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你曾是我手心的温柔，可我却握不住你

马玉站在海滨市一个超市的门口，今天是一个美食城开业的日子，而他是穿成大白的样子的玩偶，面无表情的机械的伸手向每一个进出超市的人发着传单，不管他们接与不接。但他的内心里，犹如大海翻滚，虽然到目前为止他还没看过海是什么样子，但小说里都是这样形容激荡的心情的。
他在等一个人。
不久前，他通过以前宿舍的兄弟王荀知道了纤纤的消息，她去了他曾经承诺带她去的海滨市，作为内陆长大的孩子，对海都有一种神秘的向往，尤其是在那个咨询还不发达的年代，卡顿的校园网上总有人分享海边的旅游攻略，蔚蓝的大海，一望无际的海岸线，能让人头发飞起来的海风，还有漫长的水天相接的沙滩。每次看到有关大海的网址和照片，纤纤都会用小本子记录下这些网址，甚至用了两个月的生活费买了一个2G的优盘，就为了存下那些照片和视频。马玉看着她开心的笑容和宝贝的神情，不止一次的向她承诺，总有天他会带着她去网上说的十大海滨城市之首的海滨市看海去，还要看个够。
只是没想到他们也逃不过毕业就分手的宿命，那时候马玉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成了这家地级市报社的实习记者，他舍不得马上放弃，而纤纤一门心思的在双选会寻找着沿海边的城市的工作，只是可惜他们学校不太出名，基本上没什么像样的海滨城市过来招聘。马玉本以为纤纤可以放弃了，甚至他还陪着她参加了很多校内校外的双选会和招聘会，毕竟刚毕业的他们需要的是稳定和自己养活自己。后来马玉才知道，其实就在某个周末，纤纤借口家里有事请了一周的假，去了海滨市，居然还签了一份就业协议，回来后还若无其事的让自己陪着参加各种招聘会。
等到快毕业时，马玉还信誓旦旦的告诉纤纤，工作的事情先不着急，自己既然有了稳定的工作，自然也会养着纤纤，同时寻找其他的工作机会。忙着毕业论文忙着实习的马玉虽然也察觉到了心事重重的纤纤，但他也没多想，只是以为工作和论文以及毕业的感伤季让纤纤的心情没有以前那么开朗了，女孩子嘛多愁善感是很正常的。只是他没想到毕业的那天，纤纤说要把东西送回家，车站一别就再也没有见到她了，新浪邮箱的最后一句话是，我们分手吧，你要好好的生活，努力幸福。
自那以后，QQ的头像变成了灰色，手机成了空号，邮箱石沉大海，就放佛纤纤从没有存在过，也从没出现在他的情感和生活里。心情极度沮丧的马玉也因为工作上的小错误和四周铁丝网中间火葬场的带队记者吵了一架，顺便想着长达半年的实习期和每个月300元的实习工资，还有按资排辈的升职渠道，干脆一气之下，就选择了辞职。
后来，马玉想通了，凭着自己几百块钱的工资还要承诺给纤纤衣食无忧的生活简直就是痴人说梦，换做自己是女孩子也会觉得这是海市蜃楼，还不如重新振作，让自己变得更优秀，纤纤也许在某个角落关注着自己，说不定某天就回来了呢，就算纤纤消失了，如果遇到值得爱的女孩子，自己也才有能力给到对方想要的生活。一旦想通了其实很多事情就明白了，凭着几个月的实习经历积攒的人脉和自己踏实肯干的形象，马玉重新换了工作，一个在蓉城市排名前十的民企。因为无牵无挂，自己又舍得没日没夜的加班，拼命的学习，再加上自己的直接上司姜华也是校友，没有藏着掖着的手把手教他，终于在姜华升职的时候，顺便把自己也提拔成了，部门一个很重要的主管，工资自然也就翻了翻，待遇比在报社时完全也是两样了。然而夜深人静的时候，走在蓉城的大街小巷，看着身边一对对恋人相拥着走过，马玉知道，其实自己所有的努力和忙碌都是因为分手时纤纤的决绝，尽管有些恨她，但更多的还是无法遏制的思念，不知道她现在过得怎么样，工作是否顺利，是否已经有了新的爱人，是否还像自己一样思念着对方，一想到纤纤连分手都不曾当着面说，只留下了一个电子邮件，后面还居然是乱码，他就觉得痛彻心扉。
王荀告诉他纤纤的消息时，他正在陪着姜华谈一份办公室的采购合同，王荀说，周燕儿告诉他，纤纤在海滨市，至于怎么找到的，你不用管，电话和地址我随后短信发给你，怎么决定就是你的事情了。马玉压抑着自己五味杂陈的心情，面无波澜的继续着你来我往的商务和技术合同谈判，心里却是乱云翻滚。联不联系，找不找她，见不见？趁着姜华和对方私下沟通的间隙，他在本子上反复的写着这几句话，却又怕姜华看见自己心不在焉，又使劲的涂黑。最终他决定，不管怎样还是要去，不管结果如何，就算是了却一个心愿。既然下定了决心，怎么去就是另一个问题了，这么远的地方肯定需要请假，时间还不能太短，但是最近的工作又非常的多，但不管怎样，这一趟自己必须去。我要去海滨市，你跟周燕儿快成了么？马玉回了短信给王荀。王荀说，随缘吧。马玉知道这也是王荀的痛。
合同终于谈成了，晚上在酒桌上，合作方的人一次又一次的向姜华和马玉敬酒，毕竟这是一个长达三年的合同，尤其是那个叫做熊姣的销售主管。也对，这次的采购，合作方可以说心想事成，而熊姣也可以拿着不菲的提成，不过似乎熊姣看着姜华的眼睛有些不对。我想这些干什么啊，马玉苦笑着，我还是该想想怎么找个机会和时间向姜华请假才对吧。姜华显然喝多了，车是不能开了，马玉送姜华回家，姜华喷着酒气对马玉说，这段时间你也辛苦了，虽然我喝的有点晕，但我还没醉，这样吧，去百花路的大排档，你陪我再喝两杯，今天我要彻底喝醉。
马玉忙着给老板吩咐，烤茄子，烤腰花，烤五花肉，然后再来一件啤酒。而姜华拿着手机不知道给谁在发着微信，看来他今天心情不错，还在笑着，看来我可以说说请假的事情了，马玉想。领导，我想请个假，可能时间有点长，不知道可不可以，马玉端着酒杯对着姜华说。家里有什么事情么？还是哪儿身体不舒服，我看你小子什么还不错的嘛，姜华喝完了酒对着马玉说，看看你的理由吧，毕竟请假没有好的理由我批了总经理也不一定会批的。马玉心一横，领导也没把自己当外人，也没有必要说假话，再加上自己也喝了不少酒，干脆把自己和纤纤的过往简单的说了一遍，我只想去看看她，毕竟异地恋，分手都是在短信里说的，我想知道她是不是有苦衷，如果她还有我，也许我能这次把她带回来，如果没有我，我也算聊了自己的一桩心事，我也好规划我自己以后的生活，毕竟，她是我最爱的女孩。姜华边听着马玉的絮絮叨叨，边自顾自的一杯杯的啤酒往嘴里灌，也不管马玉碰没碰喝没喝，因为他也有自己心中无法言说的过去。你的假我准了，你的工作我会安排曾文文和我一起分担一部分，但是我只给你半个月，你就说你奶奶病了，总经理那边我去说，不管怎样，这个心愿总要了了，需要一个结果，不管是好是坏，对吧，不过回来后不管怎样你都要把心思放在工作上，不然你遇到也许又是下一个纤纤，就算是纤纤回来了你们也会有很多的问题，毕竟女人看重的更多是现实。
知道我为什么今天要你陪我喝酒吗？知道今天我为什么要准你的假吗？在楼梯口，姜华满脸通红的对马玉说，熊姣很像一个人，而你们的故事……，算了不用送我了，我到家了，明天把假条拿来我签字。姜华手一挥，进了电梯。
时不时有很多的小朋友和女孩子抱着大白合影，然而没有谁知道，玩偶里面的马玉浑身都湿透了，这个大白根本就不透风，充气的大白勒着自己的脖子很难受，要不是头是单独装在肩上的，估计这回他早就中暑了。幸好提前听了老板的话灌了两瓶水，开始还担心上厕所的问题，现在才发现这个问题根本不用考虑，因为全都变成汗水了。
不过虽然很热，他还是依然保持着清醒，手上随便的发着传单，配合着来来往往的拍照，只是他的眼睛一直在四处搜寻，他希望能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中，瞅见那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样子。尽管，手里有她的电话，也有地址，但他不敢去找她，他怕看到她挽着另一个人的胳膊，或者这也是一种希望，如果能在这里遇见她，而她还是一个人，还能给她一个惊喜，也许借此能有更好的结果。要是能下一场雨就好了，我实在是热死了，马玉想。也许是他的想法起了一点作用，天上的白云慢慢的变成了乌云，还有了一点点的风，而这时已经临近中午，逛超市的人少了许多，也许他们都去了那个美食城了吧，要不我就先坐一会儿，真受不了了。马玉一摇一晃的挪着脚步往超市的门口走去，那儿有景观树，旁边刚好空着一把椅子还在阴凉底下。这时，耳朵里传来一声熟悉却犹如炸雷的声音，哇，大白，好可爱啊。
马玉定住了，这个声音曾经在他的耳边萦绕了四年，和闺蜜窃窃私语的轻柔声，回答老师提问的清脆声，校门口水果摊买水果的讨价声；后来则是在自己耳边的窃笑声，生气的时候娇吼声，高兴的时候的脆笑声，尤其是电话里面那个温柔体贴的声音，穿过电流，死死的刻在马玉的脑海深处，随时都会让自己酥麻。纤纤还是那个样子，鹅蛋型的脸庞，白皙的手里提着超市里买来的大包小包的零食，不过原来的马尾变成了披肩长发，化着淡妆，她最喜欢的运动服变成了很有质感的高档连衣裙，恰到好处的把她的胸和腰展现了出来。看来，离开自己后的纤纤把自己照顾得很好，也把自己从大学的清纯小女生变成了纯粹的职场丽人。马玉正想开口喊出那一声自己熟悉的名字，纤纤。纤纤的电话响了，你快点出来，这个大白好可爱啊，我要和他合影，那说话的语气和眉眼和当初叫自己去看电影时候催促略微焦急的样子简直一模一样，但愿电话那头不是男的，因为以前她和闺蜜说话也是这样的，马玉这样想。看来，今天这个惊喜一定会让纤纤永世难忘的，也许明天我就能陪着她去海边了，去看看我们都曾梦寐以求的大海，然后手牵手永不分离。马玉甚至幻想着等纤纤和大白合完影后，等自己摘下头套后的那一刻，纤纤惊讶、落泪甚至欣喜若狂的样子，马玉有这个自信，虽然已经分手了，但那份爱一定还在纤纤的心底，她没有忘了自己，而自己这一次一定能把这把火点燃，让爱燃烧彼此。
马玉死死的盯着超市门口，他想知道从这里出来的这个人能不能决定自己的命运，而纤纤挽着自己的胳膊，显然正在找着合适的角度和自己合影，隔着玩偶充气的布面，马玉似乎还是能感受到纤纤胳膊上传来的感觉，以前他们曾这样挽着胳膊相互依偎走过学校的每一个角落，走过蓉城市的每一个大街小巷，还有他们最爱去的那个电影院。纤纤伸着白皙的手，头依偎在自己肩上咔咔咔的自拍不停，而马玉配合的歪着头或者侧着脸或者斜视着天空，他不能让她看到自己的那双眼睛，不然惊喜的效果又少了几分。要这样一直挽着自己该多好，马玉想。纤纤，你走的也太快了，我不就上个厕所么，你就出来了也不说，等等我。耳边一个陌生的男中音响起。
那一瞬间刚好低着头的马玉看到了一双锃亮的皮鞋，那双鞋他在商场见过，得好几千，然后往上是一身笔挺的西服，一看剪裁就知道也有着不菲的价格，这是一个英俊而且有钱的男人，这是马玉的第一印象。然而他的眼睛并没有看向自己而是望着身边的纤纤，柔情似水。
风大了，似乎要下雨了。
好好给我照，角度和光线要对好，我要抱着大白多拍几张美美的照片，纤纤把手机递给了身前的男人，男人摇摇头笑了笑，笑里全是宠溺的表情。那一瞬间，马玉看见了纤纤手机的屏保，那是她和身边这个男人的合影，而这以前是自己和她的。马玉再一次定住了，他机械的看着纤纤抱着自己各个角度的变换姿势，而手机的快门继续咔咔咔的闪个不停。马玉像木头一样实在无法配合她做出奇怪的动作和姿势，这是一次透过灵魂的电击，所有的高温似乎不再是高温，粘在背上的汗水不再是凉快的感觉，甚至透着一种透骨的寒冷，我似乎在打冷颤，这是马玉唯一的感觉。
雨点慢慢的大了起来了，风也起来了，马玉手里的宣传单早已经掉在了地上，风卷起传单四处飞散，红色的传单漫天飞舞，雨打在大白身上噗噗的响，然而马玉却知道这雨穿过了自己的身体，和着泪水。他索性摘下头套，任凭暴雨从自己的头淋到脚，他甚至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纤纤已经离开了。他只记得纤纤的伞是白色的，而男人的车是红色的。
他拿出自己的手机，手机的外壳还是纤纤以前给他选的，里面刻着他们的名字，打开手机屏保还是当初他们的合影，马玉怔怔的看了半天，然后仰着头给自己拍了一张自拍，满头的雨水混着泪水，输入她的手机号，发了过去。而他不知道，超市不远处一个商场的角落处，有个女人，打着一把红色的伞，静静的看着这一切，任凭风吹雨打，一动不动，脸上泪如雨下。那一刻，她心疼这个男人，却又恨这个男人，却什么也不能做，因为她知道此刻他的心情和自己一样。从跟着他上了同一班机那一刻起，她害怕这个结局，却又期待着这个结局。
马玉关了手机，独自坐在海边，那个纤纤曾多次幻想多次提到的地方，近处是热闹嬉戏的情侣，还有幸福的家庭，远处海天一色，游艇和远处的渔船夕阳的照耀下，诗情画意。背后的不远处，纤纤撑着一把白色的伞，远远地看着那个她爱了两年的男人，不言不语不悲不喜不进不退，直到夜色来临，马玉踉踉跄跄的往回走，而纤纤则不疾不徐的跟在身后，她看着马玉钻进了出租车，然后她上了另一辆出租车向着相反的方向驶去。在超市的门口她停了下来，站在他曾经站过的位置，给自己拍了一张自拍，打开以前她给他写信的邮箱。她捡起垃圾箱旁边的一张传单，那是美食城的广告，放进自己的包里，顺手把那把白色的伞拿了出来，丢进了垃圾箱，往回家的路上走去。
她依然打着红色的伞，她看见了马玉，也看见了纤纤，她看着纤纤看着马玉，她隔着纤纤不足十米，戴着墨镜，在马玉上车后，她看着纤纤也上了车，她也上了车，随着马玉而去。马玉其实不知道，她和自己住在同一个酒店。她想，马玉应该要回去了，那么自己也该回去了，回到那个他们纠缠了四年的城市，也许继续纠缠下去。
手机里有微信过来，哥们儿，我出差回来了，陪我喝酒哇，你和王荀都要来，我涨工资了。她对着微信回到，好啊，我们可要大宰你一顿哦，做好心理准备，我也在出差正在回去的路上，回去了再约。而此时，她知道隔壁的他已经酩酊大醉了，她是看着他抱了一件啤酒进酒店的。她很想去敲敲门，可是在门口站了半天，始终没有勇气，她能听到他撞到了啤酒瓶的声音，呕吐的声音还有哭泣的声音甚至还有他重重的摔在房间地板上的重击声。也许这就是自己的魔障，她默默的站在门外，实在放心不下的她给前台打电话，说隔壁的声音太吵了，请前台去干预一下。然后他打开浴室的门，站在淋浴头下，把花洒开到最大，热水从头顶如瀑布般流下，雪白的身体在微微颤抖，借着流水的声音，她终于不用忍着了，嚎啕大哭。

