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12-22
前头几年家里很少开火，与泼妇过街穿巷找饭馆，她的口味又疙瘩。阿城说人间的菜里，最难的是家常菜。好勿容易碰到一家吃了落胃。再去，换了厨师。而最灵异的是另有几家只要多去几趟准保关门歇业。是这种的让人面面相觑、瘟惭有愧。这是我们自相调侃的聊斋。其实是经济发展的新常态，所面临的诸多矛盾叠加、风险隐患增多的严峻挑战。手工餐饮业因没能改善落后的经营模式而被市场淘汰。
烧菜一事烦琐，也有天生喜欢厨事，慢条斯理，条种搭配、刀功火候。这种视频看过了也心存慕鱼，就是临渊缺乏天赋。好的厨子是不挂相的。又说到挂相一词，这是北人语，说其相貌性格行为举止表情与职业不符。所以，举一可推知其它。

2021-12-27
昼短夜长，雪铺白。看见视频里的东北，雪可以没到膝盖，拔着两腿走路，风呼啸，网上说：只晓得二月春风似剪刀，来了东北就知道十二月的冬风似青龙偃月刀。猫冬，猫打盹，睡成一团毛。也有小鸡炖蘑菇，炖大鹅，胃口真好。江南也冷，所谓湿冷。空气湿度大，这冷有很强的渗透性。我记得小辰光落雪天，大人是用托盘将饭菜端到床头来吃的，就整天呆在被窝里了。宁波话说：“冰结嘞咯咯响，”因为冷得咯咯发抖，“咯咯”这象声词用得真好。雪还在落，大人说：夜里厢雪会堆起的。窗外是小学课本里的：独钓寒江雪。柳宗元蛮作的。

渡河桥

渡河桥，鬼烧窑；
土桥铺，鬼开铺。
废名的。聊斋古貌，顺手录出。但由于人家家里忌说鬼的，就更正为：土桥铺，桂久昌。因为土桥铺有一爿桂久昌的铺子，就由鬼字转到桂久昌了。
桂久昌勿晓得卖卖啥东西？我是有心之人，心猿意马。纸灰气的天色最适宜去书橱里找出废名的著作来看，譬如《往日记》可作经文念，犹助造句。换作他自己的话说：我则总是觉得粟米糖好，怀着这个欢喜没有同人说。
还有一样花，我至今不晓得叫什么花，也没有法子形容。我常常想到这个欢喜，想到这个花，想回到故乡去一看。
废名距他的外婆家三里路，出城要过三座桥。老辈人叫一顶桥，如轿。(做梦可以敲锣打鼓抬着走。)
我老家鄞州也有一座盛垫桥，桥边有羊侯庙。一顶一顶的雨伞过桥来。(痛语)

马自牧随笔


穷和尚收着的一点豆子

撒豆节在立春前一天。日本民间的前后门都插上虎刺的枝，类同吾国端午门框边挂艾草菖蒲，这是人类给予草木的符号。虎刺是常绿小灌木，景观树，大致亦可入药，在日本撒豆节那天用来驱邪，鬼在那天出门，穿隐身蓑，隐身笠，手拿招宝的小槌。是这副行头。
⟪狂言选⟫里鬼的台词云：“是立春的夜了，去拾点豆子嚼嚼吧。”家家过节，撒豆子。寺院有撒豆仪式。
这里有俳人数落某穷寺小门的和尚：“也想炒/也想不炒/穷和尚收着的一点豆子/”纠结的滑稽。
豆为黄豆，必须是炒过的。鬼在五行为金，火炒豆子乃火克金。这是人的臆想。且吃了豆子可把鬼赶跑，而⟪狂言选⟫的鬼却还要拾点豆子来嚼的。平常人家没有别的仪式，只是撒豆唱咒：福里边，鬼外边。苦雨老人引用过一则撒豆的口吃者，“近地全是各家撒豆的声音。主人还未回来，便吩咐叫徒弟去撒也罢。这徒弟乃是吃吧，抓了豆老是说，鬼鬼鬼。门口的鬼打着呵欠说，喴，是出去呢，还是进来呢？”
比穷和尚的纠结更具滑稽趣味。


