寓言小集（西谛译）


扫校说明

这些寓言，共分三部分，分别来自1924年《小说月报》第15卷10－12号（书目文献出版社1981年影印，定价 2.9元），1925年《小说月报》第16卷3号（以前从超星“Free”来的），译者则都是郑振铎先生。手头的《小说月报》中，只寻得这些，故将其集中到一起，总名为“寓言小集”。
由于《印度寓言》的头几页比较模糊，几乎无法识别，它“译者后记”及前五则只能手工录入；克雷洛夫的两则寓言忘了扫，也只好亲自录入；其余诸篇，识别率多半在50％上下，相对容易校些，但也经历了一个很痛苦的校对过程（如果有人试过，就会知道）。
原文的标点凌乱且少，断句及分段竟又耗去我许多时间，然后还要订正明显的错字，这也是麻烦的。期间，我甚至想放弃了这件费力的工作，可惜，我的信条却一向是“要么不做，要么拼命做完”，因此，终于不顾一切地把这个工作做完了，虽然做得并不完美，其中或许还有没发现的错字。

这些寓言中，最精彩的当属这48则寓言（译者后记印作43，不对）。小时候，在读寓言时，最讨厌写在每则寓言后面的教训，又往往觉得故事生硬无趣，不如直接把教训写出来，反会爽快一些。可是，在读这些印度寓言时，我不但为其中的智慧和诙谐所倾倒，甚至为在每则寓言后点出的寓意而倾倒——把它们说成是点睛之笔也不过分。更可贵的是，那些寓言竟能在极短的篇幅里，用灵动的语言及描写将各种动物（即人）描摹得鲜活动人，就是伊索寓言也达不到这样的境界。
相较之下，克雷洛夫的寓言则要差很多；莱辛的寓言还要更差，往往是为寓言而寓言，为讽刺而讽刺——奇怪的是，它们的译笔也不如印度寓言精彩。看来，下次也许要把《五卷书》买回来了。可是，如果译笔比不上郑先生的一半，买了反会更加烦恼。

最后介绍一下莱森的寓言的归集情况。它们的前16则，都登在1924年《小说月报》第15卷10号上，可是，从该期目录看，却只有前15则的目录，郑先生的“译者后记”（这名目为我所添加），就写在第15则的后面。不过，往后再翻几页，竟然又看到一篇“莱森的寓言”，即第16则：“十六 群兽争长——四则的寓言”。我猜，这篇大概是郑先生补译的，在排版时才匆忙加入，不然，就算因版面不够而另刊于后，也应在该期总目中将这一则的目录并入前15则中。
在“译者后记”中，郑先生说：“这些寓言，大约是他在1759年第二次到柏林时所作的。”在“中国寓言网”上，有一篇《论寓言在世界文学中的地位》（作者：金江），其中说道：
“莱辛…的寓言为数不多，除了在莱比锡大学时写了15首寓言诗外，1759年出版了散文体《寓言三卷集》计93篇寓言。”
那么，郑先生刊在《小说月报》第15卷10号上的前15则寓言，是不是莱辛“在莱比锡大学时”所写呢？也许吧。另外，网上也能找到一些莱辛寓言，比较一下，可以知道郑先生的译文之妙。

14:57 03-10-26肖毛


寓言小集（西谛译）

总 目

一、印度寓言（上、下）

A 印度寓言（上）

1.猴与镜 2.群兽的大宴 3.蓝狐 4.蛇与鹦鹉 5.井中的盲龟 6.剑与剃刀及皮磨
7.二愚人与鼓 8.体质好的与体质坏的 9.狐与蟹 10.象与猴 11.麻雀与鹰
12.鼓与兵士 13.狐与熊 14.聪明人与他的两个学生 15.猫头鹰与乌鸦 16.乌鸦与牛群
17.孔雀、鹅与火鸡 18.铁店 19.虎与兔 20.隐士与他的一块布 21.孔雀与狐狸
（以上录扫自1924年《小说月报》第15卷11号）

B 印度寓言（下）

22.富人与乐师 23.聪明的首相 24.幸运仙与不幸仙 25.猫头鹰与他的学校
26.虫与太阳 27.鸢与乌鸦及狐狸 28.猫头鹰与回声 29.骡与看门狗
30.海与狐狸及狼 31.狮与少狮 32.群猪与圣者 33.四只猫头鹰 34.狮及说故事的狐狸
35.国王与滑稽者 36.伐树人与树林 37.狼与山羊 38.主人与轿夫 39.公羊与母羊及狼
40.圣者与禽兽 41.乌鸦与蛇 42.兽与鱼 43.农夫与狐狸 44.幸运的人与努力的人
45.鹭鸶与蟹及鱼 46.愚人与热病 47.莲花与蜜蜂及蛙 48.狮与象
（以上扫校自1924年《小说月报》第15卷12号）

二、克鲁洛夫的寓言

1.雨云 2.杜鹃鸟与鹰
（以上录自1924年《小说月报》第15卷11号）


三、莱森的寓言

1.驴与赛跑的马 2.夜莺与孔雀 3.狼在死榻上 4.狮与驴 5.二狗与羊 6.狐
7.荆棘 8.夜莺与百灵鸟 9.梭罗门（Solomon）的鬼魂 10.伊索与驴 11.弓手
12. 有益的东西 13.象棋中的武士 14.盲鸡 15.铜像 16.群兽争长——四则的寓言
（以上选扫自1924年《小说月报》第15卷10号）
17.马与牛 18.鸭 19.麻雀与驼鸟 20.驴与狼
（以上选自1925年《小说月报》第16卷3号）



寓言小集


一、印度寓言（上、下）

A 印度寓言（上）

西谛 译

肖毛 扫校

[译者后记]

这些印度寓言是从P.V.Pamasrwami Raju所选集的一本译出来的。原书共四十[三]（八）首，下期可以完全登毕。选本的文字是英文。日本曾用[他]（它）作为中学校的英语教科书。
印度是寓言的最初发源地，被称为寓言之父的。希腊的伊索，有人以为他是很受印度的影响的。流传于中国的印度寓言，曾有《百喻经》的一种，其中有许多很好的寓言。现在我再把这几十首介绍进来。在这几十首里面，有许多是极机警可爱的，有许多是含义极深的讽刺——虽然写作于许多年代之前，却还好像时正对着现代的人而发的。我个人很爱它们。
西谛 十三，十，十一。


1.猴与镜

在森林中的一只猴子偶然得到了一面镜子，便执了这面镜子，到他的许多兽友家里，给他们看。熊向镜中一看，很忧愁的说道：“唉，我怎么会具了这一副丑怪的脸？”狼向镜中一看，也哭丧着脸说道：“唉，我的脸怎么是这样的！如果我有了鹿君似的脸，而且戴着两支美丽的长角，我将如何的高兴呀！”兔子向镜中一看，他的心中也被悲叹攀据住了，因为她觉得她没有骡姑娘的好看；而鹿也很不高兴，因为他没有生着狮似的威武的阔脸。
如此的，每一个野兽，凡是照过了这面镜子的，心里都觉得难过，都以为自己的脸，没有在森林中的别的野兽的好看。最后，猴子把这面镜子给猫头鹰看。
猫头鹰是向以“森林的智者”著称的，知道了这一切的事，便摇摇头的说道：“不，我不愿意向这面镜子上看，因为我确知，在这个情形之下，如同在许多别的情形之下一样，知识不过是痛苦的一种根源。”野兽们听见了他的话，立刻把镜子掼在地上，碎成片片，同声大叫道：“无知的是被祝福了！”


2.群兽的大宴

一座森林中的群兽，有一次想娱悦他们的王，狮子。他们很谨慎的设法不去通知狐狸，恐怕他要破坏他们的大宴的庄严，因为他是著名的兽类中的流氓。
但这事终于瞒不住这位狡猾的狐狸。他走到狮子的王穴里，装做很忧郁很庄重的神色，说道：“陛下，我很难过，我今天乃不幸是来报告一件机密的奸谋的。你的属民现在正在设计要想打倒你。他们要邀请你赴一个宴会，在宴乐的兴致最高的时候，谋害了你。他们知道我，你的卑下的仆人，是始终忠心于你的。所以，他们很秘密的，不让我参预这一次的宴会。”
狮子问道：“那末，我们将怎样的对待他们呢？”狐狸说道：“我请陛下承允了他们的邀请。到了那个时候，我当躲藏在他们不能见的邻近的地方，注意的监视他们。等到这一班叛臣们假装着恭敬你，走近你的身旁，想取你的生命时，我当立刻递一个记号给你。”
狮子说道：“就是这样办吧。”大宴会举行了。狮子赴宴，全体的兽类都向他们的王致敬献媚。他们的兴致俱极高。有跳舞，有歌乐。当全身绚丽的孔雀在跳着舞，杜鹃清朗的在唱着歌，歌舞正酣时，全森林中都反响着快乐的呼声。狼和土狼是狮王群臣中的领袖，这时，带了一个大花圈，走近狮子的身边，想把它戴在他的颈上。
狮子低了头，承受这个贡品。就在这个时候，躲在暗中的狐狸低嚎了一声。这是他与狮子约好的暗号。立刻，狮子跳了起来，利爪踏在狼与土狼的身上，杀死了他们。别的野兽突然遇到这个意外之变，都惊骇的四散飞逃去了。
狐狸由暗中走了出来，帮助狮子追赶群兽，大声叫道：“不要让叛臣们走了！不要让叛臣们走了！”群兽到了这时才完全明白了狐狸的毒计。他们叹气道：“唉，这全是恶狐狸的事呀，我们以为我们避开了他，就可以平安了。[那]（哪）里知道反而受祸更烈。永不要以躲避恶人为得计！”


