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借钱

“阿亮，拜托了，借五千，年底还你。”季今凡在向一个大学同学借钱，这是第二次向他借钱了，第一次向他借钱时，阿亮说下次发工资的时候可以借，时隔两个月，季今凡再次向他提起。

之所以第二次再借是因为季今凡在大学期间曾经帮助过他几次，也经常请他吃饭和喝饮料，两个人都喜欢足球，所以玩得比较好。阿亮是一个励志的贫困生，大学期间靠学校里发的补助金和勤工俭学的钱读完了三年课程，毕业后，他完全靠自己打拼，用了三年时间就当上了深圳一个大型印刷厂的印刷机机长。

“现在确实没多余的钱，准备买房，马上要付首付了，还差一点钱，我也有困难。”阿亮推托着。

“我的困难比你大得多，你看能不能借点急用？”

“真的没有！”阿亮再次断然拒绝。

“那好吧，你再看看，能帮就帮一把，确实急用，我会及时还的。”季今凡见希望不大便不再央求。

阿亮没有再回复了。

季今凡翻阅着通讯录，继续向其他人借钱。

“朝富，能不能借五千，急用，过两个月还你，本人。”季今凡向以前一起踢球的一个球友发去了微信。

“王总工，能不能借五千，在外面有急用，过一个月还你。”季今凡向以前工程公司的一个同事发了信息。

“阿乐，帮忙借五千，过三个月还你，不能让家里知道才想着向同学借钱。”季今凡向他的一个初中同学发去了借款信息，这个同学还是比较要好的，每年过年的时候都有一起聚餐。

这个周日下午，季今凡向很多朋友和同学借钱，但是得到的回复多数是没有或者自己手头也紧，或者自己要买车买房，或者股票也输钱了之类的，很多干脆就没有回复任何信息。

这有点出乎季今凡的意料，他原本以为发了二三十个人，怎么也能有一两个人会借吧，可是现实的残酷远非他所想的，但凡讲到钱，谁会理你呢！

季今凡浏览了几遍微信好友，也不知道还能找谁借，除了长辈类的亲戚外，他觉得能借到钱的人都发过了，当然，长辈类的亲戚是不能发的，一旦向舅舅或者姨丈这些人借钱，自己的父母也会知道，那造成的局面是难以收拾的。

从微信通讯录来到了手机电话薄，季今凡看到了刘焕的名字，只能抱着试试看的态度发去了借款信息。

刘焕也是季今凡的大学同学，浙江东阳人，大三那年冬天，刘焕入伍当兵，那天凌晨，季今凡帮他一起拿着行李送到当兵集结点，集结点在一个社区居委会。那个凌晨的杭州，特别的冷，他们挤在一起憧憬美好的未来，天还没亮，刘焕坐着大巴车走了，他们挥手告别，这之后双方偶有短信联系，但过去六年了也没有再见过面。很多人，尤其是来自祖国各地的大学同学，一次告别便是一生不会再相见。

让人惊喜的是，刘焕竟然回复短信同意借款五千块并让季今凡发账号过来。

两分钟后，季今凡收到了支付宝的信息图标，转账收入五千块。

有些朋友，平时很少联系或者碰面，连过年也没什么聚餐，甚至很多年大家都没有交集，但当你碰到困难或者急需用钱的时候，他会毫不犹豫地借钱给你，连问都不问原因，因为他相信你，如果你也有这样的朋友，请珍惜。

对于肯借钱的朋友，季今凡充满感激，对于不肯借钱或者实在没有钱的朋友，经历多了，他也就没有什么不平衡了，这都是人之常态，借或者不借都是正常的，大家都没有错。回想以前，季今凡的一贯为人处事原则是：朋友有困难的时候，能帮尽量帮，这才是朋友，朋友就是在你困难的时候能帮你一把。不要说每个人都有困难，问题是这困难程度也分轻重缓急。

也许有很多人会说：你拿去赌博啊，借钱还有理啊，借你钱干嘛？但如果你认可他这个人，他也没有失信于你，我们就该在能力范围内帮忙拉一把，就拉一把，不要不拉，也不要多拉，无条件救济下，人心不会变，就看你是否要放弃这个朋友了，每个人的心中都有一杆秤来衡量，放弃了，那以前的很多情谊都是假的。

已经是晚上6点，韩日的联赛刚刚结束，五大联赛还没开始，季今凡盯上了一场澳甲的比赛，珀斯光荣半场0比0墨尔本胜利，中场大小球1.5球，本着小追小的原则，他下注了小球，他准备看直播视频，坚持看完这45分钟。

只是，他有机会看完下半场这45分钟吗？澳甲比赛会给他机会吗？

比赛第56分钟，贝里沙打破僵局，墨尔本胜利1比0领先，比赛进行到67分钟，皮球再次入网，季今凡模糊的头脑在一刹那间不知道是哪个队伍进的，当然，这已经不重要了，第2球宣告了他的失利，下半场比赛才刚刚进行一半，他输了，也解脱了。最后全场比赛比分：墨尔本胜利2比0珀斯光荣，初盘是小球，下半场是大球，就是这么戏剧。

怎么办？又输光了，肯罢休吗？显然是不可能停的！此刻，季今凡的唯一想法就是要继续借钱。

短期内，季今凡也办不出来第四张信用卡，该借的人也借过了，实在筹不到钱了，没办法，只能再找叶根借了。

“老表，借我两万块，急用。”

“你又借钱，而且数目有点大，主要我年底结婚要用到钱，你怎么了？”叶根发了过来。

“这么快就结婚了？”

“快吗，都交往一年多了，天天让我娶她，我也要对他负责，”叶根坏坏地说了前段话，然后又很正式地说，“上个礼拜领了证，准备年底在家里摆十来桌，叫亲戚朋友一起热闹下。”

“恩恩，恭喜恭喜，这样挺好的，”季今凡开心地说，“到时候我一定来喝酒，那没事了，你忙你的吧，我再问下别人。”

“好了，我还不了解你吗，估计你已经借不到了，说吧，支付宝还是微信？”叶根不经意地说，“年底还我就好，要真还不了的话，早点让我知道也行。”

“支付宝！对了，别让姑姑知道！”季今凡倒也不客气，并叮嘱了一句，他也确实在其它地方弄不到钱了，在钱的方面，好的亲戚确实比朋友管用一些。

“放心！等会就转。”叶根爽快地答应。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陪着相亲的两个人倒成事了。叶根和胡珍一路走来，从相识相知相恋，到现在即将结婚，组成一个真正的家庭，看似简单，但实际是不容易的，也许正是因为两个人的简单和对感情的执着让他们的爱情能够一直走下去，相信这样的感情是珍贵而又持久的，希望他们能够白头偕老。

半个小时后，终于筹集了两万块，季今凡没有丝毫犹豫和害怕，立即梭哈了五分钟后开始的一场意甲比赛，克罗托内VS热那亚，全场大球2.25球高水，这最后的本金他不敢再下注小球，因为一旦下注小球可能会突然死亡。论坛里一直流行一句经典话语：大球死等，小球等死。从某种意义上讲，不到最后时刻，大球都是有机会的，而小球可能分分钟就被杀死了，可是这是北京时间19点30分开赛的一场早场比赛，这会比赛并不多，梭哈大球真的好吗？

好在，这场比赛的进球来得比较早，热那亚在第11分钟就取得了领先，只是，在双方的之后79分钟比赛中，再也没有第二个进球，无数次进攻期盼，无数次失望而归，哪怕再进一个球，全场大球输半也行啊。

事实上，稍早半个小时进行的一场早场西甲比赛，马拉加3比2战胜了拉科鲁尼亚，这是一场进球大战，如果叶根能再早点转钱过来，会不会有不一样的结果？天哪，潜意识是在怪叶根吗？这是一种怎么样的扭曲心理呢？

这下真是上头了，输急了眼，季今凡继续想方设法地借钱，以前不敢去开口借钱的人，这会没有什么好难为情了，所有的尊严和面子都一文不值，所有的情感和印象包袱都抛到九霄云外，他的思想发生了严重转变，他再次向一些朋友和同学发起了二次和三次借款，可是没有人理会他，更没有人借给他钱。

终于，季今凡决定向她们借钱了，已经是晚上11点。

“你能借我一万块钱吗？”他连夜分别发信息给了夏晓邱和沈妮。

一分钟，五分钟，十五分钟过去了，又等了好久，她们没有回复信息。看来要么不借，要么已经睡觉了。

季今凡又发给了陈丽敏和戴婷婷，同样地，她们也没有回复。

一个男人是处于怎么样的一种疯狂状态，能饥渴到向女生借钱，关系好的不该借，曾经的过客也不该借，彼此有过情感的交集，你又向她借钱，这算什么？更何况有些女生已经成家了，你去向她借钱，置她于何种境地？

这是一个痛苦和挣扎的夜晚，季今凡躺在上海的出租屋内，蜷缩成一团，还没到12月，可是他全身冰冷，发自心底的失望，对自己、对未来、对人生都异常绝望。在这个奢华又陌生的大都市，他彻底沦陷了，变成了一个连自己都厌恶的人。

季今凡也不知道这一晚自己有没有睡着，他的记忆是模糊的，直到清晨，微信入账信息惊醒了他，他收到了两笔转账，都是一万块钱，分别来自夏晓邱和沈妮，这些钱让他恢复了正常的意识。

“不好意思，昨晚睡了，怎么了？是本人吧，还是先转给你吧。”这是沈妮的回复。

“昨晚睡着了，刚已转。”这是夏晓邱的回复。

“是的，本人，谢谢！”季今凡回复了沈妮。

“恩，谢谢！”季今凡回复了夏晓邱。

陈丽敏和戴婷婷没有回复，也不知道为什么，季今凡没有去深究和追问，目前来说，没有意义。他已经有本钱了，是两万的本钱，但以他目前的状态，多少钱都是一样的，这种自控力，这次的结果也是可以预测的，别不信，接下来看看吧。

清晨6点55分，钱来的时间刚刚好，季今凡顺势下注了一场7点的NBA比赛，篮网VS勇士，大小球229.5分。初始盘口229分大球低水，230分大球偏高水，于是，他选择了229.5大球梭哈，没有贪心。

第1节52分，盘口降了几分，第2节54分，盘口又降了几分，半场106分，这就意味着下半场两队要得224分，难度有点大，难道又要输吗？

下半场开始后，双方节奏突然加快，三分也很准，分数一下子就刷上去了，怪不得初盘能开230分左右，这节双方打了76分，希望来了，而且是大概率能出大球，第4节只要得48分就可以了。

可是，第4节又开始打铁，半节过去才得了18分，104比96，还要得30分啊；107比102，比赛暂停，剩余三分钟，还需要21分；暂停回来，双方连续得分，其中包括几个三分，大球又活了，最后1分多钟，篮网又连续两个三分，109比116；可惜此后的三分不进，可惜啊；比赛只剩下22秒了，篮网球权，丁维迪造了个三分犯规，三次罚球，如果三罚都进，肯定会继续犯规战术，然后勇士再两罚都进的话就能到230分。退一步说，假设双方都有罚球不进，只要篮网最后一攻进球也是能到230分的；再退一步说，篮网最后一攻不进只要还剩下时间，很可能还是会继续犯规的。只是，这是注定要让季今凡逐渐走向灭亡的一个周末，丁维迪三罚两中，勇士这边虽然两罚全中，但随后丁维迪一个简单的上反篮没进，只剩下7秒，不犯规了，双方不打了。比分118比111，全场229分，季今凡下注的大球229.5分只差0.5分，他无奈地笑了笑，和以往很多次洗白时一样，很难受但也麻木了，只是这次，他还没意识到随着时间的推移，债务的累加，等待他的会是比上一次更加严重的后果，这个痛苦的噩梦终将摧毁他。

短短的15个小时，从礼拜天傍晚到礼拜一早上，季今凡又输了将近五万块，加上之前几张信用卡的七万，他的债务越来越高，已经超出他所能偿还的能力范围了，当然，他会去还的，所有的借款他都不会赖，但在往后未知的日子里，这是他想还就一定能还的上吗？

