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街绣像之张毛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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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2021-12-26 05:31:44 更新时间:2021-12-27 03:48:07

楼主:枫桥客2021  时间:2021-12-25 21:31:44
一、张家爷爷
张家爷爷是在一个冬夜离世的。
我曾在《曹家阿婆》中提到过的那夜我听到了鸭子的叫声,曹家阿婆说是小鬼来索命的事。那天来索的就是张爷爷的命。当鸭叫声越来越远,直到听不见的一刹那,隔壁张毛毛家的哭声一下响起来了。似乎已经知道张爷爷日子不会久,那晚他家已来了不少人,因此这哭声就很响亮了——既是悲伤的宣泄,也是悲伤的展现。
那时我还很小,还没到上学的年纪,因此许多事已不怎么记得了,但那是我第一次面对他人的离去,他人的悲伤和自己的些许恐惧还是记得的。我甚至还记得张爷爷在世时半夜那沉重的喘息声和来自胸膛最深处的剧烈的咳嗽声。张爷爷是因为哮喘病离世的。回首想想,他那时年纪应该并不大,五十多岁吧。
他们是在他家后面一间堆农具杂物的屋子里给张爷爷洗澡的,那里是张家的后门。许多人挤在后门看他们给张爷爷清洗,我好奇,也往里挤,我人小,穿档很容易就能挤进去,但在我快挤到能看见里面的时候,我害怕了,因为将在我面前出现的是一个死人。我害怕死人,于是我便又怯懦地退了出来。我失败地从张毛毛家后门穿过南北大街80弄,回到南北大街72号我的家。张毛毛家在我家隔壁,正门是南北大街70号。他家是唯一一家能从南北大街通到后面排场的人家。
排场是我家后面很大的一个有许多房子围成的能通向许多地方的不规则的空场地。为什么叫排场我就不知道了,但那个场字应该跟农村的打谷场、晒谷场的场是一个用法,就是比较大的空地。
张家临南北大街的门是上门板的那种,就如同老街上的许多商店,店门是用一块块长长厚厚的门板来封闭的,而早晨卸下门板后就店门全开。装上的木板,最后必须是有两块带轴的对开的门板,那就是进出的门。这样的门作为民居,在老街也是绝无仅有的。因此找张家是很容易的——上门板的那家人家就是。
张爷爷在世时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用柏油(沥青)把门板都刷了一遍。那时世面上刚有柏油,张爷爷以为是好东西,把它们厚厚地刷在了木板上。事实上到了夏天,这柏油全化开,把门板都粘连到了一起,而且手摸不得,一碰便是一手的柏油,不用汽油很难擦洗。等天不怎么热了,手能摸上去了,这门板已粘得分不开了。
这其实是后来的事,张爷爷并没看到经过夏天后那门板的惨状,因为那时他已经离世了。他是在冬天刷的柏油。在铁桶下面烧火,把桶内柏油化开,再刷到门板上。烧开的柏油很呛人,张爷爷本来就哮喘得厉害,再让柏油这么一熏……我父亲分析他就是这个原因死的。还有,谁会把自己家的门刷成黑色的呢?只有棺材板才是黑色的。这不吉利。这是父亲分析张爷爷死因的第二个原因。
张毛毛很怀念他的爷爷,说他爷爷力大过人,可以把两个小孩挂在手上举起来。说他爷爷在家里的地板下埋着飞机、坦克、机关枪,总有一天他爷爷会从棺材板里穿出来,带他去打台湾。那时我们都笑他吹牛皮,我们给他起外号叫张牛皮。显然,离世的张爷爷是不会复活的,但我一直相信,若他爷爷没死,张毛毛的童年真的会不一样。

二、张毛毛的爷
爷爷是父亲的父亲,爷就是父亲。这在逻辑上没有毛病,而在现实生活中,我们这里也确实是用爷来称呼父亲的。