3.蓝狐

一只狐狸寻到了一个放在僻处的染缸，缸中储的是蓝色的燃料。他便把这美丽的蓝色染涂在自己的全身，走到森林中给野兽们看，他们全都不认识他了，问他道：“你是谁呢？”狐狸答道：“我是兽类的王。”
狮子及其他野兽都向他致敬，狐狸便做的兽的王。他出外游行时，骑在狮子的背上。他对待群兽很严肃，对于狐群尤其不好。过了一时，狐王差一个兽送信及粮食给他母亲。她知道了他的所有经过，便对使者到：“叫他好好的保持他的地位吧，不要以我为念。”这个使者也是一只狐狸，他知道王原来是某狐，便十分的嫉妒；他对群狐说了，大家也都又妒又恨，便去告诉各兽道：“你们的王不过是一只狐狸呀！如果你们尊敬他，为什么不也尊敬我们？他正是我们之一。”
别的兽类说道：“像你们？为什么？他的颜色与你们全不同。”
群狐答道：“至于颜色，等到春天的第一月再看吧。在这一个月，在某一个夜，我们狐狸都要嚎叫。如果不叫，我们的毛便要脱落了。在那一夜，你们便可以确切的知道你们的王是不是一只狐狸了。”
当那一夜到了，所有的狐狸都高声的嚎叫起来。那只蓝狐，兽的王，因为恐怕他的毛要脱落，也低声的嚎叫着。然而他的嚎声虽低，却已足使留心在倾听他的群兽听见了。
他们因此知道他们的王不过是一只狐狸。狮子因为被骗，充满了怒气，便向前捉住了蓝狐，足爪一击，便把他杀死了。
格言：虽然你得了高位，却不可压迫你的下属。


4.蛇与鹦鹉

一条蛇对—只鹦鹉说道：“唉，我真妒嫉你的生活，人是如何的宠爱你呀！怎么每一个人都以你为爱禽？”鹦鹉说道：“是的，如果你也和我似的，对人和善亲近，且也和我似的去娱悦他们，那末他们也便将待你如一个爱物了。”
蛇说道：“是的，我将勉力以你为模范。”于是，他游到一个农夫的门口，高声的嘶叫道：“我不欲学别的蛇类之凶恶，我欲学鹦鹉之与你们亲近和爱，且也欲如他似的，尽力娱悦你们。”但是那农夫却拿起一把锄头，一下把这蛇击死了。他说道：“一只蛇竟会说这种话，真是奇怪的事！”
恶人做好事，无人肯信他。


5.井中的盲龟

一只盲目的龟住在一个井中，别一只龟本是生长于大海中的，因到陆地上旅行，偶然的失足，跌落到这个井中来。
盲龟问他的新朋友从哪里来，海龟道：“从大海里来。”盲龟一听见他的新朋友说起海，因为他是一生住于井中的，便在井中走了一小圈，问道：“海中的水有这样大么？”海龟答道：“还要大。”于是盲龟环游了全井的三分之二，问道：“海是否是这样大？”海龟答道：“还要大得多呢。”盲龟于是问道：“那末，海有全个井大么？”海龟答道：“更要大。”
于是盲龟说道：“如果这话是真的，那末，海究竟有多少大呢？”海龟答道：“你一生除了你的井之外，没有看见别的水，你的知识的范围是很小的。至于说到海呢，即使你耗尽了许多年的光阴，你还不能游测它的一半，更不用说达到它的边界了。所以它是绝对的不能与你的这个井相提并论的。”
盲龟怫然的说道：“比这个井更大的水是决不能有的，你不过是用夸大的话来赞饰你自己的本乡而已。”
格言：小知的人，不能测见具有广大知识者的所有的，或只知道称赞他们自己的知识与才能的，都是与这个井中的盲龟同类的。

22:48 03-10-24肖毛录入


6.剑与剃刀及皮磨


一把剃刀有一次向一柄剑说道：“为什么人类说到你时，都带有敬重之意，而他们对于我却连说也不说起？”
剑答道：“因为你是只在皮面上剃刮的，而我则能刺进身体之深处。”剃刀道：“正是如此，但你之危害他们，因此却较我甚过不知多少倍。”
磨剃刀的皮带，向来是与剃刀同盟的，这时便插嘴说道：“你的话是很对的，人类常常以那些给他们以最大最多的伤害的东西为伟大，正是罪恶愈多，光荣愈大。”


7.二愚人与鼓

二愚人听见一面鼓在那里咚咚的响着，他们互相说道：“一定有人在鼓中发出这种咚咚的声音。”于是他们观望了一会，当打鼓的人走了开去的时候，他们便在鼓的每一面各穿了一个洞，各把他自己的手伸进洞去。
他们二人的手在鼓内都触着一只别人的手，便都叫起来道：“我捉住他了！”于是一个人对其他一个说道：“兄弟，这个人似可算是一个顽固的恶汉。他的手抵住我的手，一点也伸不进去。”别一个说道：“兄弟，一时也伸不进去。”
如此的，他们各人抵着各人的手，还以为那是鼓中人的手。打鼓者来了，看见他们的这种奇怪的情形，不觉得好笑起来，便指示给他们看，他们所以为鼓中人的手的，究竟是谁的手。二愚人至此才恍然大悟，但是他的好鼓已被他们糟塌得不成样子了。他叹气道：“唉！愚人竟会无中生有的猜想着！”


8.体质好的与体质坏的

一个人有一次站在东方的—所市场里，对众说道：“国王命令我召集所有在这里体质强的人，把他们带到他的面前，因为他要赏赐他们。”每个人听见了他的话，都跟了他走。
当他将走近王宫时，几乎全镇的人都随从在他后边。于是他突然的立住了足，回头对众说道：“顷得国王命令说，他的意思是只要帮助那些身体虚弱的人，想赏赐他们以许多东西，以示悲悯他们的不幸之意。”
群众听了他的话，起初是全体退后了几步，后来又一个一个的跟随在他后边走去，都以为自己是体质坏的，应该受赏赐的。
那个传布国王命令的人说道：“世人原是知风之四吹似的，东西趋奔着的。”


9.狐与蟹

有一天，一只狐狸坐在一条江边的石上哭泣。躲藏在四周的泥洞中的蟹，都郭索的爬出来问他道：“朋友，你为什么哭得这样悲切？”狐答道：“唉！我被我的同族驱逐出森林之外，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众蟹以悲悯的口音问道：“为什么你会被他们驱逐出来呢？”狐呜咽着答道：“因为他们说，他们今夜要出来，到河边去捉蟹。但是我说道，去把这些美丽的小生物杀死是可怜惜的。他们以为我不听从他们的话，便把我驱逐出来了。”蟹问道：“此后你将打算到[那]（哪）里去呢？”狐说道：“回森林去是不可能的了，别处呢，也没有可以容身的。”
于是众蟹开了一个会议，大家议决道：“狐之所以会被他同族驱逐出，原是因为我们的缘故。所以，我们应该报德，牧留他在这里。请他为我们的保护者。”于是，他们告诉狐以他们的这个决议。狐自然是答应的。他全个白天都在做各式各样小戏术，以娱悦众蟹。
夜来了，月光明亮的照澈各处。狐问道：“朋友们，你们在这样好的月夜，曾出外散步过么？”众蟹答道：“没有，朋友。我们是很小很小的动物，简直不敢远离开我们的洞。”狐道：“呵，不要紧。跟了我来，我能够抵御你们的一切仇敌。”
于是众蟹都很快活的跟了他去散步。他一路上告诉他们许多有趣的快乐的事。如此的走了一大段路，他们走到了一片平原，平原之边是一座浓密的森林。狐至此，立定了，向森林低嚎了一声，立刻从森林中飞奔出许多的狐来，立刻偕同带蟹来散步的那只狐一同开始猎蟹。
可怜的蟹，只得四散的逃命。但离他们的洞已远，已无法自救了。所以，不久，他们便全都被众狐所捕、所吞食。这个大围猎、大宴会告毕后，别的狐对引蟹出外的狐称赞道：“你的本领与诡警，真是使我们佩服呀！”这个无心肠的恶狐，眨眨他的眼，答道：“我的朋友们，你们要知道，诡诈之中还有诡诈呢。”