（二）百转千回，只因梦里有你

姜华醒了。
要不是该死的闹钟一遍又一遍的响着，要不是想着公司还有那么多的事情，要不是想着自己的车贷房贷还有老婆儿子，姜华真想就这样一直睡下去。如果可以的话，就在梦里永远不醒就这样死了也可以，可惜梦还是醒了。
开完会的姜华坐在办公室里，翻着笔记本上这一周的工作安排，有好几项都是马玉负责的，不知道那小子去的结果怎样，姜华本想问问，可是怎么问，问什么呢，问工作自己说了他不用担心，问结果他毕竟是他的上司，私人的事情不好掺和，还是等他回来再说吧。姜华苦笑着摇摇头，看来这几项工作只能自己多做一点，曾文文分担一点了。他打开办公室的门目光扫过马玉空空的座位，看向了曾文文，曾文文你进来一下。
平心而论，姜华是看不起曾文文的，虽然这个女人长相甜美，和自己也是同年级的同学，就算结婚了也像个邻家小妹妹，本科生毕业的人工作能力实在不怎么样，叫做什么就做什么，从来没有独立思考独立做事的能力。自己来公司的时候，曾文文就已经在这里上班两年了，可如今自己都成了公司的中层干部，而曾文文仍然只是个普通的文员，不过有一点姜华觉得不错，曾文文虽然做事不动脑子不过交代的事情还是能做好的，安排什么事情也从来不会多问为什么，要不然自己早就想办法把她弄到其他地方去了。不过姜华也知道，他动不了曾文文，她可是特殊关系进来的，和自己这种拼命努力才上来的人不同。
幸好今天的工作只有两项，一项交给了曾文文，另一项就只能自己做了，他拿出手机，开始联系两周后的销售培训会的相关事宜，手机屏保显示着儿子和老婆的照片。
蓉城的夜晚凭心而论还是很漂亮的，记得自己刚来的时候，到繁华的市中心，坐公交车只需要半个小时，而现在市中心就像清宫剧里的皇后，依然灯火辉煌，而皇帝却总是流连忘返于商业综合体大型超市电影院林立的后宫。姜华顺手打开了音乐，小虎队的音乐流淌了出来，这是属于姜华的回忆。
那一年的姜华刚刚十三岁，初一开学的日子，班主任老师正在点名，按照高矮顺序给新同学排序，姜华记了数，他们这个班七十六个人。个子有点矮的姜华站在了男生的前列，他的旁边是一长溜梳着辫子的女生，有个女孩子穿着鹅黄色的衬衣，却是一个小短发，像个男生，真奇怪，姜华想，不过他还是记住了她的名字，蒋烟涵。每个月，我们调整一次座位，现在我开始安排座位，一个男生一和女生，你们是同桌，希望你们要互相帮助，互相认真学习，调整完后如果有眼睛不好的同学，可以告诉我，我再安排，班主任说。同学们都在相互张望，小学六年，从来都是男女生分开坐的，那时候，除了班长，和女生多说话都会被笑话半天，现在居然要男女同桌了，不过姜华知道他们和自己一样其实是很想和女生同桌的，因为他们都是已经十三岁了，大一点的都十四岁了。
对于第一个同桌的女生，姜华很多年后都会记得她打开课桌时的味道，当然现在他知道，那叫狐臭，但那时候的姜华不能说，只能默默的捂着鼻子，毕竟他是个内向的人。况且，一个月后的随堂测验才是他最该关注的东西，因为贫穷的父亲告诉他，在这个贫穷的县城里，除了读书没有其他的出路，这句话，几乎是这个班上甚至整个年级乃至整个学校家长给孩子说得最多的一句话。
随堂测验的成绩下来了，姜华还不错，排在了班级的第十名，而那个短头发的蒋烟涵却考了第九名，姜华不明白小学自己都是前五名的人怎么就输给了一个小女生。又开始调整座位了，很显然这次的座位不再是按照高矮顺序排列了，而是按照成绩排列了，前六名的占据了第二排中间的位置，而自己居然和蒋烟涵排在了一起，坐在第二排靠窗的位置。从那以后，直到初二学期结束，班主任老师调走之前，座位再也没有动过，全班每个月调整一次座位的话似乎被老师忘了，而姜华更希望老师能彻底的忘记这句话。那时的他，从开始的关注，渐渐地变成喜欢上了这个短头发的女孩子。
姜华不知道这个瘦瘦的女生怎么那么能折腾，她喜欢唱歌跳舞，甚至还喜欢长跑和跳高，英语居然还比自己好。当然作为数学课代表的姜华也很喜欢看她站在台上唱歌跳舞的样子，还喜欢给她讲题时凑近了闻她身上那种清香的味道，要是她是长头发话她就更漂亮了，姜华有时偷偷看着她想。青春发育的不只是蓬勃的身体，还有朦胧的爱恋，姜华偶尔碰到她的手，或者出入座位时身体的接触，那一种温热都能让自己高兴很久。尤其是在台上跳舞的蒋烟涵，活力四射，脸上散发着明亮色的光泽，眼波流转的小碎步把姜华的心踩得砰砰砰的响，眼里除了她竟然看不到其他的女生。多年以后，姜华想，这就是初恋吧，可惜谁都没有说出口。
兄弟，我们都毕业十年了，啥时候回来聚聚，带上你们的老婆孩子。这是班长兼室长蔡阳的微信。我们竟然毕业十年了，姜华突然觉得时光如流水，比快刀斩乱麻还要快，想到蔡阳大学里爱了四年的女孩终究成为他人妇，不知道他也会不会像我这样坐在阳台上偶尔会想起以前的前情旧梦。姜华懒得收拾厨房，老婆李玉去参加她的高中同学聚会了，孩子也在丈母娘家，看来还得要给她打个电话，不能喝醉了，正想着，电话响了，是老婆的。听得出来，她们在唱歌，还有酒瓶掉在地上的声音，她说话也有点迟钝了。老公，今晚我喝多了点，不要怪我哈，你不知道我们班除了几个人没来，全都来了，好几桌啊，当年好多男同学都跟你一样变成了大肚子了，就连以前我们以为最帅的孟剑都变成秃顶了，好可怕啊。对了，你给儿子打个电话吧，他刚刚问问我好久回来我说明天就回来，你打个电话陪陪他吧，我要挂了，他们在叫我唱歌了。姜华正想打趣她喜欢她的男生变成什么样子了，就听到嘟嘟嘟的挂断音传来了。他苦笑着摇摇头，看来喝酒确实会改变一个人，温柔美丽的妻子喝了酒说话也变得那么快，不过他还是拨了电话给儿子，陪着儿子说说话讲讲故事，把儿子哄睡着了。
姜华想起了上次的高中同学聚会，也是老一套，喝酒唱歌宵夜，那一次蒋烟涵也来了，事实上因为蒋烟涵身在老家，性格直爽，每次的同学聚会都有她，只是姜华因为路途遥远，参加的少了。蒋烟涵一如上一次在车站送自己的时候，还是老样子，不同的是比以前胖了一点，更有了女人的韵味，还成了孩子的妈。不知道是不是无意间还是当年同桌的默契，他们坐在了一起，她帮他摆好了餐具，他给她倒上了酒还有果汁，他顺手拿出了兜里的手机放在桌子上，和她的手机放在一起，同一个牌子同一个型号，她看着他，相视一笑。他正想开口问问她最近怎么样，手机响了，老公，我在君悦酒店吃饭呢，我不是给你说了同学聚会，好多同学呢，都是高中的同学很多你都不认识，我吃完饭把唱歌的地方安排好了我就回家。儿子，跟着爸爸在家里玩，要乖哦，妈妈一会就回来陪你了，别担心我，你舅舅也在呢，他会保护我的，我不会喝醉的，乖哦。她转过头，你知道吗，你是孩子的舅舅哦，一会儿别让我把酒喝多了，不然到时候他要打你的哦。姜华一愣，舅舅，随即他也明白过来了，对啊，自己和蒋烟涵是结拜的兄妹，按照辈分那不就得是舅舅吗。看来的我要搞快一点了，我连女朋友都还没有，就成了舅舅，争取下次见面的时候让他多一个舅妈。你这个舅舅也太不称职了，晚上我老公来接我，让你看看你的侄儿，看看他这个舅舅有多丑。话还没说完，蒋烟涵就忍不住笑了，姜华看着她的脸一如十年前，白皙，阳光明媚。
他举起了酒杯，我们干一杯吧，蒋烟涵止住了笑，端起了酒，转眼看着他，他看着她，静默。两双明亮的眼睛都有一些水雾，如果当年，她说，当年不复，他说。可是现在，他又说，将来更远，她回到。那就一辈子，好兄妹，他们同时说道。干了，干了。我去一下洗手间，小心点，他说。他看着她往洗手间走去，他也想出去走走，可是老同学敬酒过来了，很快，他就陷入了你来我往的酒杯中。不知道过了多久，她也回来了，眼睛有点红，脸上堆满了笑，也端起了酒杯融入了酒场。
姜华有点醉了，他瘫倒在许TV的沙发上，同学们正在声嘶力竭的吼着，无一例外的他们都点了张学友，刘德华，小虎队那个年代的老歌。蒋烟涵在忙着招呼服务生端来茶水果盘和啤酒，姜华恍惚感觉这是在家里，自己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老婆忙忙碌碌的拖地打扫卫生，那首吻别萦绕在自己耳边却又像是在千里之外。
姜华唱了一首《九佰九拾九朵玫瑰》，当年都是他们喜欢的歌曲，只是觉得好听，如今，他想唱给她听。本来坐着和同学私语的她，转过了头，说实在话，这首歌姜华唱的不怎么样，但蒋烟涵知道，他唱的声嘶力竭，情深似海。她拿起了话筒，和着他的调子，声嘶力竭，情深似海。渐渐地男生围着姜华，女生围着蒋烟涵，这首歌成了大合唱，看来很多人和我一样，姜华想，看来也有很多人和我一样，蒋烟涵也这样想。
谁能送我回家，蒋烟涵看着一屋子的男男女女，喊我同桌嘛，正在喝酒的马金燕说。姜华站了起来，对对，我去，你们都跟我同过桌，就是还没同过路呢，我送她也算同同路，你们先喝着一会我就回来。蒋烟涵似笑非笑的看着姜华走出包间的门口，看着他打开电梯门的小心的把自己迎了进去，陪着她向大堂走去，一路无话。
街边，站着一个男人，怀里抱着孩子，毫无疑问那就是她老公。蒋烟涵先开口了，老公，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我同学，也是我弟弟，我们初中的时候认的兄妹，姜华，儿子睡着了？给我抱吧。你好，姜华握住了男人的手，男人很挺拔，配得上烟涵。你就是我儿子的舅舅？终于见着真人了，你好，欢迎你下次到家里来玩，我们就先回去了，你也回去陪着同学们吧，都是开过同学会的，懂得起，不醉走不了人的。看着他们上了车，绝尘而去，姜华坐在门前的台阶上，左手搓着自己的右手，仿佛放下了千斤重担。烟涵就交给你了，你要好好对她，姜华心里说。
姜华没有回去唱歌，他沿着河边走回了酒店，没有了烟涵，剩下的聚会毫无意义，他打开了酒店的电视，正在播放经典老歌，《九佰九拾九朵玫瑰》。
凌晨六点，姜华必须出发回公司了，他关上酒店的门，微信响了，是一组图片。那是初三刚刚做同桌没多久，他和她的小纸条往来，他说他不习惯新的同桌，她说有人喜欢她，怎么办，他说你要是不喜欢就不要收他的小纸条，她说那你有喜欢的女生吗？你是不是写了小纸条给她了，他说我有喜欢的女生，可是我没有写过小纸条，如果她知道的话，不用写小纸条也知道自己喜欢她，她说我现在觉得我成绩下降的越来越厉害我怕考不上好的高中，他说换了班主任之后我也一样，我都担心考砸了怎么对我父母交代，我父亲打人很猛的，她说要不我们做个兄妹吧，以后上了高中我们一起也有个照应，他说好啊，不过我们谁大谁小呢？她说不管谁大谁小，我都做姐姐，你性格太内向了，做不得哥哥，他说那不行我是男人怎么能你做姐姐呢，我要做哥哥，她说别争了，我们回去看户口本吧，谁大就听谁的，不跟你说了，五四文艺汇演要快了，我要去排节目了。最后是两张照片，一张是他们四个人的合影，一张是初三英语的封面，所有的小纸条都在那本书里。
蜀蓉高速，姜华一路奔驰，车上，《九佰九拾九朵玫瑰》。
夜里十点，该睡觉了，姜华站在窗边，明天是周末去把儿子接回来然后接上老婆好好的陪陪他们。对于过去，他想，从来不曾拥有，也谈不上是否放下，他只知道蒋烟涵将永远活在自己记忆的深处，就像阳台上的窗，从来就不曾打开，也就不用关上，窗外的绚丽灿烂依旧，不管时光流逝，梦依然会做，但生活总会向前。
其实连马金燕都不知道，高中时候的姜华和蒋烟涵，还喜欢另一首很老的歌。《梦里水乡》。他们曾经唯一一次的身体接触，是在车站，他送她去南方，他张开双臂拥抱了她。

