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先勇小说评介|《等》:返璞归真的文字,牵系一生的爱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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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2021-07-30 00:40:34 更新时间:2021-08-05 20:52:45

楼主:王栩的文字  时间:2021-07-29 16:40:34
作者简介:王栩。所用笔名有王沐雨、许沐雨、许沐雨的藏书柜、王栩326,定居重庆。

(作品:《等》,白先勇 著,收录于《寂寞的十七岁》,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5年1月)

一九四九年,李玉洁在上海外滩码头目送复兴轮开出江口,“渐渐消失在烟雨中”。复兴轮上有她的未婚夫王宝华。随着这条航线的骤然中断,王宝华从此音讯皆无,“几十年直到今天”。

一九八九年,李玉洁在兰州大学终于和王宝华不期相逢,再续前缘。四十年沧海桑田的人事变迁,终成眷属的两个老人好像孩子似的抢着说话。叙旧已不能表达出此情此景一对有情人重逢后的喜悦和伤悲,说话才是二人蓦然相见时无法克制自己的真情实感。

说话,多么简单而又意义深远的用词,无论往事,还是当下,皆在“说话”一词的框架里杂揉成毫无条理与逻辑的絮语。它们杂沓、模糊、头绪不清,却将难抑真情的激动和兴奋无所保留的展露。这就是王宝华执着李玉洁的手,两人“一边讲一边哭,又一边笑”的令人动容的场景。这个场景突出了两个老人的哭和笑,相比万语千言的诉说,这一“哭”一“笑”是作者在情感层面用朴实的用词囊括了凡人的悲欢和喜乐。

王宝华和李玉洁在哭笑中重拾幼时两小无猜的许诺。那会儿,一个要讨另一个做“家主婆”,赢来一声纯朴无华的“好咯”。这是两个孩子的笑谑,却成为二人对彼此一生的守护。

“守护”一词在小说里深藏在直白、平实的叙述中,夯实了一对男女的痴恋经历四十年的等待不改初心的情感基础。初心是“宝华从小就会照顾玉洁”的自心底而生出的责任,这份责任加之于幼时的宝华并不让人觉得可笑,反而使得宝华自小就对玉洁关爱有加成为其童年时期塑就成熟心智的契机。因此,同玉洁失去联系后,在台湾的宝华四十年朝朝暮暮,守身守到和玉洁重逢之日也就可资见证其心智的坚定和对爱情的忠贞。

相较宝华对玉洁的责任,玉洁则将自身的依恋尽数托付与了王家阿哥。这是那般富于魅力的老派爱情,互为彼此的责任和依恋给这样的爱情注入了浓墨重彩的韵致。幼时的宝华,“有好东西,一定先给大囡”。“玉洁对王家阿哥也只有佩服的份”。简洁的文字蕴含了人世间太多的深情,它让原本就无视性别层面所谓距离的两颗心浑然一体。这是真正的佳偶天成,在玩泥巴的童年游戏里就以充溢着童趣的方式定格了一段良缘的纯真和金贵。

王宝华和李玉洁的爱恋由白先勇平铺直叙的做成了小说《等》。据文后的注释所言,这是一则曾经在报纸上登载过的故事。也就是说确有其事。也就是说,这样的老派爱情仍然存现于世间。在岁月的流逝中,爱着的两个人不约而同的摒却着浮华,四十年如一日的牵系着彼此。玉洁的那颗心随着滚滚而去的江水奔流着,奔流到远处的海角天涯。宝华则在台湾开放探亲后,来过大陆不下十几次,将足迹踏遍了大江南北。他们都在彼此寻找,只为那一声悠长的呼唤。

呼唤中,拉开了玉洁珍藏四十年的记忆。上海的外滩码头,离别前的王宝华留给玉洁的最后一句话,是让大囡等着自己七月一定回来结婚的许诺。这个许诺宛如黑暗中的明灯,映出“玉洁脸上雨水和着泪水”,湿濛濛的前路,同时,却也照亮了玉洁此后所置身其中的浊浪滔天的人世。

带着王宝华的许诺,玉洁犹如带着一个守望时常伫立在外滩码头,在王宝华登船的地方任由自己的思绪纷飞。纷飞的思绪里或者飘过幼时宝华买给自己的陈皮梅,或者飘过同宝华一块玩泥巴时赖以遮阳的蔷薇花架。只是,仍然有一桩憾事成为玉洁内心的隐痛和思绪里的空白。那是梅龙镇酒家已被取消掉的喜酒,它无声的提醒着读者一对佳人被时代之不可抗力拆散而相隔天涯的凄惶与哀伤。

凄惶是王宝华走得匆匆的写照,哀伤是李玉洁一等四十年的心境。不过,好在四十年后他们破镜重圆,在李玉洁停不下来的哭声里,已是石化专家的王宝华郑重地兑现了年轻时的许诺。

“家主婆”,可堪慰解李玉洁四十年的人生风雨。作者一笔略过式的简述,将磨难巧妙的隐去,任由不胜欷歔的玩笑冲淡着岁月留在二人身上的印痕。

玉洁在对宝华的注视下,终于意识到,“头发掉得一根也不剩了”的王家阿哥跟自己一样,也是老态毕现的老人。这般映入眼帘的一个人的衰颓埋葬了既往的青春,迎来了人生晚景中感人的爱的欢悦。

小说用玉洁和宝华的离别起笔,收笔于二人在梅龙镇酒家完成了迟到四十年的婚礼。全篇文字简练、叙述平易、难窥遣词造句之迹,唯见浅显通俗之势。一段牵系了一生的爱恋被作者用返璞归真的文字淡然道来,足见其“藏巧于拙,用晦而明”的妙手与奇思。

(全文完。作于2021年7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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