10.象与猴

一只名为大牙的象与一只名为伶俐的猴做朋友。大牙说道：“你看，我是如何的强大有力气呀！”伶俐答道：“你看，我是如何的灵巧与有趣呀！”
他们两个都要知道谁的能力到底比谁大，并且要智者批评他们俩的能力，大力与灵巧，到底是[那]（哪）一种更有用。
于是他们走到住于一个古塔上的黑圣，即一只猫头鹰那里，要求他决定。
黑圣说道：“你们要依照我的吩咐去做一件事，我才能下批评。”他们都道：“同意。”黑圣说道：“那末，请你们到河的对岸，把那棵大树上的檬果采取下来给我。”
大牙与伶俐从古塔旁出发，但当他们走到河边时，河水正涨，伶俐对河水呆呆的望着，无法渡过去，但大牙把他放在他的背上，跳入水中，不多一刻，他们便全到了对岸了。
于是他们走到那棵大檬果树边。但这棵树非常的高大，大牙走到树下，其高还不到树身的四分之一，无法去采树上生的果子，且也没有力量把树拔起，放倒在地上去采果。他只得仰望着金黄色的檬果，累累的悬挂于枝头，而无法可想。现在，伶俐耸身一跳，便很轻便的爬上了树。不到一刻，他便采了许多的成熟的檬果，掷下地来。大牙便把它们一个一个的含在大口中，然后伶俐跳下树来，他们俩如前的渡过河回去。
黑圣说道：“现在，你们看谁比谁能力大？大牙能渡过河，伶俐则能采檬果。”
每件东西贵于得其用。

23:53 03-10-24校

11.麻雀与鹰

一只麻雀有一次十分谨慎的在王宫的屋顶上散步。他的妻问他为什么要这样的谨慎。麻雀说到：“呵，我爱，如果我粗鲁的在这上面步行，这所宫殿便要被我的重量压塌了。”一只鹰听见了他的大话，十分的生气，正想设法教训教训他，但麻雀已知道鹰的意思了，立刻离开了屋顶，逃进他自己的巢内，他在这里是平安无事了。他的妻又问道：“你为什么这样匆忙的离开了王宫的屋顶？”麻雀答道：“呵，我爱，如果我们再在那里多停留了一会，这所王宫便要被压成尘土了；所以我们立刻离了那里，以救免这所大建筑的塌坏。”这使鹰更觉得生气，但麻雀和他的妻已平安的躲在巢内，他没有法子去惩戒他们，只得离开了王宫，叹了一口气道：“如果他们的身体也和他们的虚荣心一样大，那末，地球上恐难有地位以容纳他们了！”

12.鼓与兵士

一阵的兵士正向一座森林中经过，以避与驻扎在隣近的大阵敌军的相遇，但鼓手仍旧不绝的打他的鼓，虽然鼓声不高，却已引起了敌军注意，因此，他们便被敌军四面的包围住了。领队的军官这时命令鼓手尽力的打鼓，以激励兵士们的勇气，他照军官的命令做了。兵士们都勇气十倍的向前冲击，他们竟冲散了敌军，得到了胜利。军官说道：“好与坏常从同一的根源出来。”

13.狐与熊

有一天，狐狸闲着没事，从家中出外散步。他走过一片草地，看见一只熊在地上很高兴的跳舞。狐狸问道：“熊先生，你今天为什么这样高兴呢？”熊听见狐狸的声音，连忙停了跳舞，向狐狸招呼道：“狐兄！你看我的跳舞美不美？今天早晨，喜鹊先生见我走路，他称赞我走得极灵巧，定是个跳舞能手。我听见他的话，十分高兴，所以在此练习。想等国王寿辰时，献技娱悦他老人家。”
狐狸明知喜鹊的话是冤他的，像熊那样笨重的身体，[那]（哪）里配跳舞呢！但狐狸也不便说穿，且乐得拿他来开开玩笑，当时便也顺口赞美道：“跳得真好，跳得真好，不愧是一位跳舞能手。”熊见狐狸也称赞他，心里更是高兴了，只在草地上乱跳乱舞，也顾不得身子疲倦。狐狸见他这种怪状，心里只是好笑，想道：“且再冤他一寃。”
狐狸知道有一只老虎，其家离此不远，因为存心要害这只熊，便对熊说道：“熊先生！你的跳舞既然这样好，你的唱歌的本领，想必也不会十分差。”熊的虚荣心被狐狸的甜蜜的话引得热烘烘的，急欲在狐狸面前显显本领，便道：“狐兄！你听我唱。”便阖了两眼，一边乱跳，一边高声乱唱。
熊唱得不久，已惊动了坐在家里的虎先生。虎先生这几天正没有大块的肉吃，只吃些小兔子充饥，心里非常不高兴。现在听见熊的歌声，知道有好买卖上门了，他便从家中一步一步的轻轻的顺着歌声走去。狐狸早已远远的躲避开了，熊还不知道，还在那里很用力的唱着歌，跳着舞，心中得意非凡。等到他张开眼睛，不唱不跳时，[地]（他）的身体，已被虎先生捉住了。不到一刻工夫，虎便把熊出身子吃完，抹抹嘴，又回家睡下了。
狐狸躲在远处，看熊被虎杀死，心中只是好笑。一只老鹰在天空盘旋，看见这种情形，不禁叹了一口气，道：
“虚荣心真是害人！”


14.聪明人与他的两个学生

一个东方的聪明人收了两个学生。有一天晚上，他因为要试验这两个学生的智力，便各给了他们一块钱，吩咐道：“我给你们的钱不多，但是要你们立刘买了一件东西来，能够把这间黑暗的房间完全塞满了。”这真是难题目呀！一块钱能够买什么东西呢？怎么能够买了这许多东西，把这大房间塞满了呢？
但是他们两个学生，却立刻遵命出去买。
隔了不久，他们都回来了。
一个学生拿了这一块钱买了许多干草，叫人运了回来，摆进这个房间。真的！这间房间被许多干草都塞满了。但是这聪明人摇摇头，并不称赞他。因为把干草堆在房里，是很笨的法子。房子被干草都塞满了，人又怎么好坐呢？这只是使这房间更加黑暗，而且变成无用而已。
别一个学生却只费了四角钱，买了一盏油灯回来。他把这盏灯点了，房间里立刻亮了起来，什么东西都看得见。这个学生叫道：“先生！我己把这房间用灯光来塞满了。”聪明人喜道：“是的！好孩子，这正是塞满这房间的正当办法。你们要记住：
‘聪明的人，用好手段去达到好目的；愚蠢的人，却往往因用了坏手段，把目的也弄得不对了。’”

15.猫头鹰与乌鸦

猫头鹰白天不能见物，乌鸦则黑夜不能见物。他们俩是仇敌。于是猫头鹰向乌鸦说道：“我们不像你之一定需要太阳，我们没有太阳也能做事，我们能在黑暗中见物。”乌鸦答道：“我们不相信你在黑夜能够见物，因为那些在白天不能见物的，在黑夜更是不行了。”
后来，他们俩成了朋友了。于是猫头鹰向乌鸦说道：“你所以在黑夜不能见物者，就因为你即是夜的一部分；不然，你的身体为什么会如此的黑呢！”乌鸦也恭敬的回答他道：“你之所以不能在白昼见物者，也因为你的眼睛就是太阳的一部分；不然，你的眼睛为什么会如此的圆而光亮呢！”于是他们同声的说道：“当我们相爱时与相恨时，我们的见解是完全不同的。”


16.乌鸦与牛群

一个黄昏，牛群缓缓的从牧场回家。一只乌鸦飞停在一只水牛的角上。当他随牛群到了农人之家时，他对农人说道：“朋友，我今天的工作己告毕了；现在请你自己去看顾你的牛群罢。”农人问道：“你的工作是什么呢？我不明白。”乌鸦道：“为什么，你不明白？我的工作就是在牧场看守这群牛与引导他们回家呀！”农夫道：“你是要我知道，你曾为我做了这些事么？”乌鸦道：“自然的。”说时，一笑飞去。农人惊异的叹气道：“有多少人是冒占着他们所永未做过的事的荣名呀！”


17.孔雀、鹅与火鸡

一只孔雀在一只鹳与一只火鸡所住的地方散步。他们以妒嫉的眼光看着孔雀，且讥笑着他。孔雀自知他的高超的本质，全不顾理他们的无谓的妒忌与讥笑，只放开他自己的美丽的锦屏似的大尾。这使鹅与火鸡的眼眩耀了，同时使他们的妒嫉之火更炎炽起来，火鸡说道：“看这个只自夸自傲的鸟呀，他怎么配高视阔步的走着！鸟类中像他那么骄大的是再没有别的了。如果讲起本质来，火鸡的皮毛是比这只丑恶的孔雀更美丽更洁白的。且看看这只鸟所具有难看的腿和爪呀！他的鸣声又是如何的可怕的难听呀，直使猫头鹰听了都要怕！”
孔雀答道：“这是不差的，你所说的都是我的短处；你可以嘲骂我的脚腿和我的声音，但像你这一类的批评家的嘲骂是无聊的。你要知道，如果我的腿是生在一只鹅或一只火鸡的身上，便无人会注意到你们的这种缺点了。”
美丽与荣名，是“短处”被人注意、被人批评的原因；但妒嫉的人只知搜寻短处，至于真实的伟大的美质，他们却没有眼睛去注视了。

