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麟传最终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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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2006-12-16 19:58:39 更新时间:2020-11-11 22:44:36

楼主:小汗  时间:2006-12-16 11:58:39
前言:

这次真的是最终版了,不再修改,确定的不变的结局。
这个小说始于2003年初终于2006年底,时间正好是我个人改变最大的一个阶段。当然在文字中并看不出来,只是我自己知道而已。
虽然好像很少更新天涯上的小说,但我这几年却好像从来没有停止过写字。有时都奇怪自己都写了些什么,可能更多的是刻在心中的文字吧。
对于这篇小说我不想再说太多了,现在只是给大家和自己一个结果。在这里还有一个老版的《麒麟传》,有兴趣的朋友可能对比着看看,到底有什么不同。其实从故事的主体上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修改的只是细节。有时我自己也怀疑这种修改的意义,但谁又能保证自己总做有意义的事情呢。

因为年底的事情太多,怕自己来不及更新,所以还是一天粘贴一个章节,月底贴完。《苏绣旗袍》那边可能要拖一些,但也会坚持更新。
谢谢。
楼主:小汗  时间:2006-12-16 12:02:00
麒麟传

引子

群山如剑,北风如刀。
就在这好似剑尖般的山顶上站着一个中年人和一个少年,他们顶着瑟瑟北风站立不动,脚下积雪几乎盖住了脚面。两个人都穿着山里人最常见的厚厚的皮棉袄,衣角翘起露出厚厚的羊毛卷;秋獭皮帽子包住双耳和下巴,只露出一双眼。他们每次呼吸嘴边都带出一团团白雾,眉眼上早已经染上厚厚的冰霜。一只雄鹰从空中俯冲而下,冲入茫茫林海中。中年人突然放声高唱:
惟神杰峙东,维协扶景运。疏江汇海,荐瑞凝祥。著灵异于万年,溥蕃滋于庶类。
中年人的声音嘹亮,吐字铿锵有力。这抑扬顿挫的男中音,顿时响彻在连绵群山之中。
少年抬头问道:爹,这段话是什么意思?虽然我听不大懂,但感觉好大气势。
中年人右手抚摸少年的头说道:这是前朝一个叫康熙的皇帝为这长白山所写的祭祝文。满清起源于东北,他们视咱们长白山为仙山。满族人传说他们的始祖爱新觉罗便是天上仙女在长白山东北的布库里山下布勒瑚里湖中洗澡时不小心吃了仙果怀孕而生。后来康熙的孙子就是乾隆皇帝也写过一篇《长白山吿祭祝文》便说的是此事。孩子,我再背给你听。
奥我清初,肇长白山。扶舆所锺,不显不灵。周八十里,潭曰闼门。鸭绿、混同、爱滹三水出焉。帝用女天妹,朱果是呑。生圣子,帝用锡以姓曰觉罗,而微其称曰爱新。
少年不解地问:爹,这为什么和你以前给我讲过的不一样。
中年人轻蔑一笑:文虽然俊美、苍劲,却不过是满族人为了蒙骗世人的自源其说。从古至今,对我们仙山虎视眈眈的又何止满族。鲜卑、高句丽、蒙古、契丹都曾经想得到我们仙山神兽一统山河。就连我们邻邦罗刹国什么俄罗斯也是年年入犯我们仙山。但谁也没有想到竟然被满族人吃个便宜。
少年接道:全因满族祖先机缘巧合得到我们仙山神兽,从而得到天下。虽然满清将长白山视为龙脉加以重护,更是次次全力驱逐罗刹国与外族对长白山的入侵,但却因长白山上的神兽他们只得其一,而不知其二,最终还是无法长久地统治天下。爹,你给我讲的我全记着。
中年人微笑点头,他用脚尖在地上的积雪上划出两个字,然后问少年:孩子,你还记得这两个字是什么意思。
少年大声说:不咸!是我们肃慎族语中的神仙,《山海经》有记:大荒之中,有山名曰不咸,有肃慎之国。长白山就是不咸山。是我们肃慎族的神仙山。
中年人说道:不错,这长白山本是我们肃慎族的不咸山,但因为我们肃慎族慢慢败落而成了汉族人统治的长白山。现在时逢乱世,天下纷争。也许正是我们肃慎族重新一统天下的好时机。说完顿了一顿,从怀中拿出两块木牌递给少年,那牌上刻着两只野兽的图腾,那两个野兽张牙舞爪,栩栩如生。少年接过木牌轻轻抚摸,中年人继续说道:要想我们肃慎族统治天下,一定要找到不咸山中的这两只神兽,缺一不可!
少年用力地点了点头。中年人拍了拍少年的肩,两个人并肩走下山去。北风吹过,浮雪很快便盖住两个人的脚印,便再看不出一点有人经过的痕迹了。
楼主:小汗  时间:2006-12-16 12:04:00
序章

山下,饲养员老王正悠闲地抽着旱烟。
山上,几十匹军马也安静地吃着青草。
远处马场的方向升起一缕炊烟,回头望去日头已经落在山间。余辉洒在大地上,山坡上的那几十匹军马仿佛行走在云里。想起自己的婆娘已经做好了黄颤颤的婆婆丁炒鸡蛋还有那壶烫烫的烧酒,老王兴奋地嘟囔了一声娘咧。他把烟袋放在鞋底磕了磕,拿起胸前的哨子,哨声立即在山里响了起来,回音不断。
看着马群一点点向山下移动,老王心里美滋滋地:这些军马个个膘肥体壮、溜光水滑那还不是我饲养员老王的功劳。到底是军马,通着人性呢。不用放、不用撵,只要一声哨子就自己回圈了。这哪里是在放马,根本就是在坐着享清福,想想西游记里的弼马温也不过如此吧。老王又开始在心里默默地数着那每天都数过无数遍的三十三匹军马。
三十二,三十三,三十四!咦?老王揉了揉眼又数一次,还是三十四匹,邪门了!等到马匹慢慢走到自己的身边,老王再一遍一匹匹仔细地数着,这回却是三十三匹。老王只好干笑了一声,老了,眼睛竟开始花了。
回到家里吃着炒鸡蛋喝着烧酒,老王很快就把傍晚的事淡忘了。第二天老王依然把马群领到山上,自己坐在山下等着日头落山。到了傍晚老王又像昨天一样唤马群回马场,看着马群慢慢走下来,这一次老王拿出特意准备好的花镜举在眼前二、三寸的地方,眯着眼数着马。还是三十四,数了几遍都是三十四匹,可是等马群到了眼前又变成了三十三匹。结果这一路上老王都闷着头不说话。
第三天,老王把马群送上了山便回到家把虎子领了出来。虎子是只成年的狼狗,因为马场总闹黄鼠狼,而且离大山太近怕有大兽袭击马场,所以老王从部队里领了这只纯种狼狗。在马场除了这几十匹军马,老王俩口子就把虎子当成亲儿子一样,而虎子也对主人衷心耿耿,从来没有让老王失望过。
老王和虎子躲在山角下的一个小山丘后面,老王远远望着马群,虎子趴在他旁边吐着大舌头。还是三十三匹马,老王盯的眼睛都酸了,马群还是没有什么变化。真是盯着的花不开呀,当日头正照在老王的头顶时,老王迷迷糊糊睡着了。也不知过了多久,老王被身边的一阵骚动弄醒了。是虎子!虎子全身僵硬,尾巴匝匝着,眼睛直直地盯着远处山坡上的马群。果然是有古怪,老王一下子精神起来,他轻轻抚了抚虎子背上竖起的毛。
虎子。上!
虎子全身一震,一跃而起。站在山丘上虎子冲着山里狂吠,那叫声响彻山谷,瞬间惊动了马群。就在马群惊乱起来的时候,虎子好像箭一般地冲进了马群。
突然一阵邪风吹过,沙进了眼,老王连忙用衣服蒙住了头。过了好一会风才停了下来,老王从山丘下探出了头。马群在山上来回走着,马匹们紧紧挤在了一起,似乎受到了不小的惊吓。虎子呢?老王三步并二步地跑上山,好不容易才稳住马群却看见虎子躺在地上喘着粗气,对着主人不断地哀叫,虎子的后腿断了。
没把事情弄明白还把虎子弄伤了,心里难过的老王在自己屋里地上铺了一床被,把虎子放在上面。看着虎子无辜的眼神,老王心里酸酸地,老婆也因为这事没少数落老王。从那天起老王开始带着猎枪一起和马群上山了,可也是从那天起马群再也没有发生过变化。几个月过去后,虎子的腿伤渐渐好了。但走起来还是一瘸一瘸的,而且它再也不靠近马群,看着马群的眼神也总是怪怪的。很快老王也就没心理会这件事了,因为每一年最重要的时候到了——配马。
每一次部队上派来的同志还有儿子马(种马)到马场,老王都是最高兴的。他总是让老婆给同志们做最拿手的小鸡炖蘑菇,自己给种马切最好的草料。拍拍种马的背,结实!纯蒙古种的。想想自己马场里那十几匹母马要是都带上崽子到时候可够老两口累的,不过把新马送到部队时那才叫荣耀,这几年,从老王手里都已经送走了几十匹好马了。
前几天事情特别顺利,可就在同志们都开始收拾行李的时候出事了。老王最爱的那匹叫红光的马把配种的儿子马给咬了。把红光放在最后一天也是老王的主意,红光是一匹纯种的蒙古马,纯红色的毛,四个蹄子又大又沉,足足比其它马高出半头,跑起来就像一道红光。老王的养马场今年就靠它出菜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看着种马的鬃毛被咬得七零八乱,老王就心疼,他摸着红光的脸数落着,你怎么就这么不懂事呢。可是无论怎么样这红光就是不让儿子马近身。部队里来的同志是兽医,他看了半天后告诉老王,红光已经有孕了。
啊!不可能呀。这马场除了母马就是骟马没有一匹儿子马,再说这马带崽子了我老王怎么能看不出来呢?老王一下子想到了几个月前的事,他把这事跟兽医说了,兽医说会不会是从山上跑下来的野马。老王肯定地说:不可能。我的眼睛跑过的马不下几千匹,不可能连野马都看不出来。老王越想越怕,部队本来就有规定马场的纯种马不可以带杂种驹,可是打掉,兽医说已经几个月马驹早就成形了,恐怕……老王最后紧紧咬了咬牙,就打了吧。
兽医临走时给老王留下一包药,叫老王按剂量给红光吃了。老王看着手里的药犹豫好些天,最后把它化在碗里,拿在手里颤颤地。娘的,活了几十年哪造过这样的孽呀,谁肚子里的不是条命呀。红光丝毫不知道,几口喝下去,还是和以往一样舔着主人的脸和主人亲热。老王的泪不知不觉就下来了。
那天夜里,狂风大作。把老王屋门吹的吱呀作响,老王的老婆从床上爬起来扯了扯身边的老王。
听是什么声响?
是马叫,出事了!老王抓过衣服就跑出门。
刚出门虎子就跑了过来一步一步紧紧跟着老王,背上的毛直直竖着,嘴里如临大敌一般呜呜地哼着。果然马棚里的马都已经乱了,每匹马都躁动不安,不停地在马棚里走来走去,身子用力地撞着围栏。红光更是满地打转,脸上满是泪水。红光要早产了,老王开始后悔不该给它吃那药。风更大了,似乎要把整个马棚掀起,马儿们也越来越躁动。虎子冲着红光的马棚狂吠不停,大块大块的血从红光腹部流下来,老王早就傻了。咔嚓一个闪电在山谷间炸响,红光的抬起后腿把马棚踢倒,马群惊了。
第二天部队里整整派来一个连才找回在山上寻找失踪的十几匹马。大家回到马场时老王还像傻了似的跪在红光的尸体前,红光难产死了。可是就在人们去搬红光的尸体时,才发现红光腹下的那团血块在慢慢蠕动,原来马驹还活着。老王上前一把就将它抱了起来,这马驹是那一年马场唯一的马驹,不知为什么剩下的母马没有一个带上崽子的,谁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楼主:小汗  时间:2006-12-16 12:05:00