赌球之所以很难赢钱一个最大的原因就是赌徒们很急！这是很难克服的弱点，他们往往不能忍，这把被绝杀了，一定要下把赢回来，早上输了后，一定要中午赢回来，但这时候人的心态是不冷静的，做出的决定往往过于偏激，这在下注之前已经先输了一半，再加上庄家精于计算得出的盘口和套路，你又怎么可能轻易赢回来呢！赌博是一种长期投资和规划，不必急于一时，手风不顺时，心态不好时，马上停下来休息，球赛每天都有，甚至每时每刻都有，只有控制自己的人性，才有可能在这种高难度的智商情商游戏中拔得头筹。当然，人性的弱点往往难以战胜，如果能在赌博这种高风险的项目上利用自己的智慧和心态赢钱，那又何必继续沉沦在这里，其它行业照样能干得红红火火。

一次次的借钱，一次次的办卡，一次次消耗他的青春和情感，季今凡已经彻底疯狂了，上帝欲使其灭亡，必将先使其疯狂，如果再不回头，他是会死的，这就是赌博。

第六十五章 再见，上海！再见，女孩！

闭上眼睛，用心去感受和聆听这个世界，好好回想当初的自己，回想那些感动自我的记忆，我不是这样的人，为何如今会变得如此的陌生和不堪，还要继续这样糊涂和堕落下去吗？

很多东西你不要去动它，不动它，那心就不会痛，可是，在迷失和危难的时候，我们又必须去触碰它，不管有意还是无意的触碰。很多莫名的场景，一首歌，某个感想，一个相似的人，一种特定的情境，总是触碰心底，内心深处的它还是会让人无比动容和心酸，好痛，痛并感触着，季今凡需要这些感触，让这些发自心底的感触来唤回最初的他。

错了，真的错了，错得一塌糊涂，该停止了！这不是生活该有的样子。

孩子，错了，就要回头了！

可是，我该怎么办？我可以戒掉吗？现在的局面我还能应付吗？如果，如果能够再回头，我不会去接触赌球，如果可以，我连足球都不想碰啊！

季今凡开始求助一些戒赌贴吧，寻找一些戒赌方法，阅读一些戒赌文章和心得。

季今凡知道，如果再赌下去，下一次的洗白会数倍困难于这一次，就此打住吧！永远要明白：当你觉得为时已晚的时候，恰恰是最早的时候。

如果再沉沦下去，亏损的不止是难以挽回和弥补的金钱，还有我们浪费的时间，时间是最可怕的东西，如果你不好好善待它，它就会慢慢腐蚀你的身体和心灵，杀人于无形。当你摧毁一次又一次珍惜它的机会，再回头，就算来得及，却再也找不到逝去的那些青春岁月，白了少年头，身边的那些亲人也终将逐渐离去，只在突然的某一天，某一个电话，在你某个慵懒的日子里，告诉你，某人已经走了，而且有很大原因是因为你。岁月和你共同带走了你曾经最想珍惜的那些人，这就是赌博的代价！

茫然、痛苦、懊悔，所有消极的情绪无情地攻击着季今凡，这是他自己作的，成年人的世界就应该自己去承担行动所带来的所有后果。

庆幸地是，此刻，季今凡还能思考，他还有自己的思想，他想努力克服赌瘾，尽管现状并不如人意，甚至会越来越差，但他在努力，希望曾经的那些儿时感触和从小到大伴随着他的善良能够帮帮他。

走过这个满是伤疤的周末，季今凡终于决定要改变了，他要离开上海，离开这个伤心的城市，离开这个让他彻底堕落的城市，也离开那个想珍惜却无法珍惜的她。唯心主义的思想并不可取，但至少，离开也是一种改变，只有改变，才有可能彻底戒掉，从唯心主义到唯物主义，这是戒赌的必经之路，希望季今凡能有机会领悟。

季今凡向Mark表明了去意，并向Johnson递交了辞职信，离职的原因是想回家，对于自身工作的不稳定，季今凡真的很抱歉。Johnson没有说他什么，也没有挽留什么，只是让他做好交接工作。对于辞职，季今凡提前说了，他已不再计较一个月后年终奖金的事情，如果心态不好，赚再多的钱也会在一夜之间输光。

杭州的冬天比温州要冷很多，上海的冬天又比杭州要冷一点。交接工作并没有持续多久，季今凡马上就要离开上海了。

这是离开上海的前一天晚上，季今凡和应紫伊在外滩上逛着，这是最后的告别，如同寒冷的天气，让人心灰意冷。

天空中飘起了雪花，真美！美得让人有那么一瞬间忘记了离别的伤感，季今凡明白，这次告别，往后余生，再次见面的概率很低，即便再次见面，她如果是别人的妻子，那更加不如不见，所以见或者不见，这都是最后一次他们还是他们的见面。

“以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我不在你身边唠叨了，明天我要回温州。”

“为什么？”应紫伊有些诧异。

“回家呗，回家需要原因吗？呵呵，来上海不需要原因，回家也不需要原因。”季今凡有感而发，长吁了一口气。

“那我们以后还会见面吗？”应紫伊问，她好像从来不会深究问题。

“不知道，也许碰巧就在路上碰见了，哈哈。”季今凡勉强地笑了笑。

“也对，就像你上次在菜场刚好碰见我妈一样，然后就知道我在书店了。”应紫伊说道，“也许，我们还会见面，我能感觉到。”

那是碰巧吗？那是长达一个月的艰辛寻找以及全身心的付出所带来的一种碰巧，是对目标坚定和爱情执着换来的回报。

可是，季今凡没有说这些事情了，也没有必要，以免徒增她的压力，算了，情感的付出从来不该计较这么多。

“也许吧，希望以后我们还能碰巧再见面，也只有碰巧这个东西才能让我们有机会再见面，其它的不会再有机会了。”季今凡如是说。

听到这里，应紫伊的眼泪哗啦啦地流了下来，她哭着说：“你也要好好的，你知道我比较笨，也不怎么会说话，谢谢你一直对我那么好。”

“其实，我自己也搞不清楚到底在干什么，我和他之间还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是无心伤害你的。”她继续边哭边说。

“我明白，我没怪你，只要你过得开心就好，你要好好了解那个男的，如果真是发自内心喜欢他，想跟他在一起，那就好好在一起，不要只听家人的使唤，千万不要为了爱情之外的任何理由而凑活在一起；我肯定会希望你好的，无论什么时候都是这样。”季今凡开导着她，像以往很多时候那样以大人的口吻教育着她，她总是让人如此不放心。

“谢谢你的纸鹤，我很喜欢，我一定会好好保存的。”

“你捡回来了？扔了吧，都过去了，我们都该好好面对未来的生活，”季今凡拿出纸巾帮应紫伊擦掉了眼泪，“别哭了，别人以为我欺负你呢！”

“那我以后有什么事情还可以找你帮忙吗？”她用楚楚可怜的眼神看着他。

“当然可以，无论什么事情，我都会帮你的，永远。”季今凡肯定地回答她。

“不过，你以后一定要开开心心，别再哭了。”看她还在哭，季今凡继续递上纸巾。

“那你讲笑话给我听，我就不哭，就讲那个小贩与假钞的笑话。”应紫伊一边擦眼泪一边说。

“大姐，这个笑话我跟你讲过很多遍了，你还觉得好笑吗？”

“恩，好笑。”

简直无语，哪有人这么傻的。

“好了，我重新给你讲个笑话，你听好了。”

她笑了，季今凡还没开始讲。一会哭，一会笑，像个小孩子一样。

“请问，把一只大象放进冰箱里，需要几个步骤？”季今凡问。

“恩……”她思考了很久没有答出来。

“三个步骤：打开冰箱门，把大象放进去，然后关上冰箱门。”

“原来这样啊。”她大笑。

“动物园召开动物大会，请问哪个动物没来？”季今凡再问她。

她还是没有回答出来。

“大象呗，因为它被放进冰箱了。”季今凡说出了答案。

她又是大笑。

“再请问，一个人掉进一条河里，河里经常有鳄鱼出没，可她为什么没被鳄鱼咬死？”季今凡继续问她。

“因为鳄鱼去参加动物大会了，”应紫伊很快说出了答案，答完之后，她依旧捧腹大笑，洋洋得意地说，“我不可能一直这么傻吧！”

季今凡呆住了，她竟然能答得出来，这还是应紫伊吗？也许，在经过岁月的洗礼后，在不同环境的影响下，人都是会长大的，应紫伊不会一直是一个小女生，她每天都在长大，她已经离开了季今凡，她不再需要季今凡的庇护了。

在讲完最后一个笑话后，他们沉默了很久，然后，季今凡再次开口：“如果他能好好待你，我也会祝福你们的，如果他对你不好，告诉我，我来揍他！”

虽然这些话有些老套，但也是季今凡的真心话；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应紫伊选择一个有事业的年轻人，比选择一个一身债务的赌徒要好很多，生活是现实的，爱情也需要面包的保障才会持久永恒，况且她也不知道谁才是真爱，季今凡的爱就一定是吗？谁知道呢？

他们又象征性地拥抱了一下，然后转身离去，很多年前，他们也是这样在杭州告别，去年在温州也是这样告别的，现在又转移到了上海，只是这次转身之后，应该没有机会再有下一次拥抱告别了。

他们分别了，季今凡没有再哭了，尽管他的心里很难受。

对于这份感情，季今凡已经尽力了，从在手术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尽力了。他宁愿相信自己会淡忘每段心痛，不需要更多的语言，这不是你的坏，你没有错，我们都该好好的，错就错在曾经两个人的错过，曾经她有情有义，而他却因为自身的幼稚，也因为沉迷于赌球而错过了，如今两人的处境和意境无法再回到当初的模样。

让人幸福的，是爱；让人成长的，是放开彼此的爱，然后祝福彼此。

人生若只如初见，这只是美好的向往和很难实现的理想，生活的每一刻都是现场直播，永远不可能再回到从前。再见了！我心爱的女孩！

寻寻觅觅，磕磕碰碰，人生如戏，百转千回，如果以后有机会，两个人还能在一起看《速度和激情9》，也许，那才是真正的缘分，缘分，妙不可言，却也让人万分痛苦，但是，没有关系，时间会抚慰这些痛苦，让人成长的往往就是这些刻骨铭心的痛苦。

季今凡一直相信缘分，如果两个人有缘，历尽沧桑，他们还是会走在一起，哪怕他们曾经短暂属于过别人，重要的是他们在一起的时候能够真正属于彼此，珍惜彼此，深爱着彼此。

在这家瑞企的最后一天，财务部结算了季今凡剩余的全部工资和相应的奖金。这是这家外企的人性之处，包括在季今凡提出辞职的这些天里，公司里的人从没给他任何脸色看，他们像以前一样和他共事。季今凡由衷地感谢这家瑞企，感谢这里让他学会了很多东西，感谢这些同事让他看到了自身的差距，也感谢北欧文化带给自己的洗礼，跟其它无关。下午，季今凡自发地写了一份报告，把自己这段时间的工作总结和真实想法一一列出，然后交给Johnson，希望能对该岗位的设置和工作改进有所帮助。

细细一算，季今凡在这家瑞企刚好待了六个月，从职业技能角度看，这里给他的最大收获是与老外的面对面口语交流，而且是长时间的身临其境，这是多少钱都无法换得的，相信外企的工作经历对以后的工作生活也会有很大的帮助。辞职的当天，季今凡离开了上海，他该回家了，也是时候回去了，回到家后，先把心态调整好，然后好好去做外贸业务，继续为自己的外贸目标奋斗。

上海遍地是黄金，却又深似海！在这里匆匆兜了一圈，季今凡就要离开，还是没有在这个大城市立足，甚至没有留下什么印迹；但是，季今凡深刻地懂得，他目前的问题并不是需要多大的舞台，而是自身能力的缺乏，就算现在让他做总经理，他也是无法胜任的，他必须不断地加强自身修养和综合实力，那么，未来的舞台仍然无限广阔。谁不想留在北上广？谁不想在大城市里拥有名车豪宅？只是，这真不是季今凡目前最需要和最想要的，他现在最急迫的事情就是戒掉赌球！在职业规划中，但凡沾上赌，那么所有的目标都是空谈。

感慨离别，却已无暇伤感，没有谁愿意常躲在避风的港口，现实的社会在不断地磨平我们这代人的棱角，在成长的道路上，我们会碰到很多困难，客观的压力已经很多很大了，再加上一些主观的作死，很多人一旦犯错便是永不翻身，此时，没人能帮得了我们，唯有自己。

