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凡人想到哪儿说到哪儿的神仙瞬间(转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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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2021-11-29 17:12:28 更新时间:2022-02-08 17:43:06

楼主:西山小隐  时间:2021-11-29 09:12:28
理想
小孩子最配谈理想,因为来日方长,必定得有个规划。世事总是别扭,有牙的时候往往没有花生米。理想于小孩子纯是想象,其实还无从想象,认知有限,对自己对目标都是。
小学半个班的孩子的理想都是当老师,另一半的百分之八十要当科学家。科学是什么?只有电灯没有电话的年代谁也说不上。非说要当科学家,像是耍花招投弃权票,反正想当科学家,实现不了理想不是我的错。那一半的百分之二十里有个女生要当妈妈,后来果然早婚,理想变成了现实。还有一个要当作家。多年以后见面还没当上,苦笑着说才知道吃草的人想挤出奶来太难了。这个人至今还在努力。如果修改下理想,换成为当个作家努力,现在应该算是理想已经实现了。
青年的理想跟现实碰撞最强烈,现实巍然不动,理想支离破碎,最终退到最低生活需求:成家立业,有个稳定工作,生孩子。理想的阴魂不散,于是发挥愚公移山的精神培养孩子去实现自己的理想。如果孩子的理想恰巧跟家长不一样,冲突难免。家长是小孩子的全部资源,物质、精神都是,这种力量悬殊的对抗过程必定惨烈,结果也多令人沮丧:一起度过十分不愉快的岁月之后,孩子和家长都发现没有什么对不对一说。
中年无论处于什么地位都是被裹挟的。纪德说:“一切你所清晰认识的东西历千百年对你依然一样清晰。何以你把那些东西还看作那么重要?”化茧成蝶,花间飞舞的滋味少有人知,落在顽皮孩子手里也不是没可能。理想一经跟世界扯上关系,总是落寞或者滑稽。颓丧的中年如行尸走肉,奋进的中年如饕餮巨口,理想缩成一缕嵌在牙缝里,午夜梦回思前想后时偶尔有那么一点点不适。
老年最适合去实现理想。知己知人,世事洞明,枝枝节节轻轻略过,走到这里拐一下躲开障碍,选那条路能事半功倍,步步为营,一路畅通。只是可惜没有机会亲身实验。像游戏里一样支配别人去做,别人又远不如游戏里的小人儿听话。睿智的老人专注于教育,有点石成金的力量。
对着电脑屏幕泪眼朦胧,有人猜是被理想感动,有人猜是失意伤感,其实只是伤风到了中后期,鼻子发酸打不出喷嚏而已。理想不理想,人各有情由,都好自珍重。
——转自公众号视野所及的五味杂陈


楼主:西山小隐  时间:2021-11-29 14:32:02
很早就认识三角梅,在花坛里,总是被放在居中的位置。分不清花和叶子,锦簇簇一团,热闹,可是说不上美。

决定养三角梅,是在刚开始养花的时候,很单纯地功利,传闻它有水有肥有阳光就疯长,不容易挂掉。看着好好的一盆花渐渐萎靡下去,各种办法用尽也不见好转,非常煎熬。等到香消玉殒赶紧连盆扔在看不见的地方。看不见了,挫败也在那里,想到心就揪一下,得隔好久才再有勇气动养花的念头。

第一棵三角梅养的如同一场滑稽戏。

也忘了什么品种,买回来换个大盆就扔在阳台上,每天灌水。它也不含糊,没多久就长了快半米高,每片叶子下一枚尖刺。无事端详,总觉得不像好东西。带着成见去网上查,有人说长了刺的枝条都不开花的。那还等什么,一边向家人通报,一边三下五除二,没两分钟一把枝条就拿在戴着厨房手套的手里了。

重新坐回电脑前,又看见一句:三角梅怎么会没刺呢!才想到南方路边的三角梅肯定没人定期修理,那花也跟瀑布似的。沮丧,还是沮丧,杀错了人大概就是这么沮丧。

秋初搬家,三角梅拖进房间打包,花盆后面一根漏网的枝,枝上一簇耀眼的花,像质问、像控诉又像嘲笑,惭愧得连惊喜都不敢表露,紧缠密裹之后想着以后要好好待它。

千挑万选的搬家公司按着套路出牌,声称当时逐件家具告知后定下来的两辆车装不下,必须加一辆车。傻子似的我们按网上的攻略跑到车边去监督装车,逼着摆放的工人把一件家具往里挪了一尺,转过头他又只多不少地挪回来。我们选择了些大件准备实在不行就放弃,他们抬的时候专挑选出来的抬,空间占满,留下的我们不舍得扔,就得加车。

稀松地装了两车,怎么也不肯再装。我看着摆满半个客厅的花只好说这些不要了。一个一直闷声不响地小伙子拎起装满小花盆的编织袋气愤愤说:“不要、不要,都不要啦!”说着装到了车里。

安定下来以后,看着那硕果仅存的几盆衬着新居雪白的墙,总让我想起放弃的那些,后反劲儿的心痛压也压不住。

要说我感激那个小伙子估计会有人怀疑我有病,那本来是不该有的损失。可是他怎么敢得罪工友呢?没有他,那几盆也不会有。扭曲的事造就了扭曲的思维和情感。

一年不到花又养起来了,规模只大不小。我本来不打算再养三角梅,在千里之外的朋友家看到一盆,也就又买。

对着电脑千挑万选,结果当然是不对版,不要红的,偏是红的。花蕾初现,略暗的珊瑚红一点点在绿叶间,像古画里出来的,古朴的沉重的冶艳,还可端详。随后就完全失控,整株变成了一根燃烧着柱子,不拨开重叠的花朵就看不到叶子。

从没见过那么大朵的三角梅,可也喜欢不起来。它在阳台的角落里整整烧了好几个月才落。剪枝施肥,怜恤它寂寞的辛苦,像勤谨而又遇人不淑的中年女人。

没收到心仪的颜色不甘心,又栽了一盆。这次对版。不知是不是年龄太小,很是娇弱,稍干旱就落叶枯枝。没想到前几天竟也开出花来。白色,边缘一点淡淡的浅粉,疏枝横斜,大有潇湘妃子风范。摆在窗前,月下看颇有仙气。