（三）我错过了你，也就错过了人生

马金燕很喜欢这样的氛围，这也是她乐此不疲的组织同学会的原因，只有在这样的场合中，她才觉得自己很开心，才能让自己又回到青春年华的日子，不去想堆积如山的作业本，没完没了的应酬和考核，还有让自己憎恶的前夫，也只有这样才让自己的灵魂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像一个单身女人那样活着。尤其是她总能找到借口和时间把姜华约到一起来，只要有姜华的聚会，不管怎样都是自己最开心的聚会。
姜华知道的是马金燕的高中生活比较糟糕，不知道的是她的大学生活更糟糕，可是和现在的生活比起来，她觉得高中的生活简直就是天堂。那时候的她戴着厚厚的眼镜，长发束成马尾，可也挡不住她微翘的嘴唇散发着青春的光芒，她总是静静的坐在教室里，望着窗外，或者偷偷的看同学手里传来的武侠小说或者席绢的言情小说，她总是幻想自己就是席绢笔下的女主角，总有一个白马王子从窗外经过闪瞎自己的眼睛。而事实上，这个年纪所有的男生都从她的眼里过了一遍，除了那个有点痞痞的男生还能让自己有点心动的感觉外，也只有同桌姜华能让自己有所关注了，当然仅仅是有所关注而已。
作为同桌，她在数学课和物理课上睡觉都需要姜华的掩护和提醒，同样自己的英语作业也让姜华少挨了不少打，更不用提看小说防着老师这些必须的相互掩护了。高中的冬天总是很冷，偏偏自己和姜华都是容易长冻疮的体质，一到冬天他们互相看着对方肿胀如胡萝卜的双手，相互取笑，或者比一比谁的手肿的比较大，那也是高中他们为数不多的肌肤接触。因为她知道，姜华是喜欢蒋烟涵的，虽然他们只是老同学的身份，不过处在青春期的男生女生，基本上很能分辨谁喜欢谁，而蒋烟涵眼里显然也有着不同于一般老同学的东西。
当然那时候的她还一直沉浸在那个痞痞的男生什么时候给自己情书的幻想中，直到高二结束的那一个学期，那个痞痞的男生当兵去了，她仿佛一下子失去了希望，甚至连分班都毫不在意。多年以后马金燕觉得如果不是那次分班，也许自己的高中生活会更加灰暗，她居然还是和姜华在一个班，而蒋烟涵却去了理科班，听说都收到了好几封情书了。而自己长得也不差啊，怎么就没收到一封情书呢，如果后来知道那一封情书会给自己的生活带来如此的痛苦，她宁愿时光倒流，看也不看的撕掉那封情书。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又是她最不喜欢的语文课，她正想着去哪个男同学那儿弄一本小说来看，以前的同桌跟自己现在的同桌调了位置坐在了自己的身边，没来由的自己的心居然砰砰砰的乱跳，脸也红了。姜华朝着她挤眉弄眼的笑了一下，她还以为自己脸上有什么东西呢，正想开口问，语文老师进来了。
后来在同学聚会时，姜华捉狭的笑着告诉她，你知道吗，你那天穿的衬衣，我坐在你旁边刚好从衬衣的缝隙里看到了你胸前的肉包子，没想到那么小啊。她伸手去揪他手上的肉，却被他一把抓住了手，一股电流从她的手心里一直传到心脏，她又脸红了，使劲的把自己的手从他手里抽回来，他依然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她却脸红到了脖子，她只好佯怒的站起来，走向洗手间，顺手揪了一下他的耳朵。
站在洗手台前，她仔细的审视着自己的妆容，虽然喝了点酒但妆没有花，虽然自己已经是两岁孩子的妈，可身材比高中那会儿好了不少，胸比以前大了许多，小腹也还没有赘肉，当然也毕竟自己才二十四岁。终究，她没舍得洗手，她想就把他的温暖一直带着吧，她想他握自己的手的时候一定也是带着爱意的吧，只是时过境迁了。只是没来由的想到了高中那次唯一的握手，她想起高中那一次的握手和现在自己处理的方式居然差不多。
就在姜华趁着老师转过去写黑板的机会跟马金燕说话的时候，背后有人在杵姜华的背，有人给了姜华一张纸条，后来姜华告诉马金燕，那张纸条写的是，你们是老同学，蒋烟涵以前和人谈过恋爱没有，听说她现在正在和上一年级的一个男生谈恋爱，也是你们初中学校毕业的，是不是真的？兄弟，我很喜欢蒋烟涵，如果没有这回事的话，过两天帮我把情书给她可以不。马金燕当时看着姜华的脸色不对，就用手碰了碰他的手，想问问他是不是哪儿不舒服，谁知道姜华顺势就握住了她的手，再也没有放下过，直到下课铃声响起。
马金燕能感受到姜华手里传来的热量，甚至自己手心的汗水和姜华的汗水都融合在了一起，而自己居然能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那一节课，讲台上的老师，手里的课本，前后左右的同学，全都不见了，整个教室只有姜华和自己，还有两只握在一起的手。只是可惜的是，往常的一节课度日如年，而今天却在不经意间就听到了下课铃声，姜华抽出了手，伸进裤兜将 交给了她，那是一封情书。自那以后，姜华再也没有出现在她五米之内的距离圈，就连眼神都是越过她望着远方。高中毕业的时候马金燕明白了，也许姜华喜欢过自己，但对于蒋烟涵，他绝对是爱。
马金燕回到家，家里一片漆黑，丈夫估计又是去喝酒打牌去了，刚好利用这难得的空暇时光，懒懒的窝在沙发里，给自己倒上一杯柠檬水醒酒，顺便回忆一下姜华的样子。短信进来了，马金燕一看就气不打一处来。这个不要脸的男人，每次要钱都是打着女儿的旗号，居然这次又借口女儿要上补习班问自己要钱，难道他不知道自己和他一样都是老师么？有没有补习班谁能瞒得过谁呢，编个谎话都编不好，自己当年中了什么魔，鬼使神差的就给他回了情书呢？
自从回了那封情书，也就意味着他们地下恋爱关系的建立，那时候的他们根本就没有后来所谓青春校园小说和电影里那样的手牵手，逛街，开房，堕胎的情节。他们只是一封又一封的情书往来，诉说着彼此的爱，就连周末沿着河边走走都像做贼一样提防着有没有老师或者同学跟在后面，那时候的他还是个正常的男生，牵着自己的手还会脸红，远没有像大学时候的那样变态。
说起大学同学，马金燕恍惚已经过去了很久，同学聚会也基本不参加，其实就算参加那时候的她正忙着和他谈恋爱，和班上的同学来往也就寥寥无几，除了寝室的几个姐妹，校园里那么多的男生她就没正眼看过一个。那时候的她沉浸在他编织的梦里，他现在正在和其他同学在校门口开火锅店，开小食店，开黑网吧，甚至冷饮店，虽然前后都不过三个月便倒闭了。不过他保证，毕业之后他要挣很多的钱，要做老板，然后她什么也不用做就在家里带着孩子，当富太太就够了。
然而她的梦在第一次怀孕的时候醒了，他们都是学生，唯一能做的就是打胎。每天她都是忧心忡忡，愁眉苦脸的，而他却满不在乎，和着同学打篮球、爬山、唱歌，忙的不亦乐乎，一点也看不出担心的样子。在和黑诊所医生约好日子的那天，他告诉她，有个宿舍的兄弟过生日，他们都要去，所以去诊所只能她一个人去了，要不叫她的闺蜜陪着去一下，就打个胎一个小时的事情，没什么大不了的。后来，她才知道所谓的宿舍兄弟过生都是屁话，实际上那天是陪着一个小师妹玩了一天，晚上还专门给她过生日然后去开房了。
马金燕虽然是个温柔善良的女人，但不代表她没有性格，然而大学四年，她分手了三年，他挽留了三年，却又花心了三年。就在她第二次提出分手的要求的时候，他硬是不怕背着处分在学校广播站宣读了他对马金燕爱的宣言。从此，整个学校都知道了马金燕是有主的女人了，于是大学四年没有任何一个男生和马金燕有超过正常语言之外的话语，当然谁都知道和男生交往过多的马金燕会被他骂的狗血淋头。然而她却一次又一次知道或者看到他带着其他的女生来来去去。很多时候，马金燕甚至想到了死，可是想着自己的父母，她却做不到，于是她只好把自己的苦闷说给姜华听，很多时候第 发出去没多久，又接着写第二封。
姜华其实是一个情商很低胆子也很小的人，不然他早就勇敢的去追求蒋烟涵了，然而他眼睁睁的看着高中毕业的蒋烟涵和政教处主任的儿子确立了恋爱关系，却什么都没有做。现在却看着马金燕的信发愁，他还没谈过恋爱，却要帮深陷感情的马金燕分析归纳总结然后开解，这实在不是他的长项，于是他只能天天去图书馆看那些有关爱情的小说，自以为是的给马金燕排解她心中的苦闷。他其实不知道，那时候的他只要胆子大一点，坚定一些马金燕的信心，马金燕就不会受那么多的苦，也许马金燕就跟自己在一起了，虽然不一定幸福，但一定不会如现在那样痛苦。
以至于现在，姜华都会自责，为什么要顾及他跟自己是上下铺的哥们，尽力撮合着他们不分手，就算马金燕不会选择自己，至少比现在的生活要好得多。可惜，他醒悟的太晚了。
毕业后的马金燕去了县城教书，而他却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最终去了一个郊区高中教书，他们距离三十公里。马金燕告诉姜华，她的第一个教师节就是她的婚礼，因为孩子马上就要生了，不结婚来不及了，他还告诉她，就算是他母亲帮她带孩子的时候，他也会不辞辛苦的骑着摩托车半夜三更的查岗，看是不是有男人在和她约会，她也告诉他，他甚至收买了学校的一个老师，只要她多跟某个男老师多说了几句话，他就会怀疑别人在勾引她，找到别人大吵大闹……每听一次，姜华就心痛一次，内疚就多了几分。这时的他终于明白了，爱情也是有保质期的，所有痛苦的根源其实都是因为情用错了地方，守着朦胧的爱过日子还比不上适合的两个人更重要。离婚吧，我支持你，姜华对马金燕说。
已经十二点了，丈夫还没回来，马金燕原本想打个电话问问的，转念一想，如果男人心里有家早就会回家了，如果没有家强拉着回来有什么用，虽然自己比不上电视里面那些你侬我侬的婚姻生活，可现在自由自在，相互帮衬的日子也相当将就了，至于爱，就当是自己买不起的奢侈品，远远地看着就是了吧。鬼使神差的，她点开了微信里姜华的头像，写下了一段话。
姜华，也许你只是把我当成一个很好的朋友，就像你对待其他的同学那样，帮助我相信爱情，又帮助我相信生活，我现在的样子你也看到了，其实与其说是生活滋养了我，还不如说因为我一直想以最好的年华出现在你所有的年华里，让你知道爱你的女人是个不会让别人怀疑你眼光的人。我前几十年不懂爱情，却在懂了爱情却失去了爱的机会和能力，但愿你不会，也更希望我们的下一代不会。在懂爱的年纪能收获爱，是我所望也希望如你所望。过去的爱终究就像河里的鹅卵石，会被时间的流水冲刷得越来越小最终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中，与时间永远的融合在一起，也许到那时我那小小的爱能碰到你那小小的爱，重新凝聚堆砌变成另一颗光亮的鹅卵石，等着另外的人捡拾。
姜华，很感谢你这么多年对我的关心和照顾，我看到了你手机里你老婆和儿子的照片，你老婆是个有福之人，能得到你的爱情，有那样一个温柔美丽的女人替我爱着你，我这辈子也算知足了，也希望你如爱蒋烟涵一样爱她，她值得你去爱。当我们白发苍苍的时候，我会对她说，你爱的这个男人我也爱了一辈子，而只有你值得他爱一辈子。
姜华，再见就是转身，转身之后就是永恒，愿我们过去的时光永恒。
梦里水乡的歌声中，姜华的思绪飘得很远。电话响了，是霍林的声音，兄弟，蔡阳喝醉了，他想起曾文文了，在我身边絮絮叨叨半晚上了，我受不了了，你帮着劝劝吧，几十岁的人都当爹的人了，念着过去的感情有球用啊。旁边是蔡阳的声音，你大哥莫说二哥，你还不是跟我说一晚上的孔湘仙，你没成家啊，要不要我给你老婆讲讲你们的故事嘛。姜华有些无奈，才想起前段时间蔡阳说他要去山城出差顺便去找藿林喝酒去，没想到一如既往的在一起就会喝醉，姜华没有说话，听着他们就像大学宿舍的那时一般的斗嘴，终于听见买单的声音了，在一边噪杂声中，他们似乎在往回酒店的路上了，可手机没有关，还能听到断断续续他们大声说话的声音。姜华挂断了电话，关掉了音乐，找了个服务区停了下来，他想抽一支烟，好好回忆一下大学的生活，还有蔡阳念念不忘的曾文文，那个说什么都不会反驳自己的女下属。
手机提示有微信，他打开，是马金燕的微信，他一个字一个字的读完了短信，本想给马金燕回一段话，打了一段话，他觉得不妥，索性全部删了，只回了一个简单的标点符号，句号。抽完了烟，他删掉了他和马金燕的对话，继续上车奔驰，明天还要陪着老板谈法务合同的事情，还是多想想这个吧。

