宁 你太高抬我了,想想十分惭愧!的确,你和许多同学是我的骄傲!时时想念着大家,祝愿你和每一位同学闔家幸福美满、健康快乐! 周跃点评:@吴海宁 太幸福了。感谢了老师感动了老师。我们都受感动,回到童年,还是老师用心培育的学生。幸福的小学生。不过哩,用词不够严谨,不是师道尊严,而是尊重人的事情上出了问题,如此对待老师就更加说不过去了。
吴海宁同学48年前从丁老师执教的学校班级毕业。当年吴海宁是班里最矮小的学生,是个机灵鬼,且相当的刚烈,不是好惹的。恢复高考后考上了皖南医学院,退休后在成都开办了一家提供高端服务的国际化水平的妇产医院成都新生堂妇产医院。吴海宁同学特别享受工作的乐趣,干劲冲天,这个企业家当得风生水起,令人羡煞。
楼主:九公茶坊  时间:2022-01-07 13:07:52
作文一百分,铸成终身污点

作文是不应该有一百分的,四十多年前菜九在安徽省当涂中学上高一时,得了一次作文一百分。打分的韦俊甫老师解释说,因菜九的这个顽劣之作迎合了当时的时代特点,很有反潮流的精神,所以破例得了百分,奖励的不是写作,是精神。但这个一百分还是创造了奇迹,以致四十多年过去,还有同学记得,今年(2018)的一次饭局上曹勇军同学就提到此事。虽然曹同学是当好事提出来的,但对菜九而言这是生平少有的一次造孽,所以借今年的教师节机会清理一下。

作文的内容已经模糊了,大致方向是泄私愤,只是比较巧妙,把泄私愤弄得合乎反潮流需要了。泄私愤的对象中菜九的初中班主任刘国华老师。当时刘老师不知出于什么缘故被贬到校办工厂做事,当时菜九全班进校办工厂学工,与刘老师有交集。因菜九看刘老师不爽,所以在刘老师的一次指示后挑刺式地发难,让老师的指示贯彻不下去。具体是什么场景,完全记不得了。反正老师在当时的场景下,并没有什么明显的不合适,只是在下克上比较通行的形势下,菜九鸡蛋里面挑出骨头来,并娴熟地运用了上纲上线的罗织罪名手法,拒不执行刘老师的指示,场面相当难看。日后菜九把这个过程写到作文里的时候没有点名,不知能否减轻点罪过。

菜九跟刘老师此前其实没有冲突过,只是看不惯刘老师。问题不在刘老师,是菜九的问题。菜九刚进初中的时候,刘老师还相当器重菜九,被钦定为班长。到了初二开学,菜九病了两个月,班长大概就是那个时候由邓邦平同学来当了。大概是菜九小权旁落,又看到刘老师对邓班长明显更加倚重,心里一直有点酸溜溜的,以为刘老师喜欢听话的、讨好的同学,就很不以为然。当然,听话、讨好的标签也是出变态心态而贴到邓班长身上的,实际上邓班长班长当的比我好,班里井井有条。而越是井井有条,可能菜九越是不爽。初中升到高中后,我就再也不理睬刘老师了,最终以百分作文告结。

事后,菜九没有因那个百分而有多兴奋,大概觉得事情做过头了,但与刘老师的紧张关系仍一如既往,到底年幼无知啊。等到离开学校上山下乡后,回味在学校的生活,就隐约觉得那个事菜九有错了。记得上大学后第一个寒假回到城关,一天在街上远远看到刘国华老师,菜九快步上前喊声了一声刘老师,当然也没有道歉,只是热情打招呼。刘老师当时非常激动,使劲握住菜九的手摇啊摇啊摇的,我看到老师的眼睛都湿润了,菜九的眼睛大概也差不多。当时没有交谈,算是一笑泯恩仇吧。老师就这样把菜九的罪过轻轻放过了,这是大人不记小人过吧。之后似乎一直就没有见过刘老师了。大概五年前,邓班长准备招集初中同学开校友会,基本上张罗得差不多了,突然邓班长来电告知聚会取消,原因是刘国华老师去世了,当时大概八十五岁。菜九感到十分伤感。因为一个阶段流行忏悔,菜九那个一百分就属于特别需要忏悔的,刘国华老师的离世,就听不到我的忏悔了。

刘国华老师是英语老师,个子不高,年纪不大就满头白发,但没有人认为他老,因为他总是精力充沛,步履坚定有力。好像刘老师还是北京大学这样的名牌大学毕业的,在那个荒唐的年代,刘老师空有一腔才学无法施展,还要受到菜九这样不上进的学生羞辱,也难为刘老师了。对不起刘老师的不止是菜九,还有时代。今天菜九向刘老师悔罪,但刘老师可能更加期待的是时代社会的悔罪。刘老师的在天之灵,能等到时代社会的悔罪吗?