或许那些疲惫的中年女人原来也都有仙气的。



楼主:西山小隐  时间:2021-11-30 08:17:38
想要是好吃的是做孩子时最感兴趣的事,找到好吃的是长大后最费心思的事。
做饭的人一天之内至少有三次想到吃什么。有时候很快就想好食谱,多数的时候都反复掂量,营养搭配、味道调和、不能跟前两天重复。有时候想好了做的时候又改,重新排布总要费一番功夫。
能几十年如一日做下来,原因很简单:有人吃就得有人做。吃饭是一切人生意义的基础,谁也省不掉。
将就活着的人将就着吃,细致活着的人细致的吃,能吃多久的饭,老天自由安排,无需惴惴算计。吃饭这件事最是得过且过、不用虑长远,吃着这顿惦记下顿都过分,吃好这一顿是正经。一顿一顿吃过去,日子就消磨掉了。只看吃饭,人生容易过得很。
最好吃的饭,都是在饿极的时候吃到的。谁要试图重现那份惊艳就成了传说中制造“珍珠翡翠白玉汤”的皇帝,不是残羹剩饭也不会有当初滋味。重演一遍只会失望,不如留在心中当个念想。
吃过的东西是记忆里最坚实的部分,一种食物就能氤氲出一段时光,可以视觉、味觉、嗅觉全方位地愉悦身心,获得短暂却真实的满足感。
材料难得、烹制工艺复杂的菜可以做为餐馆的招牌,但不能挤占别的菜的地位。尊贵如《红楼梦》里的三小姐探春玉粒金莼之外还要单跟厨房点一道“油盐炒枸杞芽”。食物是平等的,龙虾和豆芽菜,价格之外就没有贵贱之分,要看食客的喜好。
人总感叹世风日下,历代的人们都这么感叹,就让人不禁怀疑是人的主观臆想。过去的好好在回不去,回味在想象里发酵,隐掉了一切不完美,剩下无可形容的滋味,化作相思磨人。
想念小时候那一大锅热腾腾的黄米饭,特意托人去闭塞的乡村买了不用化肥的米,舍弃自动化的电饭锅、高压锅改用天然气小火慢熬,大夏天忍受了半天的热气蒸腾,煮出来的仍不是当年的味道。
当然不是,当年味道里包含着看着姥姥挥动饭铲卷起锅巴的喜悦,包含着一家八口团团围坐的喧嚷。
现在每天各种厚味焙着,舌头早已没了清净,哪能像从前一块两和面的冷发糕当做两餐之间难得的点心(真是难得,邻居的爸爸就发动几个孩子互相监督,不许在两餐之间吃高高挂在厨房棚顶篮子里的窝头之类),细细地用舌尖捕捉那点昙花一现的香甜。
家,七零八落,任凭什么珍馐美味也聚拢不到一起。这是时间给人的一份礼物,教会人只品尝眼前的滋味,不要试图去寻找从前。还有,要对世界宽容些,什么味道都尝一尝。
精瘦的女孩满手是油地抓着一只油饼啃,此时她的世界就缩成那张油饼,观其色品其味就是那一刻生命的意义;隔壁的独生子(从前少有独生子)抱着一只香瓜嘴里啃着一个夹肉的烧饼,站在家门口边吃边鄙夷地看着围观的几个孩子,食物之外还有另一种满足;坐在路边的民工捧着大号搪瓷饭盆吃得酣畅淋漓,输入简单的饭,输出力气,跟曾被赞美的奶牛一样,吃的是草、挤出的是奶;寒风中小摊边的年轻人吃的不是香的不正常的垃圾食物,是用那热腾腾的气氛充作家的温暖骗自己一下。
看人吃饭是非常直观的人生体验,总能引出发自内心的悲悯:没有那一口饭多么伟大的灵魂都将失去依托。不是物质匮乏到用不看来维持自尊心,有机会还是多看看别人吃饭,吃饭的人最真实。
吃是肉体的行为,可无时无刻不折射出灵魂的颜色。不计精粗的人吃不到好东西;过分细致的会错过些美味。
吃的态度就是人生的态度,不固步自封,又有所取舍;敢于尝试,又不忘初衷;随遇而安又不放过博一下的机会。
每种食物都是一个路口,选择里能看出曾经过往、能预见未来前程。永远在追求更好吃的人可能会与面前的美味擦肩而过,不断重复一个菜谱享受着安定的同时未免乏味。
吃也如同四季,春夏秋冬都经过才知冷暖。聚就尽享聚的美味,不要做聚时惘惘,散后又哀叹的蠢事。
好吃的无处不在、无时不有,能否尝到只在一念之间而已。


楼主:西山小隐  时间:2021-12-01 11:42:57
为人一世,只为看花,稍显夸张;看花是人生乐事,应该没人反对。

一个亲戚(不藏不掖让人难受的都是亲戚,以为不能或者不易断绝关系)头天在我家留宿,第二天早起问怎么安排。其实她要提议去哪儿我一定会顺着她,可她问我,我就选了我认为最高级的享受,说去看花吧。

当时正值牡丹盛开,眼前一片姹紫嫣红,我自顾站在花前惊叹,她走过来说:“不是要看花么?这都是花,看吧!”那时脸皮薄如纸,以一己之身换人安乐都还嫌不够,别人不满自己哪儿还乐得起来?满园花木顿时黯然失色,扫兴而归。

这是唯一一次不愉快的看花体验,因为人而不是因为花。除此之外的每一次,小到排水沟边的野花,大到望不到边的“香雪海”,都可称乐而忘忧。

纠结是出去闯一闯还是留在家乡过安稳日子的时期,给舅舅打电话。那时电话的效果能听出两地的距离,舅舅遥远的声音听起来很费力,但有一句话一字不差地冲进了我的耳膜:“到了春天,那花开得呀!”这句话是促使我下决心的最后一根稻草。为了那些从未谋面的开到无法形容的花,到一个新地方,开始新生活。

落地伊始,新观念、新规则、新人、新事应接不暇,把脑子填得满满的。午夜梦回,从前以往像另一个世界,远如隔世。这种断裂感使人迷惑,不知道故乡土路上那个羞怯的孩子和钢筋水泥森林里满脸淡漠的人哪个才是真实的自己。

一日闲坐无聊打开电视,电视上正播家乡戏,那曲调像是从我的血液里流淌出来的,或者说我就是那曲调,一瞬间飞越千山万水,落在了那片滋养了我的土地上。毫无防备的,突然泪流满面。我找到了我之所以为我的根源。