（四）我能给你全部的爱，你却不能给我时间

办公桌前的马玉神情有些落寞，他礼节性向姜华打了招呼，姜华本想问点什么，最终什么也没问，只是给他交代了最近的工作，尤其是叫他跟曾文文说声谢谢，毕竟这几天的工作都是曾文文帮他做的。马玉从曾文文手中接过厚厚的一卷材料，打开电脑，准备开始工作。他想，也该结束了，于是打开很久不用的网易邮箱，那里面曾经装满了纤纤和自己的往来电子邮件，该删除了。邮箱居然有 ，看了头像，马玉知道那是纤纤写给自己的。
马玉，想到我曾爱过你，我就心酸，不管以后的岁月如何流转，当初我对你的那份爱没有任何杂质，一如你买给我的那把白色的伞，我知道你是一个除了对爱情其他什么都不在乎的人，所以你想看到这把白色的伞，你看到了，但是现在这把白色的伞撑不起我们继续要往下走的路，所以我只能丢弃了。我知道你爱我，可你不知道爱也是有时间的，你给我的爱停滞不前，而我的爱已经走了很远，你跟不上我，我也拉不动你，我是一个女人，但我更是一个有梦想的女人，我需要的爱在很远的地方，在很大的世界。而你总是呆在过去你给我筑就的那个小小的爱巢里，你不敢也不愿意走出去，把这个爱巢变成童话的城堡，你爱过去的我，我更希望我爱的是现在的你。
如你所见，我走远了，而你还在原地踏步，爱情就是一场马拉松，你跑得太慢了，我也拖不动你了，所以我只能自己走了，希望你记住，我不是不爱你了，而是我们的爱距离太远了。以后的日子里，你要勇敢一点，努力一点，为了爱大踏步的前进，所有的女人都喜欢并肩而行的爱情，而不是停滞不前的爱情。你是个值得托付的人，但你还需要成长，才能承受爱情之重。江湖很远，我只能送你一程，以后的路你自己走吧，碰到下一个我的时候，向她问好。
邮箱里还有两张照片，一张是纤纤在自己位置的自拍，那双眼睛里有不舍更有坚定，另一张是垃圾桶里那把白色的伞。马玉沉默了许久，过往就像电影一样在脑海里一幕幕的回放，可惜最终出现了字幕，这也意味着一切都该结束了。马玉没有回信，已经不需要了，邮箱有已读功能，如果纤纤打开这个邮箱那自然知道自己已经收到了，如果不打开，那么回信又有什么意义呢？字幕都已经出来了，一切都毫无疑义了。眼前的材料整理才是自己往下走的奠基石，其他的空了再说吧。
坐在办公室的姜华看着马玉又开始忙碌起来，心里终于有些安慰，不管怎样，生活应该往前看，如果总是活在回忆里，这个人就废了，想到这句话，似乎也应该是需要告诫自己的。他转过头，又看了看曾文文，她依然不疾不徐的做着她该做的工作，这样一个女人自己实在不知道蔡阳怎么就那么念念不忘，要知道对比起同班和同龄的女人来说，她怎么也没有出彩或者吸引人的地方，也许这就是爱吧。
蔡阳喝醉了，在山城出差的几天除了必要的应酬，晚上他都拖着霍林喝酒，醉得一塌糊涂在酒店里一睡到天亮。最近的他很郁闷，教导处副主任的位置已经干了几年了，原本很希望由副转正的，却不知道从哪儿空降来了一个主任，并且年纪还比自己小，更恼火的是，老婆也一直在耳边絮叨当初怎么不跟领导多走动走动，逢年过节的该送点礼的也不去，就知道钓鱼。现在都三十好几了再不往上走一点，以后更难了，光靠点死工资，这个家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啊。蔡阳想不明白，妻子也是一个教师，应该明白当了老师注定就不可能大富大贵的生活，以前自己一直以为她很单纯很体贴，没想到这几年的变化越来越大了，越来越世俗甚至市侩，自己以为的老婆女儿一个家的感觉在她的眼里还不如一个主任重要。酒越喝越多，越是喝多了就想起以前，想起曾文文，想起曾文文的好来。要是当初和曾文文在一起的话，是不是不会像这样了呢？蔡阳一直以为，世界上最好的女人就是曾文文，曾文文就是爱情的化身，那一整本的短信记录就是铁证。
高中三年，蔡阳暗恋了曾文文三年，连情书都不敢写过，更不敢多在曾文文面前多说话，他怕自己脸红到耳根的样子被曾文文看见。虽然他是一个话唠，也是一个不要脸的班长。填高考志愿的那天，他借着安排毕业聚会的名义鼓起勇气跟曾文文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顺便打听了曾文文的高考志愿。曾文文那时候更内向甚至胆怯，三年的高中生活除了必要，她很少和男生说话，因为她妈妈说，女孩子要认真读书，不要浪费时间在同学交往上，考上大学才是正经事。她虽然不好意思也不愿意但还是告诉了蔡阳自己的志愿，就是嘉州的那个师范大学，因为自己母亲的娘家就在那儿。短短的几分钟，曾文文一直红着脸，连背心都全是汗，她不是不知道蔡阳的意思，因为那种眼光的意义她懂，她只是内向但不是傻，她只是更听妈妈的话不敢罢了。
其实，蔡阳本有可能考上更好的大学，但他所有的志愿都是嘉州师大，还拒绝调剂，他希望在青春年华的象牙塔里，没有那么多熟悉彼此的同学，自己胆子可以更大一些就敢追求曾文文了。也许是蔡阳运气爆棚，居然和曾文文分到了一个班，要知道他们这个年级可有六个班，三百多人啊，看来，老天爷在眷顾我，蔡阳现在都这样认为。
上了大学的曾文文性格还和以前一样，温柔内向，不过却比高中时候的曾文文长得好看了，也会打扮了，尤其是比同龄人更白皙的皮肤衬上粉红色的连衣裙掩盖了她略显普通的相貌，胸比以前更挺拔了，连衣裙中间的带子也恰到好处的展示了她细细的腰。蔡阳看着曾文文每天的变化，满心欢喜，其实不管曾文文穿什么怎样打扮，她都是蔡阳心中的女神。蔡阳借着高中同学，又是老乡，又是大学团支部书记的优势，变着法子的帮助曾文文解决各种问题，他知道曾文文是个内向女人不喜欢求人，他也不希望曾文文向别的男人求助。
曾文文知道蔡阳喜欢自己，也很喜欢跟着他参加各种各样的社团，也很享受班会活动集体出游时他对自己的照顾，虽然自己不喜欢，但是他希望自己喜欢那就从了他的心吧。渐渐地曾文文发现自己从习惯到依赖发展到了每天下课后看不到蔡阳的失落，她明白自己是恋爱了。曾文文知道她喜欢上了这个个子有点矮，但是爱打篮球爱写诗的小帅小帅的热情开朗的男生了。但是曾文文不敢让母亲知道，因为上大学前，母亲明确的告诉她，大学里面不许谈恋爱，即使要谈也必须经过自己的同意，她一向是个听话的女儿，但她也知道蔡阳不是母亲喜欢的人，因为日常母亲和自己以及亲戚闲聊的时候说过未来女婿的条件，而蔡阳除了是个男的之外，其他条件基本都不符合的，这样的男生，目前自然是喜欢不起来的。
多年以后，尽管不胜唏嘘，蔡阳仍然感谢那个诗社所谓的诗人同学，他不知道怎么就看上了曾文文，于是委托同是诗社的蔡阳转交几首诗歌给曾文文，那是他专门为曾文文写的，居然还煞有介事的用礼品盒给装着。蔡阳本想背地里扔了，却又怕对方找了个别人再转交的话，岂不是更危险，所以还不如自己亲自交给曾文文，也顺便探探曾文文的内心。再说了就他那样的几首破诗就想骗一个女孩子，简直就是痴人说梦，要知道现在是新千年了不是文艺复兴的八十年代了。
曾文文其实内心很希望这是蔡阳给她的礼物，然而那不熟悉的字迹还有让人发笑的语句，她知道这不是蔡阳给她的，可是他为什么还要给自己呢，并且是他给自己的呢，难道他不喜欢我了？看来自己的脸红和手足无措所托非人，浪费了。
说实在的那时候的蔡阳也是个性格外向情感内向的人，每天就知道想方设法的在曾文文面前出现，故意与同学争论打闹，故意和其他女生坐在一起，故意装作不经意的在曾文文身边闪现，偶尔看到曾文文和其他男生说话，就叫上宿舍的兄弟在篮球场上挥洒汗水，把自己累瘫。当然更多的时候，蔡阳还是默默的坐在曾文文的身边，因为他是借着给那个诗人同学传递情诗的，只是那个可怜的同学已经不知道，蔡阳正需要这样一个光明正大的机会把自己写给曾文文的情书交给她了。当然，那情书是打印的，那时候一块钱一张的打印费花掉了蔡阳很多的生活费，他不敢把手写的情书给曾文文，太害怕否定的答复，那么自己连出现在她面前的勇气也将没有了，幸好自己当初没有告诉是谁给文文的情书，不然的话帮他人做了嫁衣自己这辈子后悔就来不及了。不过他也不知道的是，曾文文其实从第一封情书开始就知道，这是蔡阳的情书，那些语句那些心思只有他才知道。但他们谁也不说，于是到大二之前他假装送情书，她假装收情书，他们的关系也因此似乎逐渐变得熟悉起来，于是篮球场上和大排档前蔡阳就不在经常出现在聚会中，而曾文文回家的时间也越来越晚，而蔡阳的整个宿舍谁都不知道这个事情。
大二的暑假，蔡阳去了一趟广州，他有亲戚在那边，回来之后带来了新鲜事物，手机，那是一款很多年后被称为神机的诺基亚，在那个BB机还没过时的时代，一毛钱的一条短信，接打电话都要六毛钱的时代，诺基亚对他们的感情的促进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从那时候直到毕业班上同学和宿舍兄弟用这个手机的次数寥寥无几，原因很简单，里面存满了他们来往的短信，而他们不希望任何人知道。多年以后，兄弟们才知道他把他们来往的短信超在了小本上，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蔡阳都会用手机照明，一遍又一般的回味着那些甜蜜的回忆。
直到现在，电影院都是和爱情有关的神奇存在，是非常关键的媒介，这句话用在蔡阳身上也对，很显然去了一趟广州的蔡阳打开了自己的心胸，也打开了自己的情感世界，终于变得勇敢了。在一个没有课的下午他约了曾文文压马路，晚上顺便看了一场电影，电影的名字已经不重要了，关键的是，他趁着送给曾文文手机当礼物的时候牵住了曾文文的手，从此便再也没有分开过。那是波导的第一款翻盖手机，红色，花掉了他哥哥给他的私房钱和两个月的生活费。
多年以后，姜华、霍林、蔡阳和王德勇在大排档痛述革命友谊的时候，王德勇说，毕业之前的那个四月，嘉州的天气已经很热了，蔡阳接到了曾文文的电话，曾文文说，我妈妈想见你。总是自信满满的蔡阳第一次感到了压力，毕竟这是天大的事情，他实在没有勇气一个人面对，为了壮胆他只好悄悄的约上王德勇帮着去见他未来可能的丈母娘。而直到这时，王德勇才知道他们已经恋爱两年了。王德勇说，他一辈子也无法忘记那次见面的场景，自然这更是蔡阳这辈子最刻骨铭心的痛，以至于点的两杯茶他们连味道都没尝。他们到了茶楼的时候，曾文文的母亲已经坐在座位上了，曾文文也在，在她的对面放着两杯竹叶青，见到他们的到来也没有站起来打招呼的意思。
还没等他们坐下来，曾文文的母亲直接对着蔡阳问，你就是蔡阳？你的个子也太矮了，你的家听说是农村的，上面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家里情况也很一般？蔡阳还没回话，她又接着说了，我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她所有的一切都是我安排的，我们家的情况你大概也知道，我是不会允许她过着漂泊和贫穷的生活，我也实话告诉你，我们家已经给她找好了工作，并且已经帮她介绍了一个很好的男孩子，她也见过没有提反对意见，比你高比你人精神，父母都是政府单位，在城里有两套房，你说你有什么优势能让我把女儿交给你？你这样一个农村出来的普通大学的毕业生，你用什么在这个城市生活下来给我女儿优渥的生活？顺便告诉你，我的女儿是不会离开这个城市的了。我今天来就是想告诉你，我不会让我的女儿跟你在一起的，不管我是早发现还是晚发现你们都是不可能的，希望你好自为之，不要再来纠缠我的女儿，明白了吗？如果没什么事，你们可以走了。
就在那一刻，蔡阳表现出了对爱情的勇敢，这也是他二十三岁以来对待自己心爱的女人，对待爱情的第一次勇敢。他端正了自己的身体，眼睛直视着曾文文的母亲，阿姨，我知道你说的这些我现在都还没有，但不代表我将来就没有，我不否认我的家庭，但我否认你对我将来的判断，我是一个各方面如你所说平平的人，但我是真的喜欢文文，我所做的一切包括以后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文文，我一定不会让她受委屈，你绝对可以放心。我希望你给我两到三年的时间，我会让你看到我为文文为我们这段感情作出的努力，我理解你的想法，如果三年后你还是像今天这样对我失望，你放心我不会耽误文文的一辈子的，因为我爱她，我希望她永远的幸福快乐，我也希望你给她也给我一次自我实现自我选择的机会，我会给她我全部的爱，我只希望你给我时间。
曾文文的母亲轻轻的抿了一口茶，蔡，小伙子，不用说了，不管你说的多么好听，我是不会答应你的，你不要给她联系了，她的手机被我没收了，以后她也不会跟你单独见面了。她是我的女儿，会听我的话，也希望你不要在毕业的这段时间里纠缠她，让她顺利的毕业吧，你们没有将来，你可以走了，我在这里约了朋友，我不想别人看见我们的谈话。