毛毛爷是高级知识分子,这在我们那一带是凤毛麟角的。他是解放初期培养出来的大学生,那时大学生毕业后工作是国家统一分配的,其实也就是人是属于国家的。他被分配到青海从事地质勘探。所以,毛毛爷从十几岁读大学起,就常年不在家了,工作后回家的次数就更少,逢年过节都未必能回来一次。最后他在青海结婚安家,人就基本不属于上海的了。再后来生了张毛毛和他的妹妹,因为地质工作居无定所,所以把张毛毛和张妹妹留在上海自己母亲家。
张毛毛每到过年就信誓旦旦地说他父亲要回家过年了,但他父亲往往不能回来,于是我们就嘲笑他,说他是张牛皮。他便憨憨地用他脏兮兮的袖子擦一下他那焦黄的鼻涕,尴尬地笑笑。于是我们就又叫他拖鼻涕。
但有一年过年张毛毛爷回来了,回来了挺长一段时间,有两个礼拜吧。那时张毛毛已经比较调皮,他奶奶平时管着比较累了,回家的毛毛爷就在这段时间管教他。他教毛毛下象棋,给毛毛买了一本《动物寓言故事》,还在对周围邻居家的孩子观察一番后,命令他以后只能跟我一起玩。
我不会下象棋,又不肯用脑,但为了对得起他爷对我的信任,便硬着头皮陪他一起玩,结果一次又一次地被他双炮叠叠将重复将死。看他得意的样子我便又不想跟他玩。但是我喜欢他那本《动物寓言故事》,我们俩一遍又一遍地重复讲着里面的故事,哈哈大笑。
印象中那是张毛毛最开心的那段日子。后来毛毛爷回青海去了,张毛毛的生活便又一步步向下滑去。
毛毛爷回青海前还做了一件事,就是把在夏天粘在一起的门板一块块敲开,这样毛毛家的门又能打开了。只是到了夏天,又会粘上,不过再敲开要容易多了。
毛毛娘应该也是来过的,但我没有任何印象了。
毛毛还有一个娘娘,也就是姑姑,这我还记得。她也是个高知,不怎么在家的,后来结婚生孩子时回娘家住过一段时间。那种微笑但却冷傲的高知脸,我至今都不喜欢。

三、张毛毛
张毛毛有个很棒的名字——张文正!
这个名字想是他父亲给他取的。
“张毛毛”是他的小名。上海人喜欢将刚出生的婴儿称为“毛毛头”,时间叫得久了,小孩慢慢长大了,这“毛毛头”可能会成为该小孩的小名,那时会叫他为“毛头”或“毛毛”。有的甚至长大成人了,还会用“老毛头”继续称呼下去。有这种小名的孩子基本上能证明他是极受家人宠爱的。
张毛毛是家中的长子长孙,出生那段时间自然是极受家人宠爱的,因此他的小名叫毛毛。因为是张家的孩子,邻居们便都叫他“张毛毛”。只是后来张毛毛有些顽劣,有些嘻皮笑脸贼忒相,且肮脏邋遢,一条黄鼻涕一年四季拖着,人们便渐渐不怎么喜欢他。尤为严重的是他常常会惹他奶奶生气,他奶奶揍他时,他又不好好接受,东躲西闪,南防北挡,做出种种搞笑滑稽的动作,把围观的我们逗得哈哈大笑,给他奶奶火上浇油,结果少不得一顿暴揍。偏偏他不长记性,常常是老罪重犯,挨揍时又是故伎重演,便又是一顿暴打。结果人们每每想到他,就是他各种挨揍的情景。
但是不管怎样,他还是非常愿意跟我一起玩的。
记得有一次和他一起去卖菜。那时我想到一个好玩的游戏,去找他玩,偏偏他奶奶给了他一个小篮子,里面有一斤称好分量的鸡毛菜,让他去菜市场卖掉。卖四分钱。他奶奶嘱咐道。一来我没卖过菜好奇,二来想好了好玩的游戏急着要跟他玩,所以我也跟着去了。
新安路菜市场门口有许多卖菜的小贩,我们找了个空地就坐下了。然而,我们等了很久,没有人来买,因为只有这一点点菜,所以连来看的人都没有,即便后来我们吆喝,人们也只是转头看一下而已。其间为了怕菜枯了,毛毛还跑到菜场内的水龙头下用双手捧了些水洒在菜上,因为手小,所以要来回好几次。这事买菜的人们却是看到了,成为了小贩洒水黑心增分量的议论内容。
又过了好久,依然没人来买,我便说四分钱买不掉的,你买三分钱吧。张毛毛不肯。我说隔壁人家还价后也买三分钱的。他动摇了。于是我便高喊:鸡毛菜卖三分啦!虽然有人过来看看,但依然还是看看就走,好像人们不怎么相信两个卖菜的小孩。终于有两个妇人停在了面前,翻看了下鸡毛菜,一脸嫌弃地说:二分钱卖不卖?