那是一次跟过去的和解,自己和自己的久别重逢。能确定现在看花的眼睛跟从前看花的眼睛是同一双眼睛,是值得庆幸的事。很多人走着走着,就把自己丢了,再也找不到了。

回乡见朋友,话题只有从前,当下的彼此是陌生人,隔着好多年没有交集的光阴。最接近现在的话题是问当年是怎么下决心离开的,我无法赘述那些纠结,只说了舅舅的话,团团围坐的一群人里只有一个人相信。

此后每次别人问我这个话题,她就代我回答是因为要去看花。只有爱花的人才相信别人是为了花远走他乡。我每次看花总拍照与她分享,只遗憾镜头的局限性,看花还是对面才好。

《红楼梦》里的判词:开到荼靡花事了,说的是春天的花事,爱花人的心里时时都有花事。此时此际,对面阳台那一抹绿上面,再过半个月将是一片耀眼的金黄,那是盛开的长寿花,去年直开到五月底。

季节的更替是人类的福祉,年年都有花开可以期待。穿行于四季的花花草草之间,有这么美丽的人生背景,怎么能不时时心存感激呢?


楼主:西山小隐  时间:2021-12-02 08:19:16
小时被选去鼓队,打那种面上横着几根弹簧的军鼓,学鼓点的那天没去,一直也不知道成套的鼓点到底啥样,逢有大型活动就跟着排在方阵里,滥鼓充数混了好几年。

有一次小城运动会,老师想提拔我到队列前面去打歘,跟在三个人的大鼓后面,走在整个鼓队的前面。听老师说后第一个念头竟然是:“这不成了耍猴儿的了?”坚决不去!老师扭头就走,有的是人想站那个位置。

那时虚荣心强得很,老师表扬一句,能飘飘然半天。这样一个出头露面的机会,竟然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实在匪夷所思。究其心理,第一是那个歘两片铜片,敲起来哐哐作响,所以联想到耍猴儿;第二是缺乏娱乐别人的精神,就这一点后来得到了充分的验证。

只要是现场看演出,不管演得水平怎么样,都必定起劲儿鼓掌,从心里认为肯演就是一种牺牲,牺牲了什么不得而知,总之自己做不到。

最近读《文学回忆录续编》,木心谈自己作品,读得非常尴尬。

老先生解读每一段的写作意图,包括最美的水墨画一样的场景,都因为掀起了幕布而榫桙结构毕现,令人有梦碎之感。有个日本人说张国荣的表演,露出的一根小手指都是设计好给人看的。

艺术都如此,越美的艺术越是精心设计的结果。坦诚,也是有限的坦诚。

人生也一样。降生那一刻起,就已经粉墨登场。自己想演的未必演得好,想不到的也都演出来了,演得正起劲,忽然落幕了。
——选自起点中文网《雪月风花三百篇》
楼主:西山小隐  时间:2021-12-03 11:23:14
女人和园丁鸟

电视上看到一只园丁鸟做了六个窝,每个都不同的装修特色。有的是鹿粪球,有的是鲜花,还有一簇簇鲜艳的红果子、一张张铺开的红叶,闪亮的石子按照它的品味一粒粒摆到相当的位置。那颗小小的脑袋真是不知道怎么长的,它就那么笃定地陈设,按照自己的意图,不听专家的建议,也不用看时尚杂志,怎么想就怎么做,向世界展示出一个完全的自己,引来那个能真正被吸引的另一半。

人类的男女关系本该这么简单,然而偏偏不简单。

说起来好笑,明明你爱的是他忠厚老实,他偏以为你爱的是他的英俊潇洒;如果他对长相不够自信,就以为你爱上了他的好工作;工作也不那么好,就以为你爱上了他家的背景;家里也没什么背景,那就是你这个人有问题,一定是年纪大了恨嫁饥不择食。

最可笑是多少年以后你年老色衰,他的春天来了。他会指责你当初跟他是贪图他什么!你很冷静地问图你什么?这时的他差不多把原来的年轻幼稚、少年清贫都忘光了,以为他一直是现在这样小有成就的成功人士,说你爱他的英俊潇洒、他的好工作、他的家庭背景,他娶你是因为你嫁不出去,他英雄救丑。

认真起来,要气出人命。

而且,那句我就是喜欢你忠厚老实还说的出口吗?吃了N多年你做的饭,还怀疑你对他有所图的人,能算忠厚老实?你的脑子也被他搞乱了,反复自问:我到底图他什么呢?

也难怪你糊涂,你所图他的东西早就淹没在岁月的烟尘里,久不谋面了。你所图的是他看你的眼睛,那眼睛只专注你的一颦一笑,那时你以为你是他的全世界。事实当然不是这样,从来你都是他的一部分,只不过那时你是他最关注的部分,现在是他最不关注的部分。

你图的是“但得一心人、白头不复离”。

你不曾嫌弃过他的笨拙,可不能同样指望他不嫌弃你。

当他有意无意地说起外面的好,当他做测试时在“你相信有没有目的的爱吗”这个问题后面匆匆打个叉,你就该注意听听胸腔里有没有咔擦的脆响,那是心碎的声音。

心要重新长,你也要重新看待你们的关系。

好好的女儿,变成鱼眼睛了。

宝二爷还问为什么,他不是在婚姻里磨练过的女人,他不懂。

你是他的全世界,你要好,即使很辛苦很辛苦,也要好,为这个当全世界的感觉负责任;你是他关注的那部分,你要管好这部分,因为他关注,你有动力要好,辛苦点也没什么;你不是他关注的那部分,那你自己要好,已经是深宫冷院的人了,自己不能抛弃自己,这样的要好也很辛苦,可是这辛苦不能省。因为这世界不是只有一个男人,你这时的好纯为了自己,总有人能看到你的好。