就在那一刻，蔡阳表现出了对爱情的勇敢，这也是他二十三岁以来对待自己心爱的女人，对待爱情的第一次勇敢。他端正了自己的身体，眼睛直视着曾文文的母亲，阿姨，我知道你说的这些我现在都还没有，但不代表我将来就没有，我不否认我的家庭，但我否认你对我将来的判断，我是一个各方面如你所说平平的人，但我是真的喜欢文文，我所做的一切包括以后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文文，我一定不会让她受委屈，你绝对可以放心。我希望你给我两到三年的时间，我会让你看到我为文文为我们这段感情作出的努力，我理解你的想法，如果三年后你还是像今天这样对我失望，你放心我不会耽误文文的一辈子的，因为我爱她，我希望她永远的幸福快乐，我也希望你给她也给我一次自我实现自我选择的机会，我会给她我全部的爱，我只希望你给我时间。
曾文文的母亲轻轻的抿了一口茶，蔡，小伙子，不用说了，不管你说的多么好听，我是不会答应你的，你不要给她联系了，她的手机被我没收了，以后她也不会跟你单独见面了。她是我的女儿，会听我的话，也希望你不要在毕业的这段时间里纠缠她，让她顺利的毕业吧，你们没有将来，你可以走了，我在这里约了朋友，我不想别人看见我们的谈话。
十多年后，姜华告诉蔡阳，如她妈妈所说，曾文文在毕业后的半年里完成了结婚的大事，又在半年内完成了当母亲的大事，然后就如一个陀螺一样每天在公司和家这两个地方旋转。姜华还说到目前为止姜华都还没有见过她的丈夫，就算是公司聚会带家属整个部门都来了，他也没有出现过。就算是挺着大肚子上班，加班再晚，生病请假都是曾文文一个人来去。她也不曾在班级群里说过任何一句话，和同学有过任何联系，甚至他们在一个公司很多年，曾文文也没有问过一个同学的近况，更不用说他的消息了，除了上班就是回家。
也就是在这次聚会上，蔡阳告诉兄弟们，确实如她妈妈所说，从那以后他们之间除了交毕业论文，准备毕业晚会等必须的情况下能说上一句话之外，他们私下里再也没有过任何交流，就连毕业照她都没有参加，除了空洞的眼神偶尔向自己看来之外，她没有对他们的爱情说过任何话，就像过去从来没有发生过一样。当时的他总以为这份感情会战胜时间，会说服他的母亲，他还等着某一天能接到她的电话，听到她的苦衷，看到她的一个热烈的眼神，然后你情我愿奋不顾身的在一起，可最终她严格的执行了她妈妈的安排，什么都没做，形单影只的熬到了毕业。
蔡阳把他对曾文文母亲的承诺当成了对曾文文的爱的承诺，毕业之后的他留在了嘉州，他拼命的工作，还兼职做起了发传单送餐家教辅导甚至还有夜班保安的工作，他想在三年之后给文文一个属于他们自己的家，给文文以后优渥生活的保障。半年之后的蔡阳成为了这个公司成长最快的主管，他想把这个消息告诉曾文文，然而他却在某个周末中午兼职在酒店门口发传单的时候，他看到了酒店门口大红喜庆的横幅，还有一张巨幅海报，那是曾文文和另一个男人的婚纱照。
蔡阳说，那个冬天很冷，那是他呆过所有城市最冷的冬天，他紧紧的裹着羽绒服，坐在酒店对面商场的台阶上用帽子遮住了自己的脸，他看到半年之后的文文，小腹微微隆起，穿着洁白的婚纱，旁边是一个高大的男人向每一个进来的亲朋好友递烟倒茶，除了礼节性的笑容，文文一脸冰霜，不曾正眼看过她男人一眼。那是蔡阳第一次没有完成发传单的任务，他就那样静静的坐在那儿，靠着旁边半人高的传单，不言不语不吃不喝直到深夜，他看着文文和她男人送走最后一批宵夜客人离开酒店，然后上了车绝尘而去。那一刻，他多么希望穿着大红礼服旁边的那个男人是他，多希望这一切只是个幻境只是一场梦。
蔡阳没有留在这个城市的理由了，他在简陋的出租屋睡了两天，从不抽烟的他抽掉了一包烟，喝了一瓶牛奶，如果不是王梅梅给他打电话把他骂了一顿，他甚至想可能自己会睡死或者饿死在这出租屋里。两天之后，蔡阳辞职离开了这个城市，就仿佛他从来没有来过的那样，踏上了回去的火车，他丢掉了所有的行李，因为没有带上的必要，只是那个诺基亚手机他实在无法丢掉，从此以后这个手机不停机不换号不换机。
漫长的五年之后，一个叫做熊曼殊的女孩子走进了他的生活，他结婚了，那也是兄弟们最高兴的事情，因为这个宿舍只有他没有结婚了。那时的他已经成为那个省重点中学初一英语的学科带头人和学校办公室的副主任，当白发苍苍的老校长在婚礼上致辞的时候，他的诺基亚手机收到了一条短信，新婚快乐，如爱我一般爱她吧。他看向门口，只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背影向远处走去。
蔡阳和霍林躺在酒店的床上，蔡阳含混不清对霍林说，兄弟，我从未想过还有一天会回到嘉州大学，而且是去见她。因为那个老式的诺基亚已经无法充电了，我只好换了一个新手机就只有她一个联系人，新手机不但能接受短信还能接收彩信，某一天我上完课回到宿舍的时候，放在办公桌里的手机响了，是一张彩信，她在医院满是淤青的脸，还有一个地址，就是我们曾经多次去过的电影院。本以为我已经平静如水，留这个号码只是一个纪念，就算她站在我的面前我也心如死灰，只是没想到一张照片一个地址就击垮了我所有的伪装，我以为我很坚强，其实都是幻象，尤其是看到她脸上的淤青，我的心就一阵阵被揪的发痛，曾经我以为打死我都不会再去的地方，结果我只花了十分钟就做好了出门的准备。
我没告诉她我去了嘉州，我也没告诉她我就站在嘉州电影院的门口，也许这是一种我平息内心激动心情的下意识的方式，我看着门口进进出出的情侣，我不知道是不是有如我们当初的那些人那些情感。就在我觉得应该差不多了，也许该去找她的时候，我正准备打开车门，却发现窗玻璃上的罚单，我习惯性的抬起头看看交警在哪儿，就那一瞬间，我看到了文文，她坐在电影院对面小广场下的花台上，眼睛望着电影院，空洞没有情感。我们一起看了一场电影，然后去了嘉州大学校门口的冷饮店，虽然她脸上化着淡妆，但仍然遮盖不住她憔悴的面容和脸上的淤青。我给她续了一杯又一杯的水，她就那样像很多年没人跟她说话一样，她说了一下午我听了一下午。断断续续的絮叨，我也基本听明白了，那个男人就是她妈妈给她选择的所谓最好老公，家室在这个小城比较显赫，人也比较精神，还是政府单位的铁饭碗。她从小就听她妈妈的话，所以她被动而又主动的斩断了和我以及所有男人的联系，还没有毕业的时候她就按照妈妈的意思和那个男人在一起了，她本就是一个没有野心的甚至有点懦弱的女人，想着就这样过一辈子也未尝不可。
谁知道就在她怀孕的时候，他和另外的女人睡到了一起，她本想离婚，可又舍不得妈妈的眼泪和肚子里的孩子，本以为生了孩子之后他会回归家庭，没成想他甩了一个个女人又和其他一个个女人搞上了。于是家里纠纷不断，三天一吵五天一架，而这一次她妈妈也被他打进了医院，父亲早早的就去世了，她找不到人可以商量，也不知道怎么办，她妈妈的意思是先忍着，也许过几年孩子长大了他就好了。可是毕竟接受了很多的教育，还有社会的现实，让她知道，这种事情可以忍一次两次，但是换来的结果她不知道会不会是她妈妈想要的结果，再说了她也不想自己的孩子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她找不到人商量，可是心中实在是难受。如果说心中还有一个人值得相信和托付的话，也许就是蔡阳了，所以最近护理妈妈空闲的时候她都在这个小广场坐着，因为在这里，她依然能感受到当初快乐的时光。你还爱我吗？文文突兀的问了他一句。
蔡阳说，我无法回答，我给了她全部的爱，她却没有给我时间，如今我的时间里有她的爱，但我却没有时间了。如果时光倒流，我会毫不犹豫的告诉她，我带你走，可是现在我只能告诉她，我爱她，曾经我把我所有的爱都给她了，可是现在我的爱已经过期了，过期了的爱和过期了的食品一样，只能扔掉，不然我们吃下去会伤害自己的身体，会让爱我的人心乱如麻，我不希望爱我的人受伤，因为我已经深深的被伤过一次了，那种死去活来的滋味确实不是人应该承受的，我不能辜负这一切。最后我对她说，实在过不下去就离婚吧，如果其实就是你的妈妈已经毁了你的前半生，我不想她把你的一生都毁了，毕竟你走的这条路有很大的概率是一条死路，作为曾经深爱过你的人，作为同学和朋友，或者陌生男人，我强烈的建议你选择一条让自己至少不再痛苦的新路，我希望你好好的考虑，自己决定自己的后半生，我想你还是会幸福的。今天我来，因为我们曾经爱过，更是因为我曾经是团支书，我只是希望我们班上的每个人都有自己所爱的人，都有爱自己的人，都要幸福，好好回去照顾你的妈妈吧，让你的孩子在爱和温暖的环境里长大。
当我离开这个城市的时候，一场暴雨洗礼了这个城市，也洗掉了我过去的人生。我开车开得很快，因为我的女儿感冒了，正在医院输液。