1951年10月,我背着厚重的行李卷站在二杠马场的大院门口。
这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多了,午后阳光透过马场背后的小山丘照在我的身上,拖出一道长长的影子。我看了一眼自己军装里子上的印着的红色编号——延边支队4527,然后长长吸了口气,系好风际扣正了正衣领。这身军装穿得太久已经有点破了,我小心地将衣服下摆上的破口子抚平。就在我的两只脚互相蹭着胶鞋上的泥土时,一个老太太从屋子里走出来。她抬头一看到我便扔下手中的簸箕回头叫:老头子快出来,看谁来了!话音未落,厚牛皮纸糊的窗户被一只大手推开,一个干瘪的老头叼着烟袋向外瞧着。当他看到门外站着的我时,窗户又猛地落下砸在了窗框上。
老王叔几步就从屋子里跑了出来打开院门拉住了我的手,鞋还是半趿拉在脚上。
还没有等我说话老王叔就已经一把将我扯到了院子里,一边从我肩上解下了行李卷一边说:早就听支部说你要来了,就等着你呢。
我被老王叔的热情吓到了,身子不由得向外退着,结果老王叔还是半推半拉地将我弄进了屋。我站在屋子里还有点迷迷糊糊,摸着自己的胳膊我寻思着这老头子的力气还真不小。大妈在一边也没有闲着,把一大碗高粱米饭还有咸菜和一蒸帘老苞米摆在了土炕的小桌上。看着这些东西我不禁双眼放光,都好几天没有正经吃东西了,我再也顾不上许多,二话不说一屁股坐在炕上大吃了来。
看着我吃得正香,老王叔从腰里摸出烟袋锅蹲在对面的小板凳上吧嗒了起来,大妈也笑呵呵地坐在床沿上。这时我才想起指导员之前跟我说的话:
“你到了马场,可不是光为养伤的。整个马场就老王叔和他老伴俩个人打理,你去了可要多多发挥我们人民解放军的力量,这就算组织上交给你的任务。”
指导员就是会说话,让我来给人家当儿子还说得出大道理,真是!老王叔眼看着我把嘴里最后一口地瓜粥咽了下去,笑呵呵地对我说:是小杜同志吧,你只要不嫌弃我们老两口就放心在这里养病吧。我点了点头想从怀里拿介绍信给他,老王叔摆摆手:不急,不急,先吃好饭再说。我还是坚持把介绍信从怀里取了出来放在他手里:老同志,这是介绍信你还看看吧。我是早晨到的镇里,支部老张接的我。不过我看他挺忙的就没让他送我过来,我是一个人摸到这来了,没想到马场离镇子这么远呀。老叔叔把介绍信拿在手里却没打开:不打紧,不打紧。支部的同志现在可能也正忙呢,别老同志、老同志的叫,如果你不嫌弃就叫我一声老王叔,这是你大妈。我爽快地应了一声,老王叔和大妈听了脸上都笑开了花。
见我吃得差不多了,老王叔把身子向前凑了凑:对了,现在朝鲜战场那边怎么样?老美已经被咱们打回家了吧?
我一抿嘴就站到了坑沿上,左手卡腰右手学着指导员的样子一挥:在我们党中央毛 的领导下,在我们彭总司令的指挥下,我们已经将敌人赶回了三八线,打倒美帝国主义已经是指日可待。说完我把挥出去的右手握紧拳往回收,到胸前用力地一顿。结果这下牵动了肋下的伤口,疼得我直咧嘴。
说来真窝囊,还没有过鸭绿江就被身后同志手里的步枪走火打中了。结果没上战场先挂了彩,我赖在部队医院里不走说死不回家,因为家里还等着我的立功喜报呢,就这样回家也太窝囊了。没办法指导员就把我送到了这个长白山脚下的马场里。一来让我养伤,二来也算是完成组织上交给我的特别任务。一想到这我又有一点灰溜溜的,我巴不得自己马上能够养好伤回到部队。老王两口子显然不知道这事,见我来了他们不知道有多热情,我刚吃完了饭他们就忙着给我整理着房间。我一个人坐在炕上把脚晃来晃去四下望着,看闲着没事就跑到了屋子外面溜达。
结果刚走到院子中间,一个大家伙就凑过来对我一阵猛闻。我吓得一激灵,不敢动一下。这狗有半人多高,身上的毛油黑正亮,见人也不叫,一看就知道根本不是农村里普通的笨狗。我隔着屋子喊:老王叔,这狗咬人不。老王叔的声音从里屋传出来:不用怕,部队的狗灵着咧。就是腿也有点瘸了,叫虎子。果然这大狗围着我裤角闻了闻,就用头来拱我的腿,大尾巴摇呀摇的。我拍了拍它的头叫了声虎子,虎子就跟着我走了起来。狗的后腿有一条是瘸的,走路时差不多是半拖着的,不过走起路还是很稳当的。虎子似乎挺喜欢我的,我一边走一边把手里的苞米掰下几粒放在虎子嘴里,虎子一边吧唧吧唧大口吃着一边愉快地哼哼,鼻子里呼出的热气直冲我手心。可是等到我来到后院虎子却停下了脚步,直直地站定看着我。我回头叫了它一声,它还是站在哪里,又冲我叫了两声就转身回到前院了。
我一个人走进了后院,这后院除了正对一小截靠山墙剩下一圈都是用干草木杆围成的长条马棚。一匹匹健壮的军马并排地站在长形的马棚里,我咬着苞米棒子愣在了那里:哎呀,这么多马。马棚里的军马对于我的到来丝毫没有惊讶,依然那么安静。我走过去在马槽里捡了些切好的草料,马儿温顺地低下头在手心上舔着。这时老王叔不知什么时候来到我身后:咋样,这可都是我侍候出来的。真棒!我拍了拍身边马匹的脖子按了按马腰。胸窄屁股宽,四个蹄子又大又有力,都是蒙古种的好马呀。我们部队就得用这样的好马才能打胜仗。老王叔见我还懂马,乐得都露出后槽牙:娃呀,倒真是咱解放军见识不少。我笑着告诉老王叔我爹小时候给地主家放过马,这些都是我爹教给我的。老王叔放下手里的烟袋,用力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小子,不赖!明天带你去山上见识见识。
晚上躺在炕上,行军被已经被大妈重新掸过了又软又暖和里面有着说不清的味道。很舒服,有一点像妈妈的怀抱。融壁老王叔的呼噜一声大一声小,这让我想起我们班的大李子。那个家伙的呼噜才叫厉害,有一次硬是让别的班的同志以为是美国敌机空袭。我在被窝里笑了一声,可是转念又有些伤感。别的战友现在也许正拿着枪杆子坚守着阵地,而我却躺在这里抱着枕头舒舒服服地睡大觉,越想越不是滋味。我猛地转了个身,把头正冲着窗户。就在这时我突然看见窗户外面直挺挺地亮着两个红灯泡隔着窗纸还乎闪乎闪,把我吓了一大跳。我猛地想起父亲说过的山上的野狼和老虎的眼睛在夜里就会发出这种邪光,难不成是什么野兽跑进了院子吧。妈呀大叫了一声我就从床上跳了起来,那对眼珠马上一闪就没了。老王叔在他的屋子里迷迷糊糊地喊了我一声:娃,咋地了?我连忙说外面好像有东西。老王叔嘟囔了一声从炕上爬起来披上外衣走出屋,我听见他对着院子里喊着:你个死兔崽子,知道回来啦。咱家里来了客人,你少给我添乱……经过了刚才的一吓,我突然感觉十分的疲惫,僵僵的身子一下子软了下来,很快就睡着了。
楼主:小汗  时间:2006-12-16 12:08:00

朦胧间我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自己嘴边喘着粗气,那股湿湿的热气直冲我的鼻子。迷迷糊糊睁开眼猛地看见一张大嘴在自己鼻子前转悠,好家伙!我扑腾一下坐了起来,可虎子却像没事似的继续亲热地拱着他的枕头。原来天早就大亮了,老王叔正抽着烟袋蹲在对面的板凳子上笑眯眯地看着我,我有点不好意思,还是人民子弟兵呢,到了人家老乡家里怎么能这么一惊一咋的。我在心里数落着自己,老王叔倒是没有一点别的意思,一边看着我穿衣服一边问:娃,多大啦。
十七,我老老实实地回答。
家是哪的呀?
辽宁铁岭的。
哦,有媳妇没?
我的脸更红了。在炕上穿好裤子,把行军腰带在衣服外面使劲一拽。
不打倒美帝国主义我誓不结婚。走!老王叔,我陪你放马去。
不急,不急,咋也得先吃饭呀。
早饭依然是地瓜粥、老玉米。我学着老王叔的样子,拿起一根大葱在酱碗里一蘸放在嘴里。妈呀,辣的得他直咧嘴。老王叔呵呵直笑,大妈连忙又给我添了碗粥,辣吧?我不服软地说:还行,我们家那边的大葱那才叫辣呢。我把自己吐出来的葱头随手丢给坐在地上的虎子,虎子闻了闻,使劲地打了个嚏喷就走开了。
吃完饭老王叔带着我走出院子,跟在老王叔后面看着他背着手拿着烟袋锅子十分悠闲地走着。我奇怪地问老王叔:你咋不赶马呢?老王叔回头说:娃,俺让你见识见识。他站在山边拿起胸前的哨子用力吹了起来,一声清脆的哨声在山间连绵不断。只见院子里马匹们撞开马棚的门,顺着山路一溜小跑不一会就跑到了对面山头。老王叔用烟袋锅碰了碰早就傻在旁边的我,咋样?我在一旁就只剩咧嘴笑的份了。
老王叔拍了拍我的肩,两个人顺着山边的小路往山坡上走着。老王叔点着手中的烟袋:娃呀,咱们这地儿灵着呢。你看看,两山夹一杠,代代出皇上。虽然咱这没出一个皇上,但这的确是一块宝地呀。种啥长啥,养啥活啥。你看看对面那两座山像啥?我抬起头,面前的两座山果然形状奇特,不知是不是晨雾的原因,我的眼里突然一片模糊,四周的一切也开始恍惚起来。
老王叔用烟袋锅嘴指着对面,你看那座小一点的山像不像只狼,另外那座大点的山是不是有点像匹马,我告诉你那个叫作麒麟。我爷爷曾经给我讲过,那是长白山里的白狼与麒麟打架呢。白狼与麒麟打了七天七夜没分出胜负,最后两个都化成了山。不过这也就是一说,长白山关于这两座山还有不少老话呢。
我突然回过神来对老王叔说:老王叔这地方我以前来过。老王叔笑了:傻孩子你昨天不是从这山上下来的吗?我摇摇头:不是的老王叔,我好像感觉很久以前就来过这,这个地方我有种说不出的熟悉。老王叔听完一笑不以为然:那你说不定还真的是本地人呢。
秋天的清晨山上还飘着薄雾,我脚上的鞋也被露水打湿了。在山上站得久了,现在也已经有了凉意。我把风际扣系好了,看着对面的马儿们在山头上嬉戏吃草。那里好像不是人间,那些都是天马。它们在云中飞跃,它们在天上奔腾。我问老王叔:
咱们马场一共多少匹马?
三十三,不,现在只有三十二匹啦。
我突然想起了什么:老王叔,那昨天晚上在我窗户外面的是啥东西?
老王叔摇了摇头:唉,别提了,你以后就知道了。
哦。我也没有再问,老王叔有些累了,他让我一个人在山上转着玩,自己背着双手溜达着下了山。日头慢慢爬了上来,草丛里的露水很快就不见了,到处是不知名的虫子在鸣叫,我在一棵松树下捡块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闻着草里清新的味道,我有些陶醉。我随手拔了根草,把草茎咬在嘴里,苦涩却还带着一股清香,靠着松树我又闭上了眼睛。
朦胧中我站在这山谷里,周围满是白茫茫的雾气。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也不知道应该往哪去。我四处张望慢慢地向前走着,我走到了那两座奇形怪状的山前,那两座山却突然动了起来,它们真的变成了两只巨大的野兽。我心里开始充满恐惧,转身想离开这个地方,却不想它们好像发现了我,一齐向我冲了过来……
楼主:小汗  时间:2006-12-16 12:17:00