18.铁店

有一次，一家铁店里发生了大喧扰。
火炉说道：“如果我不再生火了，全个铁店便要关门了。”
风箱说道：“不，如果我不吹进空气，便不会有火，也不会有铁店了。”
同样的，铁锤与铁砧也在争功，他们都说，没有了他们，铁店便要开不成了；铁店之所以存在，全是他们的功绩。
有一把铁锄，倚在大门后，这是不多时之前才被他们合力铸造成功的，见了这种争功的喧扰，便插嘴和解道：“先生们！这不是你们单独的一个，乃是你们全体使这铁店存在着。只有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什么事都是做不成的。”
没有多数的人便什么人都不会有好处，世界是合力造成的。

19.虎与兔

一只名为盲怒的虎，成了某一座大森林的王。他颁布了一条法律说，每一天必须有一只兽类走到他面前，给他充饥。因此，数月之后，森林中的兽类已有不少被他所食。于是，尚生存的群兽开了一个会议。
一只兔子，名为小聪伶的，当时立起来说道：“如果你们明天让我走去给他吃，我有一个法子，可以保存自己并把他除去了。”他们都同意了。
盲怒的每日早餐时间是上午九时，但小聪伶直到了十二时才跑到盲怒之前。
盲怒暴叫如雷的说道：“好，你这只小狡兔！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才来？”小聪伶说道：“陛下听禀，我在八时半从家里出来，走到半途，经过一井，井中又有一个王，状貌和你一模一样的。他说，我必须给他充饥，不许逃过去。我费了许多口舌，才得到他的允许，来通知陛下一声，然后再回去给他充饥。”
盲怒道：“把我引导到井边去。”小聪伶道：“遵命，陛下。”
当盲怒走到井边时，他看见自己的影子反映在水上，他不知道，反以为是别一只虎，是他的一个仇敌，便跳入井中，欲与他拼命，因此，便溺死在井中了。森林中的兽类都赞颂小聪伶，以他为兽国的救亡者。
小的东西常做伟大的事，以益公众。


20.隐士与他的一块布

东方的一个人，曾舍弃了一切的财产与家属，隐居于一个森林，在那里筑了一座茅屋住着，以躲避风雨。他什么东西都也没有，身上只有一块布，围在腰间。但是他却很不幸，因为森林中鼠类非常的多，常要咬坏他的布，所以他不得不养一只猫。猫是要牛乳去养它的，于是不得不再畜一头牛。牛是要人看护的，于是不得不雇一个牧童。牧童必须一座房子住，于是不得不去建筑一座房子。有了房子，又必须雇一个仆妇来照料一切。仆妇一个人太寂寞，又要邀请几个同伴，于是又建筑了几所房屋给他们住。这个样子，一个小村镇是成立了。隐士说道：“我们愈想远离世界，不管世事，他们却愈见迫近，愈见繁多！”


21.孔雀与狐狸

狐狸先生与孔雀姑娘做了邻居。狐狸每想乘隙把孔雀姑娘捉来充饥，只是孔雀姑娘是出名谨慎的，每日总把门户关闭得非常严紧，狐狸苦于无隙可乘。有一天，狐狸站在空地上，只管仰头看天。孔雀姑娘在家门口看见了，问道：“狐先生呀，你为什么只是仰头看天？”狐[猜]（狸）答道：“我要数数天上[倒]（到）底有多少颗星。”孔雀道：“你数过了么，[倒]（到）底有多少？”狐狸道：“同地球上所有的傻子差不了多少。”孔雀道：“倒底是傻子的数目多呢，还是星的数目多呢？”狐狸道：“唉！地球上傻子的数目却比天上的星多了一个。”孔雀道：“这一个多出来的傻子是谁呢？”狐狸道：“就是我自己！”孔雀道：“为什么你是一个傻子呢？”狐狸道：“我笑我自己傻。为什么不去数数你美丽的尾上的星点，却去数天上的星？啊，你的尾上的星点真繁多，真美丽啊！能够容我数一数么？”
孔雀摇摇头，转身跑入屋内，把门紧紧关好，在屋内答道：“你用好话骗我，想乘机把我捉住么？我不是傻子，决不会上你的当！”狐狸在屋外也摇摇尾巴，叹道：“任是怎样狡猾的，总敌不过那谨慎的。”

（以上录扫自1924年《小说月报》第15卷11号）

B 印度寓言（下）

西 谛 译

肖毛 扫校


22.富人与乐师

有一个东方的富人，他本来毫不懂得音乐，但却要假装着对于音乐是十分精通的。所以每逢有什么著名的歌者到他家里，他必定取了一条线，一端缚在他自己的衣服上，一端牵在他妻子的手里。他妻子却是一个知音的人，当这时必坐在帘后，手牵着那条线，静静的听着。到了歌声最好之时，她便将线拉了几下，因此，富人便开言或点头，以赞美那位歌者。有一次，一位大歌者到他家里奏技。正在歌声高响时，富人忽叫道：“等一等，好歌者，线断了！”全部听者及那位歌者都诧异起来，到了后来才知道，原来是连络着富人的衣服及他妻子的手间的那条线断了。他们都笑起来，有的人叹道：“鹦鹉与愚人没有旁人指教，便是一言一动，也都不会自己行的！”

23.聪明的首相

有一天，东方某国的国王坐在法庭上审判案件。来人带了一个贼来，他审问了这件案子，便判道：“此贼须受鞭一百下。”突然，他想起一句古语来了，这古语道：“我们在此生对他人所做的事，他人在他生亦将照样的酬报我们。”他便对他的首相说道：“我有意要赦免了此贼，把他释放了，因为恐他将在他生要酬还我这一百下鞭子。”首相答道：“陛下，我知道你所引的古语是十分不错的，但是你要知道，你现在之打他，正是酬还他前生打你的一百下鞭子呀。”国王甚喜他的答语，便给他以丰厚的赐物。

24.幸运仙与不幸仙

有两位仙女，一名幸运仙，一名不幸仙。[他]（她）们同住在一座森林中，想要知道谁比谁的容貌更美丽，[他]（她）们同到住在这座林里的一只狐狸处，要他下一判语。
他向[他]（她）们说道：“请你们先走了几步看，然后我才能下断语。”
[他]（她）们依言各走了几步。狐狸向幸运仙说道：“夫人，当你走进来时，真是可爱。”他又对不幸仙说道：“夫人，你的可爱，乃在你的走出去时！”

25.猫头鹰与他的学校

一个名为老智的猫头鹰，办了一个学校。许多森林的动物都到他的学校里受教育。过了几时，他想知道他们的学问有无进步，于是出了好几个题目去问他们。第一个题目是：“月亮为什么要照在天空？”
夜莺答道：“因为要使我在他的清光之下全夜的对我的新娘玫瑰唱歌。”百合花答道：“因为要使我们开放了我们的花瓣，以享受他的可爱的清晖。”兔子答道：“因为在第二天清晨可以有许多露水供我舐吃。”狗答道：“因为要使我寻找出隐匿于我的主人的房屋四周的盗贼。”萤火虫答道：“因为他妒嫉我的光明，要驱我至于阴影之中。”狐狸答道。“因为要使我看见到家畜场去的路。”
老智说道：“够了！天上照的不过一个月亮，然而每一个动物都要以他来达到他们自己的目的！自己是第一要紧的！”

26.虫与太阳

一只小虫在太阳光中出门去，说道：“我愿意一点太阳光都没有。太阳有什么用处？如果他不照在天空，我那时走到田野，有多少快乐！”
一只乌鸦在旁听见了他的话，走了过来，说道：“你说的话不见得对，太阳对于我是有大用处的。即如此刻，我如果没有太阳光的帮助，便不会看见有你在这里了。”他说完了话，便把小虫啄在嘴里，吃了进去。
一位圣者看见这事，说道：“小虫的生命不过数日，然而他却不要太阳，不管全世界之如何需要他。浅隘的心，不足与深论，他们仅知道爱自己而已。”

27.鸢与乌鸦及狐狸

鸢与乌鸦立了一个合同，说，两方面无论在森林中得到了什么东西，都要互相平分。有一天，他们看见了一只狐狸，被猎人所伤，躺在一株树下，无力立起，便飞下来，围停于伤狐的四周。
乌鸦说道：“我们要吃这狐的上半身。”众鸢说道：“那末，我们就吃他的下半身。”狐狸听了笑起来，说道：“我平常总以为鸢类是比之乌鸦高了一等的；因此，他们应该吃我的上半身，如头中之脑，及其他好吃之物才是。”
众鸢说道：“呵，是的，这话极对。我们要吃这狐的上半身。”
乌鸦说道：“不对的，我们必定要如前所约，取得它的上半身。”
于是两族各不相让，最后便以争斗来解决这个问题。两方面壮烈的战斗了一会，各死伤了不少同类，余下的几只，便都飞逃去了。狐狸躺在树下好几天，很安闲的吃着死鸦及死鸢的尸体，后来，他伤痕愈好了，便离开那里，走去了，说道：“弱者因强者的争斗而得益。”