（五）等你等累了，我想先走了

姜华本因为蔡阳的事情很看不起曾文文，延伸到工作中他也看不起曾文文唯唯诺诺的性格和沉默寡言的工作态度，他只是刻意的保持了他们作为同事和同学的距离。直到有一天，熊姣安排一个小妹妹来公司传递合同的时候，因为有几个地方还需要修改，姜华便叫那个叫做冯嫣然的女孩子在自己的电脑上修改，自己去叫曾文文打印材料的时候，曾文文说需要修改的会议纪要已经修改好了，发到他的邮箱里了，请他再看看。于是，姜华便看到了这样的文字。
阳，这也许是我最后一次叫你的名字，我也许不该打扰你的生活，上次我很感激你能过来听我絮絮叨叨那么多的事情，放在以前我都觉得是笑话，没想到我现在的生活却成了真正的笑话，你曾说你给了我全部的爱，我却没有给你时间，你是对的。如果生活能够重来一次，我会给你我全部的爱和我的一生，如果你还觉得不够长，我还可以给你下辈子，可是，人生没有如果。我这辈子都会怀念我们一起度过的两年的时光，那是我人生最灿烂的日子，不是因为你而是因为你的爱，我不是因为你这个人而爱你，而是因为你对我的爱让我爱上了你。这份爱我会永远保存，就如你所说你的爱已经过期了，那我就把这份爱永远冰冻在我心里的冰箱里，我不会拿给你了，也不会让别人看，那样是不是就不会过期呢？等我黄昏终老的时候，我会告诉我的女儿，她的母亲曾经真真的爱过一个人，那个男人也曾全身心的爱过自己，如果某天有个男人对你说，我给你全部的爱，你给我你的时间吧，我会告诉她，只要她觉得值得，这个时间可以是一辈子，如果这个男人没有出现，那就一定要等，不管等多久，为了爱就算等一辈子都是值得的，你的母亲已经错过了，我不希望你错过，因为我们错不起。
姜华翻到抬头，他明白了，这应该是一封发给蔡阳的信，阴差阳错，她把它当成了会议纪要发给我了。姜华什么都没有说，点开了转发，输入了蔡阳的电子邮件地址，然后在信的正文里，他贴上了一首歌词，《十年》。
你把那个会议纪要再打一份出来吧，我这两天眼睛不舒服，打出来我直接修改，顺便你再跟那个小冯对一下合同走审批流程吧，曾文文还是一如既往的小声应承着。身着超短裙的冯嫣然正在装订合同，青春靓丽，姜华看着落地窗外，一片阳光灿烂。
冯嫣然有点小窃喜，因为她没有见过上班时候的马玉是什么样子，今天终于有机会去他的办公室看看了，还为此穿上了白衬衣和超短套裙，说实在的在出门之前她给自己打了很久的气才敢走出家门，作为一个喜欢电脑的工科女，牛仔裤和T恤基本就是她衣柜里的主角。她想让马玉大吃一惊，让他看看自己也是有胸有腰有屁股有长腿的美女，可惜，马玉没在，他出去办事了，今天算是白来了，她想。
那晚，她和王荀一起庆祝了马玉涨工资的这件大事，不过她知道马玉的强颜欢笑和言不由衷，她明白这一切却什么也不能说，作为好哥们的她只能假装爽朗的笑着和王荀马玉频频干杯，她想灌醉马玉，更想让自己喝醉，她不敢说马玉失恋了，更不敢让王荀知道自己一直爱着的人就是那个其貌不扬的马玉。不过冯嫣然心里明白，这个为人仗义、踏实肯干的人足以掩盖他不是帅哥的缺点。
冯嫣然喝着酒回忆起高一的自己，那时候的自己完全就是个小太妹，因为家境不错，所以对学习一点兴趣都没有，整天把自己弄成非主流的样子，带着一帮同样不爱学习的女生整些花花绿绿的头发，穿着小衬衫，破洞牛仔裤流连于网吧和学校周围的地下KTV，顺道还帮着那些陷入三人早恋纠纷的女生主持公道，虽然她的公道很简单就是威慑和打架。也就是在一次帮助手下小妹妹教育另一个跟她抢夺所谓男朋友的小女孩的时候，她居然也对那个小帅小帅的男孩子产生了好感，那小男生也是个混混听说已经混成了学校周围的一霸，能喝酒能打架。这样的人是我的菜，冯嫣然想，然而她却不知道的是，有个暗恋着手下小妹妹的男生看出了端倪，于是改变她命运的那个晚上出现了，她被那个男生带着几个人堵在了网吧门口，而平时跟她吆五喝六的小太妹们没有了所谓的仗义，一哄而散。
听说你喜欢我们老大，今天我来验验货，看你的手段怎么样。小男生手里摇晃着细细地金属链子，向冯嫣然走来，背后是那伙小混混淫荡的笑声，虽然冯嫣然的胆子不小，但她知道，这伙人是真的敢当众把自己脱光的，毕竟这事儿自己也干过，周围那些看热闹的人没有一个人会帮自己这个小太妹的，因为作为家长的早就看这些乌烟瘴气的小混混和小太妹不顺眼了，一天天的打架斗殴不学好，而周围那些男生都在青春懵懂的年纪，自己本身和他们关系就很一般，谁不喜欢免费看看青春女孩子的身体呢？毕竟她还是个女孩子，自己做过的事和自己将要面临的事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她依然有着女孩子的羞耻心，羞耻心和胆大并不是冲突的。那一刻冯嫣然才知道害怕是什么感觉，她的双腿不听话的颤抖着，她全身上下只有屁股兜里的打火机和烟，以及随身携带的卫生巾，她想跑，却跑不了，不仅是是没有路可逃，更重要的是自己的腿不听使唤。
每次她和王荀、马玉、周燕儿聚会的时候，周燕儿都会把这个当成压轴的故事来讲，以至于后来每个人都能背诵这个故事了。周燕儿说，那天晚上本来是自己要去学校找班主任老师拿一份英语试题的，刚好在来的路上碰到了马玉，因为是晚上就顺便叫马玉陪着自己去学校，没想到在校门口前面的黑网吧前看到了一大群人围着。本身马玉陪着一个女生去学校就已经很不自在了，可是周燕儿也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使劲的扯长脖子想看看是怎么回事，马玉正想开口叫周燕儿快点走，但是却听到一句略带哭腔高八度的声音，你们别过来，别过来，敢过来我就打人了，那是冯嫣然的声音。你那时候怎么没吓尿呢，也许你吓尿了，他们就散了，周燕儿每次都这样大笑着问冯嫣然。

从本质上说，马玉是个关心人的好班长，听到了冯嫣然略带哭腔的声音，他顾不得自己瘦弱的身材和非常讨厌冯嫣然一身小太妹打扮还抽烟打人的感受，他扒开挡在前面的人，冲了进去，把冯嫣然护在身后。那一刻他只记得老师说过的一句话，你是班长，不管班上的同学成绩是好是坏，是穷是富，他终究是我们的同学，我们都要帮助，要爱护，要团结，总有一天那些小混混那些小太妹会记得你的好，也许能成为对社会有用的人。
戴眼镜的小子，像个小鸡子样，你还要英雄救美啊，你走开不然我连你一起收拾。小混混一边说着一边挥手，几个小混混就把他们围在了中间，拳头脚尖全都落在他的身上，他转过身紧紧的抱住冯嫣然，他清晰地听到咔的一声，肋下传来一阵疼痛，他知道自己的肋骨断了，疼痛一股股的涌来，他再也没有力气抱住冯嫣然了，趴在了地上，背上全是皮鞋印子。
说实话，我没想过马玉居然会为我出头，我们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他是三好学生，我是小太妹，他是老师眼中的乖孩子，而我是家长们口中的反面教材。冯嫣然大口喝了一杯啤酒，对着他们三人说，也就是从那以后我再也不做小太妹了，所谓的江湖义气全他妈是假的，你不知道那些看热闹的人的眼神全是幸灾乐祸，没有一个同情我的。连一句话都没人帮我说，那一刻我感到了绝望，我想我的人生不该是这个样子的，我不能被人看不起。所以你们看到了，我现在的人生是这样的，虽然不理想，但比我过去想要的生活已经在天上了，马玉，喂，你能理解么？再说一次谢谢你，来，走一个。
接下来的故事还是周燕儿讲述的，没有了保护的冯嫣然声嘶力竭的大吼了一声，不管不顾的掏出身上所有的东西，向小混混们扔过去，那天下了一场白色的卫生巾雨，地上，撕成一片片的卫生巾到处都是，白的刺眼。那些小混混估计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个场面，短暂的停了下来，这时候的冯嫣然，猛地脱掉了自己的上衣，只穿着红色的抹胸，往着那个挑衅自己的混混头走去，你不是要验货吗，来吧，她边走边脱着自己的小短裙，里面是绿色的卡通小内裤，她拉起小混混的手往自己胸前拽，来啊，你摸啊，看看是大还是小，要不你解开胸罩自己详细的看吧，或者你把我内裤脱了也行。小混混居然真的被吓住了，要说打架他还真不怕，可这事儿还真不敢做，到时候学校会把自己当流氓处理了，还会被道上的兄弟看不起，关键是被自己父母或者冯嫣然的父母知道了，他能想象到就是不死也得丢半条命，他死命的往回抽自己的手，他没想到冯嫣然的小手力气还真大，居然挣不脱。正在这时，周燕儿带着班主任老师和政教处主任赶到了，一个人揪着混混头的耳朵，给医院打电话，一个人押着这群小混混就去了派出所，冯嫣然这时候仿佛被抽空了空气的气球，一下子瘫软在地。周燕儿赶紧把衣服给冯嫣然穿上，陪着她等120过来。
冯嫣然整整在医院陪了马玉一个月，她不管马玉父母厌恶的眼神和呛人的话语，抢着给马玉端水端药，陪着他去在医院散步。从医院回来后，冯嫣然扔掉了所有古惑仔的碟子，解散了手下那帮小太妹，整个人就像重生了一样，每天准点上课，把一个学期拉下的课找老师、找马玉硬是补了回来，高一下学期的期末考试，冯嫣然破天荒的从倒数第十名成为了班上的前十五名。
自那以后，冯嫣然成为了学校的名人，一来是因为她那惊天骇俗的一脱，二来是因为成绩的大幅度上升，走在哪儿都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但冯嫣然一概不予理会，因为她彻底被马玉折服了，她甚至发现，自己居然喜欢上了这个书呆子。而这个书呆子，仍然只是把冯嫣然当成同学中的普通一员，因为他的目标是考一个好大学。不过你们别说，喝得眼睛通红的马玉说，嫣然的身材在那时候居然就发育的那么好，尤其是胸还那么大。马玉用手在空气中比划了一下，不过，嫣然你不知道红配绿，丑的哭么？你居然还穿绿色的内裤，哈哈哈，还没笑完，马玉已经往地上倒去了。
王荀他们用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马玉弄回了出租屋，王荀本来还想着再多呆一会儿，怕马玉有什么问题。冯嫣然已经熟练的脱去了外衣，对他们说，要不你们先走吧，反正我这个网络维护的工作没有你们忙，明天我晚去一会儿也没事，你们还要上班，你们先走吧。王荀还想说什么，周燕儿扯了一下他的衣服，那一瞬间，王荀读懂了周燕儿的意思，他们轻轻的带上了门走了。