我猛地从梦中醒来时,头上满是汗手。我解开了衣扣,身上的绷带也被汗水弄的湿乎乎,我松了松绷带好让自己的身子透透气。抬头才发现日头竟然已经落在两山之间,山谷如同烧着了般通红通红的。老王叔的哨声在山下一遍遍响起,我一边下山一边看着对面慢跑而下的马群,自己现在都跟马场里的军马一样听着老王叔的哨子下山了。
老王叔正在山下等着我,见我下来笑呵呵地往我手里塞了两个山梨蛋子:中午上山看你睡得正香,没好叫你,饿不?他为我拍着后背的土,老王叔的手又大又硬,拍在背上生疼却让我感到很舒服。那手有点像班长的手,也像父亲的手,沉实温暖。我点了点头大嚼着那半生不熟的青梨。
晚饭时大妈特意把一大碗炖肉摆在了我面前:来,小杜,你受了伤得吃点肉补补身子。我见到那碗泛着油光的红烧肉口水一下子下来了,也顾不得客气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那肉酥而不烂,极有嚼头,一定是兔子肉。吃了几口我突然发现老王叔和大妈都没有动口,他们还是吃着摆在面前的蒸苞米、地瓜粥,还有大葱与大酱,那些都是早上吃过的东西。我问老王叔怎么不吃肉呢,老王叔漫不经心地说:这荒山野岭的,弄点肉不容易。这半只兔子还是前段时间镇里的同志送过来的,你大妈一直藏在地窑里,正好让你给赶上了。到这时我才发现老王叔和大妈身上的衣服都是又破又旧,那身夹袄早就分不出颜色。我问老王叔你这年年养马,这部队不是有补助吗?老王叔笑笑不说话,大妈接过话来,孩子你是不知道呀,部队每个月是给我们老两口三毛五分钱补助,可这个倔老头子一直不肯要,说是生不拿公家一分钱。不过给了钱也没地方花,这马场什么都有呢。大妈虽然话里埋怨着,可是看脸上却笑呵呵地没有一点生气的意思。老王叔听着大妈的话也只是拿着饭碗嘿嘿笑。我又问:来你们家两天了咋不见你们孩子呢?老王叔连忙从怀里拿出一个红本本,那是毛 的《论人民民主专政》。翻开拿出一张照片来,照片上的小伙子浓眼大眼,穿着军装十分精神。哟,这是你儿子呀,真精神。老王叔十分得意:咋样,他小名就叫虎子,照这像时跟你一样十八。这时大妈放下筷子拿起身上的围裙抹起了眼角,我知道自己不应该问这个了。
老王叔开始数落大妈,你咋又哭了?一说儿子就哭,咱儿子牺牲那是光荣,要不是我六十多岁不让参军,我也过鸭绿江去打老美了……我害老王叔两口越说越不开心,连忙把话转开。老王叔,这山上野鸡、野兔子也一定不少吧。咱们可以下套捉来,不就能多吃点肉了吗?老王叔摆摆手:下套多麻烦,早几年我拎着枪到山旮旯转一圈就打几只兔子了。现在不行了,眼睛花得厉害,别提兔子了,连马都快看不清了。我听了他的话连忙问:老王叔你家有猎枪没?老王叔点点头说,那是当然,这猎枪可是我……老王叔说着就要翻身下炕,大妈拍了他一下:吃饭呢,怎么又弄到枪上了,你不好好吃饭也得让孩子把饭吃好了呀。我对老王叔说,老王叔,等有空咱爷俩一起上山,打几只野鸡、野兔子,回来让大妈给炖了,到时候我陪你再喝两盅。老王叔听得直点头,乐得都合不上嘴了。
吃过饭我想帮大妈收拾碗筷,结果又被老两口给推了出来。没办法我又一个人在院子里玩。这时日头已经沉到山脚下,我借着余晖在院子里晃了晃胳膊做了几下子军操。看老王叔他们没注意我,就又偷偷往后院溜了过去。总不能在这马场天天吃闲饭,我想帮老王叔在后院找些活干。刚拐过院角就看见虎子冲着马圈的方向龇着牙,头低低的屁股也翘得老高。我走过去拍了拍虎子的背,虎子全身硬硬地,我手碰上去就感觉它的身子猛地一哆嗦。回头见是我,虎子摇了摇尾巴讪讪地走回了前院。虎子似乎不喜欢这后院,从来不往这边走。
我走到后院,圈里的马儿们见了都冲着我摇着头打着响鼻。我走过去拍拍这个摸摸那个,马儿们也似乎对我这种穿军装的人有着特别的好感,跟我十分亲近。我走进圈里用旁边放着的耙子理了理马圈里的马粪,可是马圈里很干净,几下子就弄完了。我拄着耙子四下望着。长廊型的马圈被嵌在两面山墙里,榆木的架子也有些时候了,好多木头上都已经支离破碎了。棚顶的干草也只剩下七七八八,有些地方都已经挡不住雨,除了这马圈里的马我想这马场也不会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了。在另一面的山墙下堆了一大堆干草,可能是老王叔为了这些马冬天准备的吧。我盯着那堆草好像瞧见了什么。我慢慢向那草堆走去,就在快走近草堆的时候,突然从里面冲出道黑影一下子撞在了我身上。
它的力气十分大,我一下子被撞得坐了个大屁墩。肋下那早已经好了的伤口好像又裂开一样,痛得我立刻流出了眼泪。我一手捂着胸口一边大口地吸气,对面的家伙也不服气地吐着气。这是什么东西呀?是马吗?大约半岁口,已经高过我的腰,鬃毛长得都快拖到了地,一身不知道什么颜色的毛满是泥土还有草屑。那马脸奇长,被鬃毛盖住的脸上竟然露出一对红通通铜铃般的大眼珠子。我把倒在身边的耙子握在了手里,死盯着它的眼睛。它的眼睛也盯着我不放,马蹄不停地向后厥着,一张嘴竟然冲我露出满嘴白森森的大板牙。这家伙要咬我!我想站起来,可是身上一点劲都提不出来。这时候我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老王叔来了。
楼主:小汗  时间:2006-12-16 12:26:00
老王叔人还没到声音却已经先到了:你个死兔崽子,一眼照顾不到你就整出事来。
那家伙看到了老王叔便收起架势,头一转回身便倒在了草堆里。老王叔扶起我来,娃,有事没?
我摇了摇头问老王叔,那是马驹吗?
别管它!作孽的东西。
老王叔转口不提那马驹而问我为什么来后院,语气里好大不高兴。我有点委屈地说我到后院只是想帮他干点活,老王叔看了我一会,使劲往我肩膀一拍。娃,就冲你这句话,我也不能让你再干活。只要你老王叔还站着,你就老老实实地给我在这养伤。他随手拿起树枝走到草堆旁冲着那喊:兔崽子你给我听好,我这同志是咱部队里来的人。你给我好好的,看你以后再惹事,我非打断你的腿不可。一边说着一边挥着手里的树枝,可是挥了半天却没有一下落下去的。
我一个人回到屋子里,虽然知道刚才那马驹就是昨晚跑到了我的窗外的东西,可是看老王叔的样子根本不想告诉我那马驹的来历。没办法我就去找大妈,大妈手里正拿着我的背心在补,听完我的话咬断了手上的线头叹了口气说:唉,这个老头子养马十多年了,在他手上从来没死过一匹马。结果半年前出了个事,母马死了只剩下这么个崽子。没想到那小崽子一点不服人管,大一点了是见人就踢,还咬人呢。除了老头子跟本不让别人进身,这马也就算废了。老头子到现在还窝心这事呢。这时老王叔从外面走了进来,见老王叔进了屋,大妈马上闭了嘴,我也回到了我的屋里。
躺在炕上,我翻来覆去睡不着。让一个畜生给欺负了,真是窝火。想起了在镇上听说书的讲过徐达给地主驯马的故事,我眼珠一转,就穿上衣服悄悄溜出了屋。不知道是已经是什么时辰了,天上满是星星,圆月正挂在头顶。借着月光我看见虎子躺在窝里直直地看着我,我把食指放在嘴边冲着它嘘了一声。我从墙边捡起根木棍一小步一小步地往后院走去,到了拐角处我偷偷地往后院里面望了望,马圈里的马一匹挨着一匹站着全都已经老老实实地睡着了。我顺着墙根往草堆那边走去,月光下我看见草堆里团着一个黑乎乎家伙。好家伙,马还蜷着身子睡觉?我举起棍子就要打。可是咱们人民解放军怎么能打落水狗呢?我放下棍子,用棍子尖挑衅似的捅了捅它屁股。马驹一下子从草堆里跳起来,看见是我以后依然用那两只红灯泡似的眼睛死睁着我。还神气?今天就让你知道知道人民解放军的厉害,我举起手里的棍子就冲着它使劲打了过去。它轻轻往旁边一跳就躲开了,我不停地打着,草被我打得乱飞,也不知道有没有打到它。一会就把我累得气喘吁吁,没办法只好再使用怀柔政策,我从地上捡了把干草冲着它晃,来来,吃草。它歪着头看了看我,过了一会就转过头去又躺在了草堆里。这下我猛地冲过去对着它屁股就是一下子,这下打得很实,震得我手都直麻。这家伙却一声都没叫唤,回头就咬在了我的胳膊上。我们俩一下子就扭在了一起,因为惯性,我和它一起倒在了草堆里,所以它并没有咬实,但我已经疼得流了冷汗。还没有等我反击,它已经翻了个身爬起来便往墙角的木堆跑去,三步二步就跳上木堆。当它从柴火堆跃过土墙时,月光洒在它身上,它全身泛着银光,仿佛有一双翅膀托着它向前飞去,慢慢溶入了黑夜。我躺在草堆里望着天空,张大了嘴早就忘记了胳膊的疼痛。
(第一次更新完)
楼主:小汗  时间:2006-12-17 10:01:00