卖!卖!我急着说。
不能卖的。张毛毛说。
你看这么晚了,人家都收摊了。我指着几个收摊离去的人说。
我们说好要去玩的。我又说。
张毛毛就呆呆地没说什么。
那俩妇人便把菜抓到自己篮子里,张毛毛还是没有说话。然后那俩人留下两分钱走了。
我说要多兜兜多兜兜吧!一个对另一个说。
看到她们兴高采烈的样子,我突然觉得我们是不是真的吃亏了。
回家的路上张毛毛有点失魂落魄,果然到家一说,他奶奶眼睛就瞪出来了,马上大声骂了起来。我赶忙逃回了家。不久就响起了张毛毛的嚎哭声。我紧张地听着。我家与他家只是一墙之隔,仔细听的话能听得清清楚楚,我非常害怕他把我说出来,然后他奶奶骂到我家来。但是张毛毛没有,我全程没听到张毛毛提到我一句,他嚎哭着把事都自己扛了。他应该是怕说了我后他奶奶吵到我家来,这样我就不会跟他玩了。我后来这样猜测。
不过后来,张毛毛和我还是不往来了。那时我迷恋上了做幻灯片。外面捡来大小合适的碎玻璃,去玻璃店划成一块块四方块,把玻璃盖在连环画上,用毛笔把连环画描下来。描个七八片,这本连环画的故事就大致能讲下来了。把它架在一个两头空的木盒子上,用去掉反光片的手电筒一照,墙上便有了一张画像,于是便可以对着画像给大家讲故事。因为画得并不好,而且图片内容又断断续续,因此人们并不喜欢它,只有我和张毛毛乐此不疲,他还经常帮我找碎玻璃。没多久,就积累了四、五十张幻灯片,而其中有不少玻璃片是张毛毛给我捡来的。
然而有一天,张毛毛在我家玩,学着样板戏耍红缨枪,玩到忘情时,一棍子捅翻了放玻璃片的架子,幻灯片掉到地上全碎了。我怒不可遏,一棍子往他头上狠狠砸下去,发出很响的声音。他哀嚎一声,双手捂住了脑袋。我砸下去以后便有些害怕,他年纪比我大,我那时还在读小学,他应该是初中了,而且他长得也比我高大,性格中还透露出驴脾气,他还能双炮叠叠将……我很害怕他反击我。但他没有,他抱着脑袋哭着离开了。他没有往家里去,他应该不想让家人看到他哭的样子。
后来,他不再来找我玩了。他曾让他妹妹拿来几块玻璃,说是赔我,但他却不再来找我了。有一次我姐姐问他怎么不来玩了,他失落地说我肯定不会再要跟他玩了。其实我是无所谓的,只是不会对他先开口。
后来他跟外面的人玩了,有同学,也有同学的同学,他开始常常很晚回家,甚至最后他逃夜了。他奶奶天天晚上揍他,用针扎他,他鬼哭狼嚎,但依然出去玩了后仍然很晚回家。我常常想,如果我跟他一直玩下去,或许他奶奶就不会这样揍他了,至少他家里人能找得到他。但是我知道,我终究是不会与他玩到一起的,他肮脏邋遢、愚笨木讷,他油腔滑调、嬉皮笑脸,他猥琐卑微,他对人唯唯诺诺,他拖着两根鼻涕还要吹牛,他双炮叠叠将将我……我跟他玩不到一起。可每在深夜里他被他奶奶揍得要死要活的时候,我就又会想,明天,到我家来玩吧。
他已不再是当初家人宠爱的毛毛头了,连他父亲都懒得回来管他。

四、张奶奶
张奶奶有典型的农村妇女的形象,很接近《三打白骨精》中白骨精的母亲和葫芦娃中的老妖婆那种样子,高耸饱满发亮的颧骨,消瘦凹陷的两腮,还有尖尖的嘴。
张家是务农的,附近邻居中就他家种田。张奶奶每天挑着担子或农具去农村生产大队报到,然后下田干活挣工分。我们不知道她在农田干活的情况,因为她几乎不跟邻居们说话。她对邻居的大人小孩都是客客气气但又敬而远之的那种,从来没见到她去麻烦人家。