朋友，当我们遇到这样那样的问题时，哪怕再难，不要放弃，正视错误，立足现状，及时回头，只要我们自己坚持，它绝不可能将我们打趴下，人生的路还很长，只要活着，只要善良地活着，哪怕现在一贫如洗，哪怕现在债务缠身，但是只要我们自己不放弃，努力辛劳，未来肯定还会有很多机会的，那股不服输的劲终将引领善良的我们开创属于自己的天地。

再见了，上海！再见了，最心爱的女孩！坚守自己最初的记忆，永远不要尘封那段青春岁月和那份刻骨铭心的感动。

第六十六章 身不由己？

翻开一本新的日历，日历没有太多不同，而1号从来不会是上次那个1号，岁岁年年，接近青春年少的尾巴，但追逐梦想的步伐不能停止。人生就好比一架飞机，不在乎飞的多高多快，关键是要平稳落地，谁都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所以，我们要学会把暂时的结果看得再淡一些，得与失从来不是那么绝对，成与败都只是某个阶段的，只要我们还能怀揣梦想，只要我们还能脚踏实地地去努力打拼，那么现在再落魄也没有关系。

渐渐远离在温州以外的那些岁月，安心地待在自己的家乡，说实话，乡下地方，没什么好的，不比上海的繁华，也没有北京城的璀璨，和杭城的人文氛围更不在同一档次，但身处他乡，却又日思夜想，时常惦记着这里的人，这里的景物，这里的味道，只因她是我们的家，我们已深爱她到骨子里。

翻过了2017年，来到了2018年，今年对球迷和赌徒来说是值得铭记的一年，他们将迎来2018年俄罗斯世界杯。季今凡从2014年巴西世界杯开始接触赌球，如今马上要迎来新一届世界杯，这期间，他的身体和心理被反复折磨，心力交瘁；四年一个轮回，很多赌徒已经被拍死在沙滩上，又有多少新的赌徒即将被割韭菜呢？苏明辉作为资深的球迷和赌徒，他已经经历过了很多届大赛，抗风险和打击能力相对较强，不知道他会在这届世界杯发生什么样的故事或者事故。

装上新的电池，打开收音机，关了灯，闭上眼睛，聆听心灵的声音，少一些追忆和感叹，安逸于此刻的宁静，睡醒后，每一天都是新的开始。午夜时分，电波的无数头，是不是也会有很多人像季今凡一样？任时代发展，还是会有听广播的习惯。

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夜深人静听广播的时候，季今凡就会想起陈思静，在他的心中，陈思静永远是那个十六岁的女孩，在阳光下对着他笑的女孩，而他却害羞得不敢多看她一眼，哪怕多看她一眼，她就会被吓着，或许多看她一眼，他们会有更多的故事，可是，这就是懵懂的青春，无知却又那么让人难以忘怀。马上过年了，他们的虚岁就是29岁了，奔三的年纪已不再是那个男孩和女孩，很多东西，错过了就是一辈子，她请他吃西瓜，他却克服不了心中的腼腆，一年又一年，他们始终没有再次见面。

晚上，季今凡躺在被窝里和以前的荷兰客户Tracy聊天，她那边是下午两点左右。这一年多来，他们一直像好朋友一样无话不谈，她知道季今凡手术的事情，季今凡也知道她刚刚结婚了，三十几岁的女人依旧保持着童真。

Tracy知道季今凡重新回到温州做外贸业务了，便决定继续在他那里下单，在季今凡离开天锐电子的一年多来，Tracy就再也没有给天锐电子下过单，原来真会有些客户是信任外贸业务员这个人才下单的，外贸业务员到哪里，单子就会跟到哪里。能有一个如此优质的客户，或者说好朋友吧，确实非常幸运。

带着这个新订单，季今凡顺势回到了天锐电子上班。事实上，重新来这里上班并不难，况且章经理之前也邀约过，毕竟季今凡在这里的业绩不错，而业务员是靠业绩说话的，其它的都不是决定因素。

离开一年多后，季今凡又回到了天锐电子上班，继续担任外贸业务员。他已经换了这么多家单位，是该停下来回归原处，外贸业务是他的目标，这里也是家乡工作的起点，应该执着地走下去，假以时日，季今凡相信自己有能力接替章大姐的职位，因为章大姐和他说过以后会回到温州市区上班。

季今凡花了很多天时间重新联系了以前的客户，有些已经在同事那里下了单，他就不会再接触，这是职业道德。

章经理很厚道，她把季今凡之前给她的很多客户还给了他，包括他在广交会认识的那个法国马赛客户，还有跟他磋商了好几个月的阿联酋迪拜大客户，平心而论，这些客户和季今凡更为熟悉，也见过面，私交不错，让季今凡重新联系他们，对公司的总体业绩是有利的。

和以前一样，季今凡做着一个普通外贸业务员应该做的事情，操作阿里巴巴平台、收邮件、询价、报价、回邮件、寄样品、来回磋商、下订单、出货跟进，如果有什么不一样，那就是心的安定，他会在这里一直做下去，直到下一个更高的舞台。

时常，季今凡总还会碰到某些勾起回忆的东西，然后傻傻地愣在那里，只是不会再有刚离开时的被迫忘却般不容易，想想那个人，想想那甜美的笑容和可爱的酒窝，然后过好自己的生活。错过了，便不知道是否还会路过，这些人，那些事，太多的未知，顺其自然，如果以后还能在主观上拥有类似的机会，那么请尽量把握。

类似的机会？很快，季今凡便明白不会再有了，即使有，也不再年少了，这就是青春让人恋恋不舍的缘由吧。在一个寻常的冬日下午，季今凡的电话铃声响起，是夏晓邱的来电。

“季今凡，我要结婚了，”夏晓邱大声喊着，“我告诉你，我要结婚了！”

“这……这样啊，那……那恭喜你！”对于这个突然的消息，季今凡不知该说些什么，心中则有些唏嘘失落。

“哦，对了，什么时候结婚，如果到时候我人来不了，红包肯定到，呵呵！”消化了一会后，季今凡开始补充道。

“正月初二，新郎就是去年和你提过在中关村做计算机的那个男人，他一直对我很好，事业也很稳定，我想，找个对我好的男人，他喜欢我多过我喜欢他，那以后过日子会轻松一点，你说这样想对吗？”她的口气似乎还不确定那个他是否是她的真命天子。

“这个……我还真不好说。”季今凡这会开始谨慎了，他不敢随意提起那套爱情择偶理论，因为他根本没资格对她的婚姻评头论足，面对爱情，面对婚姻，太沉重了，他怕他随意的一句话会影响她的想法。

“如果，如果你对我……”她想说什么却又打住了。

季今凡隐约感觉到她要说什么，但双方还是沉默了许久。

“你觉得我会幸福吗？”夏晓邱掏心窝地说着，“你也知道我是敢爱敢恨的人，但对于婚姻，我也是战战兢兢，我和他交往了一年，直到他前些天向我求婚，我犹豫了，但事后，我还是答应他了。”

季今凡想了很久，摸着良心说：“结婚是一辈子的事情，以后过日子的是你和他两个人，想想对方是每天睡在你枕边的人，所以你一定要慎重决定，不要因为结婚而结婚，如果十分确定对方是一个值得你托付终身的人，那就好好把握，每个人的爱情观和婚姻观都不一样，绝不能随便，但也不能太过于追求完美，关键在于你自己怎么样综合平衡和拿捏，你们已经交往了一年，在可以了解到的各方面选项里，相信你自己，你能做出判断。”

“恩，我明白，我会好好把握的，真的很谢谢你，我会把我们以前的点点滴滴封存在记忆的某个角落，只做一辈子的好朋友，你说好吗？”她有点哽咽。

夏晓邱的这句话让季今凡很感动，是他该谢谢她，他能够感觉到她对自己的用心，这份情谊价值千金，只是，他真的无法给她承诺什么，像她说的，封存曾经有过的某种交织，那种回忆本身就是最美好的。

“恩，好的，你一定要幸福，我也会为你开心的。”谈话间，季今凡释然了，真心地祝福她。

“恩，希望你也快点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夏晓邱笑了。

“对了，正月初二的话我可能来不了，到时候我发个小红包祝福你，”季今凡继续说着，“对了，上次欠你的一万块还要过段时间再还你。”

“没事，不用还了，那是我自己的钱，只是，以后我结婚了，到时候借钱可是要问我老公同意不同意了。”夏晓邱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恩，明白，三观很正，不愧是我认识的女中豪杰！”季今凡许诺道，“钱我肯定会还的，只是再通融段时间，最近有点困难。”

“明白，谁都有困难的时候，我一直相信你以后会做出好成绩的，你行的！”夏晓邱鼓励道，从一开始，她就很信任季今凡，一直很信任。

此刻，季今凡不再有一年前在北京咖啡屋门口的那种伤感，忘记那时候的那段经典对白，我们都该慢慢学习长大。恋旧使人平和，受益良多，不过一味的感慨也许是在蹉跎岁月，那些远去的人，那些逝去的往事，永远不会再回来，带上时间的枷锁，逐渐模糊，没有孰是孰非，发自内心的祝福，那些遗憾，那些错过，就这样算了吧。

让人成熟的是经历，而不是岁月，只是还远远不够……不管因为什么而纠结，但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不该再有更多的迷失。人生苦短，我们本就应该轻松快乐地活着。

上班，下班，生活是平淡的，但是这种平淡是踏实的，一步一个脚印，构建未来的版图，可能，这就是季今凡一直向往的淡定的生活吧，不过，他明白，还是缺少点什么，不仅缺少点什么，还有身上的债务，一去想它，压力还是很大。

季今凡的生活看似没有太多的变化，但是，很多东西你去做了，你不可能当没有发生过，它所产生的后续影响也不允许你忽略它，它总是会不合时宜地来骚扰你一下。

临近春节，中信银行、浦发银行、光大银行相继发来了账单，还款日马上就要到了，几个账单加起来的最低还款额也已经过万，而且不断累积的利息已经超出了季今凡可以承受的范围内了；除了信用卡的账单，还有支付宝上的花呗和借呗债务，当初借钱的时候非常容易，如今还钱的时候却让人捉襟见肘。

还有欠叶根的两万块呢？叶根马上要结婚了，虽然没有开口要，但人家不催是人家人好，自己不主动提就显得小人了；欠沈妮的钱也要尽快还了，不然每次见面心里总是会有膈应。

二十多万的债务靠工资来偿还是很难的，当然，只是很难，但并不是不能实现，但凡季今凡能在这时候醒悟，那这些债务也并不是太多，而他显然疲于应付，于是，他又想到了继续借钱，只是，还是借不到钱，于是，他又在继续申请信用卡了。

从上海回到家后，季今凡又办出了两张信用卡，华夏银行信用卡和兴业银行信用卡，初始额度都是一万五。这时候他的信用大数据明显没有开始那么好了，所以批下来的额度不是很高。

季今凡再次陷入了这样的恶性循环，想戒赌，却因为债务的压力又开始借钱和筹钱，弄到钱的初衷是准备还款，然而，当手头有钱后，他的心理又发生了波动：要不，先赢点再还钱吧，不然这点钱还是不够还。这是一种身不由己的借钱和复赌，却是一种自欺欺人的可笑举动，任何形式的补天都是没有意义的，因为它只会助推你的债务，让你的路越走越窄，直到无路可走。

在情人节拿到信用卡后，季今凡在春节前的最后一个工作日开通了卡片。有了钱后，季今凡没有去偿还债务，而是继续赌球。情人节过后便是大年三十，家家户户挂起了灯笼，贴起了对联，而他根本没有心思过年，从早上的12场NBA比赛开始，他下大球却出小球，下小球却出大球，不到三个小时本金去了一大半，好在下午的韩国篮球和澳洲篮球，他下对了小球，这样，他总算能够相对舒心地和家里人吃一顿年夜饭，如果下午再次输钱，季今凡将不会有可口的年夜饭。

当然，洗白只是迟到，却从未缺席，别人是躲得过初一，躲不了十五，季今凡是躲得过三十，躲不了初一。除夕夜当晚，欧罗巴比赛激战正酣，季今凡下注了米兰、阿森纳、多特蒙德的比赛全场小球，下注完后，他便开始看春节联欢晚会的重播，差不多进行到80分钟的时候，他去看了下比分，三场比赛好多进球啊，只有米兰这场2比0，但初盘大小球才2球啊，最后，米兰还来了个绝杀，3比0，三场大球，季今凡完败。