这是第一次冯嫣然生活在全是马玉气息的环境里，这是一个整洁的一室一厅，客厅里有简单的健身器材，卧室里面摆满了书，衣服鞋袜整整齐齐的放在床边或者衣柜里，书桌上明亮的台灯下，放着两摞厚厚的信。冯嫣然轻轻的脱掉了马玉的衣服和鞋子，给马玉洗脸洗脚，这也是她第一次近距离的看这个爱了六年的男人。他再也不是高中时候的书呆子了，黑框眼镜变成了无框眼镜，甚至鼻梁上还留下了深深的眼镜压过的痕迹，鸡胸也变成了宽阔厚实的胸膛，一股男人的气息扑面而来。给马玉盖好了被子，她呆呆的坐着往着马玉的脸，回味着刚刚偷偷给马玉的那一吻的感觉。
那两摞厚厚的信，一摞是马玉和纤纤的往来书信，一摞是自己写给马玉的信，纤纤给马玉回得少，马玉给自己回得少。冯嫣然是忍不住好奇才打开他和纤纤的往来书信的，她想知道是怎样的一个女人让马玉爱的死去活来。他们的爱情始于大学，他们都看到了同一个商场的兼职发传单的招聘启事，不同的是纤纤负责城东，他负责城西，他们都老老实实的按照商场负责人的要求发传单，没有漏过一个停车场，一个小区，而那些把传单顺手卖给收废品老太太的同学第二天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他们是唯一发满了七天传单的学生。晚上领钱的时候，他们有过短暂的交流，并留了电话，相约下次再有校外兼职，互相照应。后来，纤纤熟悉了马玉之后，她告诉马玉，她认真的发传单主要是为了锻炼自己的能力，让自己尽快的适应社会，尽可能的多认识人多认识事，寻找可以改变自己生活的机会，为了这个目标，所有的辛苦和牺牲都是值得的，而马玉告诉她，我认真的发传单，只是单纯的想着，老板给了我们钱，我们就要把事情做好，仅此而已。他没想到这样的回答惹得纤纤哈哈大笑，手舞足蹈，看着纤纤肆无忌惮的笑容和长长的睫毛，他沦陷了，他知道自己爱上这个女孩子了。
他们的爱情故事老气而又俗套，马玉用在外兼职的钱买个很多礼物送给纤纤，陪着纤纤逛街上自习，然后成了恋人。纤纤规划着两个人的一切，小到每天要做什么，穿什么，吃什么，这一切都以小时来计算，大到毕业之后的职业规划和生活规划，什么时候结婚，什么时候买房子，什么时候要孩子，什么时候实现月薪多少年薪多少的目标，这一切都以月度为单位来计算，马玉没想那么多，他只想着两个人在一起开开心心就够了，尤其是只要纤纤开心就够了。那时候的马玉和冯嫣然已经成了好朋友了，他把自己和纤纤的故事分享给冯嫣然，不管是忧伤或者快乐的故事，毫无保留的讲述给冯嫣然听，他想作为好朋友铁哥们的冯嫣然会帮助自己成功这段爱情的。事实上，冯嫣然做到了，虽然她越来越明确自己对马玉的感激早已变成了爱，并且变得越来越浓，但她不敢表白。她知道，自己不是马玉喜欢的类型，她怕表白之后连朋友都做不了，她无法想象没有马玉的生活自己将会过成什么鬼样子。
冯嫣然一如既往的穿过大半个蓉城去看马玉，给他买吃的，给他买衣服，陪着他走过蓉城市的大街小巷。有时候马玉带着纤纤，她就会找个借口离开，然后悄悄的跟着他们，她把自己想象成纤纤的样子，她走着和纤纤一样的路，她想象着马玉就在旁边，牵着她的手，含情脉脉或是谈笑风生，陪着她看电影逛街，可惜这一切终究只能是想象。看着马玉强忍着痛苦送纤纤去火车站，看着多少次马玉借酒消愁醉倒在河边，看着分手后的马玉、崩溃潦倒的马玉，一想到这些冯嫣然就撕心裂肺的痛，可她什么也做不了，就连背着他告诉他喜欢他的勇气都没有。
直到今晚今晚，她才敢轻轻的握住马玉的手，而不是在平时像哥们儿一样搭着他的肩膀，她知道了故事的结局，她想让他开始一个有自己的故事新的开始，让自己小小的手给他温暖和力量。她困了，可又舍不得松开马玉的手，于是只好脱掉鞋子，侧躺在在床上，用自己的胸依偎着马玉的头，听着马玉或轻或重的呼吸的声音，闭上了眼睛。
马玉也许是喝多了，翻过身想抱着什么，手在黑暗里胡乱的摸索着，然后把冯嫣然紧紧的搂在怀里，一只手从下面准确的伸进了她的胸部，抓住了她丰满的乳房，冯嫣然一动也不敢动，这是第一次有男人的手和自己的胸接触，而且是自己爱的男人，她激动的浑身颤抖，一种电击一样感觉像涟漪一样蔓延到身体的每个角落，而自己屁股后面的温热加大了涟漪蔓延的速度和热度，她甚至想，今晚他要做什么都有了他吧，没有了纤纤自己早晚都会跟他挑明，成为他的女人。
马玉一边脱着冯嫣然的衣服，一边说着醉话，纤纤，我就知道你无法忘记我的，你又回来了，可是你为什么还要给我写信呢，为什么又不当面见我呢，要这么偷偷摸摸的陪着我，我们是正大光明的恋爱啊。纤纤，你知道吗，我真的好想你，我已经为你改变了，我现在已经是主管了，明年我就能攒够房子的首付了，你不要离开我吧，我会按照你让我生活的方式去生活，以后我们买房我们买车我给你最美的婚礼，去你想去的每一个海边，我们一起看大海潮涨潮落，好不好，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做，你别走，他能给你的我也能给你，我只是需要一点时间。用我们的爱换一点时间，好不好，我会让你幸福的。
本已赤身裸体的冯嫣然，原本滚烫的身体火热如潮水般退却，原来他念念不忘的还是纤纤，而自己只是，只是什么呢？但冯嫣然那一瞬间知道了，这不是马玉要的结果，更不是自己想要的开始。她抓住了马玉伸向自己两腿之间的手，使劲的拍着马玉的脸，马玉，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冯嫣然啊，我是你的铁哥们，我不是纤纤，你爱的那个纤纤已经走了，永远的走了，回不来了，永远。你既然还是忘记不了那个纤纤，还爱着她，那你就慢慢的等吧，看她的规划里有没有回头的计划，来找你重新复合的计划，我不陪了，你爱得卑微我不希望我也爱得卑微。马玉被连拍带喊弄醒了，他伸手打开了旁边的灯，他看到了有着丰满胸部和修长大腿的冯嫣然，看到了泪流满面的冯嫣然，看到了浑身颤抖的冯嫣然，而刚刚梦里搂着的纤纤其实不是梦，只是这个女人不一样而已，他一下子醉意睡意全没了。冯嫣然在他茫然的注视中，一件一件的穿好了自己的衣服，这一次，马玉看清楚了，冯嫣然穿着黑色的内衣，并且还是和纤纤一样的品牌。他其实不知道，从那以后纤纤再也没有穿过绿色或者红色的内衣。

你醒了，我走了，冯嫣然擦干了脸上的眼泪，拿起了包，马玉这才醒悟过来，匆忙的穿上衣服，他打开手机，现在是凌晨三点钟。马玉说，我送你吧，这么晚，我不放心你，冯嫣然什么都没说打开门向门外走去。凌晨三点钟的街上，除了路灯和偶尔经过的车灯，这个城市一片黑暗，他们谁也没有说话，就这么默默的一前一后的走着，一直走到冯嫣然的门口。你回吧，冯嫣然说。我今天我，马玉刚要开口就被冯嫣然打断了。
你什么都不要说了，马玉，今天的事情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也不会影响我们之间的关系，我们还是好哥们好朋友，但是马玉既然今天已经是这样了，那我也实话告诉你，从你帮助了我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已经爱上了你，到现在一共是六年一个月零十三天。我知道你看不上我这样的女人，在你心中以前我是你的同学，后来是你的朋友，现在是你的哥们，可你有没有想过，我如果不是爱你，哪个女孩子愿意成为一个有女朋友的男人的哥们，陪着你们大晚上喝酒唱歌，通宵看球赛，一次又一次的把烂醉的你送回家。我告诉你，你所喜欢的这些我一样都不喜欢，只是因为你喜欢，只是因为我爱你，所以我也假装很喜欢。我知道我爱的很卑微，像一粒尘土那样爱着像鸟一样在天上飞翔的你，可是我愿意，因为只有爱没有对错和理由的。我一直等着你明白我的心意，我从你跟纤纤恋爱开始，我就等，每次我等不下去的时候，我就告诉自己，再等一个月，一个月后，我又告诉自己说，等下一个月吧，我就这样等啊等啊，我等了六年一个月零十三天了。我看你们分手，我以为你会转身之后看到我，没想到你拼命的干拼命的干，只是为了提升自己，提升自己和纤纤符合的标准。你知道我看着你上了飞机看着你对着手机傻笑的样子感受么？我绝望，那感觉就像掉入不知深浅的黑洞深渊里，一直往下掉，没有尽头的往下掉。
我害怕看到我不希望的结果，可是我还是不死心，我看着你在海边坐了一下午，我以为我的机会来了，我本想面朝着大海走到你的背后用我的手绕着你的脖子，然后陪你坐在海边看潮涨潮落，夕阳西下，就在我要动脚的时候，我看到我最不想看到的人。你可能不知道，同样是那个下午，纤纤和我都站在你很远的地方看着你吧，就像一个三角形，你在前面，我们两在左右两边。她戴着墨镜我也戴着同样的墨镜，只是我选择了红色的伞，她选择了白色的伞，因为我希望你回来之后会喜欢上红色的我，忘记那个喜欢白雨伞的她。我看着纤纤离去，也看着你离开，我就知道你还是忘不了，你还爱着她，我不知道你还要多久才能忘记她，更不知道你还要多久才能爱上我，我等得太久了，人生没有几个六年，我怕我等累了，就想先走了，所以在我没有先走之前我告诉你这些，我想让你知道，我一直都爱着你，一直。
马玉震惊了，虽然他隐约的感受到嫣然是喜欢他的，可是没想到她爱的这么痛苦，爱的那么卑微，其实自己没有那么大的魅力也没有资格让这样一个女人等自己等这么久，虽然他对嫣然也有感觉，但还没有到爱的程度。马玉本想解释点什么，最终什么也没说，他只想抱抱嫣然，可是嫣然转身打开了门，顺手把门关上了。马玉就这样坐在嫣然的门口，直到太阳升起，城市从寂静中醒过来，熙来攘往。
你他妈真是傻子，你难道看不出来冯嫣然一直爱你么？王荀破口大骂道，我们都知道这么多年有那么多的男人喜欢她，比你条件好得多的是，为什么她都没有答应，还陪在你身边，你真以为他能看懂那破球赛么？你真以为她喜欢叼着烟穿着牛仔裤和T恤跟我们在大排档吹瓶子胡吃海聊么？可惜你的心里只有纤纤，甚至也许你心里只有你自己，你享受着这一切，却没有认真的去想想是为什么，怎么回事。既然，昨晚嫣然已经把话说的那样透了，你还来问我做什么啊，你心里没有答案么？那么好的女孩子，既然你跟纤纤的爱已经画上了句号，你也应该放下纤纤，接受嫣然和她的爱了吧，这种事还他妈问我，你脑子进水了吧，你还不去追。