像那只园丁鸟,什么都没有的时候,正好用心装饰空荡荡的房子。房子装好了,也许就什么都有了。

楼主:西山小隐  时间:2021-12-03 11:25:08
菜市是最准确的人间烟火。

七仙女从云端往下看,应该是先看见菜市才看见董永的,没有菜市喧阗热闹的衬托董永孤单流泪的背影也不会那么楚楚可怜,让七仙女一心想呵护他温暖他。

神仙岁月传说里总是凄清寂寞的,俗世的人看修行的高僧,只看到他们端坐的枯寂,看不到他们精神的洒脱。

灵魂被柴米油盐填满就是凡人和神仙的差别。

神仙的居处也许有少数的人得以窥探微乎其微的一点,多数的凡人无从想象也不感兴趣;而人的居处最具代表性的就是菜市,走进菜市就是真正走进了人间。

蔬菜挂在枝头的时候,散发的清香、闪耀的色彩都自然而充满生机,一旦摆到菜市里,即便被水浸得仍旧枝叶挺括,也仍旧是穷途末路,色香味如世风日下,叫人无法乐观。

菜市里的人面对的永远是一时不如一时、一刻不如一刻的根茎花果,从这一点能看出人的坚忍,他们喜笑颜开地挑得眼前满意东西,从不思前想后。就像他们明知道在生命中的某一个点,一定有个叫死神的朋友等着他们一样,他们没有看到他,就当没有那回事,只管用心享受眼前的桃红柳绿。看见他了,那么随他喽,人又有什么办法?

菜市里的人,即便是最苦恼的人,也有着一份令人感动的乐观,不管面对的是什么眼前总要继续。吃饭是最基本的生存之道,肯吃饭,至少说明人没有绝望到底。

菜市里充斥着欲望,那是欲望最为恣肆的地方。

所有的眼睛都在鱼肉蔬菜上,那是远古的狩猎的眼神,呼应着内心的欲望,专注地屏蔽掉身外的一切。

人从进入文明就学会掩饰欲望,只有菜市能让他们脱去面具。“我要这个!”“我要那个!”毫不隐晦,难能可贵。其他的事情上哪里会有如此痛快!