两点的所有比赛结束后，4点05分的比赛马上就要开始了，季今凡继续追小球，他下注了那不勒斯和马竞的比赛，无奈，大势已去，这是一个疯狂进球的欧罗巴比赛日，那不勒斯1比3负于莱比锡，马竞4比1战胜哥本哈根。

老实说，今晚的比赛也算是良心了，传统强队纷纷取胜并打出了大球，算是给中国球迷贺岁了。只是，对季今凡来说，这太难了，这年还怎么过呢？从大年三十到正月初一，他又输了将近三万块钱，从一开始，季今凡就背上了沉重的思想包袱，太想赢了，反而一路输到底。

清晨6点，鞭炮声此起彼伏，大家开始了新的一年的工作生活，亲朋好友互相拜年；而对季今凡来说，这是噩梦的开始，看不到任何欣喜的曙光，儿时最为盼望的新春佳节，却在此时活成了最让人讨厌的模样。

手头还有2000来块，这时候的任何赌徒，不输个干净是不会罢休的，季今凡也一样，他下注了6点15分的一场自由杯大2.25球，比赛第81分钟，巴兰基亚青年才打入了全场唯一进球，从开始到最后，大球都看不到任何希望。

这人也真是奇怪，平时几块钱都会很节省，这时候的2000块钱便不是钱了，以前的十块、五十块、一百块压岁钱都是天文数字，此时的2000块也只是一个小数字，一个非常渺小的数字。赌博让人迷失，让人一次次展现了最为丑陋的一面。

信用卡已经很难贷出来了，而且现在是春节放假期间，即使申请也审批不了。再者，总不能在大年初一去借钱吧，平时都不借你，这会肯定也不会借，还会骂你。好吧，那就好好过年吧，天大的事情，过完年再说吧。混乱的赌博见鬼去吧，正常的生活还要继续。

新的一年，试图去寻找新的希望，也许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是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这是赌徒洗白后经历几个小时的痛苦和难受后的心理转变。只是，美好的愿景只会眷顾善良和勤劳的人，它从来不会驻扎在赌徒的身上，任何想靠赌博获得财富或者不劳而获的投机都是不靠谱的。

正月时节，立春已过，天气转暖，夕阳下，漫步走在熟悉的乡间小路上，春光无限好，只是心中还是有所牵挂，牵挂那个大城市里的人，不知道她现在好吗？放下一段感情真的好难啊！

虽然没有放下应紫伊，但季今凡没有经常找她聊天了，偶尔，她会发短信给他，大家只是很形式化地扯上几句，两个人的心里都有所顾忌。女孩的青春是短暂的，不久后她肯定要结婚了，季今凡很难想象她要投入别人的怀抱，但照现在的态势，它很可能已经发生了。

慢慢地，他们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联系对方了，走着走着，他们都把对方给弄丢了。

无情的岁月年轮让季今凡明白：曾经相聚在一起过的人，某段时期关系很好的过客，很少能够真正一起走下去，如果还有机会，一定要好好珍惜。现在，看看我们身边还有一些什么亲人和朋友，请善待他们。

有时候，季今凡会去看看沈妮，跟她聊天是一件开心的事情，她的腿已经基本康复了，他们一起在附近的公园散步，还一起实现了各自生病期间的愿望——在田野里放风筝，他们曾经都很有可能连这个也做不了了。季今凡没有因为不能和应紫伊在一起而去刻意接近沈妮，这也是对沈妮的不尊重，他们已经说好做永远的好朋友，一辈子的知己。面对感情的问题，只能顺其自然，目前，季今凡不会考虑别人，他需要时间来平复自己的情感，也许还要三五个月，也许一年半载。

在没彻底放下一段感情之前，为了自己，也为目前的她，不要试图开始新的感情。

第六十七章 四份工作

“今年可以回温州过年吗？我想陪我爸和阿姨吃顿年夜饭，带着你和卡卡。”苏明辉问。

“为什么，不是每年都是在我家吃年夜饭，然后正月初一开车去你家吃饭的吗？”林熙白反问。

“是的，你也说每年，今年都第五年了，也该轮到温州了，以前你是说每年轮过来的，”苏明辉摇了摇头，“前段时间阿姨做了个子宫手术，我想……”

“那你回你的，我回我的，卡卡今年也跟着你吧，这样总行吧！”

“一起回不好吗，过年一家人应该在一起的。”苏明辉说服着。

“我爸妈也这样觉得。”林熙白漫不经心地说。

她的强势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这让苏明辉觉得无法调和；也罢，他就带着卡卡回温州过年了。

这是卡卡第一次在自己的家乡过年，在苏明辉看来，一个小孩的年必须回到自己的家乡，这里也是他的根，根稳住了，才能在日后谋求更好的发展，可是辗转多年，很多东西并不是你想就可以的。

正月初一，早早吃过晚饭后，苏明辉便带着卡卡开车前往台州，一个多小时后便到了丈母娘家。

“妈，熙白呢？”刚走进门口，苏明辉便问，刚才发她信息也没有回复。

“没在家呢，她下午就出去了，好像说是同学会。”丈母娘正在厨房炒菜。

“来，来，小辉，陪我喝几杯！卡卡，我抱抱，又长高了不少。”老丈人看到他们过来了，笑逐颜开。

因为老丈人的热情，也因为自己心中的郁闷，苏明辉便喝了不少酒，虽然酒量还算不错，但这样闷头喝白酒，还是把他喝倒了，几大杯下肚，他已经头昏脑胀，然后便沉睡过去了。

苏明辉再次醒来，已经是凌晨三点，可是边上空无一人，他拨通了林熙白的电话。

“你在哪里啊？”苏明辉心急地问。

“高中同学会呢，在市区KTV唱歌。”林熙白不紧不慢地说。

“这么安静？”

“都唱累了，靠在那里休息聊天。”林熙白解释着。

“都凌晨三点了，还是大年初一啊！”苏明辉越说越急，“不带这样的啊，视频我看下，都是些什么人，我马上过来接你。”

“神经！都要走了，我也回家了。”林熙白说完后径直挂断了电话。

苏明辉拨打了视频语音通话，可是林熙白没有接。半个小时后，她回到了家。

这次事件后，苏明辉开始明白，他的感情生活已经出现了危机。

初七过后，季今凡继续申请信用卡，可是结果都是被拒，短时间内，他已经申请并办出了五张信用卡，所以很难再通过了。

季今凡的几张信用卡已经过了还款日，可是，他又实在弄不到钱了，没办法，只能向家里求助了。

“爸，你能借我两万块吗？”

“做什么用？”

“帮一个好朋友借的，他买房子首付还差几万，过段时间就还。”季今凡撒了谎，人一旦误入歧途，各种谎言便开始显现。

“你觉得没问题就行，刚好爸最近存了两三万，明天取出来给你。”对于季今凡第一次提出的借钱，他的父亲没有怀疑什么。

同样地，这次再弄到钱后，季今凡竟然再次拿去赌球，经过几天的不温不火后，他的两万块又在一个周末的折腾后石沉大海。实际上，这个周末一开始也是顺风顺水，德甲和英超各出了4场小球和1场大球，这让季今凡赢了不少钱；紧接着，塞维利亚、巴黎、尤文、利物浦、多特蒙德也相继出了一波小球，季今凡很快就把本金翻倍了。此时，他飘了，根本没想过先还点信用卡，而是继续加注下注皇马和罗马两场小球，结果这两场重注的比赛出了大球，让他损失惨重。他太着急了，这一波输回到本钱后，可以想象的是，在早上的NBA篮球比赛和美职联、墨西哥足球比赛中，他又输了个精光，熟悉的过程，熟悉的结果，父亲几个月甚至大半年辛辛苦苦存的钱被季今凡一夜之间输光了。

“爸，你能再帮我借两万块吗？”季今凡再次厚颜无耻地开口。赌徒的筹钱能力是惊人的，此时，还远未达到季今凡的极限。

“为什么，又做什么用？”父亲惊奇地问。

“也是那个朋友，首付差最后的两万。”

“我想想办法，估计要去工友那借一万了，你确定有需要吗？”父亲有些迟疑，但又不想让季今凡失望。

“是的，确实比较急，你能帮就帮吧，过段时间就还。”季今凡心虚地说。

“好吧，我知道了。”父亲点了点头。

两天后，父亲给了季今凡两万。

因为银行已经开始催收了，所以不得不还信用卡，季今凡用这两万还清了全部信用卡的最低还款，还有支付宝上的一些欠款，这样手头上也没剩多少钱了。

但是，下个月的还款呢？以后的债务呢？现在的几千块工资根本不够啊。

反复思考后，季今凡决定出去打工还债，只有多元化发展，才能尽快提高收入，才有可能还清债务，现在的外贸业务工作转做兼职，毕竟销售看的是提成。

因为形势的紧迫性，季今凡做出这样的决定并没有太多的犹豫，他的计划是：回到杭州工程公司上班，因为工程公司工作量不大，而且自己有经验，再兼职这边天锐电子的外贸业务员工作，可以做到游刃有余，然后晚上再去找一份兼职，诸如晚班或者其它送外卖、开滴滴等工作，早上还可以卖鸡蛋饼。是的，必须这样，事到如今，一个月收入四五千肯定不行，七八千也不够，必须过万，甚至接近两万才行，才能在短时间内还清债务。

“张工，你那里还招人吗？”季今凡联系了杭州环保工程公司的张总工。

“当然，随时欢迎你回来，”张总工听出了意思，热情地说，“正在投标的几个工程进展不错，今年也会陆续展开其它项目，你必须回来！”

“谢谢！下周一来报道可以吗？”

“当然可以！欢迎欢迎！”张总工爽快地答应。

双方的谈话只有几分钟，季今凡就敲定了这份工作，这源于之前的良好合作和双方之间的信任，这份工作的确定也为季今凡正式回到杭州奠定了重要基础。

紧接着，季今凡便向天锐电子的章经理说明了情况。

“章经理，很抱歉，我想转做兼职，以前在杭州上班的工程公司需要请人，今年他们有好几个大工程，当然，他们开的工资也比较高，出于个人财务原因，我想回杭州上班，只是，这里是我的根，我不想放弃这里的外贸业务员工作，我保证在职责范围内好好做好外贸业务，使兼职影响降到最低。”

在经过一个下午的磋商后，章经理同意了季今凡的转岗，她是惜才的，也是善良的，她不想阻碍他的财路和发展。

工作上理清后，季今凡便向父母说明了去意。

“今年我要继续回杭州工作，再做一年吧，以前的公司邀请我回去，条件还不错。”

“怎么又要回去呢，一个人在外面吃不好住不好的！在家里定下来好好上班也会提上去的吧。”母亲唠叨道。

“你想好了吗，爸知道你最近可能发生了一些事情，爸是相信你，也不去过多追问，只要你自己想好了，就去做吧，但要明白，遇到什么事情不要冲动，不要乱来。”

“爸，我明白，我会努力的。”季今凡允诺。

在债务的逼迫下，季今凡不得已改变了自己的生活方式，他登上了开往异乡的火车，离开两年多后，他又回到了杭州。这是一种无可奈何，却也是一种危难下的责任和担当，必须再次去杭州上班，外面的机会多，因为在老家的一份工作已经偿还不了债务了，必须去大城市兼职打工，多管齐下，才有可能靠自己通过正常渠道来还清债务。

杭州火车东站，季今凡和苏明辉碰面了。

“为什么要住下沙，去黄龙上班不远吗？”苏明辉问。

“准备在高沙那边经营早餐，卖鸡蛋饼。”季今凡回答道。

“不上班了？”

“上，卖完鸡蛋饼，再去上班。”

“这么拼命？”

“没办法，债务缠身，得努力赚钱，老实跟你说吧，老家的外贸业务员也在兼职，准备晚上再去找一份晚班工作。”季今凡毫无隐瞒地说。

“别逗了，你吃得消吗？这是一天工作20个小时吗？身体会垮的。”苏明辉笑笑说。

“不会垮，年轻人吃苦一两年没事，也不是通宵干活，问题不大；白天的这两份工作都有经验了，可以从容应对的，其它的副业我会调整好的，当然是身体最重要，只是特殊情况，特殊对待，我会注意的。”