等我一段时间吧，嫣然，让我把自己的过去埋葬，我不想你成为纤纤的替代品更不想你成为我感情的替代品，我会好好的整理好我的生活和情感，我要用尽我全部的力气来追你，我想好好的全新的爱你一次，等我。马玉给冯嫣然发了一条短信。
冯嫣然看了短信，没有回话，顺便删掉了她和马玉所有往来的短信和通话记录，从那以后冯嫣然扔掉了所有的牛仔裤和T恤，给自己买了很多流行的衣服，套裙，连衣裙，超短裙，还用上了以前自己从来没有用过的化妆品，她要重新让自己美起来，活出一个和过去不一样的自己。她在心里暗暗的准备着一个计划，为了这个计划，她很少和马玉王荀他们一起聚会，就算是聚会，她也穿的流行得体的衣服，坐在那儿优雅而自信的抿着啤酒而已，后来为了自己的计划，她越来越忙，干脆就不和他们一起聚会了。
一年之后，马玉发现，自己已经习惯了嫣然的存在，少了嫣然的日子，他觉得浑身不自在，就算和王荀一起，偶尔周燕儿一起却怎么也找不到有嫣然在的那种感觉，他发现自己离不了嫣然了，他知道该是时候告诉嫣然自己爱她了，他要追了。
已经半年没有一起聚会了，马玉给嫣然发了短信。嫣然，你最近怎么越来越忙了，都不和我们聚会了，我感觉没有你的聚会一点都没有意思，我怀念一起大排档喝酒的日子了，我现在生活没有了你似乎变得一团糟了，我依赖你呆在我身边的感觉了，我想我是真的爱上你了。今晚有空么？我们一起去大排档，我们经常去的那儿，我要告诉你，我爱你，做我女朋友好不好？我会像你以前爱我那样一直爱你，照顾你，让你幸福一辈子。过了很久很久，他的微信响了，是一张图片，嫣然站在大西北的旷野中，胡杨树下，披着红色的头纱，穿着红色的连衣裙，戴着黑色的墨镜，身材修长，风情万种，远处黄沙无边，骆驼从沙丘上走过，沙地上有熟悉的T恤和牛仔裤。下面还有一句话，我又等了一年了，我二十八了，等你我等累了，我想先走了，如果你愿意等我的话，那就等我想通了的时候我会回来找你的，如果你不想等我，那你就来找我吧，我会告诉你一个答案，这条微信之后我会删掉我们之间所有的联系，等我或者找我，随你吧，愿你安好。
马玉关上了手机，嘴角微笑着，他做出了决定，这个城市，依然忙忙碌碌。

（六）你选择了爱，我选择了适合

站在这个小城边缘的山坡上，霍林有些怅然若失，从来到这个很多年前地理书上老师说的民族高原地区以来，他本以为就这样让自己的生活如眼前的泸沽湖水一样，千年不变，亘古永恒。自己本不是情感丰富的人，所谓爱情也就是生活的浪花，似乎可以有也似乎可以没有，可是昨晚因为修改作业的缘故，怎么也睡不着觉，就莫名其妙的打开了电视，胡乱的翻着台，却不小心翻到了一部爱情片《从你的全世界路过》，才蓦然的想起，距离上一次的山城之行已经两年多了，而那一次也是他倒数第二次去山城。
那一晚，他和蔡阳在长江边的大排档上，一瓶又一瓶的灌着啤酒，回忆着大学的青春年华，把以前宿舍兄弟互损对方的历史传统发挥得淋漓尽致，然而说着说着，不知谁开了头，讲起了大学了曾经爱过的女孩，互相说着对方因为爱情因为错过爱情所做的傻逼事，甚至为了求证还给远在蓉城市的姜华打电话求证。其实他们都知道，嘴里说着痛快，可心里终究还是难受，而霍林趁着酒意，告诉蔡阳，山城他曾来过一次，宿舍的兄弟谁也不知道，那一次，他陪着柳曲幽走遍了山城的所有景点，那也是他大学四年最快乐的时光，自那以后，他的生活暗无天日，直到来到这个西南小城，看到课堂上孩子们的笑容，他才觉得自己的生活有了阳光。
电视里，正放着小容对陈末说，对你来说相爱就可以，对我来说适合最重要。这句话就像火把一样，瞬间愈合了霍林内心深处的创伤，他不由得想起远在长江那一头的柳曲幽说过的话，如今想来，不就是他们最终离去的原因么？
那时候的洪崖洞没有今天这样光彩炫目，还没有成为网红打卡点，他陪着柳曲幽逛完解放碑，然后又去了长江码头，然后拎着大包小包终于走到了洪崖洞，本来一切都是美好的，然而却在吃饭的时候发生了争执。洪崖洞的火锅生意出奇的好，他们没有找到一家有空位，霍林就对柳曲幽说，要不换个地方吧，反正就我们两个人，只要是一起吃在哪儿吃都是一样的，然而柳曲幽却坚持要在洪崖洞吃火锅，她说，到山城吃火锅，我就要在洪崖洞吃，就算等我也要等一张空桌子出来，你不吃的话，你就旁边等着我吧或者你去单独吃。此刻的霍林终于明白当年的柳曲幽为何如此了，也许是因为她买了很多东西，而自己认为用不着买那么多路上唠叨多了一点，让她心情不高兴，所以借此机会冒自己的火。而那时的霍林什么也不能说，就只能默默的陪着她等。吃火锅的时候，也许是心情都不是很好，所以两个人的话很少，吃着吃着，柳曲幽破天荒的叫服务员拿来了一箱啤酒。
霍林，我们在一起这么久了，这也是我们第一次跑这么远的地方旅游，你是个爱喝啤酒的人，以前我总是讨厌你喝酒，今天我陪你喝点酒吧。柳曲幽打开了酒给霍林倒上。为我们两年的相识干一杯，也希望这次山城之行给我们留下美好的回忆，柳曲幽端起酒杯说。霍林，你知道今天我为什么不开心么？因为你，你知道我不是一个喜欢购物的人，我只是觉得我买的这些东西很适合我也喜欢，我不在乎贵贱，只要适合喜欢就可以了，我不喜欢将就，如果不适合我再贵的东西我都不喜欢的，如果适合我就算地摊货我也要买，两年了你还没有明白我的心思。还记得我们第一次看过的那部电影么？估计你只想着怎么牵我的手，情节一点都没记住吧，你知道女主角虽然很爱男主角可最终他们没有在一起么？因为他们不适合在一起，爱情不能将就必须适合才可以，所以我也不希望你是一个随便可以将就的人。霍林没有想过一次简单的旅行让柳曲幽有那么多的感慨，他更没有想过这一次的旅行也成了他们关系的休止符，从那以后他们之间的爱情便若有如无，无影无踪了。
其实一开始的柳曲幽是看不上霍林的，穿着不合时宜的西装，脚下穿着早就没有年轻人看的老棉布鞋，和女生之间说话也很少，长得又黑还就只晓得抱着篮球砸。只是不久后的校园十佳歌手比赛，她才发现，这个男生打扮一下还是有点帅的，虽然有点矮，可是一上台便有一种沉稳的气质，尤其是模仿刘德华的声音惟妙惟肖。她是超级喜欢刘德华的，没有丰富的情感，模仿刘德华的便只能是声音，而这个男生的歌声里有感情。其实那时候的霍林根本没想到班上的助威团里有这样一个盯着他的女生，他站在台上，想起高中时候无疾而终的暗恋，忘情水就像是为自己写的一样，深情而又悲伤，他看着台下黑压压的人仿佛一片空白，心里只有那个莞尔一笑的暗恋，这首歌我为你而唱，霍林在心里想。不过让他略有疑惑的是，说好的献花的人，最后变了，变成了柳曲幽，那个眼眸如星光的女生，满脸绯红的上台还跟自己来了一个拥抱，只是因为比赛还有一点紧张的关系，他只看到了鹅蛋脸短发的柳曲幽，却没有看到少女怀春的柳曲幽。
自那以后起，不管是篮球场上还是体育课上还是上课时还是课间休息时，霍林总能感觉到有一双眼睛在看着自己，然而情感弱智的他根本没有多想，只是觉得柳曲幽看着自己是什么意思，他甚至还认真的问过柳曲幽，是不是自己衣服破了还是被人在背上画了什么？柳曲幽红着脸告诉他，什么也没有，我只是觉得你的样子有点怪，所以多看了几眼。

系里的篮球比赛开始了，平素文静的柳曲幽主动报名成了拉拉队员，每次比赛的时候帮着买水帮着守他们的衣服帮着给他们擦汗，当然她主要的目的是借此接近霍林，只是不幸的是，班上的篮球队水平太菜了，连预赛都没打完就淘汰了。那个下午，她默默的抱着霍林的衣服，看着他满头大汗的样子递上自己的毛巾，顺便把自己买的红药水递给他，对他说，回去好好休息，处理好腿上的擦伤。霍林大口的喝着水，谢谢你哈，不过要是我的个子再高一点也许我们就不会输得那么惨了，明年我们还要来一次，我就不信进不了决赛。那一刻，柳曲幽看着浑身冒汗，热气腾腾，目光坚毅的霍林，她知道，这是适合自己爱的男人，这个男人不能放走了。
王梅梅找到蔡阳的时候，蔡阳正在专心致志的给曾文文写情书，王梅梅告诉蔡阳她们宿舍有个女生喜欢上了蔡阳宿舍的某个男生，今晚她想让王梅梅约蔡阳，以两个宿舍联谊的方式，让他知道她的心意，然后撮合一下，毕竟女孩子的脸皮要薄一点。于是从周二到周四，霍林他们的宿舍变成了福尔摩斯的侦探社，他们猜测来猜测去，最后一致认定是王梅梅喜欢蔡阳，又不敢直接说，所以采用这样的借口和方式，尤其是霍林一定要蔡阳请客，要吃大餐。那时候的蔡阳心里着急，他生怕这几个嘴上不把门的兄弟把这个谣言传出去，让曾文文知道自己就惨了。逼急了的他赌咒发誓说，不是王梅梅，王梅梅是有男朋友的，喜欢的也不是我，反正到时候是谁谁请客就是了。眼看明天就星期五了，蔡阳他们都等着明天晚上的大餐，顺带着等着明天晚上揭晓谜底，照例的夜谈会又开始福尔摩斯的话题，说着说着，霍林心头一震，他想起了柳曲幽，柳曲幽跟王梅梅不是一个宿舍的么？再回想以前，那些在篮球场边给男生看包看衣服拿水的不都是女朋友么？要不是因为喜欢某个人，有几个女生喜欢看着几个男生抱着一个破球在土操场兴高采烈的灰头土脸一下午呢？自己还真是后知后觉，霍林忽然就明白了柳曲幽的心思。其实对柳曲幽他还是比较喜欢的，长得漂亮还很温柔细心，只是没想到柳曲幽居然能看上自己，两个人的差距似乎有点太大了。他有点紧张和忐忑，却又不想让其他几个兄弟乱猜想，便使劲的岔开话题，顺便想，明天上午自己要去整理一下头发，换一套好看的衣服，顺便取点钱，还要仔细想想晚上怎么避开宿舍的那几个大嘴巴，敢不敢能不能可不可以牵柳曲幽的手。
在这个阳光灿烂的小城里，站在山坡上的霍林依然很感谢嘉州市那晚的大雨，那个晚上的电影院里，柳曲幽和自己挨着坐在了一起，其实从两个宿舍走到一起的时候，答案就已经出来了。自己这边是宿舍的几个光棍兄弟，那一边是柳曲幽的宿舍姐妹，他根本就不记得电影名字是什么是谁主演的电影情节是什么，他的手心甚至全身都在冒汗，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他知道那十几双眼睛都盯着自己和柳曲幽，他实在是不好意思抓住柳曲幽不停的拿爆米花的手。后来，柳曲幽告诉他其实她自己一点都不喜欢爆米花，她喜欢开心果，可是她更不好意思主动抓住他的手，她是在给他制造机会，没想到高中时候经常打架的他居然胆子那么小智商那么低，居然不懂自己的小心思。也许真是天佑成人之美，看完电影出来的时候居然下大雨了，居然还有女生带了伞还只有一把伞，于是那一晚他便义无反顾无法推辞的和柳曲幽共打一把伞，姜华顺便敲诈了晚上的宵夜钱后和其他的人如鸟兽散一起打的走了。
毕业以后，霍林曾经多次走过这条路，他仔细的看着路边每一个场景，他不想忘记，却不曾想这条路原来有这么长，可那个下雨的晚上这条路仿佛刚刚抬起脚就已经走到了校门口。那一晚，他们不知不觉中两只手握在了一起，共撑一把伞，那一刻他们都听到了彼此的心跳，却没有说话，只是他们都在心里告诉自己，从今夜开始，他们恋爱了。
那一晚，校门口的大排档很是热闹，在两个宿舍的起哄声中，他们大大方方的坐在了一起，他给她夹菜，她给他夹菜，没有人知道，在送柳曲幽回宿舍的路上，他把用了一下午时间挑选的礼物，一只水晶项链送给了她，还知道她很喜欢开心果。自那以后，他们就和所有恋爱中的人一样，一起上课一起吃饭一起逛街，如果没有那次山城之行，也许就像很多校园情侣一样，一起结婚然后生活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