我捧着生痛的胳膊悄悄走回了屋里,坐在炕上我借着月光看见自己的胳膊上有着一圈整齐的牙印。深处都已经有血渗了出来,我轻轻一摸就疼得直流眼泪。这个兔崽子咬得这么狠。我从背包里找了块风湿膏贴了上去,省得明天被老王叔发现了。就这样我小心把受伤的右臂放在被子上面躺着,慢慢地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我起得还是很晚。老王叔和大妈都已经不在屋子里面了,我披上衣服拿起老王叔给我放在炕上小桌子上的蒸地瓜来到院子里。我听见后院有动静,知道那是老王叔在打扫马圈,便凑到拐角往里望了望。我怕老王叔发现免崽子不见了,可是看了半天老王叔没有一点反常。我就走了进去叫了声老王叔。老王叔见我来了很高兴,一边干活一边和我唠着闲嗑。唠了一会我实在有些忍不住了就问:老王叔,那马驹呢?
哦,那个兔崽子呀,自己出去玩了吧。
什么?我吃了一惊。
老王叔头都不回地说,养马没养成,结果给养成白眼狼了。那个小兔崽子是天天在山里跑,什么时候累了什么时候回来。不回来正好,省得我见了心烦。
我听了心里是乐开了花,这样的话以后再把它打跑了也不怕老王叔说我。老王叔看我笑呵呵的也跟着笑,过了一会老王叔放下了手里的活计把我拉进了屋。
进屋老王叔就爬上炕打开炕底的檀木箱子,他翻了好久才从里面拿出一个黑家伙递给了我。好家伙,正宗双筒猎枪。虽然在部队里背过步枪,但拿着这么厚实的猎枪还是第一次。黝黑的枪身,两个枪筒每个都有苞米杆子那么粗。后面的枪杆涂了一层松香,混着松香还有机油味的味道闻起来是那么的舒服。老王叔又从箱子里找出枪条与一包铁砂,把这些东西都放在炕上的小桌子上。
老王叔从我手里拿过猎枪,用衣角仔细地擦着枪,然后使劲地叹了口气,我看见老王叔的眼角竟湿润了起来。
娃呀,这把枪跟了我也快二十年啦。这把枪原来是我们镇里最大地主家的,就在咱们解放军打倒土豪劣绅时,党支部缴获了这支枪。我把这枪给要了过来,因为我哥就死在这把枪上呀。在我小时候有一年冬天我们家的口粮全被地主家收了租,大过年的我饿得直哭。我哥气不过就偷偷跳进地主家,想从地主的粮仓里拿回了我家的口粮。结果在我哥翻墙时被地主发现了,地主家的大儿子就用这把枪打了我哥一枪。地主他们真损呀,在枪砂里放糯米。糯米打在肉里根本捡不出来,只会慢慢发涨,我是眼看着我哥的那条伤腿一点点烂掉的。我哥最后是在床上疼死的,那一年我哥才十四呀。
听着老王叔的话,我想起了爸爸背后一样被地主鞭打过的伤,我眼睛一红也掉下泪来。老王叔见我哭了,连忙停住了话头。打枪放在手上瞄了瞄又对我说:后来我就拿着这枪打山上的野狼,我就把野狼当成地主那个王八羔子。我听到这就不去接老王叔手里的枪了。老王叔我不用这枪了,我笨手笨脚的万一用坏了了呢。老王叔一把将枪塞到我怀里,拿出来就是给你用的。然后他教我怎么上铁砂怎么上火药。只是最后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可惜家里没有火药了。我跑回我屋里,再回来时手里捧着一大把子弹。老王叔指着我笑了,好小子,原来你早就琢磨好了。那一天我都和老王叔呆在屋子里,一呆就呆到了日头下山。吃过晚饭老王叔让大妈把猎枪原本断了的背带给缝好了,我背起猎枪在老两口面前挺胸昂头地转了三个圈,最后没忘给二老敬了一个军礼。老王叔笑得合不上嘴,大妈悄悄地抹着眼角,我知道这老两口一定是从我身上看到了儿子。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和老王叔出了家门,临走时我还把虎子也带了出来。看着马群走到山坡上老王叔回头跟我说,你就顺着那条山道上去吧。那条道一直通向山里面,顺着山路走就迷不了路。别往马群那边走,那两个小山头看着不起眼,可是你转个弯就找不到南北了。那边有点邪,好多上山的人都在那遇到过鬼打墙。你带着虎子,虎子虽然跑不起来但认得道。我是不能陪你啦,这老胳膊老腿的。这时的我早已经兴奋的什么都听不进去了。最后老王叔把我送到了山道边就转身回去了,我喊了声虎子,虎子摇头尾巴跟了上来。我大踏步走进了山,身后传来了老王叔沙哑的歌声。

天上的星星哟
白狼的眼眼
地上的姑娘哟
圆圆的脸脸
白狼眨着眼
姑娘羞红脸
姑娘哟,何时才能让俺香香你的脸
楼主:小汗  时间:2006-12-17 10:03:00
走在山上兴奋过后我的心里又开始七上八下的,其实我在部队里只不过去打过两回靶,我的枪法用班长的话说就是:小杜子的枪法就比我闭着眼睛打枪准那么一点。为这事他没少笑话我,因为我入伍才三个月抗美援朝就开始了。我是第三批被送到朝鲜的,全班里像我这样没开过枪的就有好几个。为这事班长愁的差点挠破头皮,坐火车时他就把我们叫在一起,小杜、小张、小李,你们没有上过战场,到时候一定会怕。别寻思丢脸,我当初也怕。第一次打国民党反动派时,我吓得尿过裤子。记住打枪时千万别闭眼,你不瞄准把老美打死,老美就会把你给毙了。我们那些人听了都用力地点头。刚下火车站在队伍前的指导员举起了手里的步枪。同志们,再往前就是鸭绿江。明天我们就会过到河那边去打美帝国主义,有没有信心把美帝国主义打回他们的老家去?有!我们跟着举起手里的枪,结果小李的枪挂在我的背包上,他慌忙中就扣动了扳机。
唉,怎么突然想起了这个。我摸了摸身上的伤,早就已经不痛了。我不恨小李,倒是我醒来后看到小李那张哭出大鼻涕的脸感到十分不好意思。小李告诉我他已经写了检查,并且跟指导员申请去了前锋班。指导员说他没打过仗不让他去,他在指导员面前跪着不起来,最后指导员没有办法同意了他。也是在我离开支队去老王叔马场养伤那天,我听说小李在第一次行动中就牺牲了,他为了吸引敌人注意力一个人跑进了火线,被美国佬打得像蜂窝一样。
想到了小李,我的眼睛又不知不觉流了下来。我抹了把眼泪抬起头,日头已经高高地挂在头上了。我也不知道走了多远,结果连个鸟都没有看到。虎子跟在我身后伸长了舌头,我也解开了衣服扣子直扇着风。现在才知道打猎是怎么回事,根本和想象的不是一回事。虎子在山上也找到了几过兔子洞,我跟着掏了掏也不见有兔子。我知道兔子是最精的,一个窝好几个出口,你在这个洞口挖它早就那个洞口跑了。后来我看见虎子再去掏兔子洞也懒得去理它了。再说野鸡这东西,虽然飞得不高但是张开翅膀一飞就是十几米,落在草丛里就再也看不到。虎子腿又瘸跑得还没有我快呢,就更别说撵野鸡了。虽然一路上动不动就有野鸡从我身边飞过,可是等我跑过去时早就找不到影了。就这样一直挨到日头快落了山我也没打到个毛。看天晚了我也只好回家了,饭桌上老王叔笑着劝我别心急。我是越听越心急,第二天更早就一个人跑了出来,结果还是一无所获。
楼主:小汗  时间:2006-12-17 10:06:00