突然想起姚荫昌老师


菜九段/文2015/1/

大概是上了年纪的关系,特别容易怀旧。这一天,突然想起姚荫昌老师。四十年前,我在当涂中学(即现在的当涂一中)高中阶段上学时的化学老师就是姚荫昌老师。当时的姚老师就有五十来岁年纪,头发花白,脸上都开始有老年斑了。我进高中的时候,正赶上批判修正主义教育路线回潮,之前绷了两年的学习紧张之弦一下子就松了下来,课堂纪律非常不好。姚老师的课一开始也是乱哄哄的。每当课堂上乱作一团时,姚老师都会停下来一言不发,两眼盯住最不安分的同学,脸上露出无奈着急的表情,几秒钟过去,也许有十几秒,时间好像凝固住了,班上就突然安静了下来。渐渐地,化学课成了课堂纪律最好的课。安静归安静,不学习的氛围始终不变。同学们不闹腾,多少是出于对老师的同情。因为老师实在想教我们这些根本不想学习的学生,大家都不好意思了,对老师动了恻隐之心。现在的学生理解不了当时的情形,当年的老师与学生相比,真是绝对的弱势群体。当年师道尊严斯文扫地,流行造反有理,实际上就是鼓动犯上作乱,老师经常性地成了最容易受到运动冲击的对象。估计姚老师也在早先的动荡中吃过苦头,他那个沧桑而无助的眼神,一直印在我心里,永生难忘。

菜九从来不是个好学生,对化学课也没有一点兴趣,我们对姚老师的感情更多是掺杂了怜悯的尊敬。1975年学校组织了一次学农,我们一个班分成几拨人到大桥公社(现划归芜湖市)某生产队住了一个星期,我们这一拨带队的就是姚老师。因为同吃同住,师生之间增进了了解——主要是学生对老师多了些了解。姚老师喜欢跟我们聊往事,于是我们知道,姚老师出身贫寒,他考上清华大学还没有入学,日本人就打到他的家乡了,清华大学也西迁到了重庆,与北京大学合并为西南联合大学。姚老师同无数难民一起西行,到了重庆,入学的时间早就过了,进了学校,根本跟不上教学进度,主要是英语基本一张白纸。任课老师认为,姚老师根本无法跟上教学进度,劝其退学。姚老师说,他是难民,离开学校就死路一条,因为学校有免费食宿。姚老师恳请老师宽限他一个学期,如果还是跟不上,就自动退学。老师知道姚老师说的是实情,就同意宽限他一个学期。结果姚老师用了一个学期的时间,就把英语水平提高到与同班同学同样的水平。于是,姚老师可以安心上学了。姚老师提到西南联大的伙食,说比现在我们吃得还要好,十人一桌,八菜一汤,比校外普通人家要强得太多了。姚老师感慨,战争年代,国家穷得叮噹响,但为了保证大学生的营养,当局尽了很大的努力。从那个时候起,菜九才感觉到所谓万恶的旧社会并非一无是处。就姚老师在西南联大境遇透露出的淳朴情致,也定格为我们这个苦难民族永久的美好回忆,可能只会在中国梦里才会出现了。

恢复高考后,菜九要脱离农村插队,只有走高考一条路。而我的学习底子基本上是一张白纸。这时姚老师当年抓英语学习的故事对我起了绝大的鼓舞作用。菜九横下一条心,居然也在很短的时间里把中学阶段就从来没有弄懂的课程大致搞懂了。但有机化学让我始终搞不明白,我就想起应该请教姚老师。姚老师住在团结街小学,是我小学的母校,姚老师的家好像就是用我上学的那排教室的一间隔出来的。姚老师听了我的学习难题后稍作思考,问我有机化学以外的内容你有把握吗。我说大概没有问题。姚老师说那就好办了。有机化学在考试中占分不到20,如果你能把有机化学内容以外的分数全部拿到,化学这门课应该能过。姚老师还特别提醒,高考的时候,只要你把你会的题目都做对,就应该可以考上。果不其然,菜九考试时,会做的题一分没有丢,刚刚(当涂话:江江)达到录取线,其中化学是我各科成绩最高者。我考上大学也没有专程去感谢姚老师,因为姚老师基本上不认识我。几十年过去了,我突然觉得,就是这个基本上不认识我的姚老师,是菜九一生所有老师中让我受益最多者。如果菜九取得了一点成绩,也完全是在姚老师的规范下行事的结果:你只要下决心肯努力,总会实现目标。只拣会做的去做,就可以有好的收成。这些年来,菜九就是先埋头做熟一块,然后只在这一块做,尽量不在没有把握的地方说话(那样多半会说错话,贻笑终身),感觉非常滋润。写出这些一是为了表示对老师的感谢,二是为了不让老师的做人心得埋没、让更多的人受益。

人生的遗憾在于,即使对你很重要的人,你对他的了解也是非常有限的。姚老师到底经历了多少苦难,为什么当涂中学没有分房子给他,姚老师的喜好和遗憾各是什么。需要知道的真是太多太多啊。

因为对姚老师的了解实在有限,所以百度了一下,只找到 《教育文汇》2009-09王惠舟的一篇文章。白首难忘恩师情 /记载了2008年仲秋的一天,5个姚荫昌老师50年前的老学生从无为赶到当涂看望老师的事。从文中了解到,姚老师在当涂中学工作之前,在巢县黄麓师范工作过。古文水平很好,80多岁身体还硬朗。当涂中学的前身曾经是芜湖化校,可能姚老师是先调动到化校,最终定格在当涂中学的。记此作为对姚老师了解甚少的一点补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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