28.猫头鹰与回声

一个猫头鹰住于一株老橡树的空洞里，带着骄傲与虚荣心，在中夜反覆的阴惨的啼叫着。他说道：“这时森林中如此的沈寂，岂不是要使我的谐美的歌声被人听得更清晰么？实在的，森林中因我的声音而觉得可爱！且当我歌时，万物无不在静听。”
一个回声覆述出那几个字说：“万物无不在静听。”猫头鹰续说道：“夜莺曾侵夺了我的权利，他的歌调诚然是温柔，然而我的却更加谐美。”
回声又覆述道：“更加谐美。”
猫头鹰被回声的赞美所激励，当太阳升起时，仍不去睡，仍继续的唱着他的可怕的歌。他的阴惨之声，杂在晨鸟的美谐的啼声中，益觉得难听。众鸟很讨厌他的这种声音，大家同意，一致攻击那猫头鹰，驱他出他们的社会，无论在何处出现，他们都要干涉驱逐。于是，他不得不逃开他们，避去日光，而永退居于阴郁的地方。
无用的人每幻念他们的想像中的美质，就是别人赞美他们的原因，且每误他们自己的夸耀，为他人赞颂的声音。

29.骡与看门狗

一只乡村中的看门狗，终夜吠叫着，以免窃贼之进他主人的房屋里，一只骡见了，以为狗之吠叫是娱乐他自己。于是他也学样，终夜的嚎着。
第二天，骡的主人想，这只可怜的畜生是生病了。于是他请了村中的医生来，请他诊看。医生仔细的诊察那骡一过，说道：“朋友，你必须把这只骡全身烙烧过，不然，他恐怕要大病而死了。”骡说道：“我实实在在的告诉你，我并没有什么病。我昨夜不过因娱乐自己而嚎着。”兽医说道：“不，不，我知道这只狡骡的意思。他情愿死去，使你受损失，却不欲受烙以愈病。”于是，他们用粗绳把骡紧紧的捆了起来，用烧得红红的铁，遍烙他的全身。
过了几时，骡出去看看村景。狗问他为什么受烙，骠把这事全讲给他听了，狗叹道：“那娱以他人的工作为娱乐的，必须受苦以酬偿他的错误。”

30.海与狐狸及狼

一只狐狸住在海岸的，有一次遇见一只永未见过大海的狼。狼问道：“海是什么东西？”狐狸答道：“那是在我住宅旁边的一大片水。”狼问道：“它在你的统治之下么？”狐狸道：“自然的。”狼说道：“那末，带我去看看海好么？”狐狸道：“好的。”
于是狐狸领了狼到海边，对海浪说道：“现在退回去。”——他们真的退回了！“现在涌起来。”——他们真的涌起来！于是狐狸对海浪说道：“我的朋友，狼是特意来看你的，因此，你须上下的不息的涌伏着，直等到我叫你停止时才停止。”
狼十二分的奇异，看海浪果然听他吩咐，不息的涌伏着。他对狐狸道：“我可以入海么？”狐狸道：“随便你走多少远都可以。不要怕，因为你已看见过，海浪是伏我管束，听我吩咐的。”狼相信狐狸的话，跳入海中，随浪流开海岸甚远。一个大浪来了，把他的尸身冲抛到岸上来。狐狸把它吃了一个大饱，说道：“愚人的耳朵是生成受狡者舌头之驱的。”

31.狮与少狮

一只少狮，喜欢听赞美的话。他离开了狮群，去与下等的兽类为伍。他在驴群里过了许多时光。他在他们中是领袖。他摹仿他们的叫声，他们的举动。总之，除了长耳朵不能有之外，他简直成了一只驴子了，什么都像。他扬扬自得的带着虚荣心，回到他父亲的家中，展演他的希奇的技能。他的技能没有什么，不过是可笑的。他学驴的长鸣，老狮惊了一跳。
“小狗。”老狮对他说道：“这个难听的鸣声，表明你所交往的是什么的一群东西。你们总是向迷路上走去！”
少狮问道：“你为什么[到]（倒）责骂我呢？我们的同伴都是常常称赞我的。”老狮答道：“这种赞赏是盲目的，你须要知道，驴子们所赞赏的，正是狮子们所卑夷的。”
一个愚者常常会得到其他愚者的赞赏。

32.群猪与圣者

某次，有十二只猪渡过一条溪水。猪群中最老的一只说道：“现在我们是十二只，等到我们渡过对岸时，不要忘记了再去数数看，以便知道我们有没有少了一二只。”
于是他们渡水到对岸了；领袖的猪便点数他的同伴们，觉得他们只有十一只。
“怎么样了？我在未渡遇水时，明明数的是十二只！”
别的猪们说道：“我们中的一个必定是沈溺到水中去，或是被溪水冲走了。”
于是，群猪喧扰惊骇了好久。一个圣者，在对岸见了这个情形，噗哧一声笑了。
老猪问道：“先生，我可以知道你笑的缘由么？”
圣者说道：“我所以笑，乃因你数来数去，却把你自己忘记了数进去——我的意思是：‘自己’是全世界的一切事物中第一要注意到的！”

33.四只猫头鹰

四只猫头鹰出外旅行，各到世界的一方，去看动物们是否喜欢坏事和虚伪的事，约定回来后，各告诉出他们所遇到的事。
第一只猫头鹰，到北方去的，说道：“我在一条河的旁边，看见鱼对鸟类讥蔑着，说道：“看看我们的鳍翅，再看鱼的双翼，他们的是如何的丑怪呀！”
第二只猫头鹰，到南方去的，说道：“我在一座小山上，看见一只金色蝇走到蜜蜂巢的门外；蜜蜂说道：‘看，他要问我们乞求些食物了。’金色蝇对他的一个朋友说道：‘这些强盗，——我指的是蜜蜂们，——当大热的时候偷去了花中的甜蜜，所以现在天气冷了，我便没有东西可吃了。’”
第三只猫头鹰，向东方去的，说道：“我在一座森林中，看见一只豹从他的洞穴众走出。狼偕他走了十数步，又走了回来，向他的一个朋友说：‘豹是一个奸狡的物，然而我依附着他者，乃因为他是强壮的。’”
第四只猫头鹰，向西方去的，说道：“我看见一只熊经过一个狮穴。一只住在邻近的狐狸教他到狮洞中，向母狮子求爱。他去了，却在耳上受了一掌而逃出洞外。”
于是，四只猫头鹰同时说道：“有太阳光照到处，即有欺虞奸诈之事。”

34.狮及说故事的狐狸

一只狮子是一座大森林之王。有一天，他对他的臣民说道：“我要你们中的一个来告诉故事，一个一个的故事，永不要断绝了。如果你们得不到这样一个说故事者以娱悦我，你们全体都要被杀死的。”在东方，原有一句古话，叫做“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所以，群众得了狮王的这个谕旨，十分的惊慌。狐狸说道：“你们不要怕，我有法子可以救你们全体。去告诉国王，说故事者已有了，他要时即可来。”
于是，众兽们依言去告诉狮王，他令这个说故事者立即到他面前来。狐狸走了去，在他面前恭敬的鞠躬。狮王问道：“你就是那告诉我不停不息的故事的么？”狐狸答道：“是的，陛下。”狮王命令道：“那末，现在就开始。”狐狸说道：“在我说故事之前，请你先谕示我所谓‘故事’的意义。”
狮王道：“什么，故事还不是一篇叙述的文字，包含些有趣的事实的么！”狐狸道：“正是的。”于是，他开始（了）：“有一个渔父，带了一面大网到海里去，把网伸张开，放下海中。一大群的鱼被收入网中。正在渔父要把网拉起时，网绳断了一处，成了一个大洞。第一条鱼由这大洞中逃出去了。”狐狸说到这里，便停住不说下去。
狮王问道：“以后怎样？”狐狸道：“以后第二条鱼逃出去了。”狮王忍气问道：“以后呢？”狐狸道：“以后第三条鱼由这洞中逃出去了。”如此的，狮王每问一次，狐狸便同样的回答道，第几条鱼逃出去了。
狮王恼怒起来，说道：“你怎么没有新的东西告诉我！”狐狸说道：“我愿陛下不要忘记你自己的御言，每一件事必须依序而说。”狮王道：“但是这有什么有趣？”
狐狸道：“陛下，鱼入网中，再逃出去，且是一只一只的相继而逃，天下还有何事较此更稀奇？”狮王道：“我是被自己的话【被】束缚住，不然，我已看见你的尸身躺在地上了。”
狐狸低声自语道：“如果当专制帝王要求些不可能的事时，他再不顾他自己所说的话，那末，他的臣民便万无东西可以制止他了。”