就这样很快就过了一个礼拜,我还是连个鸡毛都没有打到。我现在是连一点信心都没有了,天天就是背着枪,带着虎子到山上乱转,这一转就是几个星期。天慢慢转冷了,早晨山上的雾气也越来越重。我想再打不到什么就不上山了,还是老老实实在家陪老王叔放马吧。过些日子也得帮老王叔打草过冬了,不能再这么瞎转了。结果不知不觉又在山上晃到了中午,看了看周围发现自己不知不觉走到了一个背阳的山坡下。这个山坡不算陡,没有什么树净都是半人多高的蒿子草。我捡了块干净地方坐了下来,从兜里拿出块地瓜掰成两块,一块扔给了虎子。心想吃完了地瓜就往回走,省得下午没阳光还要摸着路回去。就在这时我突然听到山坡背面好像有着哗哗草动的声音。不大像是人,是那种很不规则的打草的声音。妈呀,不会是什么大兽吧。一连几个星期没遇到什么可打的,结果一遇就遇到的大的,可别是狗熊什么的。心里想着连忙把枪举了起来,虎子也坐了起来看着那边。可是响声越来越大,却不见靠近。我只好站起来,用脚踢了踢虎子,我们一点点爬上山坡向那边靠近。到了山坡顶,我蹲在草丛中拔开草叶往下望着,我看见老王叔的兔崽子——那匹马驹子正站在那里。
原来这边的山坡下有一条不大不小的水沟。水是顺着山坡流下的泉水聚成的,长长的有十几米。水很清,可以看到底,大概有二、三米深吧。水沟边长得都是很高的芦苇,深秋时节,芦苇上已经拔出一根根的芦棒,而兔崽子就站在那片芦苇荡里。它时而低头,时而抬起头用脖子蹭着身边的芦苇。原来它在喝水,看着它那么欢实,我实在是气不打一处来。这几天来没有打到猎物的懊恼便想一股脑地都发泄在这个小畜生的身上,我不知不觉便举起了手里的猎枪,冲它瞄起准来。
兔崽子离我不过二十几米,用这个猎枪我想能轻易在它身上打出个大洞来。我咬住嘴唇,攥了攥手,把手心里的汗水弄干。我开始按着班长教我的数着:一、二、三,端平、瞄准、扣扳机。可是就在我准备扣扳机的时候,突然下意识地低下头看了看身边的虎子,却不想虎子正蹲在那里直直地睁着我。我一下子猛醒了过来,连忙收起了枪。险些犯了大错误,我把头缩了回去,一屁股坐在草地上吁了一大口气。我怎么能开枪打它呢?它又不是豺狼野兽,再怎么说也只是一匹马。可是如果不教训它一次,我自己怎么也不甘心。我想了想又重新从站了起来,冲着水塘端起了枪。我一边瞄准一边咧嘴笑着,我往你屁股后面打一枪,吓死你个兔崽子。毫不知情地兔崽子依然自在地在那喝着水,而从来没有开过猎枪的我也终于用力扣下了扳机。
我不知道这双筒猎枪会发出那么巨大的声响,枪声竟如迫击炮响一样,山谷里的回音震得我耳朵发麻,。而枪身的后坐力打在我的肩膀上,竟然把毫无支撑的我打得向后翻了过去。那一枪正打在了兔崽子身后的一块大石头,石头被打得粉碎,崩开后地上竟然有一个脸盆大的坑。兔崽子被枪响吓得慌了神,被崩飞的石块打中的它竟然不住后退一屁股就坐在了水沟里。我从地上爬了起来,飞快地跑到了山坡上,看着它在水沟里不停地翻腾,不禁开始哈哈大笑。
怎么样,无论什么牛鬼蛇神,还是无法战胜我们无产阶级革命战士的。
可是我笑了没几声,我就发现不妙了。原来那水沟远看虽然不是太深,其实是一个碗型的水坑。沟底长满了绿色的青苔和水草。兔崽子竟然怎么样也没办法从水底站起来,它只有使劲地把脖子伸出水面,而四只脚却一直在水底想扑腾。眼看它越来越往水底滑,我也开始着急起来。我丢下枪跑下了山坡,可是到了水沟旁边却不知道如何是好。我不敢轻易下水,因为我知道如果我下水,一定也会像兔崽子一样手足无措,而且很容易就被它踢倒在水底。可是身边连一根树枝都没有,我怎么才能救兔崽子呀。后来我急中生智,把我的军装上衣脱掉,放在水里浸湿,然后拼命往兔崽子脖子边甩去。兔崽子好像也明白我的意图,等我把衣服袖子甩到它嘴边时,它马上就用力咬住了。我一手抓着身边的芦苇杆,一边用力往回拽着衣服。兔崽子竟然丝毫不挣扎,只是顺着我的力气一点点往岸边漂着。只是等到马上到了岸边时,兔崽子却一跃从水沟里跳了出来,飞跃过我的身子,很快就跑进了树林不见了。我一屁股坐在脚下的小水坑里不住地喘气,一边还骂着那个忘恩负义的兔崽子。
死兔崽子,救你上来连声谢谢也不说,还把我的衣服给拐跑了。
我歇了好一会才从地上爬起来,可是身上的衣服却都湿了。这时早就没有精神再去打猎。回到山坡上,脱下裤子搭在草上,我找了个干净的地方躺了下来。回头望了望,枪还被我扔在地上呢,而虎子这个家伙就一直坐在那里伸个大舌头。唉,真不知道它有什么用。我索性把头枕在胳膊上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我睁开眼睛。天已经黄昏,摸摸身边的裤子也早就干了。我便起身穿裤子,这时不知道什么时候躺在我身边的虎子也站了起来。我们两个一个没上衣,一个瘸着腿,一看就是打了败仗。我本来想偷偷溜进马场,却不想老王叔早就等在门口。看到我离老远就开始叫我。我很有些不好意思,但老王叔却像往常一样一把就搂住了我的肩膀。他一句都没有问我打猎的事倒是先说:天凉了,以后出去可一定要记得穿外套呀。我没敢说上衣被兔崽子带跑了,只好点点头当是答应了。老王叔又说:是不是军装埋汰(脏)了还没有来得及洗呀,我在院子架子上看到了,刚才已经叫你大妈已经洗了,明天就能穿。以后衣服埋汰了就告诉你大妈,没事的。这下倒是让我有些吃惊,可是走进院子,我果然看见自己的上衣已经晾在了院子里。
吃过了饭老王叔和大妈在屋子里干活。我径直就来到了后院,干草堆那没有兔崽子,我也没敢去问老王叔有没有看到兔崽子。等到半夜,我还是没有放下心来,摸着黑又小心翼翼地来到后院,兔崽子还是没在。也许它今天就没有回过马场吧,可是如果不是兔崽子又是谁把我的衣服送回来的呢?我躺在床上,望着窗外,可是想来想去都没什么结果。
楼主:小汗  时间:2006-12-17 10:09:00

第二天一早,我坐在炕上发呆。老王叔隔着窗户和我说话。
娃,要是累了今天就别去打猎啦。山上的栗子下来了。我让你大妈炒点栗子,你就在家里歇着吧。
明知道老王叔说这些是不想让我干出去白跑,可是自己心里偏偏又犯起了撅。我一把操起猎枪,趁老王叔不注意又偷偷溜上了山。这一次我连虎子都没有带,反正这半个多月我也把这片的山头都摸遍了,自己上山下山早就没有问题了。就在我刚爬过一个山头时,突然从对面不远的树林里冒出了一个家伙把我吓了一跳,弄得我猛地举起手里的枪,结果原来是兔崽子。它看见我站在对面便停下来站在那里望着我,而我也没有好气地望着它。过了一会也不见兔崽子离开。我从地上捡起一个石块冲它打过去,不过没有用力,还离它很远时就落在了地上。兔崽子还是没有动,反而歪着头看着我,我不想再和它大眼瞪小眼,便想转身离开了。可是我一转身,兔崽子就开始又摇头又跺脚,弄得身边的草哗哗地响。我回过头看见兔崽子转身往树林深处走去,只是走了几步又站住了,继续回头看着我。难道是它要我跟着他走吗?
我把手里的枪背在肩上,往兔崽子那边山头走去。果然兔崽子见我冲它走来,便又转身开始走了。这一次的路是我从来没有走过的,老王叔对我说的鬼打墙的事情我也早就忘了,我只是跟着兔崽子一路走下去。
这边的山林已经不再像山脚步下,周围满是几人多高的松柏,地上的草又深又密,我几乎走几步就一踉跄。兔崽子在我前面也是走走停停,和我相距总是只有几十米。身边的松柏越来越高,都遮住了天空,遮住了阳光。就这样我跟着兔崽子一口气不知道走了有多久,走到后来我一边走一边喘气,手扶着身边的树枝我冲着兔崽子喊:喂,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呀?你不是想骗我到这深山老林里来吧,我可不怕你报复我。兔崽子突然不再理我,它径直往草丛深处冲了进去,一下子便没有了踪迹。我扶着身边的树干,等自己的气顺了才慢慢拨开草丛走了进去。
就在我拨开面前的最后一簌草的那一瞬间,一阵强烈的光刺在我的脸上。我感觉一阵眩晕,耳边突然什么声响也听不到了。我看见面前出现一个巨大的湖泊,它被群峰围绕,群松与岳桦环抱;蓝色的湖水平静如同被冻结了一般,远处与天空已经溶在了一起。从湖面上慢慢升腾起的,不知道是浓浓的雾气,还是一块块白云。而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景色,不禁呆在那里。
我似乎来到了另一个世界,天境一般的景色让我心里一片平静,我放下手里的猎枪一步步向水边走去。随着我慢慢向湖水靠近,我周围的光也随着慢慢黯淡。最后当湖水没过我的脚面,在我的面前也只剩下湖水中一点幽蓝的光。我脱掉身上衣服,扯掉了绑在肋下的纱布,赤裸裸地走进湖水中。水面击打着我的身体,让人感觉是那样舒服。我干脆躺了下去,湖水竟然轻轻将我托起。我躺在水面上,眼睛望向天空,湖中心的光竟然远远向天空中射去,那点光慢慢扩大,笼罩了了整个湖面。湖水波荡突然变得猛烈起来,我的身子也随着湖水上现起伏。湖中心有什么东西正在慢慢从水面上露出,我想站起身来,却没办法动弹身体。我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水面上行走,离我越来越近。最后这东西走到我的身旁边停了下来,我的身上罩满了刺眼的光亮,我睁不开眼睛,却能感觉到它正在俯视着我。一股温暖的气息喷向我的脸,它离我越来越近了……
啊!我一声大叫从地上爬了起来。什么山谷,湖泊都不见了,我还是好好地穿着衣服躺在一棵大树下面。我坐起身愣了好一会,然后伸手揉了揉脸,脸上湿湿的。不知道是我的汗水,还是刚才真的有什么在我脸上哈了气。正在我还迷迷糊糊的时候,旁边草丛里传出一阵响声,把我吓了一跳,谁!转头望过去,兔崽子站在草丛里不动声色地望着我。我们俩大眼瞪小眼地对望了好一会,那马驹猛地一转身,钻进了草丛里,我连忙爬起来去追,可是等我拨开草丛,早就已经没有了它的踪影。
楼主:小汗  时间:2006-12-17 10:12:00
这时我才慢慢清醒过来,转身看了看四周,竟然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记忆里我好像从来没有来过这样的地方,虽然说每座山都长得差不多,但我现在所在的地方根本看不到路,没有路的山我基本是不敢去的,而敢去的地方也早就被我踏出一条路来了。我捡起刚才被我扔在地上的猎枪,向有阳光的地方走去。结果翻过了这个山头,看到的却是另一个陌生的山头,每个山坡上都是深深的草丛,根本看不出我曾经走过的地方。而且随着太阳位置的变化,我感觉就连每棵树都跟着移动了。试着走了几步,却总是觉得自己走错了路。可是也不能坐在深山里犹豫呀,等到天黑了就完了。没办法只好背着枪,认准一条路走下去。
到了这时我才第一次感觉到深山老林的感觉。高高的松柏几乎遮住了天日,脚下是厚厚的针叶,踩上去都会感觉人慢慢地往下陷。来的时候根本没有这样的感觉,但现在我才开始慢慢感觉到恐惧,我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摸着,眼看从树枝间隙落下的阳光越来越淡,我也越来越紧张。我为了给自己打气,不住地唱着歌。从《游击队之歌》一直到《团结就是力量》,最后所有部队的歌曲都唱完了,我也只能啊啊大叫来给自己壮胆了。我的叫声引得山林里跟着发出奇怪的声响,听上去更是可怕。就在我开始要绝望时,突然看到远处的树桩上坐着一个人。看到了人我好像看到了救星一样,几步就跑了上去还离他好远就冲着他叫,可是那个人明明听到有人叫他,他竟然没有一点反应,只是径直望着天理也不理我。直到我站到他面前,他才像看到我一样。
那人一身山里人打扮,脑顶上是乱糟糟的头发,脸上都是胡子渣也看不出他的年数。我想一般的老百姓看到我背着枪,身上的军装也不整不齐的一定会有所反应的,结果他却好像毫不在意,还没等我问他话先把头转向我张嘴笑了,露出的雪白牙齿不由让人心一惊,他的这个反应让我愣了一样,但还是先开了口:
这位同志,你别怕,我是解放军。现在迷路了,我要回二杠马场,你能告诉我怎么走吗?
他摇了摇头。小解放军同志,不行呀,我正忙着呢。说完他又抬起头望着天空。
听了他的话,让我不由生气起来。你明明就是在望天,怎么还说自己在忙。
我丢了很重要的东西,我正等着它回来呢。你说我能不忙吗?
我不过是求你给我指个路,你只要动个手指头就行了。看你这是什么态度呀?明明丢了东西,还不去找,在这等着有什么用呀,干等着丢了的东西就能回来?
我听了他的话气不打一处来,话说得也跟机关枪一样。那山客听了我的话也不恼,依然冲着我笑,他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是呀,丢了的东西不会自己回来。可是我指的路你也不一定会走呀。
如果不是有事求他,我真是不愿意和这个山客说一句话。他说话一点也不像是山里人,神经兮兮的每句话都好像是在和我抬杠一样。
这位同志,如果我不听你的,干吗还要问你呢?
那么说你是听我的话了?那你随便走好了,反正从哪来,你就得回哪去。
听了他的话,我忍不住又想发作,山客突然径直地向我走过来,我愣了一下。就在山客从我身边走过的时候,他把嘴凑到我的耳朵边上说:天池的水冷吗?
我转过头正对着他的眼睛。山客乱糟糟的头发下的一双眼深遂不见底。我不由身子一震,眼睛也跟着模糊了起来,耳边又传来那清晰的湖水波荡的声音。等我再次清醒过来时,才发现身边早就没有了那个山客的影子,整个山林里只剩下我一个人。我信步往前走去,才发现自己就站在离马场不到二里地的一个山坡上,从这里望去已经可以看到马场上空徐徐升起的炊烟……
(第二次更新完)
楼主:小汗  时间:2006-12-18 09:58:00