暗恋一个人N多年可能开不了口,觊觎天下之心路人皆知了,还要顾左右而言他。下笔千言的一本小说,无数跌宕起伏的故事,不过藏着一点作者的心事。

菜市给了人们发泄的机会,错对都无伤大雅,多吃一口少吃一口,不用背负良心债。

精神上感觉高处不胜寒的时候,到菜市去接接地气,无论怎样恶劣的心绪都能乐观起来。

不过是芸芸众生,穿衣吃饭是本分,再有别的想头,那都是意外之喜,该感恩、该享受。

站在菜市的人流里,心里的阴霾轻易就被人间烟火冲尽,不信可以试试。




楼主:西山小隐  时间:2021-12-06 09:02:35
同道中人
原创 对山居 视野所及的五味杂陈 2020-11-05 22:08
图片

院中有一片鹅掌楸,高大、秀丽,长长的叶柄们擎着一片片叶子。春天顾不上看它;夏天听到一片沙沙响,哦,下雨了。秋天悄悄地来。清晨从树下走过,绿叶中夹着几片金黄,鹅掌楸的秀要开始了。那几片黄叶像是黑黢黢灶台下点燃蓬松柴草的第一缕火苗,先是慢慢地,然后忽地一下烧起来,两三天没见,鹅掌楸通体金黄,盛装出场。
盛极必衰。此后每天都摘几片鹅掌楸的叶子,插在杯子、瓶子里,或者散放在桌面上。摘叶子,还是将落的叶子,比摘花心安理得。摘花无论摘来怎样拱之若璧,仍恐有离枝之怨,叶就不用有这个顾忌。既然逃不开命运之掌,飘然落地之前,于一桌一几之间成一道静美的风景,也是痛快的事。一金黄一碧绿两片叶子放在灰黑色的沙发上,肃穆的惊艳,图片昨天转过,今天又转,终于有人说问:“你很喜欢这两片叶子,转了两次。”
叶子越来越稀疏,好些叶子都被风拍出了伤,每次摘要站在树下相半天。一天挑的时间长了些,站得远远的同伴喊起来,赶紧跑过去,边走边检点收获,四五片里竟然有两片有伤的。同伴说:“这个叶子除了你摘,还有一个七八十岁的老太太也摘。”真的很意外,这么多年也没见再有一个疯疯癫癫的,而且还那么老。她不是这个院里的,进门要问过保安。据说走的时候拿着一束叶子,频频道谢。保安不好意思,连连说:“不算事,不算事。”
微斯人,吾谁与归。
——选自公众号 视野所及的五味杂陈
楼主:西山小隐  时间:2021-12-07 09:56:32
通讯不发达时,人和人特别亲近。
一家人房中闲坐,眼尖的看见院门口来个人,忙通报:“来人了”。老的小的都趴窗户往外看,认出的惊叫:“这不是你大哥么!”腿快的开了门跑出去,腿慢的还只管惊喜:“他怎么来了!”到前呼后拥地迎进来,从上次别后说起,直说到吃完晚饭亮了灯,说到老的小的都睁不开眼才罢。
连住几天,天天有话说。还没说够又该走了。都恋恋不舍的,送出大门,还要送到巷口,送到巷口,还要眼看着走远,直到看不见。遇到邻居,把这人是什么亲戚,他的父辈祖辈是些什么人说上半天。
回到家无论做什么,刚离开的那个人的音容笑貌都在眼前,人人都闷闷的。说话就是这会儿该上车了吧,这阵儿该到某地了,在想象里一路送过去。“该到家了。再来得明年了。”
要好的朋友天天腻在一起,忽有一日闹别扭了。负气呆在家里,时间凝住了,太阳一直在天上挂着,总不天黑,天黑了这一天就熬过去了。终于天黑了,悲壮地倒在床上想:这一天不也过来了?第二天一早目光就拴在院门上。院门悄无声息,蝴蝶飞过去,蜻蜓落在上头。赌气不去看,还忍不住瞄一眼。低头发愁的当儿,听到门响,举目望去,那人正伸手拔开门上的铁栓。
来个陌生人,坐下就开始数说家谱,拐了好几个弯,得出结论,两家是“认乎”一家子。就是说原本不是亲戚,不知哪一辈硬攀的亲戚。从此姥爷就有了个弟弟,称老姥爷。每年过年,老姥爷家的六个舅舅依次上门拜年,他们都守老规矩一定要磕头。本来一屋子人,看到哪一个舅舅来了一哄而散,又舍不得走远,隔着隔断的玻璃窗偷看。
试着想象谁来敲门,谁呢?想不出。再试着想去敲谁的门,仿佛听到了打开门时的惊叫。就只想一想,都高兴得不得了。
—— 选自公众号视野所及的五味杂陈
楼主:西山小隐  时间:2021-12-08 09:12:38
从没想到要一盆红掌。
见过红掌不知多少次,从没仔细看过,只知道这个勉强可以叫花的东西由两种颜色组成,踏实的红和踏实的绿;常被用来点缀公共场所,憨憨的不娇贵;也常被拿来烘托节日气氛,有点趋炎附势。反正并不喜欢。如果有人要送我这个,我多半会拒绝。
村里人爱花,早市花卉部分有长长一排固定摊位。逛到一个摊位的背面,墙角扔着一盆狼狈不堪的红掌。盆土板结、叶尖干黄,跟前面那些备受呵护的娇花嫩蕊相比,这一棵正遭受全世界的冷遇。忽然心有戚戚,拿了花找老板问价,花盆轻飘飘,半滴水都没有。
老板看看我,再看看那盆花,欲言又止,犹犹豫豫开了个极低的价。往袋子里装时还故意转了一圈,似乎想看看那个花到底有什么自己没留意到的特别之处。
每次拿了花在路上走,总有人问长问短,这次也不例外,不同的是人人细打量以后都跟那老板似的欲言又止。同行的人由自以为精明的喜悦转为做了蠢事的沮丧,开始怀疑那几块钱花得值不值。“根是好的,叶子总会长起来。”一个老人说。刚成家时,也是一个老人说“以后啥都会有的。”老人最知道时间的力道。
换了盆、剪去枯叶,放在书房长桌的一角,当晚灯下再看,每片叶子都向上伸展,不复有半点憔悴。此后,发叶、开花绵绵不断。到现在三年多的时间,心形的绿叶之间始终高擎着六枝以上红烛般的佛焰苞,紫檀色书架上林立的书脊都因此生动起来。
猝不及防地遇见,从此朝朝暮暮,成为彼此生命的一部分,缘分真是奇妙。
楼主:西山小隐  时间:2021-12-09 08:11:50
买到一种红薯,蒸熟后黄色的瓤几乎是流质的,甜到不像红薯,想起小学一个皮色黧黑的女同学。上学的路上,她边走边啃一只生“地瓜”,东北把红薯叫地瓜,我们这群井底之蛙像未庄人一样群情激奋道:“生吃是错的,可笑!”
这群人里有好几个现在把大嚼生鱼视为可骄傲的事。提起过去,都道此一时也,彼一时也。此时也好,彼时也罢,因自己孤陋寡闻,笑人家吃生地瓜的举动,都难逃一个蠢字。
同一次采购,还买了四种梨:深色皮的棠梨、浅色只果柄处带一点深色的棠梨、涂了胭脂般的红肖梨和金黄色的酸梨,大小价格都一样。
同伴说煮水只有深色的棠梨最好,问她别的什么味儿,她说没试过,果然是想当然耳。其实就是她试过也要自己尝尝,我非鱼,子非我。这是最近最大的进步,开始学着判断一句话有几成可信度。
四种梨洗净切开,去柄不挖核,梨核有种特别的香,宁肯吃的时候费点劲也要留着,加水加两片姜一把冰糖,用小白锅炖到软烂,放在冰箱里浸一夜。棠梨的味道不重,但别具风味,是另一种甘香。
水果里对梨最无感,态度也最功利,只有喉咙干到非梨水不行,才想到去买。
偶尔吃生梨,太甜嫌腻,不甜又水唧唧没吃头,叫着那么个不吉利的名字,跟在意的人一起吃,还得当心不分食,真是麻烦。
没见过海棠之前,曾神往梨花,见过海棠,梨花就再不提起。
嘲笑别人和坚守自己都源自主观,脱不开一个小我。什么时候能找到微尘的感觉,大概就能自在地随着宇宙运转了吧?
楼主:西山小隐  时间:2021-12-10 09:37:14
终日大雾弥漫,空气都重沉沉的,树上的黄叶子杂着褐色枯而未落的叶子竟然有几分庄严肃穆。从楼上往下看,到处湿洇洇的,裸露的土地、地砖、台阶颜色深了好些,草地上团团簇簇的紫色雏菊都不见了。没有人,又高高在上,第一次觉得沙盘似的小空间整齐,远远看着,也算得上干净。
刚来这个城市的时候,住过两三个比这里差得多的房子,都不曾有现在的压抑和反感。村里的人们收入远没有这里的人多,也没有这里的人稳定,同样也背负着生活的压力,可是都乐观淡定。人们谈收成、花果蔬菜、也说些亲友邻居的家长里短,态度云淡风轻,总能说到豁然开朗的地步。
这里的人一开口就穷途末路,三句话说到钱,要不是互相倾轧比高下,就是相对咳声叹气。生活被简单粗暴地归结为一个“钱”字,偏偏又看不到能有钱的希望。父母对儿女总是有点痴心妄想的,在这里连这约定俗成的痴心妄想都没有。他们大声吆喝、斥骂,高兴了大呼小喝地逗弄,从没见他们教给孩子知识道理。半夜时分四周的高楼灯火辉煌,电视机屏幕荧光闪闪。
这里像一潭死水,新的到了这里变了旧的,无限变有限,怎么走都是死胡同。这里人人都有主见,大同小异还各执一词争得不可开交。这里不是底层,底层有趣得多。也绝算不上中层,中层还有向上的希望。这里是一条污泥浊水的浅沟,每个人都满身泥,却看不得别人干净。一起在泥里翻滚,还彼此冲撞不休。
总想着搬走,总搬不走,生根发芽般住下去,漂泊不定地住下去,不知哪天才是尽头。
摘自公众号视野所及的五味杂陈