35.国王与滑稽者

一个东方的国王，欲得人家称他为异常富裕的王，常常以许多的宝物赏赐给到他宫中来的著名的人，但同时他又秘密的吩咐他的臣下在路上劫夺那些受赐者，把所有宝物仍旧取了回来。有许多人都这样的受赐，又这样的被夺回赐品去。有一次，一个滑稽者到王宫里来，表演他使人发笑的戏法。国王赐他许多东西，其中并有一匹马。滑稽者向国王及宫臣告别时，把赐物捆了起来，负在肩上，骑上马，但他前身却朝着马尾，就这样的走出宫去。国王问他为什么这样的骑法，滑稽者答道：“陛下，并无别故，不过要看你的侍臣是否跟在我后面走来，如果他跟了来，我便立刻把这一包赐物交给他，以便再去别处做戏法。”国王的脸色红了，从此以后，不再给人东西了。他说道：“当我们给了又取回时，这给予是无益的。”

36.伐树人与树林

一个伐树人肩负一斧，走入一座森林。树林们都震骇起来，向他说道：“唉，先生，你可以让我们再快活的生在世界上几时么？”伐树人答道：“是的，我很愿意这样的做；但当我每次看见这把斧头时，我却禁不住要进入森林，开始做我的工作。所以，你们骂我不如骂这柄斧头。”树林们说道：“我们知道了，这把斧头的木柄，原是这座森林中一株树的树枝，他的罪恶更较铁斧为大，因为他是帮助你，以残害他的同类的。”伐树人说道：“你们的话正对。天下最可怕的敌人无过于‘汉奸’。”

37.狼与山羊

一只狮子住在某处，把那个地方的野兽一只接着一只的吃去。有一天，一只老山羊说道：“我们必须使这事不再发生。我有一个方法，可以使他永远离开这个地方。”别的兽类说道：“请你立刻把这方法施行出来罢。”
老山羊便去躺在大路旁的一个洞口，他有[湾]（弯）曲的长角与飘拂的白须。狮子要到村中去，经过此地，看见了他，在洞口停下来不走。
山羊说道：“嗄，你最后居然来了。”狮子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山羊说道：“呵，我躺在这洞中很久了很久。我已吃掉一百只象，一百只虎，一千只狼及九十九只狮。现在，正要再吃一只狮，我已忍耐的等了许久了。上帝究竟照顾着我，今天到底把你送上门了。”他说时，摇着双角与白须，立了起来，作势欲向狮子扑来。
狮子自思道：“这只兽很像山羊，但听他的口气又不对。大概是现在这样形状的一个恶鬼罢。谨慎是与勇猛同样有用的，我现在还是回到森林里去罢。”于时，他回转身子走了。
山羊走到洞口，说道：“你明天回来么？”狮子道：“永远不回来了。”山羊道：“你想我明天能够在森林中见到你么？”狮子说道：“不，我将永不在森林中，也不在邻近一带的地方了。”于见他奔到森林中，偕了同族，远远的离开此地。
这个地方的兽类，自此不再听见他的吼声，他们围绕在老山羊的身旁，说道：“一位的智慧救了一群。”

38.主人与轿夫

古时，有一个东方的富人，在某日失去了他的狗。他叫了他的两个轿夫来，打发他们去觅狗。他们答道：“我们在你这里，乃是替你抬轿子，并不是替你觅狗的。”主人道：“你们的话很对，现在只好我自己出去觅我的狗了。立刻把轿子抬上厅来。”于是主人坐了轿子出去觅狗，走过山岭，走过桥，两个轿夫都走得疲倦异常，而狗尚未觅到。他们这时同声向主人说道：“主人，我们请你不要再走了；我们的足己疲倦万分，[决]（绝）难再向前了。如果你要再往前觅你的狗，待我们替你去觅来罢。”主人微笑道：“好的，就是你们去罢。”
于是，他步行而归。轿夫们坐在一株树下休息着，自叹道：“唉，做事推脱，究竟吃了苦。”

39.公羊与母羊及狼

一个人有一次戏对母羊及她的小羊说，如果他高兴，他便要在白天里假装了狼的样子与他们相见。一只狼在邻近的林中散步，听见了这话。
第二天，羊群在草原上吃草，公羊离开母羊及小羊而向别处走去。狼抄另一条近路走来，对他们说道：“你们看，我的话对么？我已假装了狼的样子。如果你们愿意跟我到对山去，我可以指示你们许多好东西吃。”他们相信了狼的话，正要跟了去，恰好公羊回来了，立刻指出他们的误解，狼飞奔回森林去。公羊对母羊说道：“我真忧愁你的愚笨。不可能的事，你们竟会相信！”

40.圣者与禽兽

古时，东方有一位圣者，他有能力【会】教导任何禽兽学会别一禽或兽的口音，许多禽兽都来受课。
隔了不[少]（久），狐狸跑到家畜场里来，举着公鸡的声音，咯咯的叫着。公鸡以为是别一只公鸡来向他挑战，便愤怒的出去迎敌。狐狸却由别一条路走了进去，尽力所能的带走了许多的母鸡与小鸡。狼则在夜中走到羊栏，学着羊的咩咩的叫，偷走了一群的羊，大大的吃了一顿。还有鸷鹰，它也在麻雀的巢门口，唧唧的学着母雀叫。小麻雀喜欢的叫道：“呵，姆姆回来了，带了好东西给我们当早餐了！”于是开了门，鸷鹰却把小麻雀他们自己当了一顿早餐。如此的，每一个禽兽都开始摹仿别一种禽兽的口音，做了许多恶事。
于是他们全都到圣者处，告诉他以他们的练习的结果。圣者说道：“唉，正如我所预料的，你们不能再有这个技能了。那些误用他们的知识或权力的，将永不能得到它。”

41.乌鸦与蛇

一个乌鸦筑巢在一株树上，在这株树的下面，便是一条蛇的住洞。
蛇是贪食无餍的恶物，常常乘老乌鸦不在巢中时，偷爬上树，吃他的小鸦。老鸦看见小鸦一天一天的少了，也明知道是被这蛇吃了的。因为力量不敌，只好心中怀恨，不敢明明白白的与蛇吵闹。
有一天，这蛇因为腹中饥饿，不管老鸦在家不在家，便一口气爬上树来，伸开大嘴，便把小鸦吞了一只下去。老鸦这时正在巢中，一见这个情形，真是又悲又恨，没有法子，只好哀求这蛇道：“蛇先生！请你做做好事罢！不要再吃我的孩子了。你看，我的孩子，已被你吃了六个了。你如果答应不吃我的孩子，那末，我每天必定把我得来的食物分一部分给你吃。”
蛇笑道：“你这个黑秽的东西，谁希罕你的食物？有现在的好老鸦肉和小鸦肉不吃，却去吃你吃剩的腐尸臭肉？我却没有这样傻！”蛇说完了话，便从从容容的爬下树来，进洞睡了。
老鸦又急又恨，只在树枝上跃来跃去。过了一刻，忽然想到了一个复仇的方法，便伸开两翼，飞入王宫，把王后心爱的指环用喙含了，飞了出去。宫中的人追赶这老鸦，一直追到树下。老鸦把指环置于蛇的洞口，宫人把指环捡了起来。当时，蛇被人声惊醒，昂头跑出，张口露齿，像要咬人似的。有几个人被他吓跑，有几个人便拿棍子把蛇活活的打死。这正是：
“恶人自有恶报。”
从此以后，老鸦高枕无忧，再也没有什么恶汉跑来欺侮他了。

42.兽与鱼

兽与鱼类有一次约定，互相交换地方几时，即兽入水居住，鱼上陆居住，以广生活的经历。于是，鱼类到了陆地上了，猛鸷的鸢、鹰，以及其他禽兽，不久即凶猛的吞食了许多的他们。兽类到了海中，因不能呼吸，不久即窒息而死了许多，有的则被大海鱼吞吃了。他们无法，只好竭力的游到岸边来，在那里，正遇着从内地移到海边的鱼类。鱼类说道：“唉，让我们回到我们海中之家罢！”于是他们便纷纷的跃入海中。兽类说道：“唉，让我们回到陆上的家罢！”于是他们也纷纷的跳上岸来，一位圣者见了这事，问道：“你们什么时候再交换住处？”鱼与兽同声答道：“永远不再交换了！”圣者说道：“依据自己的本性，才能什么都顺适。”

43.农夫与狐狸

有一个农夫，在某天早晨，见到他的农场上有四足兽的足迹，便对狐狸说道：“狐君，昨夜我农场里曾来了一个四足兽，你知道它是谁么？”狐狸答道：“对不起，我不知道，但我晓得谁会告诉你这事。”农夫问道：“谁？”狐狸道：“海中有一只具着两个翅的鱼，你如去问他，他会告诉你。”农夫道：“真是一个狡滑的回答！”狐狸道：“你的问也不见得不奇异。”说时，便飞奔入树林中去。
在你向一个狡滑的人问什么事情时，须先三思而行。