回到马场我闷着头吃饭一句话也没说,老王叔可能看出我有点不对劲就问:怎么啦?是不是天天在林子里转受了凉?现在天冷了,我让你大妈把我的薄棉衣给你找出来,明天穿上。我点了点头使劲咽下口中的馒头问老王叔咱长白山里是不是有个大湖叫天池?老王叔咧嘴笑了:是呀,那可是长白山上的神湖呀。老人都说那天池本是天上星星落在长白山上砸出的大炕,湖水都是天上的雨水。也有人说那是天庭用来养龙的池子,所以叫天池。而且还是火龙呢,那边有几池小湖的水都是热的,还时不时的冒烟呢。我听的十分入神就兴奋地问老王叔那你一定去过天池吧。老王叔点点头,年轻时去过一次,是跟别人一起去采人参,结果迷了路跑到了天池边,看到那湖水我腿都软了,没敢往里去。我抓着老王叔的胳膊说:老王叔,明天你带我也去看看吧。老王叔笑着摇摇头:傻孩子,天池离这好几百里呢。而且还在深山里,哪有那么容易去。没在那路上走个十几年是不敢往天池走的。听了老王叔的话我心里一惊,我把我今天看到的景象跟老王叔讲了一讲,老王叔点了点头一脸肯定的说,那就是天池。看着我一脸奇怪的表情,老王叔奇怪地问:娃儿,你怎么知道那地方什么样呢?我挠挠头说是以前一个老同志跟我说的,我没敢告诉老王叔那天池是我今天做梦做到的。
晚上趁老王叔和大妈不注意,我又一个人跑到了后院。不知为什么我很希望那个兔崽子在,可是我在马棚里转了一圈也没有发现它。我坐在第一次看到它的那个大干草堆里。干草堆软软的,躺上去竟然比床还舒服。被日头晒了一整天的干草有一股很好闻的味道,我把身子使轻向草堆里靠了靠,整个人就像陷在干草堆里一样。
想着白天的事情我还是感觉不可思议,那个天池到底只是我的梦还是我真的去过。我泡在水里的感觉又太过真实,现在我还可以回想我在湖水中的感觉,是我以前从来没有过的。我发现我到了这长白山以后,人总是会突然恍恍惚惚的,脑子里总会出现一些模糊的景象,却又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我一个人躺在这里望着夜空胡思乱想,苦苦没有结果,我干胞把双手枕在脑后,闭上了眼睛。
过了不久,我感觉我又开始做梦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和那个兔崽子在一起了,好像我们已经和解了,它不再用大大的红眼睛瞪着我,而是走过来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它好像长成一匹高头大马,我骑着它在山林间穿梭。它跑得飞快,我伏下身子紧紧抱着它的脖子。
脖子!
我突然感觉我自己的怀里抱着一个很温暖的东西。我吓得身子一抖,两只手一下子就分开了。结果在我怀时的那东西好像比我还害怕,从草堆里一下子跳了起来,几步又从上次的柴堆跳出了后院。结果我又像上次一样张大了嘴看着兔崽子的背影,好久都没有合上。
第二天一大早,趁老王叔老两口还没起床我急急忙忙就从被窝里爬出来。背着枪在厨房里拿了两个蒸地瓜就跑出了马场。我依然按照昨天的步线上山,不知为什么我有一种强烈的预感自己会在山上遇到兔崽子。可是我站在昨天遇到兔崽子的地方,等待着它像昨天那样从对面的草丛中猛地站出来。结果等了好久它都没有出现,虽然有点失望,我还是背着枪继续往山上走着。结果走了没一会,我就看到昨天的那个男人蹲在手指在草上划来划去的。我不想理他,转身想换条路,结果他倒反而先抬起头,冲我笑着:小同志,你又来了?
既然那个男人主动和我说话,我也不能装作听不见。我转过身冲着他哼了一声算是回答,然后大踏步继续从他身边走了过去。那男人只是笑笑,也没有怎么样。不知为什么经过他身边我偷偷吁了口气,这个男人有点让我害怕。看到他我的心里就阴森森,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每次看到他都在这不见阳光的林子里的原因。我一边低头寻思着一边走路,很快就又翻过一个山头。百无聊赖我抬起头,结果竟然又看到那个男人坐在那里咧着嘴冲着我笑。我的心里咯噔一下子,一下子把枪端了起来:你到底是什么人?
那男人端着手毫不在意:我呀,就是一个普通山客。
我拿着猎枪继续指着他:那你怎么会刚才在那,现在又在这呢?那山客哈哈大笑:明明是你自己又转回来了,我在这可没有动过。我连忙四下看,可是这每个山头长得都差不多,我又怎么能分清是不是刚才的那个呢。不过我明明一直在往前走,怎么回能再转回来,难道遇到了鬼打墙。我紧盯着他:快说,你是干吗的?怎么总在这山上晃荡,我看你不像好人!为了吓唬他学着指导员训我们时的样子,还使劲地晃了晃手里的猎枪。
楼主:小汗  时间:2006-12-18 10:06:00
山客依然端着手丝毫不以为然:哟,现在这解放军战士怎么还跟小官爷似的。不是听说现在都是新中国了吗?
我被他的话呛得竟然不知道如何回击,愣了好一会才说:新中国解放军战士对待一切牛鬼蛇神还是该狠就狠。我怀疑你在这山上转悠一定有什么不良企图。
山客微微一笑:不敢。我不跟你说过我在这等我丢的东西回来吗。
我哼了一声:你脑子坏掉了吧,丢的东西能自己回来吗?
不能,但是会有人把它带回来的。
那你就直接说等人不就行了,装鬼弄鬼的。
老山客听了我的话愣了一下:等人?对我就是在等人。原来我是在等人呀。说完他哈哈笑了起来。
我不喜欢他在那笑就打断了他:这荒山野岭的你能等到什么人?你说你等人,他什么时候来?
谁知道什么时候到呀,说不定他到了自己还不知道呢。
这山客嘴里没有一句人话,我骂了一句牛鬼蛇神就不再理他径直走了,可是那山客还是在我身后喊了一句:小同志,你要想见它的话在山脚转左吧。
我猛地转过身:你说我要见谁?老山客站起身走下山去却没有回答我。
我走到山脚,果然迎面遇到两个山路。虽然心里想才不信这个邪呢,可是脚还是迈向了左面的路。这条路好又是我从来没有走过的,这阵子上山我才知道长白山有多大,即使天天走也会走上陌生的路,不知道把自己带到什么地方。这林子越走越深,心里也却来越毛。会不会是那个山客想害我呢,我虽然开始疑神疑鬼,可是脚却一直没有停。渐渐我走了一个山谷,因为周围山林遮住阳光的原因,这小小山谷显得有些阴冷,谷底是一片快有一人多高的杂草堆,就在我要接近谷底时,吹过一阵风,草丛随风摇摆,风中还夹杂着一些奇怪的声响,草丛里好像有着什么东西。
我端起肩上的枪,小心地拨开草丛,一点点向里探去。我看见了兔崽子!它站在草丛中间,看着地面不时地又蹦又跳,伴着哗哗的草声里我听到好像有嘶嘶的声音。我不敢太靠近,便蹲在不久处往里望着。只见兔崽子一蹦一跳的用前蹄高高举起再落下把周围的草都给踩平了,它不停地打转,不一定草地就被它压平一大块。我又往它脚下一看,好家伙!一条两米多长快赶上虎子尾巴粗的大长虫(蛇)。不过挺奇怪,这条长虫一直躲着兔崽子。每次想钻到草里时兔崽子便用蹄子去踩它,那长虫始终都没有办法逃出那块空地,没有办法只好回头去咬兔崽子。兔崽子每次都能轻松跳开,那长虫很快就开始烦躁起来不停地在草地上画着圈,蛇头高高耸起,嘴里发出嘶嘶地响。我被这奇怪的情景看呆了,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了。那长虫突然跳起来缠住了兔崽子,眼看着兔崽子就要被长虫勒死了,我还吃不准到底要不要上去帮忙,拿起枪也不敢瞄准。这时兔崽子一动不动地站着使劲地吸着气,全身像涨气一样胖了一大圈。等到长虫完全缠住它时,兔崽子又用力吐着气,马上它鼓鼓的肚子便一下子就瘪了下去。那条长虫没办法随着兔崽子的身体变化,只好像没骨头似的从兔崽子的身上滑了下来。我从地上拿起一块大石头对准长虫脑袋扔了过去,结果没打着。却把长虫给惊了,那长虫发现了我,把头转过来冲着我吐着舌头,好像要冲我过来似的。就在这时兔崽子一脚踏在长虫身上,没等长虫转过头来,竟然张开大嘴就咬住了长虫脑袋,一扬头就把长虫头给扯了下来。不过两、三口它就把长虫头给吃了下去。妈呀,这是马吗?兔崽子吃完了长虫脑袋,便抬起头望着我。可是等我向它走去时,它又三蹿两跳就跑上山去,只留下我一个人傻在那里。
楼主:小汗  时间:2006-12-18 10:09:00