楼主:西山小隐  时间:2021-12-11 12:22:13
红薯与冰糖梨水

原创 对山居 视野所及的五味杂陈 2021-11-25 15: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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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笔
214 个内容
#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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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片
买到一种红薯,蒸熟后黄色的瓤几乎是流质的,甜到不像红薯,想起小学一个皮色黧黑的女同学。上学的路上,她边走边啃一只生“地瓜”,东北把红薯叫地瓜,我们这群井底之蛙像未庄人一样群情激奋道:“生吃是错的,可笑!”
这群人里有好几个现在把大嚼生鱼视为可骄傲的事。提起过去,都道此一时也,彼一时也。此时也好,彼时也罢,因自己孤陋寡闻,笑人家吃生地瓜的举动,都难逃一个蠢字。
同一次采购,还买了四种梨:深色皮的棠梨、浅色只果柄处带一点深色的棠梨、涂了胭脂般的红肖梨和金黄色的酸梨,大小价格都一样。
同伴说煮水只有深色的棠梨最好,问她别的什么味儿,她说没试过,果然是想当然耳。其实就是她试过也要自己尝尝,我非鱼,子非我。这是最近最大的进步,开始学着判断一句话有几成可信度。
四种梨洗净切开,去柄不挖核,梨核有种特别的香,宁肯吃的时候费点劲也要留着,加水加两片姜一把冰糖,用小白锅炖到软烂,放在冰箱里浸一夜。棠梨的味道不重,但别具风味,是另一种甘香。
水果里对梨最无感,态度也最功利,只有喉咙干到非梨水不行,才想到去买。
偶尔吃生梨,太甜嫌腻,不甜又水唧唧没吃头,叫着那么个不吉利的名字,跟在意的人一起吃,还得当心不分食,真是麻烦。
没见过海棠之前,曾神往梨花,见过海棠,梨花就再不提起。
嘲笑别人和坚守自己都源自主观,脱不开一个小我。什么时候能找到微尘的感觉,大概就能自在地随着宇宙运转了吧?
——选自起点中文网《雪月风花三百篇》
楼主:西山小隐  时间:2021-12-12 09:21:17
怕鬼


怕鬼,其实是很好笑的事。

理智分析这个怕真是自己吓自己,可是有那么一个时期就是怕。

进门的瞬间,忽然心生胆怯,慌里慌张把门关上,怕鬼跟进来。

七八岁时,第一次从邻居孩子嘴里听说有鬼这么个东西,心急火燎地想知道到底是什么样儿的,问了又问,她们都面露恐惧、语焉不详。

问姥姥,姥姥说有本书叫《聊斋志异》,专讲鬼的,家里本来有,后来烧掉了。

似乎家里我想要的东西都烧掉了。

用丝线缠边的各种形状的书签,有好玩故事的书。烧掉了偏偏还让我知道,惹得我去惦记那些从未见过面的东西。

后来不知怎么就无师自通怕起鬼来,总觉得黑影子里藏着什么。

累的时候偶然抬头,恍惚有什么一闪而过,定睛再看当然什么也没有。可是心里凛然一惊。

这个怕法也没怕多久,因为常常低头做事,抬头时难免眼花缭乱,似有所见又无所见的时候多了,竟习惯了。

一个朋友很肯定地说他相信有外星人,而且就可能藏在我们身边。我也认为人类视野有限宇宙秘密无穷,刚要说也有可能,他接着说:“可能我家的狗就是!”

后来看了一本关于空间的书,好容易弄懂了,大意是说空间的维度可能造就并行的世界,只是彼此看不见。

这就接近传说中的天堂地狱了。

把这个理论尽可能简要地复述给另一个朋友,她茫然地看着我一言不发,我才想起她曾说过《哈利.波特》她看几次都没看懂。

醒着的时候不怕鬼,梦里却常常跟鬼缠斗,惊醒后久久不敢睡,第二天心情抑郁。

噩梦多了,潜意识开始反抗,每到恐惧渐深,竟然能在睡梦中提醒自己这是在做梦。

曾经读《聊斋志异》是要选时间的,身体虚弱或者一个人在家是不敢读的,怕做噩梦,有了这个法宝,什么时候想读就读。

没了心理暗示,忽然发现聊斋里的人物个个都生动可爱,尤其是蒲松龄的语言,简洁形象,一个“容华绝代”就能使俊男靓女如在眼前。并且个个磊落大方,不遮遮掩掩、面目模糊,有鬼名而无鬼气。

不怕无形的鬼,还是怕有形的鬼,怕看那些奇形怪状的人工打造的鬼怪。

《行尸走肉》看了两次开头都因为受不了诡异的气氛改看了别的。后来实在没有可看的,乍着胆子看下去,看到第二季已经能边看边啃苹果了。

从此见多识广,有形的鬼再惨不忍睹也不过如此,真动手打起来,烂肉横飞虽有点恶心,也表明它们实在不堪一击。

从此结束怕鬼生涯,大家和睦相处。

摘自起点中文网《雪月风花三百篇》
楼主:西山小隐  时间:2021-12-12 14:11:15
@草桥关 2021-12-12 10:16:43
好文字,妙言妙语,耐看耐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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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谢!您是第一个评论的人,多谢支持!
楼主:西山小隐  时间:2021-12-13 09:12:21
苦瓜的心思
原创 对山居 视野所及的五味杂陈 2020-05-12 23:15
图片

附近的菜市场出现一种新的售卖方式,各式各样的新鲜蔬菜捆扎好让顾客任意搭配,大上周去十元三种,这周去十元四种。我选了四种,忙得晕菜的小贩还让我选,说:“十元四种你只选了三种。”

我选了油麦菜、芥蓝、两条包着泡沫网用胶带捆在一起的苦瓜还有一把蒜薹。每样都脆嫩得像刚从地里摘的一样。

今天晚饭炒了一条苦瓜,饭后把盛着几片苦瓜的碟子放进冰箱,正好放在剩下的一条苦瓜旁边。关上冰箱的瞬间仿佛听到那条苦瓜对着盘子绝望道:“你怎么成了这个样子!”

从没想过蔬菜也能引起暴力的联想,可是如果我们是那条完整的苦瓜,我们该说什么呢?