桃叶渡

桃叶渡有卖茶的闵汶水，毗邻大贾，房价不菲，店名花乳斋。徽州休宁人氏，勿晓得何年背井落脚于此。会做生意，善诓人与装逼，与张岱有过一次茶话对白，一一揭穿。张岱纨绔绮襦，声色犬马，白相朋友。闵汶水走眼。见⟪陶庵梦忆·闵老子茶⟫。
桃叶渡有东晋王献之轶事，王、谢乌衣宅院在望，车龙喧闹。娶妾桃叶桃根姊妹，史不记。娘家在河对岸，每次省亲返来，王都会去接。谓桃叶渡出处。多是稗史抬城隍，画皮虚撰。某些传说原本就是大杂烩，增删替补，还会和其他故事混淆，随口编排，捣浆糊。以满足现场听众的需要。譬如桃根，乃明代某娼妓昵称。
桃叶渡昔年水流湍急风雨天渡船经常倾覆，传与犯脂粉气的桃花煞。俗信或禁忌，个中的仪式已勿知晓。至于王献之的桃叶诗则有祷词余暇，桃叶渡河神女眷况洛神神来，油腻中年一厢眜眜。后人都被骗过，连后来的隔壁邻舍吴敬梓也信口凿凿。
王献之四十一岁娶新安公主，生女取名神爱。长期身体不好，服五石散中重金属毒，又患脚疾，脚肿痛。书帖中多自告：“昼夜十三四起，所去多，又风不差，脚更肿。”又：“近雪寒，患面疼肿，脚肿更急痛。”出门接人是不方便的。
王氏一门奇葩，基因半神半兽，世说新语朱雀桥边。


塔玲珑十三层

夜游者蠹虫，吃河豚以为占梦，也有山楂片鱼肝油。
金鱼美女樱花肉体，毕竟直露，所以还是俳句里“春灯啊/镜里的春灯/”好看。
随口一句，一盏玲珑宝塔。不真实，易碎的美与好。
早先有一则绕口令《玲珑塔，塔玲珑》，侬可绕来让我听听？
玲珑宝塔十三层，塔前有座庙，庙里有老僧，老僧当方丈，徒弟有六名。
人心倦怠的当下找出一些古意盎然，亦可充潜身隐世的家当。
鱼翔水，兔走窟，各哀其所生。它有现在，生动，存在的当下，所有的领域，谨慎是要养成的习惯，这种乱世没有地方是安全的。有为在歧途，谐音、暗示、自娱着的错别字，应该隐藏在玲珑塔里。
塔玲珑，十三层，可以留点白。


朝日头

见向日葵就会忖到梵高，星空下吃土豆的人。石榴葡萄又会去联想到徐渭。这是他们的人文隐喻。正常人弄勿出介刺激的东西来，通是眼平常的事物，侬再去弄，就是杜尚的小便池了。他们把后人的生意垄断，不留余粮。看过去弹琵琶唱野词，侑烧酒卧破席，杀妻啦自残，割耳朵送人，弄嘞血出污邋。有辰光也忖：搞艺术的真要疯魔方能出窍？另一类是才仙附身，比方金圣叹，会扶乩，一说是慈月宫陈夫人，又说是泐大师，其灵异批书作文多得助于狐鬼。稗史道听途说，看官也就翻翻过拉倒，口口碑碑，金圣叹杀头辰光遗令儿子金释弓的花生米与豆腐干，像火腿传了介多年数，文火慢炖，到现在。戏文电视上偶一露脸，就替他们有挨不着的难受。
闹鬼周星驰版的唐伯虎一上来，嗯，这个好，这才是唐解元。活着时都可怜兮兮，肴馔连盘子底下的青花都盖不严，还有啥银子点秋香。瓜客们可不管，反正点不到秋香戏是不散的。装疯扮颠披头散发破罐破摔，摔的是胸中块垒。至于徐渭的口碑况瘪鲞其臭，家庭关系交关紧张，（私事，外人勿好插嘴的，此处略去500字。）老死辰光三个儿子如避瘟神，只有一条狗偎着他，作孽。
还是回到向日葵，妻昨天路过花鸟市场，顺带买了，进门喘着，黄灿灿一捆抱着挡了脸。花瓶多时未插花了，它一定交关忖插花，噶嚜，插插就插插。她叫太阳花，而在宁波老辈人那里叫它朝日头，好听，围着日头转。该种花另有政治的噱头，勿话其。话开去也是血出污邋的。