44.幸运的人与努力的人

一个东方的国王对他的首相说道：“你相信运命么？”首相道：“我相信的。”国王道：“你能证明么？”首相道：“我能够的。”
于是，【他】在某一夜，他在一间小室的天花板上悬挂了一个布袋，袋内装的熟豆，杂着金刚钻。他叫了两个人进这黑漆漆的小室，一个是相信命运的，—个是相信人力的。
相信命运的，静静的躺在地板上；相信人力的，费了许多工夫，才得取到那只布袋。他在暗中摸索，觉得袋中装的是豆与小石块，于是便吃了豆，而把金刚钻抛给躺在地板上的，说道：“这里是小石块，用以酬报你的懒惰的。”相信命运的人，不言的接受了，把他们一粒一粒的放进衣袋里。
第二天早晨，国王与首相到了小室，叫他们各取出他们所得的东西。相信人力的，已把熟豆吃了，取不出什么来；而相信命运的，却带了许多金钢钻回家。
首相对国王道：“命运这东西是有的，但是豆中杂有金钢钻的事，却是万难遇到的。所以我要说，希望没有人依靠命运而生活着。”

45.鹭鸶与蟹及鱼

一只鹭鸶久已垂涎于一个水池中的鱼类，有一天，站立在池边，神色非常忧愁。鱼问道：“鹭鸶先生，你今天为什么如此愁苦？”鹭鸶答道：“亲爱的鱼们，我是替你们忧苦的。明天渔人要带了网来，把你们都捉了去。”鱼类惊惶道：“唉，我们将怎么办呢？”鹭鸶说道：“有一个方法，你们如听我的话做去，便可都得救。”鱼道：“鹭鸶先生，你如肯救我们，感激不尽！”鹭鸶道：“好的，这虽于我很麻烦，然而不要紧。能做善事时，我必做。我将尽我之所能，一次一次的把你们带到远处森林中的一个池搪里去，那里决不会有渔人来扰害你们。”
于是，他便依所说的话，每次带了许多鱼去，把他们掷在石上，尽量的吃了一饱。剩下的让他们在日光中晒干。
后来，轮到蟹应迁徙了。当鹭鸶飞在空中时，蟹向下望见地上都是死鱼，有的已晒干，有的还未晒干，于是他用大蟆箝住鹭鸶的头颈，把他割断，同落到原来的池中去。鹭鸶死了。他仍住在池中，与遗存的鱼快乐的游泳着。
恶人与专制者，结局总是悲惨的。

46.愚人与热病

一个愚人有一次得了很厉害的热病。他坐在火旁，把火箝放于火中，待[他]（它）烧得红热时，便取出放于冷水盆中，火箝立刻冷了。于是他便命仆人要了一大木桶冷水，自己浸坐在木桶的冷水中很久很久，以为如此便可以把他的体热减退了。但当他走出木桶时，他的病更重于前。医生来了，见他快要死去。他告诉医生一切的事，并说他以为他的身体也可以与火箝一样，放在冷水中便会退热的。医生叹道：“唉，愚人住往因误用譬喻而杀害了他们自己。”

47.莲花与蜜蜂及蛙

池中的莲花开花了，蜜蜂营营的飞去赏花并采蜜带归。住在池中的蛙说道：“你们住在离池很远之处，然而莲花一开，你们便飞来了。怎么会寻觅到的？”蜜蜂道：“因为闻到莲花的香气。”蛙道：“我们住在池中的，倒闻不到他的香气，什么缘故？”蜜蜂道：“我们能告诉你以花有香气，却不能使你们有闻见香气的鼻子。”蛙以一种自责的口气说道：“唉！蛙类如果不能享受莲花的清香，那末与莲花住在同一池中有何用处？”于是，他们坚执的要求蜜蜂教他们以享受香气的方法。蜜蜂道：“这是不可能的，我已经告诉过你，因为对于香气的嗅觉是天生的！”他们说了，便又营营的绕着继续发出香气的莲花而飞。

48.狮与象

一只狮子把他属下的兽类吃了许多，他们走到森林的一位圣者处，说道：“先生，狮子如不推翻，这个森林不久便要空无兽类了，我们请你给象以权力，以打倒狮子。”
圣者道：“好的。”象变成了一只非常凶鸷的猛兽，立刻把狮子逐出森林之外。因为他身体伟巨，所需的食物比狮子更多，于是他也开始去杀害兽类了，每日所杀的较狮子尤多。兽类又到圣者那[要]（里）去求道：“先生，请你把象回复了原来形状罢，我们现在仍旧要狮子做我们的王了。”圣者道：“是的，两害相较，取其小。”

（以上扫校自1924年《小说月报》第15卷12号）

03-10-22扫，20:49 03-10-25初校，12:37 03-10-26再校，前五则及译注为我直接录入



二、克鲁洛夫的寓言

[俄国] 克鲁洛夫（Lrylov）著

西谛 译

肖毛 录入

1.雨云

一大片的云，迅速了飞过了为炎旱所苦的地方，一滴雨也不落下去以救济他们。他飞到大海之上时，倒降了一阵大雨，于是向别的夸说他的慈悲；被邻近的一座大山听见了。大山答道：“你这种的好心有什么益处呢？这事谁见了能不痛心呢？如果你把雨滴落在旱地上，你便可以救全城的人免于饥荒了。但是，至于海呢，我的朋友，她是已经载满了水，加上了你的也不见多。”

2.杜鹃鸟与鹰

鹰把杜鹃鸟的等级升到与夜莺同等。杜鹃鸟以它的新位置自傲，坐在一株白杨树上唱着歌。过了一会，它向四面望望，所有的鸟都飞在天空，有的笑它，有的骂它。杜鹃鸟十分生气，匆匆的跑[倒]（到）鹰处，控告群鸟的行动。
它说道：“请你可怜我，以你的命令，使我为这座森林中的夜莺。但群鸟却笑着我的歌声。”
鹰说道：“我是一个王，但我不是上帝。我能命令一个杜鹃鸟升挤于夜莺之中，但我却不能把一个杜鹃鸟造成一个夜莺。”

(13:01 03-10-26录自1924年《小说月报》第15卷11号)


三、莱森的寓言

[德] 莱森（G．E. Lessing）著

西谛 译

肖毛 扫校

[译者后记]

莱森（Gotthold Ephraim Lessing，1729－1781），是德国的批评家与戏剧家。初在利伯兹（Leipzig）研究神学、哲学等，后到柏林为新闻记者及批评家。这些寓言，大约是他在一千七百五十九年第二次到柏林时所作的。他是一个忠实无畏的人，具有不可及的批评与创造的天才，是路得与歌德之间的最大的作家。在这十几则寓言中，我们已可见到他的锐利的讽刺与批评的才能的一斑了。


1.驴与赛跑的马

一只驴与一只马赛跑，结果自然是驴败而马胜，驴被观者所笑。但他说道：“我现在知道我所以失败之故了，因为几个月之前，我的足曾被荆棘所伤，到现在还觉得痛。”

2.夜莺与孔雀

一只善于交际的夜莺，在许多歌者之中得不到一个朋友。他们只有妒嫉她的天才的，而无赏赞她的美丽的歌声的。她想[这]（道）：“也许我可以（从）别的种类里得到一个朋友。”于是，她飞到孔雀那里去。
“美丽的孔雀，我赞颂你的眩目的外貌。”
孔雀答道：“可爱的夜莺，我也赞赏你的清朗的声音。”
夜莺道：“那末，让我们成了朋友罢。我们是不至于互相嫉妒的，你的美是悦目的，我的美是悦耳的。”于是夜莺与孔雀成了朋友。

3.狼在死榻上

一只狼得病将死，躺在那里，只有一丝气息，他回想起他的过去的生活。他说道：“实在的，我是一个有罪的；但我仍望我没有做个什么大罪过。我固然做过坏事，但我也做过好事。我记得，有一次，一只小羊失群而迷路于林中，走近我身旁，我本可极容易的把他捉住，但我却不去捉他。同时，我听见了一只羊的足声与叫声，并没有狗在看守着他，而我也平安的不去扰他。”
他的朋友狐狸，正在榻旁替他料理后事，说道：“我可以代你解释这二件事：你所以不去捉那两只羊者，因为你那时喉中正有骨哽着，慈善的鹭鸶还不曾把它取出。”

4.狮与驴

一只伊索的狮子偕了一只驴同到森林中去，驴以可怕的声音帮助他。一只乌鸦栖息在一株树上，见了这两个不相称的伴侣，笑对狮道：“好一个伴侣！你同一只驴偕游，自己不觉得羞耻么？”狮答道：“无论什么动物，只要我想用到他，我便愿意与他偕行。”
伟大的人物，当他们与平常的人同事时，常是如此的想着。