她家院子的那盆葱种得极好,是在破脸盆内种的,郁郁葱葱,挺拔碧绿,惹人喜爱。家里没葱时,我会对父亲说去问张奶奶要一点,她家葱种得可好了。父亲说她家葱浇粪的,恶心。后来父亲又会说这是人家种了买的,不能去要。第一个理由不可置否,第二个理由却是未必,因为这盆葱一直这样种着,没看到减少过。所以会没头没脑说这葱的事,实在是因为我一直会想到它,而我家自家种得没有她家一半的一半好。
张奶奶从不麻烦别人,但我们邻里却时常会去麻烦她。因为张家临南北大街的那间前厅几乎是闲置的,一张长案桌,一大一少两张八仙桌,两张太师椅,三四条长凳,就没有其他东西了。那时谁家要打个家具会向张奶奶借一下这前厅做个木工场地,谁家客人来多了会向张奶奶借一下这个前厅搭几个床铺,谁家办酒席地方不够了会向张奶奶借一下这个前厅放下两桌酒席。张奶奶都是答应的,从来不会拒绝,把通向后面房间的那扇门锁上,就随便人家怎么折腾了。以至于邻居若要办什么大事首先会把张家的前厅考虑进去。而且,张奶奶平时也不怎么关门,我们几个邻居小孩可以在那里捉迷藏、下棋、扔麻将牌等玩各种室内游戏,张奶奶不会管我们,使那里成为了我们的乐园。
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张奶奶的这些好人们都会淡忘,人们更容易想起的就是她打张毛毛的这件事。
张奶奶打张毛毛是有个循序渐进的过程的,开始是手边有什么就拿什么打,也就是即兴的。后来有了固定的用具,如板尺、木条什么的,那就是知道肯定要动手而有所准备了。最后是缝被子针,扎鞋底的锥子,那便是后期发展到恨极了的程度。至于又拧又掐的手段是对付张妹妹的。至于打张毛毛的原因之前是他各种不听话,后来就集中在张毛毛晚归上。
张毛毛贪玩,还必定是玩得忘乎所以,忘了时间。也有很大可能是为小伙伴所累,不好意思先走。最初张奶奶虽然会揍他,但还是会为他留着门,后来连门都不留了。于是在寂静的深夜,就响起了张毛毛的叫门声。
奶奶。奶奶。(沪语奶字音娜)开始是轻声真诚的。
奶奶。奶奶。明白了不会开门后就是哀求的。
奶奶。奶奶。有时会带有嘻笑忏悔的。
奶奶!奶奶!逼急了会来两下凶狠的。
奶奶。奶奶。随即又变得求饶的。
张毛毛不会多用别的字眼,就这样一直变幻着各种情感和音调,“奶奶,奶奶”地坚持不懈地叫下去,邻居们听了都忍俊不住,而张奶奶的愤怒则渐渐涨到顶点。然后是开门声,噼噼啪啪的暴揍和痛骂声,以及张毛毛初始夸张后期难抑的嚎哭声。
春夏秋冬,日复一日,这样的叫门声和嚎哭声每两天有时甚至是每天就会出现一下。也有邻居受不了出来喊的,让小孩进去呀,这么晚做啥把小孩关外面。
得到声援的张毛毛会叫得更起劲些,不过开门后的暴打会更猛烈些。张毛毛会竭尽全力地哭,好让附近邻居都听见。被吵得没法入睡的邻居依然是偶尔会出来喊:打两下就可以了,哪有这样一直打下去的,那是自己的孙子啊!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张奶奶依然会打张毛毛。慢慢地,张毛毛长大了,发育变声了,于是一个男子半夜里的哭声就变得更让人揪心了。我家后窗的蒋家媳妇和蒋家伯伯是指责张奶奶次数最多的人。终于在一天的深夜,张毛毛突然发出惊恐且痛彻心扉的哭声,却没有了平时的棍棒和叫骂声。我父亲说不好了,张奶奶在用针扎张毛毛了。第二天再看张毛毛,果真是斑斑针孔。怎么心这么狠!邻居们都这样说。