◎如何煮狼

●马自牧书话

买酒买菜，萝卜的貌相白白胖胖无以名状，随手秤了几根，另挑一根最白最胖的充案头清供，估计能摆好些日子。萝卜家常的做法是炖猪脚蹄、刨丝拌海蜇皮，或者洗净后整根用卵石拍碎红烧，不沾刀腥气。
说到做菜忖起M.F.K.费雪的《如何煮狼》，书名是噱头，昭众目视以为真去血淋淋地拎出一条狼来剥皮去煮。待俊鹘翻身，一瞥而去，圆事佬挑帘出场拱手作解：“费雪从莎士比亚的食欲是一匹无处不在的狼这个比喻下手，替美国在二次世界大战物资困乏的时代，找出驯服饿狼的各种克难食谱。”
她提出细嚼慢咽自有真味之道，联系袁克定穷困潦倒，老仆到街上捡白菜帮子蒸窝窝头充腹，仍不改规矩，戴好餐巾，用西洋刀叉将窝头切成片，佐以咸菜进餐。此虽与费雪的饿中作乐隔教，其志气也决非平庸的美食猎奇者可及。
饮食是平常事，但得细嚼方出世味奥妙。写随笔要诌出许多脚色，或者也是厨艺烹炒。我有时则固执地认为善作文者亦善烧菜。此等识见局度虽谓养小，可是乱世偷活，世道不宁，使命感已渺，要过的也就是这般世俗化生活，世俗声色完全可以轻松地蚀去一个人的血性，免得他去冲冲杀杀，这事越来越不可能了。


-附：写食旧文/

该种时令用来失眠或者聚拢来吃酒到天亮。
羊肉上火、自酿的米酒也上火。一昼夜后盐渍萝卜正适口。窗外的一丛桂树浸淫在雨水里，枝枝叶叶都寂寥。花开完了，就没有了力气。花开闹猛辰光房间里都是甜腻的香气，有些是隐隐一缕，有些则聚拢成一堆，你的嗅觉能感触到它们联袂嬉闹，男欢女爱。它们是以后的糖桂花、腌桂花、及桂花鸭。
南京的桂花鸭与桂花浑不搭界。早昔食客嘴刁说肉味有桂香。我是舌糙味钝吃了多趟终究吃不出来，或者已不是❮儒林外史❯里的那座南京了。高山流水物候事迹销磨尽，该种味道犹屠龙流于残卷。
美食也有它们的故国之殇。今天再翻林洪的❮山家清供❯即使春荀蕨菜入汤与今天的手法也所出不同。做菜这种东西讲究心中的山林闲气与对现世的思慕。食材里的时令有着人间的世说新语。一颗笋里有竹子虚心的气节，一尾鲤鱼亦有跃过龙门的志气。