轩姐是我在村里的朋友,敏而好学。有一天发给我一堆玉兰花瓣的图片,问我能不能吃。我知道可以蘸了面糊炸着吃,可我不想告诉她,怕传开以后我回村的时候无花可看,于是说没吃过,不知道。

几分钟后她又发来一个截图,惊喜地告诉我炸了特别香。我又说那个东西花蕾的时候是药,可别多吃。我确实不知道吃多了会怎么样,也确实想吓唬她一下,我实在心疼那些花瓣。

今天轩姐又发图片给我,是炸的桑叶,非常像美食图片里日本的天妇罗。我惊叹村里食物的丰富,也告诉她在日本这个东西叫天妇罗。我不太心疼桑叶,当地并不养蚕,而且那个桑叶炸出来不用吃看着就很美。


楼主:西山小隐  时间:2021-12-14 08:36:10
几次失败的购物


可能是心存怀疑的信息冥冥中被那个平台感觉到了,最近抱着试试看的心态精挑细选买了几样东西,一样比一样匪夷所思。

从猪肉价格飞涨,猪肉摊生意冷清,看哪块肉都像剩肉,还是不知剩了多久的肉,果断改吃鸡鸭鱼。像是跟猪肉串通好了,买到的鸡鸭也都很有古董气,生的熟的、高端的低档的购物网点试过一遍,无不如此。才想到平台,东西好歹不知,价格便宜。且平日见到的东西已经差到极点,如果有更差的,那也是开眼界的事。在平台上选购,按照比赛的规则,去掉最高分——最贵的,再去掉最低分——最便宜的,中档偏上的价位下单买了一对冻鸭子。比亲自去拎便宜多少不知道,至少是送到门的。

等了几天,鸭子才羞答答地来到。打开箱子,包着塑料袋,是两根比啤酒瓶略粗的棍状物。果然有猫腻!说是整只一定只是半片。可是半片这宽度也太窄了,难不成还能劈成三分之一?好奇地打开,仔细检查,竟没有一处切割的痕迹。从身上捋出鸭头细看,扁嘴的,确是鸭子。可是天知道这鸭子怎么生的这样骨骼清奇。聊斋里说吃的鸡肥嫩叫雏尾盈握,那可是说的雏尾,而不是整个鸡啊!这个鸭子可谓“盈握”,纤腰一束赛笔管。大约只长够大还未及长肉就宰杀,皮肤细腻全无毛孔的痕迹。做了一只,腥味极重,勉强吃几口,一阵阵恶心。翠平说的对,饿上几天,大约就没这些问题了。

再买就知道留神看单个分量。这回买了一只鸡,选了店家推荐净重五斤的。收到打开,又吓一跳,以为错发了火鸡过来,幸好有鸡头可以验明正身,确是正常的鸡。操刀卸开,沉甸甸装了两袋子。得意着自己的学习能力,又觉得一定有哪里不对。果然,从焯水开始,这鸡就散发出强烈的陈年古董气息,熏得人头晕,于是放了大量陈年黄酒,黄酒折价大约是鸡价的三分之一。浓油赤酱大把的葱花香叶等调料下去,看着颇有鸡的样子,吃几口,跟前面的鸭子有异曲同工之妙:恶心。这次不舍得扔,放冰箱里等闹饥荒,那时候一定堪称至味。

还不甘心,又学了一点聪明,这次不买那些“高档货”,买红薯。地里长的,结构简单,能做什么文章呢?收到开箱,红薯个个鲜艳异常,水淋淋像是洗过,以为是天冷结露。削的时候就知道并不是吆喝的品种,煮了两次红薯水,倒也清甜。

放了几天,那鲜艳的皮色一天比一天灰暗,再削皮,竟然皮厚如墙,几乎用砍的才露出里面的瓤。这瓤像古墓出土的丝织品,见光的瞬间就变成黑色。削好的土豆也变黑,一边安慰着自己,一边切块扔进锅里,这次是和白米煮粥。晚上回来打开锅,一锅灰扑扑。急着吃完休息,也没计较,每人一碗吃下去,味道没什么问题。吃完已近午夜,碗筷扔进水槽。次日早起洗碗,翻转来吃了一惊,碗上内壁的残粥都变成蓝绿色,且有要闪光的倾向。这次就不只是恶心的问题,还觉得粉嫩的内脏现在一定都是这荧光闪闪的蓝绿色了。

不知道那个平台有什么能脱去颜色的神奇东西没有。

楼主:西山小隐  时间:2021-12-15 08:33:45
再多一盆又如何

搬家最惨痛的损失是被迫放弃大部分花。
被迫的过程阴暗、污浊,说起来简单又复杂,总之不说也罢。
好在养花最容易,一根弱苗只要插在泥土里,剩下的事交给时间即可。
一年时间,该摆花的地方都摆上了花。
第一棵花苗是从买山地车的店里分的一把金芯吊兰,店员说是老板从台湾带来的。分栽在几个小盆里,客厅、卫生间都有,都只见叶子,看不到盆。
只要村里集市买得到的花,绝不去区里;区里买的到的,绝不外求。
花也跟人一样会水土不服,南方来的一棵琴叶榕受不了北方干燥的空气,水嫩的叶苞几天就变成了褐色。
我痛心地一片一片剥去褐色的枯叶,一个强壮的芽苞藏着,原来它在跟我开玩笑。
喜爱大型植物,每个房间都有一棵大型植物。
除了凤尾竹来的时候就已两米高外,其他的都是从宝宝养起。
橡皮树来的时候,一盆里三棵,每棵两片手指长的叶子。
从来没见过这么萌的橡皮树。
放在窗前白色的书桌上,好长时间不见长大。
有人笑它又不好看又不长,橡皮树不动声色地听着,笑压在肚子里。
果然,挣脱红艳的襁褓,新发的一片叶子大过整株,大头小身子,很可笑。
成长的过程中总有丑得滑稽的时候。
给橡皮树换个特大号的盆又被质疑,那么矮的植物用得着那么大的盆?
超前意识被指为荒诞也是人生常态。
此后一周橡皮树长出一片新叶子,相当于长高二十多厘米。
没多久,它就配上那个大盆了。
星星般的金色小点在叶片上闪亮,庄重又华丽。
同样命运的还有大鹤望兰。
从一尺高到现在的接近一米五,一面白墙都被它映绿了。
每次在植物间流连都告诫自己可不能再添了。
这个警告像个咒语,每次说完必定要遇到个非到手不可的植物。
金桔进门的时候算了半天才找到个合适的位置,既能满足它的要求,看起来又和谐,得像它一直在那里那么自然。
再一次下决心收手。
集市上又抱回一盆飞羽。
所有空间盘算遍,也没给它找到合适的位置,只好先安置在茶几边。
卖花人说到了夜晚它的叶子会立起来。
可我那天下午就得离开,在外面呆两周。
一边锁门,一边还想:不知道那些叶子立起来什么样。
——摘自起点中文网《雪月风花三百篇》


楼主:西山小隐  时间:2021-12-16 08:30:23
@草桥关 2021-12-15 14:00:17
继续欣赏,看你悠闲赏花,看你手忙脚乱:)
上面这图是什么花?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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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寿花,能从这时候一直开到明年四五月份。
楼主:西山小隐  时间:2021-12-16 08:33:50
旧物