最后不管怎么样,我还是得把这捡来的战胜品带回家。回到马场时天已经差不多全黑了,看着我肩背着枪手捧着死长虫时把老王叔吓了一跳。
好家伙,你怎么连这玩意儿都打到了。
我红着脸说,碰巧,纯粹是碰巧。
为了这长虫老王叔还特地宰了只鸡。大块的长虫肉、小鸡仔肉还有土豆满满的炖了一大锅,吃的时候把小铁锅端到炕上的小桌子上,揭开锅盖满屋子里都是诱人的香味。上桌前老王叔还特意从炕上的柜子里掏出一个小酒坛,小心翼翼地给自己倒了一碗,然后又给我倒了一碗。
娃呀,这几年我和大妈都没有这么高兴过了。你这娃懂事呀,小小年纪就参军了。也挺长时间没回家了吧,只要你不嫌弃你就把这当你的家,来咱爷俩喝一个。
老王叔说完就自己喝了一口酒,我觉得心里热乎乎的,也跟着喝了一大口。结果那口酒从嘴一直烫到肚子。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最后还是咳了起来。老王叔一边笑着一边用大手拍着我的后背,大妈笑着怪老王叔只让我喝酒却不让我吃菜,她不住地往我碗里送着雪白像蒜瓣一样的长虫肉。老王叔夹起一块长虫肉举到眼前,娃呀,你知道这是什么长虫吗?我摇了摇头。老王叔大口嚼着长虫肉然后使劲地往下一咽。这长虫又叫草上飞,那可是好东西。你打死的这条长虫在咱这地儿叫地龙。地龙那是难得一见的珍品,肉不光好吃还能治病。长白山的老人都说,超过丈把长的地龙头上会长肉冠,吃了它还能长生不老呢。我在这山上呆了大半辈子还没有见过这么长的地龙呢,没成想今天竟然碰巧被你小子打到了。看来你这个娃儿也是个有福的人呀,不过这头被你给打烂啦,要不然咱们三口人说不定还能长生不老呢。老王叔说完哈哈大笑,我听完是暗自心惊。我强压着胃里不住往上反的酒想问老王叔些什么,可是却不知道从何下口。老王叔也喝得差不多了,满脸通红身子也已经坐不稳了。娃呀,你别看我才喝一碗就这样。你不知道这酒也有名堂呀,这酒里泡着整整七七四十九种咱长白山上药材呢。这酒方更是没人知道,你别以为我在吹牛,当初这坛酒还是我从山上一个兄弟那里得来的。我救过那老小子的命,没想到那老小子就只给我这么一小坛。他说的更蝎虎呢,说是相传他家祖辈就在长白山上挖参。有一天他祖宗走到林子深处突然闻到一阵奇香,他顺着香气就走了过去。发现了一只像马不是马的大兽往一个树洞里不停地叼着草呀什么的,那香味就从那树洞里传出来的。等那野兽一走他祖宗就偷偷爬了过去,就见那树洞里满满的一汪清水。放在嘴中一尝,娘咧,是酒!于是他在那蹲了三天,偷偷记下那兽往树洞里放过的七七四十九种草药。临了他又把那酒拿回来一壶,照着样回家做的。我那兄弟说他们家人每个月喝一碗这酒,个个都活过了一百岁呢。娃呀,今天吃了地龙肉,喝着麒麟酒。咱爷俩也算是缘分呀。
麒麟酒??几碗酒下肚,我的舌头也大了一圈。老王叔点了点头,我不是跟你讲过咱这两座山一个叫白狼山,一个麒麟山嘛。那是当初白狼与麒麟打架化成的山。我小时候爷爷就总给我讲白狼和麒麟打架的事呀。还有我告诉你一个事,你可别跟别人说呀。老王叔挨到我耳边说,我家后院那个兔崽子有来头,我就琢磨那马驹一定有问题。你听着没?他隔着窗户指着后院,我摇了摇头。老王叔神秘地笑了笑,我只要在这屋里一喝酒,那兔崽子就回来,它立马就能闻到酒味。而且那个躁哟,就像丢了魂似的。我有回给它喂了一次,这么一大碗一口就下去了。娃儿,说了怕你不信,那家伙飞了,真飞起来了。我也快六十岁的人了,头一次吓傻了。所以那兔崽子我不管,不能管呀。它根本不是人间的物呀……说完老王叔就倒在了炕上睡着了,我也迷迷糊糊地躺了下来。
半夜里身子被烤得火热,我从炕上爬起来。热炕头烤得我口干舌燥的,这不是我屋里的炕,因为刚入冬我那屋里还没有烧炕呢。这是老王叔那屋的炕,果然老王叔就睡在我身边大声地打着酣。一定是我刚才睡着了大妈没舍得把叫我起来,就让我在这屋子里睡了。我从炕上爬下来,果然看到大妈一个人睡在我的屋子里。我跌跌撞撞地走到厨房,从水缸里舀了一大瓢水一口气就给喝了下去,然后又捧了把水往脸上一抹,冰冷的井水一下子让我精神了起来。
我推开门走到了院子里,入冬的深夜很冷,呵一口气已经看得见白雾。黑夜将天压得低低的,星星月亮好像就在头顶上。现在早就没有了夏天那些鸣叫虫子,这时的院子也显得异常冷清。虎子也冻得蹲在窝里不再露头,我缩了缩头往后院走去,后院的干草又堆了不少,那些都是老王叔为了马场准备过冬的饲料。马儿都挤在马圈里角落里互相靠着,安静地睡着。我往墙那边的草堆走去,刚才听老王叔说兔崽子已经回来了。果然我刚走过去兔崽子就腾地站了起来,红红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睁着我。我想去摸它,但它却躲开了。结果半天我也没碰到它,它好像也知道我是没有敌意的,所以对我并不紧张,倒是像有些故意跟我玩耍似的,它一边晃着头一边往我身边跳跃很是亲近,但却始终没有碰到我。我想了想,然后几步跑回了屋。借着月光我看见那坛麒麟酒还在炕上的小桌上放着,我偷偷摸摸走了进屋去,看老王叔还在安稳地睡着,就悄悄拿起那坛酒又跑回到后院。站在后院当中我打开了那坛子的盖子,那马驹立刻把头冲向我,直勾勾地瞪着那坛酒。我慢慢走过去,它也一点点靠近我。终于它一头扎进了酒坛里,而我也第一次真正地摸到了它。我轻轻拍着它的脖子替它拂去身上的碎草,它的毛异常的顺滑都有一点滑手。手插进鬃毛里好像放在棉絮里一样的舒服。它一边使劲吸着坛子里的酒,一边顺着我的手晃着头,好像十分受用。我摸到它的头上有一个菱形的突起,这让我想起了牺牲的小李。
小李的后脑上就有这样的一个骨头尖,第一天入伍小李就坐在我后面,聊天时他一边抓着我的手摸着他后脑一边笑着对我说。俺娘说俺脑门后面有疙瘩,将来一定能当大官。到现在我还能记得小李说话时脸红的样子。我摸着马头对着马驹说,我曾经有一个好同志、好朋友他叫李二宝,以后我就叫你二宝了。二宝一扬头,呼呼吐着长气。满口的酒气直扑我的鼻子。二宝围着我的身子乱转,它在院子里撒欢地跑跳着,月光下它好像是在跳着什么舞蹈。要飞了?!!我紧紧地睁着,紧怕漏看了什么。只见二宝摇头晃脑,歪歪扭扭地跳到草堆旁边,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它睡着了! 我捧着酒坛子傻傻地看了好一会,也不见二宝起来。走过去一看原来那家伙都已经睡得打起呼噜了,真是扫兴呀。我歪着个鼻子看着倒在地上的二宝,最后没办法只好拽来好些干草盖在了二宝身上,好让它不被冻着。忙到最后我才想起来那个酒坛子已经空空的了,我这时立刻急出出了身冷汗,酒劲也一下子醒了。怎么办?老王叔的宝贝酒被我给二宝喝了。我站在那懊恼不已,我应该倒在碗里给二宝喝的。唉,没办法,可是也不能告诉老王叔了。我回到厨房往酒坛了舀了两碗水,使劲摇了摇。闻了闻,还是扑香满鼻。我偷偷把酒坛放在老王叔的炕上,然后就悄悄跑回我自己的屋子里睡去了。
(第三次更新完)
楼主:小汗  时间:2006-12-19 12:55:00
作者:django 回复日期:2006-12-19 11:03:00

哟,新版果然与老版不同,是严重地不同啊,这个新版本在我看来比老版本好,不再是逗小孩的故事了


不至于是严重不同,也不至于从逗小孩的故事改成严肃文学了.只不过加了一个前因后果,更完整了些.谢谢评价.
楼主:小汗  时间:2006-12-19 12:59:00

我猛地睁开眼阳光正照在脸上。坏了!起来晚了。我连忙穿上衣服跑到老王叔的屋子里,可是屋子里没有一个人。我连忙跑出屋来到院子里,虎子见我出来马上凑了上来,我顺手拍了拍它的头。我看见大妈在院子里喂鸡就问大妈,老王叔呢?大妈笑呵呵地说在后院呢。我又来到后院,喊了声老王叔。老王叔放下手里的耙子高兴地应了一声,看来酒的事好像还没有被发现。我走过去接过老王叔手里的耙子,老王叔笑呵呵地说:昨晚睡得咋样,怎么半夜醒了?我红着脸说:被渴醒了,喝完水就回自己屋睡了。老王叔又说:那肉还剩好多呢,咱爷俩一会接着吃。我连忙接着说:好呀,不过我不能再喝酒了。老王叔点了点头,不能喝啦,我这昨晚喝了一碗今早也弄得差点没起来。唉,人老喽。我心中暗喜说:老王叔你哪老呀,精神着呢。老王叔听得哈哈大笑。我在后院看了一圈没看到二宝就问老王叔,二……那马驹呢?老王叔说,谁知道,又自己出去玩了吧。这时他脸色一正拉着我的手说:娃呀,我是信得着你才和你说昨天的话。你千万别跟别人说呀,你也别往心里去。因为这事会惹祸上身的,老人都说天上麒麟,地上白狼。虽是神物但都不应该近身的,因为那东西带来的不是大吉就是大凶,很容易惹来杀身之祸的呀。我老了我不在乎,你还年轻呢,要是真和这些东西拉上关系,死的冤呢。我当时以为老王叔这么说只是不想让我把二宝的事传出去,所以没太在意就点了点头。然后跟老王叔说要给家里送封信就从马场出来往山下二十几里外的镇子里去了。
在路上我边走边合计:到了镇子先给家里写封信;再看看有什么前线的消息;还有就是得给大妈和老王叔买些棉絮回去,他俩的棉袄都穿了好些年,里面的棉絮都已经硬硬的了,我的钱不够买新衣服就买些棉花让他俩换上吧。还有最重要的是买些药酒把老王叔酒坛子里的水换出来,希望不会被老王叔尝出来。就这样我一边寻思着一边快步走着,手里的准备的毛票都被我攥出水来。足足走了四个多小时才看见了远处镇子口的大喇叭,喇叭里正大声讲着什么,仔细一听是“誓以全力拥护全国人民的正义要求,拥护全国人民在志愿基础上为着抗美援朝保家卫国的神圣任务而奋斗……”我直接来到了镇里合社办公室,当初我刚来这里时也是办公室的人接待的我。上次送我去马场的老张还在,这次再见到我还是那么热情。我一进门他就立刻从办公桌后站了起来,一把握住了我的手连声问我最近怎么样。我告诉他身体已经好的差不多了。老张高兴地一拍我肩膀说,那太好了,真是赶得早不如赶得巧。还在想怎么通知你呢,今天晚上有车回省里,你赶快回家收拾一下,晚上回镇里出发。
什么?出发去哪里呀?
老张听了我的话愣了一下,然后笑了起来。当然是从哪来回哪去呀,身体好了就可以回部队啦。
从哪来回哪里去?好熟悉的一句话,但是我想不起来是从哪里听到了的。但老张的话并没有给我带来太多的喜悦,反而让我困惑了起来。我刚刚开始习惯了在马场和老王叔家的生活,还有昨天才让二宝开始接受我,现在马上就走吗?那也许以后就再也见不到马场、老王叔还有二宝了。
老张看我半晌不说话,就奇怪地问我:怎么了?小杜同志。是不是太高兴了,还没有反应过来。今晚出发,明天白天你就能回部队啦。
我只是想是不是太急了?可不可以再过些日子走?
听了我的话老张更奇怪了,怎么不想回部队了?以前可没有人愿意呆在这小山沟里,大家都挤着往部队里跑。你倒好怎么不想走了,我接你的时候,你还老大不愿意呢。
听了老张的话,我很是不好意思。想想当初的确是自己根本不想呆在这里,现在却突然不想离开了。不知道为什么,难道就是因为马场、老王叔、大妈还有二宝吗?我说不清楚,但我现在就是一点都不希望离开,似乎感觉有着什么东西在这马场,这长白山牵引着我。我低头想了好久才又抬起头对老张说。
张干事,这一次我不回去行不行,我想继续留下来帮老王叔打理马场。
老张仔细地看了看我,最后笑着拍拍我的肩膀。哪能不行,我还是第一次见有人主动留在我们这,留在马场的呢。我是怕你吃不了苦,你倒是让我刮目相看了。你有这个觉悟,我也十分高兴呀。你就安心在马场呆着吧,我会跟部队汇报你的工作的。你想呆到啥时候就呆到啥时候。说完老张凑近我说:每年我都想为马场添几个人,老王头就是不愿意。他总怕给部队添麻烦,你还是头一个能在马场呆住的呢,看来你也和咱这挺有缘。
说完老张便不再提让我回去的事情,他把我拉到椅子上从办公桌上拿过一张报纸递给了我,告诉我一定要拿回去给老王叔念一念。报纸上面用大字写着:中共中央联合全国各民主党派发表《联合宣言》,内容就是我刚刚在大喇叭里听到的讲话。而我坐在那里心也一下子就踏实了,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句“从哪里来回哪里去”让我紧张了好一会,等我想起那个山客也对我说过同样的话时,我才放下心来。不过是一次巧合,没必要大惊小怪的。
后来老张又跟我谈了很多现在战争形式上的大道理,眼看马上就要下午二点多了,我从马场出来到现在连口饭还没有吃呢。老张看我十分着急的样子才想到问我到镇里有什么事。我拿出事先写好的信交给了他,让他帮我送到部队里。因为这镇子里没办法寄信,只有送到部队里才能寄到老家,今天到是正好给家里送封信。然后我告诉老张说要买些棉絮和药酒,撒谎说老王叔的风湿犯了。老张听了我的话脸上露出挺奇怪的表情,我当时也没有在意。我以为是因为现在镇里的物资极缺,工农兵合作社里一定没有这些东西。我怕老张为难就说如果没有也没关系了,老张没说话拉着我把我带到合社,他找来一个同志,我跟着那个人来到了库房,库房里几乎也是全空着,只在角落里堆着一些东西。看东西这么缺,我买完棉絮和又顺便拿了罐盐。这时老张从另外一间屋子走过来,手里拿了个小坛子。老张把坛子交在我手里,脸上还是那奇怪的表情,我把坛子在手上掂了掂,沉沉的。我想打开看看是什么,老张这才笑了:小杜同志别看啦,你不是想要给老张买药酒吗?这就是。咱们合作社从来也没卖过药酒这东西了,这是我自己藏的。我一听是老张自己的,说什么也不想要。老张拍拍我的肩:拿着吧,难得你一切好心。我觉得你这个人够朋友,所以才舍得给你,何况是你是给老王买的呢。我被老张说的有点不好意思,也不好意思再跟老张让来让去了。和老张一起走出合社的时候,老张开玩笑似地跟我说:哎,小杜你知道吗,这酒是我才几天才从一个老乡手里收来的。我刚听你想要找药酒时我还纳闷一下,好像我这酒就是特意给你准备的一样。
楼主:小汗  时间:2006-12-19 13:06:00