在利器面前,张毛毛所有出人意料的辗转腾挪和左档右防都成为了增加且加重意外伤害的可能,因此他终于收敛了内心的嘻皮笑脸和表面的造作哭嚎,变成了真正的苦苦哀求和被伤害后的痛哭。“我认错,我认错!”做遍遍这样叫着。终于,他逃夜了。他在张奶奶没在家的时候跑回家胡乱吃几口冷饭冷菜,就跑出去了,在哪里过的夜没人知道。他是从后门进出的,因为前门有我们太熟悉他的邻居,他不想碰到我们。
那年他高中了,那以后张奶奶也不再从南北大街的门进出了,南北大街上张家的门永远栓上了,我们不再有他家的消息。偶尔在经过后门的时候看到张奶奶,她已更白发苍苍,显得很苍老了。

五、后来
张毛毛家是从东到西夹在左右邻居的建筑中一字排开的,从东面的临南北大街起,分别是有两张八仙桌的前厅,有两张床的张毛毛和他奶奶、妹妹住的大房间,真的有口井的小天井,有一张床的张毛毛父亲或姑姑回家住的小房间,有炉灶的烧柴火的橱房。这几个房间及小天井是由一条细长的走廊连接起来的。除了两间睡觉的屋子铺了木地板,其他都是泥地。再后面是一个院子,院子欠收拾,杂草丛生,之前说的那盆葱就放在那里。再往西面就是堆柴火农具杂物及放大小便粪桶的后屋,后屋有扇后门通向排场。再后面还有个后院,后院围墙由砖砌成,外面看不到里面。因为要割资本主义的尾巴,所以张奶奶在这院子里偷偷种的菜是不能让人看到的,因此这个院子就很神秘,不让人看到。张奶奶也因此变得很神秘,与人说话神情总有点紧张,怕被人家揪小辫子。
张毛毛是高中毕业后待业在家时,被他父亲接回青海的,与他一起回青海的还有他妹妹。那时张妹妹很普通,又瘦又矮,干燥的圆脸,衣着也是破旧不干净的,常歪着头看人,很认真听人说话,却又听不明白的样子,学习也很一般,是个容易被人忽视的人。然而那天,华青告诉我,张妹妹回父母身边后读书非常厉害,考上了一个很厉害的大学。这让我非常吃惊。由此让我想到,张奶奶应该是个智商非常高的人,因为他儿女都是高级知识分子,而现在所谓的遗传学说证明,她儿子的智商百分百来自于她。按这理论,考上非常厉害大学的她孙女张妹妹,智商其实只有她一半。可见张奶奶虽然不识字,但却是个非常聪明的人了。这样张毛毛读不好书也就可以解释了,因为他智商全部来自于他母亲,跟张奶奶没有半毛钱关系。
我家是在81年搬离了南北大街,那时张毛毛和他妹妹已经去青海他父母那里了。83年我回老街过一次。那时站在曹家阿婆家门口,望着对门72号我从小生长的曾经的家,进出着我毫不认识的人,心里百味杂存。而隔壁70号张毛毛家那刷了柏油的门,依然紧闭着。
张毛毛回来过一次。华青说。他说他也没看到,是别人在他家后门看到他的。那时张毛毛穿着藏青色西装,戴着红领带,站在后门,微笑着向路过的熟悉或半熟悉的人点头致意。我能够想象,虽然他在努力营造一种彬彬有礼、衣锦还乡的样子,但贼忒兮兮的笑容是永远改变不了的。
这是我所知道的张毛毛的最后消息了,再后来老街也拆了,连其他邻居的消息也一起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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