上海康定东路

上海康定东路

苦雨

马自牧


苦雨老人是繁枝删简后的淡，这种手法犹如屠龙术，也有它的密码。读书阅历及悟性，再是条件许可。他的杂诗有陶渊明的余脉。古的今，今的古，庄谐并出，比肩的只有其兄长。
其兄是且介荷戟，会稽刀笔，做做抚哭叛徒的吊客。其苦是挂在脸相上的，犹如苦胆。而他的苦雨和苦茶是符号需要，魏晋的山林气在他骨子里隐绰可见，谈狐说鬼是佯狂，草木虫鱼，性心理民俗学，闲笔中跑野马拉上自已的遭际，文字忍得很苦。
生活倒刻板，喝茶致淡，虽有⟪秉烛集⟫但从不熬夜。小资气，考究，不马虎，落魄辰光致鲍耀明所购的食材及药物清单都是当时国内难以办妥的。说话和缓，笑眯眯，讷言，儒家气通透，“失败的人通晓一切。”一生要把自己修成经卷。
苦雨老人和儿谣曾经是我的两门功课，今天念及是对过去生命的慰藉。陋巷读书已经殊为无趣，何况无实用价值，无益的自卑。夜雨宿鸟，时代正忙于涂金，魅影般动荡，且鬼哭狼嚎，只有阅读恍若利刃傍身。
时光就这样过去了。

最烦腰斩你一段、一节。抄袭洗稿，这货在天涯论坛我已注意多时。晒出来因为若有心人见了讲不清谁是贼。备录。 （此人善于拼凑组合，再画蛇添足。此人在闲闲书话混）

◽️买了一把葱

马自牧


买了一把葱/枯林归路中/（与谢芜村）。奇诡，有玩味的馀暇，或者奇辟横肆只是外貌而已。芜村的一类俳句如以狐狸为题材的，虚实交接，虽归聊斋戏场，读来逼真。聊斋其心已灰，就以神工鬼斧之笔，摅苦恨牢骚之意。豆棚瓜架貌似少了一点社会的意义，实则其寒星炯炯之芒角，大有金刚怒目之相。
又是与谢芜村：“狐狸变作公子身/灯夜乐游春/”窥他幻化、忘形、放浪、皆虚皆实，更有层层叠叠火树银花。当然，还是聊斋的态度，这样的奇诡很有意思，虽然老实人未必能解。芜村笔名的出处来自陶渊明的“田园将芜” 窥其志游于尘寰之外，浮世萧条，像枯林归路拎一把葱，移影树丛，一隐一现，迷离惝怳，森寒有鬼气。
日本的俳句虽不存平仄、压韵，但求机锋及顺口的音乐性，当下也有汉俳一路不押韵，可以凭空捣鬼，白相相。

每一年过得都蛮快，读书睏觉玩游戏，网络绚烂日日闲看，微博微信演绎刍狗鸡毛。再譬如吃酒打诨影子自娱，影子也有伦理。尘世细屑糙纸白盐，中年无眠，幸亏还有文字狐魅，琵琵琶琶。从前迷恋种草洗澡，探讨酒肉，老去打打瞌睡写句微博就是一生。
十年一换骨，感知身体部件像新掘的坟墓，那种乏顿与委靡须捱过三年二载，方得偃息，循序重来，十年谓一昔，无可慰藉。僧庐听雨的年纪看枯僧煮粥，舌钝齿落答非所问，何等漶漫。失眠和闲笔，凉意痛心。方才等水开忖到小辰光人情闲话：“这小囝跟其爹一样长了。”从前的，那些屑碎让人既怀旧又难过，都像是告别的话。

●细软

细软便于携带，延展性好，不被腐蚀，压箱底的底气。永远保值是其特点。它不累赘，得心应手，人是碍手碍脚的拖累，带个人，不如带根绳。
通过妖娆别致的造型成其饰品，隐蔽起被诅咒过的预言，在它们繁复的造型里你可以追溯到怨恨的情仇及打烊的店铺。它的厄运是注定的。其宿命就是收拾妥当，随时逃命。且在颠沛中散出，好让不幸与人同享。这世上的细软还远远不够，许多的诅咒还在下蛊的途中。