拿到了东西,为了天黑前能赶回马场,我连忙和老张道了别往回走。因为买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走起路来步子也格外轻快,嘴里还哼着歌,别提心里多开心了,几百里的路走起来也就不觉得累了。
很快我就看到了马场前的那两座奇形怪状的小山。看着那两座小山,我心里突然又出现了以前那奇怪的感觉。不知不觉我离开走向马场的小路,转向了一条平时还没有注意过的小路。顺着那条小路可以一直走到被老王叔称作麒麟山的那座小山上,只是那路是延伸到山背面,所以平时根本注意不到。我走到山路拐角处时,突然一阵阴风吹过,我不禁抱紧了怀里的酒坛。转到山的背面,原来山背面竟然有一个小平坡,在那平坡上竟然黑黝黝立着一所房子。我不禁奇怪,从来不知道这里还有人住,住在这里也太背了一些吧。走近了才看出来,这房子原来是一个小庙,从屋前的一根小幡可以看出。不过庙已经很破旧,幡也只剩下一根木杆立在门前,窗户也是随便用破毡布挡着,周围满是杂草,两扇庙门更是残缺不堪,早已经从门栓中脱落下来,只是斜斜地靠在一起。从两门之间的缝望进去,里面是一片黑暗。我走到门边,向头靠近门缝向里张望着。突然我看到黑暗里一只野兽向我冲来,它头上长角,张牙舞爪很是吓人,我向后倒退了几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身后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
一听那讨厌的声音我就知道又是那个山客。坐在地上,感觉那男人一点点向我走近,我的后脖子突然感觉一阵凉风,我心里闪过一个念头。这个人为什么总在我身边出现,而且神神秘秘的,总觉得他在这里和我有着什么关系。果然他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小同志,你终于来了。
我警惕地转过身看着他:你要干什么?那山客站在我身后几步的地方,双手背后望着那个小庙。

生逢乱世,身系千古。
风云突变,神兽降生。
仙草转世,麒麟摆尾。
白狼腾空,一统江山。”

这几句话虽然不响亮,但字字都如重锤般击在胸口。我不知不觉放下手中的东西,站起身来看着山客,脱口而出:这是麒麟山麒麟庙。山客点了点头:你终于还是想起来了。我点了点头,紧接着又摇了摇头:没有,只是脑子里恍惚闪过这个名字。我低下头皱着眉头,双手在头上重重地捶了几捶,可是想来想去脑子里还是一片空白。我抬起头对山客说:我又什么也想不起来了。你到底是什么人,这到底是哪为什么我来到这以后就不断地有奇怪的念头。
山客笑着点了点头:别急,你前世的记忆还没有完全恢复,这里就是你的家乡,你已经回到了家。
不对呀,我瞪大眼睛:我不是吉林人,我是辽宁人,我爷爷我爸爸都是鞍山人呀。
山客拍了拍我的肩:这种事我没办法几句话跟你讲清楚,但你要相信我。你因伤来到马场,遇到那马驹都绝非巧合,一切冥冥中早有安排。我一直在这里等着你。看着我将信将疑的眼神,山客继续说:我知道你心里一定还有太多疑团,可是现在时候已经不早了,天马上就黑了,再不回去你的老王叔一定会惦记你的。我听了他的话才猛然回醒过来,从地上捡起刚才掉下的东西就往跑。山客的声音又在我的身后喊起:
如果你想知道真相,今天晚上再来这麒麟庙,记得千万别让其它人知道。
(第四次更新完)
楼主:小汗  时间:2006-12-20 09:48:00
十一
我一路小跑地回到马场,走进院门,正好遇到大妈走出屋泼水。大妈看到我十分高兴:怎么才回来,饭都做好了,快进屋洗把脸吃饭。我答应了一声就进了屋。我先进了自己的屋把那小坛药酒藏好,然后走进大屋。老王叔已经盘脚坐在坑上,正在吧嗒吧嗒地抽着他的旱烟袋,杭上的小桌上还摆着昨晚的炖肉,只是那坛酒已经不见了。只要不喝酒我心里就有底了,接过大妈递给我的饭碗,然后把买好的东西从背后里拿出来放在了坑上:老王叔,大妈,这是我在镇里买的,是给你们的。大妈和老王叔愣了一下,大妈把那棉包拿过来用手一掂:棉花?我点了点头:大妈我看你和老王叔的棉袄里的棉花都薄成那样,冬天一定抗不住风,我这是专门给买来你们的。还有盐巴,现在镇里东西越来越少,我就先买了点给你们存着。大妈十分开心连声说着:这孩子,这孩子,老王叔也从坑上爬起来要给我拿钱。我一把将两个老人按在了坑上:大叔,大妈,这都是我专门买来孝敬你们的。你们不是总说我像你们儿子吗,从今个起我就是你们的新儿子啦。大妈听了我的话又开始抹眼泪了,我告诉老王叔我年前不回家了,在这里帮他侍弄马场,老王叔看了半晌没说话,只是最后用力捶下我肩头:傻孩子。说完又让大妈拿酒,我连忙把大妈给拦了下来,说那酒咱们留着小年再喝吧。老王叔也没有坚持,吃饭的时候我看得出老两口的嘴角一直是翘着的。

吃过了饭,大妈连碗筷都没有来得及收拾,就开始从箱底翻出几块新布来,开始盘算着要给我做一个新的棉坎肩。老王叔也难得没有一点牢骚地坐在坑上听着大妈在那里唠叨,我趁他俩不注意把屋子里的小酒坛拿出来,回到自己屋子里把药酒倒了进去,再用力摇了摇,放在自己鼻子下用力地吸了吸,好像味道差不多。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这时就只是想快点到马场外的麒麟山上,我跟老王叔说我出去转转,老王叔和大妈只是嘱咐一声别太晚了就没有再问我什么。我套上了外衣就跑出了屋子。

跑出屋子正看见虎子在院子里晃悠,我一把扑过去,揉着它的头说:虎子跟我上山去。虎子被我的举动弄得呆住了,被我摆弄了半天才从嘴里发出几句哼哼来表示不满。我走到院门口,打开院门回头又对虎子说:走虎子!虎子站在院子中间看了看我,突然又转向后院,叫了几声,但脚却一动不动。我突然想起了什么,几步跑到了后院。我直本奔草堆跑去,却不想二宝根本不在。我在后院里转了几圈也没有看到它,从后院回来,我拍了拍虎子的头说了句傻虎子,便一个人走出马场,往麒麟山走去。

这差不多是我第一次晚上走出马场,虽然夜里在院子里呆过,但和在野外却是完全不同的感觉。四周黑黑好像没有边际一样,还好天上的月亮够明亮,我借着月光还有记忆一点点向山脚走去。虽然这山离马场不远,但也有好几百米距离,在白天这点距离不算什么。可是在夜里却完全不同了,我回头望去,马场的灯火也在黑暗里也只剩下一个星点。我不禁有些后怕起来,但又不想就这样放弃。现在有点后悔没有从厨房火灶里拿根柴火当火把,只有破着头皮向山上走了。现在已经接近冬天,夜里早就听到虫子的叫声了,周围的寂静更显得黑夜的可怕,不时吹过的山风让我的身子开始发抖。可是转到山坡背面,我却看到了光亮。那点光让我一下子不再害怕,快步向光亮走去。

那光亮来自麒麟庙前的一个火堆,而山客就站在火堆旁边。如果不是曾经仔细留意过山客的长相,我都不会相信现在站在我面前的人就是那个山客的脸。那山客没有戴帽子,到肩的长发竟然结了个大辨子垂在脑后。他刮去了胡须,脸上也不像先几次都是灰尘,清爽的脸竟然好像跟我一般年纪。他的额头宽大,眼睛细长,鼻子英挺,面容中带着几分威严,竟然让我想起了小人书里三国演义中的刘备的模样。山客脱去了平日的灰棉袄,换了一身白衣。衣服上的对襟一直开到领口,而下摆长长垂下盖住了脚面。我从来没有看过有人这样打扮,感觉又好看又新鲜,但隐约好像在哪里见过这样打扮的人。山客对我微笑着:你还是来了,坐。不知为什么面对这样的他,感觉和以前完全不同。他的话也变得异常有威严,让人不知不觉就听从了,我走到他身边坐在他早已经摆好的石头上。山客将手里的柴扔到了火堆里说:在解除你心中的疑惑前,我先来给你讲个故事吧。
楼主:小汗  时间:2006-12-20 13:33:00
不知为什么,上午更新不上,现在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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