“不管如何，你再来杭州，我是很高兴的，如果急需钱，我这边借你几万周转下。”虽然自己也是很窘迫，但苏明辉丝毫没有小气。

“真的不用，还欠你四万啊，这样我会觉得很没意思的，我自己还能顶得住。”季今凡真心拒绝了。

“好吧，先带你去住的地方放好东西，再去搓一顿，”苏明辉接过季今凡的行李箱，拉开车门，说道，“按你说的，我就在高沙那边给你找了一个房间，交了3个月的房租和1个月的押金，先住着，以后不合适，你可以慢慢再选，到时候随时变动。”

“可以，你挑的我放心。”对于苏明辉的安排，季今凡是不会过多担心的，他的目光一直盯着窗外，再次来到这个城市，他能感觉到这个城市发生了很多变化。

经过九堡的时候，苏明辉指了指里面的一个小区，说道；“我家就在里面，上次你去过一次，还记得路吗？等你安顿好了，随时可以来我那坐坐。”

“记得。”季今凡的视线跟随着苏明辉的方向停留了一会，心中五味杂陈。

半个小时后，他们来到了季今凡租住的小区，坐上电梯，来到了15楼。

苏明辉打开房门，里面有些昏暗，整个套房被隔了好几个房间，过道显得尤为狭窄。

苏明辉解释道：“看了好几套，都是这样隔了很多间，空气流通和光线都很一般，选这里主要是小区治安比农民房要好，而且你租的这个房间朝南，有原始独立窗户，在可以选择的范围内还算不错。”

“我明白的。”季今凡点了点头，在吃苦方面，他是不会退缩的，再者，这里已经比预期要好很多，房间虽然只有六七个平米，但布局还算精致，透过窗户还能看到外面商业街的热闹场景。隐约间，季今凡想起了以前和四个女生合租在高沙的情景，如今青春已逝，物是人非，而且自己过得如此落魄。

每天早上挤地铁上班，每天傍晚挤地铁下班，季今凡开始了在杭州的工作和生活。天锐电子的兼职外贸业务工作也是进展不错，日常的业务开发、报价和磋商在哪里都是可以正常进行的，因为和车间的人混熟了，平时打电话跟进生产进度也还能应付，就是寄样品比较麻烦，只能让同事帮忙取样，然后让取件人员自己填写面单了。有时候实在不方便，季今凡也会回家一趟集中处理工作事项，杭州的高铁到老家只要三个小时，这都不是问题。

刚到杭州那会，季今凡就已经在着手找晚班兼职工作，因为强烈的决心驱使，所以才用了一个星期，他的兼职工作也找到了。这份兼职工作是他在杭州19楼的一个招聘版块找到的，是做一个淘宝客服，后期还兼京东和拼多多客服。这是杭州汽车东站边上的一家大型服装厂，他们在大力发展电子商务，有专门的运营人员来推广和运营，季今凡的工作只是一名客服，售前和售后都做，每天晚上6点到11点半，一个月工资4000，没有休息，有事请假扣钱，一般还不让请假，因为客服也才两名，白班一名，晚班一名。

晚班工作落实后，季今凡终于可以心无旁骛地开始第四份工作，或者说是自己的创业吧，这是自己做老板的工作，虽然目前还是小商贩。

三月的一个清晨，天还没完全亮，季今凡推着一辆小车缓缓地走向高沙路口，他边走边观察着周围，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多年前，他刚从网吧看皇马比赛通宵出来就这样走着，如今，也是三月的清晨，他为了谋生开始摆摊卖鸡蛋饼。

一天又一天，季今凡开始适应这样的角色，并喜欢上了摆摊卖鸡蛋饼的时光。

这个周一清晨五点半，高沙路口的马路边上，季今凡正在引燃煤球，小车上放着两大篮鸡蛋、三大袋油条、上百根香肠、还有各种调味料。

“耶！”季今凡大叫了一声，煤球终于引着火了，这批新进的煤球看起来质量并不是很好，但扔掉又有点可惜。盆里的面粉有点粘稠，他又加了一点水，搅拌均匀后盛了一勺面料，开始做鸡蛋饼。他有点便扭地翻转过来，然后打蛋，加香肠和油条，喷洒椒盐和胡椒粉，一个新鲜出炉的鸡蛋饼被装入优质纸袋。

一个又一个鸡蛋饼做了出来，天色也渐渐明亮，路边的行人开始多了起来，或晨练，或买菜，或读书，或上班，杭城开发区渐渐苏醒。

“老板，来一个鸡蛋饼。”一位正装男式骑着电瓶车从远处过来，人未到，点叫先到，显得很赶时间。

“给，五块钱，加了香肠。” 季今凡迅速从保温塑料盒里拿出之前做好的鸡蛋饼递了过去。

“小伙子，给我来两个鸡蛋饼，不要香肠和油条。”一位大妈手提菜篮子，边上站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

“恩，很快。” 季今凡边说边倒入面料。

紧接着，一个穿着运动T恤的女人跑到了季今凡面前，气喘呼呼地说：“老板，一个鸡蛋饼，放两个鸡蛋，不要油条，不辣，别放葱，要现做。”

“小伙子，你给她先做一个吧。”边上的大妈好心地礼让着。

“好的，马上。” 季今凡把刚做好的那个鸡蛋饼递给了大妈，然后开始做晨跑女人的鸡蛋饼。

今天生意不错，整个早上基本上都处于紧张备战状态，总共卖出了40多个，他这才摆了一个星期。

季今凡看了看时间，已经快8点了，他要收摊准备去上班了。

好在，工程公司的工作并不忙，季今凡可以放慢节奏，他可以靠过去勤勤恳恳积累的专业知识和工作经验来应付这里的工作。每天中午，他可以小睡一个小时，这一个小时的午觉是相当关键的，不然的话，仅靠每天晚上的四五个小时睡眠显然是不够的。

季今凡的角色在一个个时间，一个个地点，一个个人之间发生转变和切换，他的心里是踏实的，因为他在用自己的劳动和汗水去赚钱。不管他过去犯了多少错，如果仅仅只带来钱财的损失，那为何不对他宽容一些呢，只要他肯改过，但凡能用钱来弥补的，那就请原谅他吧。

午夜的钟声敲响了，季今凡独自一人骑行在马路上，四周静悄悄地，奔驰而过的汽车肆虐着人们的心理。时常，他总是会想，如果不接触赌球，这会应该已经舒服地躺在床上，或睡觉，或看电视，或刷刷抖音，但很快，他又明白，人生总会有很多历练，很多时候，我们会犯错，不要总是想着如果怎么样，然后去消极地对待接下来的日子，对已经犯的错不断地加大化，我们应该明白，面对现实，如果是没有任何意义的，那万一人生的轨迹不这样走，是不是可能会有更坏的局面，纵然，这些都是自我安慰，但有一点是毫无疑问的，那就是：珍惜现在的生活，无论近况有多糟糕，好好做自己，生活会善待那些努力改正的人。

第六十八章 春天的种子
杭州的三月，开始转暖，走在大学校园边上，沐浴在清晨的曙光当中，清新淡静的泥土气息迎面而来，到处飘荡着令人陶醉的气息，很是惬意，小鸟的叫声清脆悦耳，柳树舒展开了黄绿嫩叶的枝条，时而还能看到几对恋人在河边看书。
刺骨的冬天已经过去，勃勃生机的春天就要来了，只是，早春的深夜还是有些寒意，很多人没有等到光明和温暖的到来，他们熬过了最冷的冬天，却在春天的夜晚被冻死了，他们终究还是没能通过最后的考验。为什么不再坚持一下呢，再坚持一会，我们能够克服和戒掉这个瘾，我们能够战胜恐惧和弱点。
这一天晚上，由于拼多多店铺参加活动，天猫店铺又在做直播，各平台流量激增，季今凡的客服工作忙到很晚才下班。凌晨一点，季今凡没有走文泽路回高沙，而是进入了杭电教学区，从造价五百万的南大门进去，绕过美丽的月雅湖，经过安静的喷泉景观，来到了别样的图书馆门前，一路兜兜转转，象牙塔内的路走得让人很安心，越走越慢，浮躁的内心不用再去追逐什么。这是他的母校，每次回到这里，心中隐隐作痛，这是一种痛，也是一种愧疚，愧疚母校，愧对自己的青春，毕业六年来，可以预见各种不顺的发展局面，他却活成了更难以想象的差劲，他已经忘记了自己二十岁的模样。
四周非常安静，树叶时而在风的吹拂下发出各种音符，让人清晰可听。月亮高高地挂在半空中，月光洒在树林间的石子路上，特别的漂亮，人工草坪的球场上没有战斗的纷纷扰扰，它入睡了，它在等待明日来激战的学子和大叔们。远处的教学楼还会有几处灯光，是不是有学生还在挑灯夜读，也许是在备战考研或者四六级吧，雄伟的体育馆矗立在教学楼的边上，可望不可及。
季今凡慢悠悠地朝体育馆大门走去，他在电视上看了这么多场篮球直播，还未真正在现场看过一场职业篮球比赛，哪怕是这种校园级别的篮球馆都没进去过，不知道以后有没有机会去看看。
不，不该去想那些该死的球赛了，季今凡害怕继续想下去，又会激发自己的赌球欲望，他还不笃定自己是否真正戒赌了，是的，他害怕，他不确定，他没有信心。
算了，走吧，季今凡调转了方向。
生活确实被季今凡过得一塌糊涂，但是回头仔细想想，这不正是生活对他的考验吗？他是犯错了，但他正努力更改，他相信自己可以变回当初的自己，并继续坚定地相信自己的信念。他还是会时常想起读高中时候，他的班主任跟他讲过的一句话：上天总是把最难的问题交给最优秀的学生，因为它相信他不会被击倒。这句话便成了他日后学习生活的座右铭。
季今凡正在厕所里梳洗，手机里放着《俩俩相望》的歌。他的手机里存放了上百首经典老歌，尤其以影视剧主题曲或插曲居多，每当这些熟悉的旋律响起，便还能回味当初快乐的时光。
套房里的一个人顺着歌声走了过来，说道：“大叔，你能不能不要放这些老歌了，时代不同了，多听些张杰、TFBOY的歌曲，那才是现在的流行，那你也会年轻一些，懂吗？”
季今凡微微一笑，他嘴里含着牙膏泡沫，并没有多说什么，事实上，他也不会就这种问题和她解释什么，更谈不上争执。
紧接着《俩俩相望》的歌声，又一动听优美的旋律响起：请允许我尘埃落定，用沉默埋葬了过去……原来你也在这里……季今凡并没有打算关掉手机上的音乐。
伴随着《原来你也在这里》的歌声，卫生间外面响起了一首民谣歌曲：让我掉下眼泪的，不止昨夜的酒；让我依依不舍的，不止你的温柔……
这歌的韵味真好，让人身临其境，又回味无穷，咋一听有些震撼，仔细一听又让人很安心，季今凡漱了漱口后，朝外面小声说道：“也许你说的对。”