●月亮

那么就来谈谈月亮。这是给自己的一个消遣方法，或者即兴，犹如面谈。它应该是一个不朽的话题，其资料浩如汪洋，所以注定了我们对它的无知。它在稗闻及神话的描述里，被世人误解，成全其圣洁。那种与世隔绝，盈缺无常。我们对美得无法把握欲辩忘言的事物统称为妖精，它其实是一个空泛的词，因为说不清，不可捉摸，世人的聪明就被蒙在自以为是的鼓里。另外，且有多少像月亮的事物正被揭示或去意象。前次我发现月亮是亡人的肖像，呆板地别在你头顶的黑绸上。我们在失眠的镜子里看见过它，在被打败的夜、在自惭形秽里将其自作多情的引为知已。譬如举杯邀明月，想起来就好笑。


●南方

雨是南方，构成这个符号的根源出自我的一厢情愿，许多年后终于雨散云收。那些小曲、谣歌里的南方为我输送过一条巷子，巷子里的雨天，一边是中产阶级的鸽哨声，天空永远是铅灰的，像回忆的定调。
那些市声与我有何相干？以及销魂的竹子、轻佻的忧郁。它们都是我曾用来卦卜的薄暮，忧心忡忡，犹如一只密封的核桃，必会传来砸痛的手指。我怜悯那个背光而坐的从前，他脚边游嬉的小鱼，撒满了文字的芝麻。还有什么比雨声更能去确定人世的无趣。克尔凯郭尔认为：“许多人把’有着悲哀’看成是生活的舒适性之一。”这正是雨的堕落所赐。


●翡翠

它是易上瘾的，瘾必有毒，最好的解药就是加大剂量。她买回来又从来不戴，一个人把玩摩挲啧啧。什么动物喜欢藏东西？狗狗、松鼠、老鼠。当然，还有女人。藏，也是人类行为中的衰弱症。女人乃物质的物质，有着无尽的生理及心理的精琢细磨的忧患。不同于男人熊熊燃烧的愚蠢，粗枝大叶的茶梗，牛饮糙味。
这种天然的翡与翠以古代神鸟雄、雌的羽色为喻。万物在当初都在等待它们的命名，没有一种被错过，但又慎之又慎。在古人那里翡与翠的组合有其抒情的神升，这出自他们的图腾。人类目前可以看到的颜色有700w种，而在古代通常将无法言喻的事物交付于龟甲神灵，又习惯把感知又无法概括的意识转化为神话。翡翠就是这一种。