宋庆龄故居有个展柜,展出的是她的旗袍,侧面衣缝拼接了一块,使整件衣服放出了半寸宽的腰身。文字说明特意提到是她亲手做的,细匀的针脚,手泽依旧。现在极少有人肯为一件衣服费这样的心。这件未旧,新的已经在架上等着,穿上新的,旧的就从视野中消失了。再心爱的衣服最终也是这样的命运。这一穿一脱之间,我们不自觉地错过了好多。

出生不久知道一个“我”字之后,如混沌初开,万物皆有了归属,我的和不是我的。凡是我的,即便不是如影随形,也是朝夕相伴,衣服、用具、爱恋的人。爱恋的人有时候可能远在天涯,可实际上常驻心底,已变成了我的一部分。如何对待这林林总总的我的一切,人各不同。

外公有一副绑腿带,冬天用来扎住裤脚防风。那是一幅土黄色一指宽线织的带子,大约有一尺半长。从小到大,除了炎天暑夏,每天早晨都看见外公一丝不苟一下一下地绑腿带,临睡,又慢悠悠一下一下边绕边缠在手上,然后把整整齐齐的两团压在枕头下。多少年后想起外公,都是非常真切的影像,晒得褪了色的黑帽子,灰色的薄衬衫,黑色的长裤,还有冬天的一件蓝色面子羊皮里子的皮袄。借用《小王子》里小狐狸的话,外公用岁月“驯服”了这些东西,让它们成了他的一部分。

物质贫乏的时候人们爱物惜物,每家都有些传家宝级的老物件。针线笸箩、缠线板,磨得铮亮圆润的小板凳,还有祖辈传下来的老房子,每天行走坐卧期间,无处不亲和温煦。恋旧是难解的情结,望着未来顾着眼前还想死死地抓住过去,过去不会再变,沉浸其中有安全感。

爱物,不只是爱惜东西,更是一种态度,认真对待世界的态度。

想要一个东西,即便是一只最简单的盛饭的木勺,也会想象一下颜色、形状、拿在手里的感觉和把它插在一锅白米饭上时,氤氲的热气里的画面是不是具有美感。到了商场或者杂货摊,众里寻他千百度,无数次拿起放下、反复掂量,选得一只满意的。从此天天用、月月用,年深日久,木勺色泽光润,跟一排各色勺子一起挂在胡桃木架下的钩子上,要用的时候不自觉的就会去拿它。

用顺手的东西让人心里踏实。

搬去一个新环境,被房子里陌生的气息搅得心神不宁,窗户也突兀、墙也生硬。于是挂上旧窗帘,给沙发铺上旧毯子,捧着一本读了一半的书凑在旧台灯下,那些东西上“我”的气息发散开来,填满房间的每一个角落,房间立刻成了天底下最宁静的港湾,可以轻松地发呆,累了可以在旧被子旧枕头的簇拥下安然入梦。

要扔掉一件旧东西不是容易的事。一想到染透了“我”的气息的物件堆在垃圾箱旁被拾荒人用挑剔的眼神打量,然后流落到不知什么地方去,就忍不住心酸不已。现在流行断舍离,要从断舍离欲望开始,不放纵购物欲,慎重地对待每一件将进入生活的物品。节制将带来内心更大的满足,享受到更充分的幸福感。

物质匮乏的时候小女孩想要一件新衣服,要经历漫长的等待。年前跟妈妈出去,一条街上两三家卖布的铺子选了又选,买得一块蓝底小碎花的布料。回到家反反复复展开叠上看了又看,睡觉的时候放在枕头边。好容易等到妈妈裁好了,睡眼朦胧也要坐在旁边看着妈妈缝。妈妈一针一线地缝上几天,小女孩就跟着看上几天。做好了试一下,再仔细叠好压在枕头下,再眼巴巴等,到大年三十早上才能穿。过年那天穿上新衣服的孩子跑来跑去特别活泼,都是在发泄内心的喜悦。

物之于人,敷用已尽本分,能带来喜悦就是功德。只是这份享受要靠人来主动获得。月满则亏水满则溢,尺度掌握好,物尽其用,人也可从中获得乐趣,各得其所。

房价最高的时候买得一所老旧的新房子。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那房子建成已有二十年,前房主装修之后就没住过,空关了二十年。带着装修公司去看“现场”,每家的方案都是通通砸掉重装。问他们重装之后是什么效果,说是跟现在一样。内心纠结踱步到卫生间,无聊地用手里的纸巾擦了擦一片瓷砖,光洁如新,没有半丝熏染的痕迹。于是一通擦洗之后,原来计划里耗时几个月的庞大工程改做换马桶、换防盗门、刷墙,之后彻底打扫,两周之内入住。

那房子大块玻璃窗外远山含碧,绿色想要扑进房来。早看朝阳晚观落日,风雨阴晴都各有风景。凝神远望之际往往暗自庆幸没有大费周章,不仅省下人力物力,也没有产生大块无用的建筑垃圾污染环境,一举两得。

美物可喜,但绝不可以受制于它。

杨绛说她的父亲常说:“世界上的好东西多着呢!”她解释说这句话有两个意思:一个是好东西很多,你不能都有。还有一个意思是说好东西很多,你要努力。有时候可能是为了一件东西去做一件事,但做到最后,得到的快乐往往是因为做事成功能力得到了认可,物质能带给人的快乐非常有限

旧物可贵,因为被赋予了特殊的意义。宝玉让晴雯送几块旧手绢给黛玉,晴雯反对说她要这几块旧帕子有什么用,她一定会恼的。黛玉并没有恼,晴雯在回来的路上仍然是百思不得其解。别人眼里的一块旧帕子,却是宝黛人生的重中之重。记得绿罗裙,处处怜芳草。旧物,已不只是物那么简单。

再美的相遇也会遭遇时过境迁,到了留不得时,让过去随风而逝也是祝福。最怕的是舍不得放不下又求不得,彼此折磨,连同往日的情分都销蚀殆尽,旧物,最终成了一道丑陋的疤。人们每天都在弃旧迎新,往往意识不到弃旧迎新也需要勇气,旧的越美好,新的开始越难。
当旧物成了累赘,放手就是善待,善待旧物,善待自己。

惟愿每个人:都有旧物可相守,能伴真情共白头。
——摘自起点中文网《雪月风花三百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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