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天说到一个话题，男人上了点年龄，容易惹上悲天悯人的情怀，也可以说是毛病。当然不是全部，因为还有一句话，男人至死是小孩。但不冲突，成熟的男人其实是多面的。可深沉如老叟，可天真如孩童。类似圣人无常心，就看在什么环境条件之下，面对的是什么样的群体。
悲天悯人又不一样，这是根植于心的本质层面的东西，可以因年龄增长和经历丰富而产生，但后面不因，或很难根据心情和境遇情况而改变。有人误以为是悲观情绪作祟，动辄劝你想开看开一点，其实不尽然。这或许是一种境界，只是不论高低好坏。只看眼前知足常乐也很不错，一直还备受推崇。而没事喜欢怀个旧再偶尔来个“杞人忧天”未必就多么不值一“提”。
咱老祖宗喜欢讲天人合一，不管是道、儒、佛都有类似的观点，所以才说这是中国传统文化最基本的问题，也是最能引发集体共鸣的重要特征。我的理解是，用庄子的话说，天地，万物之父母。人自然是其中的一个产物，《易经》里貌似还给天地分出了雌雄。既然是天地之子，血脉没得说，滴血认亲都没问题，合得上。这只是最简单的层次，随后跟现实一样，有敬老爱幼相处和谐的，就有忤逆不道让人头痛的，合不了。“天人合一”里的人，没法以个体具体来论，只能从总体抽象来看。说的就一句话，人要顺天而动，不能逆天而行，才能达到“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的至高境界。
关于所谓天道，以我目前了解的知识，还没完全弄清楚究竟是什么样的内容体系和价值取向。老祖宗要么给你说的零散，不成体系，要么半遮半掩，似懂非懂，还美其名曰，天意不能泄露，需要自己去感悟。曾仕强教授说得更玄乎，老天的意图他不会直接告诉你，但会通过各种或明或暗的形式传递出来。说一叶落而知秋，叶落秋来就是天道，表达给你的意思是，该加衣服加衣，该贴秋膘就赶紧贴。
这个大伙都明白。觉得老天多仁爱，跟西游记里力压五指山的佛祖差不多，笑容可掬，慈眉善目。佛经也说，上天有好生之德，教你要惩恶扬善。转念也不对，那如何理解“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三体》我是没读过，但对里面的“黑暗森林法则”一度深信不疑。高等文明在资源耗尽以后，不大可能跟我们进行和平友好谈判，我们砍伐森林去造纸何曾去跟狮子老虎商量？直接开干就行了。这就带来了理论和现实上的矛盾，如果说那样做是对的，我们似乎无须愧疚，人类为主宰，那可是天意。但如果错了，违背上天以“善”为主的理念，我们自己如何生存发展？资源就那么多，蛋糕就那么大，别说人类与动物和自然，我们现在还没有实现人类命运共同体，为了资源同类大打出手的事情可是不少。难道这也是天道的一部分？
我领导喜欢谈马尔萨斯人口论，里面有个著名观点，人类如果超过了自然界的承载力度，必将遭受惩罚，两种方式，战争和瘟疫。但情况可不只是现在才有，跟人口数量也没直接关系，人类社会最初的群居形势是部落氏族，后面是城邦和国家，那时人口也不多，我们向自然界索取的也不多，石油天然气啥的根本不知为何物，但照样没逃掉那两种结果。原因何在？是没做到顺天而动，天人合一？道家最推崇这一点。《道德经》的核心理念说，天地生万物却不有不持不宰。你看我，山水、大地、河流连臭氧层都给你们整到位了，但我从来不嘚瑟显摆，所以你们也要上善若水，利万物而不争。水，看着最弱，但实则最有力量。
那现实是怎么样？我们当下最大的信仰之一，不是怎么做人学“水”，而是怎么想法挣“金”。后者也是一种天道的体现，没有说让你饿着肚子悟道的道理，只是方式和程度有差别，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也有给你指出了方向。问题是，多少人却羞于谈“君子”二字。而且往往越是君子，生活越走得艰难过得困顿。敬畏顾虑的东西太多，界限感很强，轻易不越矩。勤劳致富前几十年或许可以，现在未必。成功学大师都在说，你看哪一个环工工人靠扫地扫得好成为富人的。肯定没有。那环卫工人们早出晚归的辛勤劳当作如何评价？家长在这种境况如何教育小孩？你要不好好读书，以后就像他们这样来扫地。还是，扫地也不是不行，只要有编制。
如此一来，原本悯人的动机和对象都变得不再单纯或特定，失去了原来的味道。悲天就更算了，根本不用你去“悲”，像我这样都没搞清楚真正含义，你以为该“悲”，或许还值得“喜”也不一定，只是你的认知出现了偏差。天行有道，不为尧存，不为桀亡，说得简直不要太好，没有尧，哪有桀，更不会商纣秦皇和更后面的唐宗宋祖。用时下流行的一句话，你所遇到的人和事，都是必然。一切都有安排。
我们成为一个“人”的意义就可大可小。从生物学上看确确实实是偶然，极其渺小，放到社会历史场合，有的又是一种必然。天道的安排和规律就给你体现出来了。《三国》开篇就提到，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这肯定是总体趋势，但没法也不能忽略人的主观能动性。就算没有诸葛亮，也会出现欧阳亮或者西门亮。但我的困惑也在这里，我的这种微不足道的存在，于时代、别人还有自己，有什么意义？难道就是给一朵浪花充当一个小气泡？安排我晃荡十几年，结婚又独身，我本重情偏偏让我求而不得，到底有何意图或深意？我想有个答案，但前面也说了，人家不会告诉你，只能自己悟。
到头悲的是自个顶上这片天，悯的，也是自己。这就对了，有悲天悯人想法的人，其实最后都会落到自己身上，这是一种必然。范仲淹能用名句心忧天下，更能用诗词抚慰自己。我也好像差不多，
没有人来悯你，就只能自己悯自己。人生自渡，他人难悟，如我饮水冷暖自知，这也是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