有阳光

2022元旦/

◽️侯孝贤：《海上花》我故意不拍外景，因为她们困顿在这一个环境里边，永远跑不掉。其实每个人一出生，都困在这个社会里边，跑不掉。

◽️马自牧的诗


︱等梅开︱

梅未开
谁与我一样缺乏耐心
安插下那么多的塑料花
谁有耐心
去过虚假的生活

头痛，不睡觉
屋顶有多少蒙面的唐吉诃德
在呼喊风车

白天犹豫成夜
信心不够别在黑夜装睡
类似的有几个
不忠不孝
小娘子在你身上翻来覆去
把你消瘦
梦也不像梦

像皮影，我活得虚假
不友好
不要给我蒙汗药

我都干了什么
无所事事地等梅开，饲兔
它的眼睛红得出血
元宵傍晚我们折梅下山
将它供养
花苞里翻滚着去冬的寒流

伤风，鼻塞
春天有你闻不到的名气
像山涧的那株梅树一文不名

它是否跟社会没有一点关系
它是否也在想问题
隐瞒起性情，喜好

那不为人知的爱憎
都在拒绝谈论你


︱银簪︱

在阳台喝茶，看星子
而银河的夜航船里
一定坐满了形形色色的人

船小得像一枚银簪
有着对称的蝙蝠花形
镌刻的幸福
让人一刻都不能忘记

这个星夜非常好，妖艳
不能尽述。像电话
似乎一直可以坐到破晓


︱去年︱

（给爱人）

忘记喂猫的路上
月亮升起来
我们走得那么慢
影子还落在后面
后面的人鳞片一样闪过

沿河的桂花正在开败
风吹着
水面一层一层的楼梯
去年也是这时候

我们去岛上采来还魂草
它们是不死的卷柏
在岩缝里做梦
也在雨声中提灯赶路

还记得这样一个片段
我跑了那么远的路去看她
在街的对面
我叫她
她就跑了过来

外婆家的小镇，小辰光赖着不走。零食果什，出水鲜鳞，涨网货走俏，一日两市，喧闹朝市散，晚潮又争集。麻雀群集，闲人拢作一堆。小囝也有，辫子扎成的小女孩也有。女眷幽闺，石板街道，小木楼，更早辰光楼上设窑子，黑灯瞎火，一上一下，上来者打问刚落楼去的客人，妓告是某某。噢，心头一怔，是爹。

一个地方总有粗通文墨的酸枣，喜丧红白写写对联挽幛。也总有几个乡虎声名在外乡，不与本地人交集，说话和气，深居简出，来客外县他市亦英气江湖杀鸡办饭，一住一月半载。一说避祸，一说逃狱。天罡地煞入命，衣食命中自带，财来财去，出手阔绰。介辰光我还勿晓得《水浒》，黄泥冈上满地的枣子。

◽️致徐渭

马自牧/

一掠而过的塔
我曾经也坐在塔里念经给虫豸听
秋夜真长，徐渭瘦哥哥：
蟋蟀的歌声让人何其沮丧
而枯藤一度是用来编织篮子的
盛放葡萄和形态不定的流水
水上的字
自成纹理

日记/

闲置的靶场，苜蓿丰茂。附近有驻军，想起张爱玲《夜营的喇叭》：“又吹喇叭了。姑姑可听见？”我姑姑说：“没留心。”
池塘，水葫芦。夏天会开花，人称凤眼蓝。水井，井旁备有一只白塑料桶。“凡有井水处，皆能歌柳词。”市井巷陌，柳永是当时的流行歌曲的词作者。发动机。咳嗽。饭后出来走走的妇人，挽臂，大红大绿的裙子。夕光的孔雀翎毛。
一只拴住的狗甚是吵闹。邋遢。变种的德国牧犬，不伦不类。而卡夫卡的猎犬们还在庭院嬉耍，但那猎物却无法逃脱它们，尽管它正在飞速穿过一片片树林。
燕子在初夏的傍晚飞翔。这种小事不必与人说起。譬如：
中药店，无数小抽屉，气味，小巧的秤。（罗兰.巴尔特）

日本长崎有俗歌：
长崎的鸟是不识时辰的鸡，
半夜里叫了起来，送走了郎君。

（偷情语。臆想应该是截屏中这场景。）

中山先生旁边的那位当时还叫蒋瑞元、或蒋志清。

好色

1919年他在日记里多次记叙“淫欲难制，邪僻又起。”
一次，与其母争执后从奉化赌气回宁波，途中见一漂亮女子，当晚日记记：“见艳心动，记大过一次。”
他跟好色作斗争。
“我每天读曾国藩的书，连这点小小的欲望都克服不了，我还算人吗？我和一条狗有什么两样。”
“香港是一个花花世界，能不能经得住考验就看今天了。”
可是，次日“我又犯错误了。”
荒淫，国民党元老们几乎无人不知。
21岁出入上海四马路，染上花柳，头发尽秃。
还是1919年藏戴季陶家，避赌账、及北洋政府通缉、同时躲避青楼情人纠缠。
水蛇的手臂打上了死结，他就一点一点将其松脱。梦见大雪，担心母亲身体不好。
近40岁时，他终于能做到“放得下”。
1925年11月16日参加苏联顾问举行宴上坦陈：“生平经过，恶劣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