每个深夜，季今凡都在思考，他一直在思考。关掉电灯，关掉收音机，拉开窗帘，月光透过窗户照进了他的简陋小床，今晚的夜色好美，他继续思考。
特定时期的生活是艰辛而又乏味的，但每一个阶段，为梦想努力拼搏的过程都是美好而又积极向上的。
“大叔，来一个鸡蛋饼。”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从边上传来。
季今凡抬头一看，一个小女生在一旁故作鬼脸，双眼光滑莹润，清晨的阳光照射在她的脸上，青春无限张扬，虽有些疲惫感，但胜在年轻，满脸胶原蛋白，一颦一笑，雅淡温宛，清新可人。
“你叫我大叔？”季今凡看她的神情和动作好像认识自己，便一脸疑惑地问，“我们认识吗？”
“哈哈，可以说认识，也可以说不认识，我唱首歌你听听看，”说完后，小女生开始清唱起来，“拈朵微笑的花，想一番人世变换，到头来输赢又何妨？”
季今凡被这悦耳的歌声吸引了，他再次抬头看了看她，瞬间明白了过来，便顺势打趣道：“呵呵！原来你也在这里！”
小女生笑嘻嘻地说，“我98年的，叫你大叔不过分吧？”
“可以，是挺小的，不过分。”
小女生看了看炉子周围，没找到什么吃的，便加快语速说道，“大叔，快给我做鸡蛋饼，刚下班，肚子饿死了。”
“恩，马上！” 季今凡迅速舀了满满一勺面料，熟练地做了起来。
“这会刚下班？” 季今凡好奇地问，“你是做什么的？”
”护士，东方医院，有空来玩。”小女生有点神经质地说。
“来医院玩？有这么邀请人的吗？”说话间，季今凡已经做好了鸡蛋饼，递了过去。
小女生接过鸡蛋饼，然后扫了扫边上的微信付款二维码。
“再买一个，给小蕾带一个！” 小女生边吃边准备继续扫二维码。
“别扫了，这个大叔免费请她吃，”季今凡一把拿过二维码卡片。
“为什么？”小女生大口大口吃着鸡蛋饼。
一分钟后，季今凡做好了鸡蛋饼，边收拾边说，“今天收摊之作！我上班要迟到了，收摊了。”
“不对，那你刚才怎么不请我吃啊，是不是对我们家小蕾有意思，老实说！” 小女生不依不饶地按住小推车。
“不是，我真要迟到了，别闹，小侄女！我都没见过什么小蕾大蕾的。”季今凡解释着。
“那好吧，我帮你拿吧。”小女生倒也热心。
这次之后，季今凡算是和这个小女生认识了，每次通宵后，她都会来光顾他的鸡蛋饼生意。
由于季今凡做的鸡蛋饼料很足而且价格适中，所以他的生意一直不错，再者，做鸡蛋饼的植物油和番茄酱都是用超市里买的大品牌，顾客们也放心吃。出于营养的角度，他的鸡蛋饼里还可以免费加水煮青菜，另外，他还精选了很多种优质酱料供顾客选择，所以顾客越来越多。温州人天生会做生意，这是一种与生俱来的基因和耳濡目染的氛围。季今凡不仅会做生意，关键在于他有良心，没有偷工减料，也没有以次充好，这是他的优点。
淡忘赌球，模糊债务，季今凡的生活是充实的，他的心灵和大脑无比放松，即使每天早上四点多起来，他也没觉得有多累，因为他可以睡一个整觉，不用提心吊胆地惦记各种比分和赛果。
忙碌而又紧凑的生活让季今凡学会了放下，他似乎已经放下了应紫伊，至少没有太多的时间让他牵挂了，牵挂而又不得见的感觉实在太难受了，也只有时间能改变一个人的聚焦点，不然怎么办呢，生活还是要继续，我们并不是永远活在那些曾经的追忆下，曾经是很美，但那也仅仅是曾经，都过去了，回到现实中去吧，好好珍惜现在的生活。

珍惜现在的生活？若不是现在的生活所迫，季今凡不会早出晚归地做着四份工作；若不是要承担自己之前犯下的错误，何至于现在经常让人呼来喝去，他本身一个高傲正直的人，以前是不会让一些人肆意践踏他的自尊，但现在为了生活，他一再地放低姿态，因为是现在的生活让他坚守住了自己的底线，不偷不抢，努力赚钱，还清债务，待他日东山再起时，便能抬头讲尊严。
与其说四份工作的状态是为了还清债务，其实更重要的意义在于寻找一种状态，一种远离赌博的状态，一种一分耕耘、一分收获的状态；只是，季今凡有时候还会不甘心，他觉得自己还能赢回来，还有这样的想法是相当的可怕，对于他这样的人，没有彻底想明白一个问题的话就很容易让绷紧的弦突然断开，难道真的要付出更惨痛的代价才能戒掉赌球吗？或者说要付出生命？
这个礼拜天，季今凡没有去摆摊，是该给自己放个假了，选择礼拜天是因为大家都不用上班上学，人流量会比平时少很多，再者，自己也不用上班，可以好好补个长觉。
“砰、砰、砰……”季今凡恍惚之间听到了几声急促的敲门声，他想了想，确定今天是星期天，继续睡觉。
“大叔，起来做鸡蛋饼了！”门外传来了粗犷的叫喊声，伴随着更猛烈的敲门声。
季今凡伸了个懒腰，慢吞吞地从床上爬下来，差点踩了个空，人才稍微清醒点，打开门一看，合租的那个小女生正紧贴门沿，一副俏皮可爱的样子。
“你怎么这么早来敲门？”季今凡揉了揉眼睛。这才早上7点多，他就被敲门声吵醒。
“大叔，你今天怎么没有卖鸡蛋饼，肚子正饿呢！”小女生在门外委屈地说，他们的距离大概就只有几十公分。
本来心里还有点怨气，但一听见小女生娇气的声音，季今凡似乎多了一份怜爱，但他又觉得哪里不对，于是，他慢慢地关上门，随意地说道：“今天休息，太累了，你先去买点其它的吃吧。”
外面好像没什么动静了，季今凡便安心地继续睡觉，他太困了。
再次醒来，已经是中午11点多了，这一觉睡得真是舒服。睡醒后，季今凡看了几集马景涛版的《倚天屠龙记》，他已经计划好下午去杭电踢球了，突然他想起了苏明辉，约上他一起不是更好？
“下午约不，杭电球场。”季今凡兴奋地给苏明辉发了一个语音信息，这时，也只有踢球才能让季今凡有如此雅兴。
另外一边，苏明辉和林熙白带着儿子正在西湖边玩。从去年下半年开始，苏明辉赌球输了不少钱，心中多少有些不顺畅，只有周末，陪着儿子玩耍才是他最惬意的时光。
“好啊，穿我们班的球衣，杀他个片甲不留。”说起踢球，苏明辉也是兴致勃勃，赶紧语音回复了信息。
听到苏明辉要去踢球，林熙白有点不高兴了，耍着性子说：“你又要和季今凡出去浪吗？我觉得你最好少跟他在一起，没什么出息，大家起点和圈子都不一样，还有踢球最好也别踢了，浪费时间；做什么运动，和什么人做运动都是有讲究的。”
这话说得让苏明辉大吃一惊，不对，甚至不能用吃惊来形容，这还是自己相识相知要相伴一生的人吗？踢足球是一种很好的锻炼和运动，是作为一个男人最后的青春念想，为什么可以用浪来形容？运动就是运动，为什么要带有社交目的性，而且，苏明辉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的老婆对季今凡有这么大的偏见，为什么就断定他是没出息的，眼前的落魄或者暂时的没钱不代表以后不会飞黄腾达啊，他认识的季今凡善良，有才，而且为人忠厚，怎么在自己老婆的眼里变成一无是处和没有出息呢？
“天哪！你确定是在跟我说话，这些内容没问题吗，是你所想的？”苏明辉很想和她大吵一架，但孩子就在边上，只能忍住了。
“是的，百分百确定以及肯定。”林熙白一副不依不饶的神情。
“你太恐怖了，没有他，我们能认识吗，能在一起吗？”苏明辉生气地说。
“那又怎样，我倒真希望没有他！”林熙白不紧不慢地说。
这一语双关的话彻底激怒了苏明辉，他不想再掩饰什么了，大声说：“我不吸烟，不喝酒，甚至不去任何聚会，而踢球，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兴趣爱好，如果你让我离开足球，那我……他想用什么更激烈的词语，但还是控制住了，然后继续说道，“小凡是我最要好的朋友，你不了解他，他以后肯定比你所谓的那些垃圾主管有出息的多。”
苏明辉很生气地怼了回去，印象中，他几乎没有对林熙白发这么大的火，说话语气和内容虽有些重，但林熙白已经触碰到他的底线，她的话语让苏明辉感觉好陌生。
“那你去踢球，也别和那样的人一起踢啊，还比我的主管有出息，你是搞笑的吗，他们年薪百万你懂吗？”林熙白有力地反驳着。
“滚！”苏明辉生气极了，他很想破口大骂，却发现已经没有什么词汇来形容林熙白的低俗，说完这个字后，他拂袖而去。
周日下午，杭电的人工塑胶球场上，两个大叔和一群学生正踢得兴起，只见他们穿着10号河床球衣和2号河床球衣，两个人配合娴熟，球技明显高出其他人一个档次，他们所在的队伍基本能长时间留在场上。这是在大学踢球的好处，大家都很包容，球风也很和善。
“你还有一件2号球衣？”苏明辉调侃着，“以前你拿了两件？”
“今年刚买的，手术后我不能再踢边锋了，之前来这里守过两次门，现在感觉打打边后卫也还行，足球并不只有进球的乐趣，防守也很重要，踢后面没这么累，实在太累了就不插上了。”
踢了很久，他们躺在了球场边的草地上休息。
“真好，能让我再在球场上奔跑，老天爷也算是待我不薄了。”季今凡感叹道。
“这么多想法，最近不好吗？”苏明辉问。
“还行，有点累，但是很充实，只是，”季今凡想继续说却还是止住了，“不过没事的，会好起来的，你呢？”
“也不是很好，不过就像你说的，会好起来的，不是吗？”苏明辉叹了口气，然后哈哈大笑。
此时，苏明辉的电话铃声响起。
“你好，这里是帕帕贷官方客服，温馨提醒，您的贷款将于明天到期，请及时还款，保持良好信用。”
苏明辉应了一声，然后挂断了电话。
“这是什么？”季今凡问，“是因为这个让你感觉不好吗？”
“没事，一个普通正常的网贷，之前手头紧，便借了两个网贷周转下，你别想多了，我有能力偿还，”苏明辉解释着，”还借了个宜仁贷，利息虽然有点高，但也还可控。”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季今凡心里也愧疚，因为他还欠苏明辉四万块没还。这次之后，季今凡便开始了解网贷，这一了解，很有可能会让他陷入更深的债务漩涡。
踢完球回家后，苏明辉看到林熙白的手机放在沙发上，人却没在家里，应该是和丈母娘买菜去了或者带着卡卡去哪里玩去了，他想起了林熙白中午的话，还有过年期间彻夜不归的事情，于是，他决定查看她的手机，这一看，让他更加心寒，林熙白和几个好友聊天比较暧昧，有一个应该是他公司的同事或者领导，因为资料里很多关于保险的信息。
这是苏明辉结婚四年来第一次偷看林熙白的手机，虽然没有什么出轨的信息，但这些聊天内容还是让他很难受，苏明辉偷偷记下了她公司几位同事的微信和手机号码，然后以投保咨询的名义加了他们的微信。
西湖边的这次争执后，苏明辉开始有了心理阴影，他第一次发现自己的老婆竟然势利到如此程度，而且她并非把全部情感和心思都放在自己身上。真正想要了解一个人好难，大家一起生活了多年，到头来你会发现，自己的枕边人竟不是自己想象的那个人。
杭电的这场球赛成为了季今凡和苏明辉的分水岭，一个开始接触网贷，一个的婚姻开始走向质变，当然，这些都是真是存在的客观因素，只是在这个点爆发出来而已，每个人的人生走向都是他们自己造成的，也将由他们自己主导和负责。

第六十九章 网贷

随着时间的推移，季今凡没日没夜的四份工作合计带来的每月两万块总收入是可观的，虽然身体上是辛苦的，但心理上是轻松的，因为在金钱上能够应付信用卡的债务和朋友的借款。

经过几个月的打拼后，季今凡的债务压力相对减轻，于是，他又想起了赌球，这种莫名的反弹是没有规律可循的；是赌瘾作祟？还是对于目前艰辛生活的不服气，起源于自身的弱点和软肋？亦或只是简单的喜欢看球和赌球？应该说这些原因都是存在的，这也是值得每个赌徒深究的，要想真正戒赌，必须斩断所有后路。

是的，有后路是很关键的，有了后路，赌徒们才会肆无忌惮地继续去赌，因为他们在想：顶多输光了还能这样去筹钱，没事的，还有后路。此时，季今凡已经找到了一个筹钱的后路，那就是网贷，如果手头上的资金不幸输光了，他就会去借网贷。

就小玩一下，慢慢积累，这是季今凡每次复赌最初的想法。当然，每次的想法也不是都没有进步，此刻，他知道继续赌下去是死路一条，但又无法真正克服这个弱点和赌瘾，他试着说服自己可以继续赌球，也许，稳扎稳打，赢回一点钱再在适当的时候退出也未尝不可；什么叫适当的时候？赢多少才叫适当？或者只有输光了无钱可赌才能退出吧，那不叫适当，那是被迫地暂时地不赌而已。

这真是一种非常可怕的现象，赌博，戒赌，再复赌，再戒赌，再复赌，久而久之，次数一旦增加到一定的量，自己也会麻木，对戒赌也会变得没信心，直到最后，连自己也习惯自己是一个赌徒了。怪不得人们常说，赌博的人是戒不掉的，一旦沾上了赌，就如同吸毒一样，这个人基本就毁掉了；这样的话虽有些偏激，但是有一定道理，当然，不能以偏概全，事实上，赌博完全可以戒掉，而且能做到的人很多，但一般人确实要付出相当惨痛的代价。