5.二狗与羊

希拉克斯（Hylax）是一只狼种的猎狗，他看守着一只和善的羊。里考特斯（lycodes）也是一只狗，他的形状十分的像狼。
当里考特斯看见希拉克斯守着羊时，便对他吠叫，向他冲去。他叫道：“狼，你要怎样处置这只羊？”希拉克斯答道：“你自己是一只狼（二只狗都互相认错了）！离开，不然我要惩戒你了。”
里考特斯不听，想用强力把羊从希拉克斯那边夺了过来，希拉克斯也尽力的保护着羊，不让里考特斯夺去。在这两位极好的保护者之间，那只可怜的羊被撕裂成碎片了。

6.狐

一只狐被一群猎狗紧紧的追着，他踊身跃上墙头，因此，救得性命。他想容易的跳到墙的那一面，便握住一枝荆棘，平安的落到地上，但他却因此被荆棘所刺伤。狐叫道：“你这个恶汉，既帮助了我，为什么又给我以伤害？”

7.荆棘

柳树向荆棘问道：“请你告诉我，为什么你这样的热心的钩挂着人类的衣服，当他们走过你的旁边时？你要他们有什么用处？”
荆棘答道：“没有，并且我也不愿意把他们从人的身上取了下去，我不过想着要钩撕他们。”

8.夜莺与百灵鸟

我们对于那些诗人，他们翱翔于他们的读者的了解之外的，要说些什么话呢？
没有别的话，不过将夜莺在某一日对百灵鸟所说的话告诉他们：
“我的朋友，你翱翔得知此之高，是否要你的歌声不被人所听见？”

9.梭罗门（Solomon）的鬼魂

一位可尊敬的老人，不顾他年纪的弱老与天气的炎热，还用他自己的手，去耕犁他的田园，并在土上种下了谷种。突然的，从大橡树的密荫之下，一个鬼魂显现在他面前。老人十分的惊惧。
鬼魂说道：“我是梭罗门，老朋友，你在这里做什么？”
这个老田主说道：“如果你是梭罗门，什么还要问？在我少年时，我从蚁那里得到要勤苦与积蓄的教训，我现在是实行我所得的这个教训。”
鬼魂答道：“你的功课还只学了一半。再到蚁那里去，她会教训你，在你生存的冬天休息着，并且享乐你所已得的东西。”

10.伊索与驴

驴对伊索说道：“以后你作寓言，讲到我时，请你使我说些聪明而有意识的话。”
伊索叫道：“从你口里说些有意识的话！那末，世人将怎样的想呢？人便要称你为道德家，而称我为驴了！”

11.弓手

一个弓手有一把坚木做的好弓，这弓能够从很远的地方使箭正确的射中鹄的，因此，他十分的看重这弓。
有一次，他细细的对弓看着，说道：“你还太厚些，且除了漆之外，也没有一些雕饰。真是可怜！——但这是可以补救的，我将到最聪明的艺术家那里，叫他把这弓雕得十分华丽。”于是，他立刻把弓带到艺术家那里，艺术家在弓上雕刻一个完全的狩猎图，雕在一个打猎的武器上的，有什么图比这个更相宜的呢？那个弓手大喜，说道：“呵，我亲爱的弓，你应该具有这些华饰！”他后来出去打猎，把这弓拉了一下，但它却被拉得折成两段了。

12.有益的东西

蜜蜂对一个人问道：“你在万物中，还能寻到一种比我还有益的东西么？”
那人答道：“自然还有。”
“请举其名。”
“羊！因为他的毛是我所必需的东西，而你的蜜不过是一种奢侈品。并且，蜜蜂夫人，我还可以给你一个别的理由，为什么我以羊为比你更有益的东西。羊把他的毛给我，没有一点困难与危险；但当我取你的蜜时，你使我常要留神于你的刺针。”

13.象棋中的武士

两个儿童在下象棋（Chess），失去了一个武士（Knight），便在一个多出的兵卒（Pawn）上做了一个记号，当做“武士”用。旧的武士们对新来的一个说道：“对你说一句话：你从[那]（哪）里来的，骤贵的先生？”儿童们叱道：“不要多说！他为我们做的事务，不是与你们一样么？”

14.盲鸡

一只鸡失了明。它本是习惯于抓土寻食的；现在，它虽盲了，仍然是非常勤劳的在抓土。这对于这个勤苦的愚者有何用处呢？别一只眼光尖锐的鸡，跟随在它身旁，不必用它的贵足去抓搔地土，便可得到盲鸡的劳力的结果。常常的，当盲鸡抓搔起一粒谷时，它的在旁守望着的同伴，便迅速吞了这粒谷下去。

15.铜像

一座铜像，是一个著名艺术家的杰作，不幸被一次可怕的大火烧得融化了；于是，别一个雕刻家便取到这个铜块。他快乐的镌凿，产生出了别一尊铜像。这尊像的面貌与前完全不同，但其工作却与前同样的精巧，其表现也与前同样的高贵。嫉妒看见了它，咬咬她的牙齿。最后，她安慰她自己的说道：“这尊铜像还好，但这个工人如果没有得到旧的那些铜，他便不能做出它来。”


16.群兽争长——四则的寓言

一

群兽之间，发生了一阵激烈的争辩，想知道谁比他的邻人为高贵。马说道：“我想，我们可以请人来评断这个争端；他不是争者之一，所以能够更为中立。”
田鼠问道：“但他对于这事有完全的了解么？依我看来，这必须十分正确的去探测所有我们的深藏的美德。”
鼹鼠（原文作“龈”，估计应为“鼹”字，下同。）说道：“这话极对！”
刺猬也叫道：“毫无疑义！我永不相信人对于这事有充分的能力胜任。”
马命令道：“静默！我们十分的知道，那些最不能信任他自己的才德的，常常是最要疑惑评断者的智力的。”

二

于是人做了公正人。强有力的狮子对他说道：“在你宣告判断之前，我还有一句话对你说！你用什么标准来判定我们的相当的价值？”
人答道：“用什么标准？自然是根据你们之对于我的用处多或少而定的了。”
狮子愤怒的说道：“好的！依此标准，我比之驴要低下多少等级！人！你不能为我们的公正人。离开会场！”

三

人退出了。田鼠冷笑的说道：“现在，你看见了么，马君？狮子也以为，人是不能做我们的公正人的。狮子所想的与我们一样。”（鼹鼠与刺猬仍旧是附和着田鼠。）
狮子轻蔑的看着田鼠，说道：“但我的理由是比你的更重大的！”

四

狮子续言道：“现在，我见到所有的情形了。‘高贵’之争，不过是空费时间的、无益的举动！无论你们以我为最高等的或最低等的，对于我是完全无关的。我知道我的力量即足了！”他说完了，便立了起来，离开了会场。
继他之后走的，是圣者大象，无畏的虎，勇的熊，机警的狐，高尚的马；简言之，所有他们觉得自己的价值的，都走了。
那些最后走的，对于这个会的破裂最不满意的，就是——猴与驴。

（以上选扫自1924年《小说月报》第15卷10号）


莱森的寓言（四则）

西谛 译

肖毛 校自超星版

17.马与牛

一个勇敢的童子，很骄傲的骑在马上飞跑。一只野牛对马说道：“你真可羞呀！我是永远不给一个童子所驾御的！”马答道：“我愿意的，因为我如把他摔下来，在我会得什么名誉呢？”

18.鸭

一只鸭的羽毛，白得可以使新落下的雪含羞。她以这个天赐的美丽自傲，以为她自己是一只天鹅，比之平常的鸭高了几等。因此，她离开了鸭群，孤独而且骄傲的，在池边游泳着。她时而欲伸颈，学天鹅的样子，然而她的颈太短了。任她怎样的努力，也不能如天鹅那样美丽的伸出。她时而欲曲颈顾盼，然而她的头太硬直了。受了许多苦痛，仍不能如天鹅之顾盼自如，她结果仍是一只鸭，可笑的鸭；见她的人，没有一个以为她是像一只天鹅的。
世间是有多少类此的鸭呀！他们没有高飞的翼，没有美长的曲颈，却要以他们为天鹅之流。其结果，不过供他们的邻人做笑话的目的而已。

19.麻雀与驼鸟

麻雀对鸵鸟说道：“你可以尽力骄夸自己的力最与身体的强大，然而永不如成如我一样的好鸟。我不能飞得远，这是实在的；然而，我却会飞，你却永远不会飞。”

20.驴与狼

一只驴不幸遇到了一只饿狼。驴战栗的说道：“请可怜我，我是一只可怜的病兽；请看我的足，是中如何大的一根刺！”狼答道：“实在的，我很哀怜你。但因此，我却不得不使你免去痛苦。”他说了话，便把这驴撕咬死了。

（以上选自1925年《小说月报》第16卷3号）

22:22 03-10-25初校，22:55 03-10-25再校

总校记：

由于现在与当时的语言习惯不同，所以，除了某些标点外，一般的错字和如今少见的造词我都没有改，只将极明显的错字用[]括起，另在其后添上比较合理的字（或者缺字），用（）括上，以示区别；在【】内，则表示应该删去的字。原文很少分段，我另加了一些。 原文很少用标点，只好尽量将太长的句子点开。13:51 03-10-26肖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