季今凡又开始下载各种体育软件和赌球APP，每次戒赌的时候统统卸载，复赌的时候又重新下载，这些年反复弄了很多次。和以前一样，刚开始，季今凡小注和均注地下注，起起落落，也有赢钱的时候，但凯利公式永远不会变，无限大数量的大小概率不会变，加上心理的弱点、水位的诱导与点位扣除、双方信息的不公平，很快，季今凡的营业额和工资再次送给了博彩公司。

四月中旬的杭州是最美的，此时正值农历阳春三月，气候不冷不热，到处都可以称之为景点，这是一年当中最舒适的时候，没有之一，《新白娘子传奇》的主题曲唱到：西湖美景，三月天内。说的就是这个时候的美丽杭州西湖，然而，季今凡的日子却十分煎熬，又是一个洗白的夜晚，长夜漫漫，辗转反侧，已是凌晨三点多，他难以入睡，他愈加困惑，到底什么时候才是尽头？还有赢回来的可能性吗？

反复思考，反复衡量，季今凡找不到答案，但当第二天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决定：网贷借钱，继续赌球。

网贷，这是赌徒不愿意触及的一个底线，各种戒赌论坛里的球友和赌友都深受网络贷款的侵蚀和毒害，小则日后多年疲于还各种高额利息，大则倾家荡产、妻离子散甚至死亡。

但又有什么办法呢？他们想继续赌，他们想继续作死，他们无法控制自己。路始终在自己的脚下，自己选择的路到最后终归要自己去承担所带来的后果，成年人的世界，做过的事情，不可能当没有发生的，也不可能推倒重来。

填写各种个人信息，验证手机号，上传身份证，验证录音视频，查征信，客服电话核实，然后接受各种高额利息，即使这样，都还要翘首期盼一定要通过这次借款，这是怎么样的一种不平等的条约。存在就是合理的，但这种存在本身是不公平的。旁观者便冷眼看待：你可以选择不借，又没人逼你。但当日后你们的家人或者朋友深受其害时，你也会这样说吗？他们是错了，他们是在走一条不归路，但并不代表他们可以继续被这些不公平的条约所迫害，他们并不是无恶不做的罪犯，他们会回到正道上的。

季今凡的征信还是不错的，芝麻信用分也有740多，而且之前没有过网络贷款记录，所以初次申请，他便在宜仁贷获得了5万元贷款，分12期还款，每期还5000多，这是大平台，大平台的好处在于可以全额到账，而且没有额外的套路，但利息依然比民间借贷要高很多。

至此，季今凡正式步入借钱赌球、借钱还债、以贷还贷的艰难日子。这是所有赌徒很难逃避的一个过程，也许是过程，也许是结局。

一步步走向深渊，每到一个地方，季今凡的债务都增加到了一个更高的层次，心不安定，去哪里都没有用，不去彻底戒掉，打再多工也赶不上输钱的速度，他能想通吗，他会及时明白吗？

从网络平台贷款到了5万本金，这让季今凡又对生活充满了期待，只要还能继续赌，他总觉得是有很大机会能翻本的。只是，他从来没想过，如果再输的话，月底该如何还信用卡？如何还每期的网络贷款？亲戚朋友的借款要无限期拖下去吗？对了，本来是还有三份工作的工资和卖鸡蛋饼的收入，但再次接触赌球后，他的鸡蛋饼摆摊生涯也就暂时中止了，这是可以预见的，三份工作，每天凌晨还要看球和赌球，根本不可能再在凌晨四点多起来和面进货再去摆摊，人不是铁打的，再怎么样也是需要睡觉和休息的；再者，一个鸡蛋饼赚一两块钱，一天也就赚一两百块，平时一个下注就几百几千甚至上万，落差太大了，人一旦醉心于赌博，又怎么可能踏实干实业呢？实业赚钱虽然慢，但它踏实，没有高风险，这与赌博是格格不入的。

以前，季今凡筹集到一笔钱复赌后，开始大都是赢钱的，而这次网贷后，他就很少再赢钱了，或者很少连续赢钱了，有时候早上NBA会赢点，但很快就在晚上的CBA输回去了；有时候晚上的欧洲足球联赛运气不错，但第二天早上的美洲足球联赛又让他一路黑到底。

进入五月后，无论是篮球还是足球，都进入了一个赛季的收关阶段，季今凡第一个网贷的五万块钱就在这个月付诸东流了。当然，他没有善罢甘休，他继续申请了第二个网贷、第三个网贷，都能顺利贷出来，这时候贷款的大环境也相当宽松，只要还没进黑名单，基本上想贷都能放款。

每个周末，季今凡曾经最喜欢的足球，到头来只是一个个数字和结果，一场场比赛，一个又一个轮回，他已经赌球四年了，尽管他有些厌倦了，但又深陷其中，难以自拔。这段时间，季今凡丢掉了第二份收入，在多次请假协商不成后，他辞去了晚班客服工作。

部分工作和收入没有了，一个个网贷的钱又陆续输光，经过了短时间的五个大平台网贷申请成功后，季今凡的再次申请全部被拒了。可是，信用卡的催收电话已经频繁响起，网贷的还款日也就要到期了。无奈之下，他只能去借一些小平台的贷款了，这些小平台不仅额度低，而且利息高，还款时间短，简直比高利贷还高利贷，但季今凡不再考虑这么多了，他需要钱，迫切需要钱，凡是能贷到钱的平台，他都不再过多地在意利息，从开始的借款赌球到后来借款还贷加赌球，他一开始还会对利息进行选择和考虑，到最后凡是能通过的一律来者不拒，这太可怕了！

一个贷款还款日到了，季今凡如果资金不够，他就会通过一个新的贷款去偿还这个到期的贷款，他并不在乎长远的影响，只要让他安稳地度过现在，他觉得只要有资金能够赢回来，一切都会好起来。

这个月，季今凡碰到了很多违法和套路网贷，有些网贷他只是点进去填写了资料，还没同意借款就下款了，到账3000，还款6000，而且是一个礼拜必须还，否则就开始轰炸通讯录。还有一些黑心的网贷，利用借钱者急切需要贷款的心态，收取所谓的几百元“绿色通道”成功审核费，然后就没有下文了，这要放在平时，季今凡肯定不会中招，但现在他已经彻底疯掉了，也被骗了。

一开始就错了，如果想着以贷养贷，试图以一个更高利息的贷款去还一个即将到期的贷款，那到头来都是悲剧。

这个如噩梦般的五月，季今凡总共申请了几十个贷款，成功贷出了10个，合计到账二十万左右。这个数字每天都在快速增加，因为他的利息在滚，后期的还款至少是三十万。

事实上，就现在停止继续贷款，季今凡的生活还是可控的。朋友，你明白吗？今天看似的窘境却是你日后梦寐以求想回到的过去，回头吧，就在现在，当你觉得为时已晚的时候，恰恰是最早的时候，停止下一个贷款，生活还能够继续，未来还是光明的。

进入6月，俄罗斯世界杯就要来了。很多东西冥冥之中自有巧合，从世界杯开始，到世界杯结束，尘归尘，土归土，及尽繁华，不过一掬细砂。及尽繁华，不过一掬细沙。

“小凡，刚有个叫‘贷下钱’网贷打我电话了，说你欠钱不还？”苏明辉打来了电话。

“这，昨天才是还款日，今天早上就开始轰炸了，才3000块啊，哎，不过……”季今凡叹了口气。

“我先转给你，还了先吧，这些垃圾平台乱来的，不能碰，这次应该是打紧急联系人了吧，那接下来肯定要打给你爸妈了，紧接着轰炸你的全部手机通讯录。”苏明辉告诫着，很是担心。

“也只能这样了。”因为担心父母知道，季今凡接受了苏明辉的再次帮忙。

帮得了这次，那下次呢？其它的贷款金额可是这个数十倍啊，而且接下来的几天都会陆续到期。网贷贷不出了，信用卡也通不过了，朋友也借不到了，父母也救济过了，工资还没有发，而且发的数目也不多，怎么办？赌徒的筹钱能力是惊人的，但也有到穷尽的时候，他还有路吗，如果有路，那也是套路，是的，套路，一种叫零用贷的套路贷！

线上网贷申请已经批不出来了，就只能线下申请了，这便是线下零用贷。零用贷必须是本地人才能申请，当场审核，当场放款，只是利息比线上网贷还要恐怖。

通过层层介绍，季今凡认识了一个专门在温州市区做零用贷的业务员小顺，当天晚上，季今凡就坐夜班火车前往温州，到达温州的时候才凌晨五点，一个人猥琐地等待在火车站，前行的路看不到任何希望，这是怎样一种悲哀啊。

通过审核后，这个贷款公司的主管同意放款20000元，但是这个20000元是有水分的，扣除管理费用2000元，还减掉了第一期要还的2700元，到手只有15300元。接下来还要还9期，每个礼拜还一次，相当于借款15300元，还款24300元，中间就两个月左右的时间。这个还是看在季今凡有正规工作，信用度还可以，芝麻信用分高，信用卡没有逾期的情况下。这就是所谓的零用贷。

季今凡一脸无奈，这是怎么了？如今要借20000元却被这样层层剖析和剥削！来回800多公里，请假一天，耗时耗钱来到这里，自愿接受，不，甚至在主观上非常强烈接受这个贷款。

既然已经来了，那这20000元并没有满足季今凡的胃口，业务员小顺还介绍了他到另外一家财务公司借款，这次额度勉强审核到10000元，每天都要还630元，还20次。到手前先扣除管理费1000元，还要先还两个630元，这样到手只有7760元，接下来再还18天，还有介绍费5个点，就是给那个业务员小顺500元，太恐怖了！借款7260元，18天合计要还款11340元，这就是所谓的打卡贷。很多还要去借款者的家里看看，但季今凡强烈反对，最后才勉强放款。

这些所谓的零用贷或者打卡贷叫法很多，每个地方又有所出入，但唯一一点相同，就是利用你急需弄到钱的心理，层层剥削你的身心，恐怖的利息，步步紧逼的套路，还有无下限的催收手段。

都说赌徒的筹钱能力是无极限的，但就是这些所谓的筹钱，一步步把他们逼上绝路。

折腾了一天，傍晚，季今凡回到了家。回家是临时决定的，他想回家待下，看看父母，也许，以后在家的日子也会不多了。

夕阳的余晖照耀着祥和淳朴的村庄，家家户户升起了炊烟，门前路上的小孩们在戏耍，“老狼老狼几点钟？3点钟；老狼老狼几点钟？4点钟。”一代又一代，游戏的花样已经变了，但是通过游戏得到的快乐丝毫没有减少。

小孩的欢声笑语此起彼伏，时而传来几声父母的叫喊声，小朋友的父母在喊他们回家吃饭，多年前的季今凡也像他们一样，这是童年最美的记忆，这是家的味道。从游戏场地和玩伴上讲，农村的童年比城市里的童年有更多的乐趣。

“妈，我回来了！”喊出这句简单的话语，却又触动了季今凡心底的那根弦，曾几何时，他可以每天都说这样的话，可现在，他已经好久没有这样喊过了。那些离家的日子到底为了什么？他的心里很是愧疚：对不起，儿子让你失望了。

“你先去盛饭慢慢吃着，最后两道菜了。”母亲正在厨房忙碌着，转身看了看季今凡，露出了笑容。

家的味道如同母亲那热腾腾菜肴的飘香，让人备感温馨。

父亲刚刚从外面做工回来，停下脚踏车，然后俯身去提那工具箱，那弯曲的背影见证了岁月的变迁。离别多日，才发现父亲和母亲都苍老了很多。

“爸，你回来了啊，可以吃饭了。”季今凡的说话声有些低沉，心里虚得很。

“哦。”父亲简单地回了一句，平时，他总是没有太多话。

清炒茄子、红烧排骨、青椒墨鱼、番茄蛋汤，还有母亲自己腌制的青菜梗，非常的开胃，简单的几个菜意味着平淡的生活，平淡的生活诠释着人生的真谛。

在温州借到的两万多还了几个网贷和信用卡后只剩下一万多点，季今凡继续赌球。和以往很多次一样，不，比以往输得更快，这时候下注压力更大了，一方面想赢，另一方面又想快点赢，于是更加前怕虎后怕狼，没下之前，已经输了一大半。再次输光后，季今凡继续想着借钱，又向很多人发了借款信息，他已经彻底迷失了自己，所有人都没有回他。

自从接触了网贷，季今凡离崩溃又近了一步，再接触到零用贷和打卡贷等套路贷，那他基本已经站在了死亡的悬崖边上。这条路，他走到了尽头。

第七十章 天台的风

裁判吹响了哨声，全场比赛结束，巴西队1比1被瑞士队逼平。比赛第49分钟，瑞士队就打入了扳平比分的进球，此后的40多分钟时间里，巴西队疯狂反扑，瑞士队也有几次反击机会，季今凡以为自己下注的2.5球大球能够赢的，没想到，真是没想到，这么多次机会啊，从黑网贷借出来的最后几千也没了。从阿根廷1比1战平冰岛开始，算上刚刚结束的这场比赛，世界杯已经连续出了六场小球。

季今凡轻轻地摇了摇头，没有过激的言语和动作，然后往后一躺，瘫倒在床上，整个人安静得可怕，只有心脏在扑通扑通地跳动，呼吸有些急促。

此时，季今凡又接到了一家贷款公司的催债，这是凌晨四点啊，真是无孔不入，这个催债电话让他彻底崩溃了，他想大声疾哭，却发现流不出眼泪，连崩溃也是如此绝望。

季今凡漫无目的地打开房门，走出套房，来到了楼梯口，一层，又一层爬上去。

初夏时节，凌晨四点多，天也有些亮了，一阵风吹过，依然让人有些寒意。

季今凡站在天台，往下俯望，如同无底深渊，他又下意识地往回退了两大步，面对死亡，人都是会害怕的。他来回踱步，面如死灰，而内心无比挣扎。

抬头仰望天空，乌云密布，属于他的那片蔚蓝早已不在。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他努力奔跑，只为追上那个曾经被寄予厚望的自己，却最终发现很多东西从来都不曾属于过他；外面的世界很无奈……他越追越远，寻觅的身影已然变得猥琐，历经沧桑却一无所获，身边的人离他而去，他自己也要放弃了。

不知何时，天空中飘起了丝丝细雨，初夏的小雨不再有少女般的羞涩和清新，夹杂着三分惆怅，七分凄凉。他发力舒展十指，把前额的头发猛地戳到后脑勺，显得十分痛苦。身背巨额债务，他已濒临崩溃，面对现实的残酷和步步紧逼，他已不堪重负。

季今凡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他好想回到过去，回到那天真无邪的童年，回到那意气风发的少年，回到那刚刚走向社会的有志青年，只是，生活从来不能再来过，不仅不能再来过，他的生活可能连明天也没有了，他还有明天吗？他还想要明天吗？

季今凡从湿了的衬衫口袋里拿出了一张纸，上面罗列了一系列的债务：众多亲朋好友的借款明细，多张信用卡的额度，五花八门的网络贷款，还有两万多零用贷和打卡贷，尤其是这些贷款，已经彻底摧毁了他的心理防线，利息每天都在滚雪球似地不断膨胀，一发不可收拾。自从接触赌球以来，短短几年，他输光了自己的几十万存款，透支了将近十张信用卡的额度，申请了十多家网络信贷，直到再也撸不出来了，前后六七十万的债务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偿还能力，终于，他被逼来到了天台。

最穷不过要饭，不死终会出头，他明白这个道理，也许最初他只是想来天台看下，但是人只要一站在这里，在各种氛围和情绪影响下，难免会做出冲动的选择。

轻轻地闭上眼睛，小心翼翼地往前走一步，再走一步。这一刻，这一分，这一秒，全世界都是安静的，也许下一步过后，他就可以永远解脱了。今天的坎坷看似无法逾越，明天的太阳终究是一种奢侈。毕业才六年而已，年少的轻狂和斗志已消失殆尽，明天的辉煌看不到任何希望。什么诗和远方的田野，他统统都不要了，甚至不去想了，如果还有明天，是否还能追求心中的那一丝平凡和踏实，只是，还会有明天吗？

睁着眼睛，前方的路一片漆黑，那就闭上眼睛，再往前走一步，一路黑到底。

算了，闭上眼睛吧，试试看？季今凡试着往前推进了两小步，脑袋开始一片空白。

等等，这样的情景好像似曾相识，从小到大，他曾经很多次做过这个梦，他会从很高很高的地方落下来，难道他的一生真的要这样结束吗？以前，他总是时刻提醒自己要过好自己的生活，好好做人，认真做事，然后轻轻地闭上眼睛，用心感受：生命是如此的短暂和脆弱，我们有什么理由不好好珍惜呢？

彼时，他闭上了眼睛，在最美的年华，他单纯朴实、热心善良，对未来充满无限信心；此时，他闭上了眼睛，在人生最黑暗的时候，他想要放弃自己。

风再起时，雨还未停，他想起了埋藏心底已久的她，他想起了那些童年时光和青春记忆，他想起了自己不怕苦、不服输的职场奋斗经历，是的，不该这样的，绝对不能这样的。

此时，季今凡鬼使神差地拨通了应紫伊的电话，他们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联系了。

电话很快通了。

“这么早，有事情？”电话那头，依旧是那个曾经无比熟悉的声音。

“我想……”他想说什么，却终究还是说不出口，还能说什么呢，难道告诉她自己要从天台上跳下去吗？抑或再说一声再见？但又能改变什么呢！他好难过，他也好自责，这几年，在可以预见的各种最差的局面之中，他混成了另外一种超乎想象的更差生活，纵然，这些都不重要，最难过的是，他是一个赌徒，因为赌球把她给弄丢了。

拨通的不仅仅是一个电话，而是心中的最后一根弦，弦的一端始终连着那个最初的自己，而另一端似断非断，一旦彻底断开，他也就要离开这个世界了。

电话的两头都沉默了，时间仿佛停止在了这一刻。

“我这还有十万块自己的存款，先给你周转吧，”过了许久，应紫伊率先开口，“看到你的朋友圈内容，我想帮你，可我又不敢……”

季今凡想起了昨晚发的朋友圈：这条路越走越窄，直到无路可走。

他的两只手开始颤抖，泪水也忍不住了，如泉水般涌出，他打心底里感谢，感谢这个女孩的救济。

“其实我……”他试图停止抽泣。

“我明白，会过去的。”应紫伊少见的不多话，“我最近也不好，但我也相信都会好起来的。”

“你怎么了？”

“没事，等会我转给你。”然后，她挂断了电话。

季今凡开始嚎啕大哭，触动心弦，泪水总是会抑制不住。

赌徒最痛苦的事情并不是这次输了多少钱或者总共输了多少钱，而是那种洗白后没有本钱的彻底绝望，这种打击是最致命的。而现在，他又有本钱了，只要有本钱在就还有机会翻本，生活又有希望了，这是一个赌徒最常见的心理。他往回挪了几大步，端坐在天台的靠里位置，静静地，不再想其它，太累了。

是最初的信念把他从死亡的边缘拉了回来？还是心中的那个她让他对这个尘世还有所留恋？还是十万块钱的入账让他对重生燃起了无限希望？

他可以赌了，他还会继续赌吗？再次输光后还会来到天台吗？

索性，他往后一躺，睡到了天台的地砖上，地上还是湿漉漉的，后背一阵冰凉过后很快就麻木了。直面天空，好近好近，慢慢地闭上了眼睛。

朋友，累了，冲动了，迷惘了，请闭上眼睛好好休息一下，我们不需要马上去做下一个决定，我们可以好好休息一下先，相信明天的太阳会照耀我们前行的路。我们并不是一个天生的赌徒，我们闯过很多次红灯，但到下一个红灯的时候，我们可以停下来等一等，好好思考下：我们是不是还要继续这样走下去，我们可以有一段糟糕的经历，但不能因此放纵自己过一个烂透的人生。

天渐渐变亮，雨已停止，风继续吹，他的衣服渐渐变干，不知过了多久，他醒了，耀眼的阳光照射着他，有些闷热，他的衣服又变湿了。

季今凡用应紫伊给他的十万块，不对，应该说是借，他用这十万块还清了零用贷和打卡贷，还有几个黑心网贷，并还了信用卡的分期还款金额，几个大网贷的到期金额。一波还款后，他手头还剩下三万多，他继续下注世界杯的赛事。

“小凡，晚上来我这一起看世界杯，咱们也好久没碰面了。”苏明辉发来了信息。

“要不，来下沙吧，我这孤家寡人的，自由。”季今凡建议。

“也行。”苏明辉爽快地答应了，因为考虑到林熙白可能会不太欢迎季今凡，他便同意了。

晚上，苏明辉带来了一个超大的冰镇西瓜，季今凡则已经准备好了饮料和花生等零食，像很多年前一样，他们再次相聚在一起看夏日的大型足球赛事。

“这比赛不好看，沉闷，法国队一进球就龟缩，明明实力强这么多，下大球的人估计会很郁闷。”季今凡唠叨着，然后喝了一口冰绿茶。

“没办法，现代足球太功利了，尤其是这种大型杯赛的比赛，防守是第一重要，法国队只要放低姿态全力防守，秘鲁队根本进不了球，”苏明辉附议着，“开始这么多场小球了，前几天出了几场大球诱惑下，这下好了，又一波小球。”

“那接下来一心追小球不就好了？”季今凡提议。

“没这么简单的，真赢不了，没有规律可言，等你接下来去追小球，它会连着出一波大球的，光吃水钱就能磨死我们了，”苏明辉吃了口冰镇西瓜，继续说，“以前，我总觉得自己能力强，会分析，有耐性，在赌球的世界里，我是可以做1%的那小部分盈利的人群，但经历了这一年的起起落落后，我发现，我做不到，我不确定人们常说的这1%是不是真的存在，可能是万分之一吧，不过这都不重要，赌球，赌到最后大概率会在某一天让你洗白，浪费的是时间，是青春，我们完全可以用这些时间和精力去努力做其它事情，在其它行业能做到更高的回报率，生活应该回归到它最初的味道，赚钱也应该回归到正确的轨道上，没有所谓的小赌怡情，到最后都会越赌越大，真心不划算，也不值得！”

“这次世界杯过后，我不会再赌球了，认输也好，放弃也罢，赌球它不值得我们为此再付出，它不配！让它滚蛋！”苏明辉蔑视地说，这种神情连他自己都没见过，也许是因为最近林熙白的态度让他有所感触。

“小凡，你也真要戒掉了，这个东西是无底洞啊，你被催收，肯定输了不少钱，不管过去怎么样，你应该到此为止，好好做外贸，将来开外贸公司，赚的钱它不香吗？”苏明辉苦口婆心地劝说着。

季今凡看了看他，这下，季今凡似乎有些明白了：苏明辉此次来看球很大程度是来劝导自己的。季今凡感受到了他的良苦用心，但也不由自主地笑了笑。

见季今凡在笑，苏明辉则心领神会地说道：“你觉得我在讲虚的道理？那你就错了，刚才的话是发自肺腑的感受，我也真的不会再赌球了，好好工作，接下来创办自己的公司，因为我发现我不尽快弄出点名堂，根本压不住熙白，她还是太浮躁和势利了。”

“我懂，我会戒掉的，”季今凡表示同意，“这东西真的害人。”

“就是啊，今天又看到新闻说世界杯开赛以来，已经有很多人跳楼了，这才小组赛开始不久啊。”苏明辉趁热打铁劝说。

说起跳楼，季今凡才静了下来，几天前，他也曾站在天台上，差点就跳了下去。

这个夜晚，他们俩一起看了两场比赛，法国队1比0战胜了秘鲁队，克罗地亚3比0战胜了阿根廷。这两场比赛，他们都没有下注，因为他们都想好好地享受最纯粹的足球；吃着西瓜，喝着饮料，剥着花生，互相侃球，这是他们最初的记忆，这也是他们对未来的憧憬，他们会好好地珍惜生活，为自己的梦想努力奋斗。这个夜晚也是这个夏天为数不多的美好记忆。

不过，只要赌徒们还没有戒掉赌博，只要他们还想着最后一次，生活依旧充满变数和风险。说来也巧合，不久后，这个夜晚两只赢球的球队将会在日后的比赛中影响着他们一生。

天台的风好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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