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科钦（下）

2月4日，晴朗且高温，气温大约30——33度。

今天是大年三十，因为订的项目有车来接，所以我们起的较早。没想到挪威老太太也早，“good morning.”“good morning.”大家相互打过招呼，便匆匆就餐（又是摊鸡蛋，牛奶面包等）。我们匆匆下楼，那二位也是，于是在院门外挥手拜拜：我们朝南，她们往西。等了几分钟，接我们的中巴来了（已坐了好多人）。

车把我们送到一个偏僻水码头，大家下车然后上一条较宽的木船，此时那两位挪威妇人也到了（她们坐的另一辆车）——我们同一条船！想到刚才还拜拜来着，彼此笑得不得了——说明两个网络平台对应的同一景点。木船大约坐20余人，上有顶蓬，没动力乃是一渔民模样的老者用竹篙撑船。小船缓缓驶向一望无际的湿地，在宽窄不一的港道里两边尽是灌木蒿草、也有少量芒果椰子等果树，鸟声不绝于耳，时有白鹤（鹳）略过水面......我与一个西方老头坐前排，在一处较宽河道撑船者叫那老头试撑，老头连连摆手，又让我试，因读高中（在学农基地）我撑过船，于是当仁不让、试了几把（可见图片）。

漫游到中午时分，船到一开阔水域停靠，随即被转运到一个小岛“高地”。这里设有一个半露天的大厨房和露天餐厅——长条桌凳（见图片。）我在这遇到一位40多岁的华人，一问是上海的，我说我70年代初在上海当兵驻地五角场附近，他说他家杨浦区离五角场很近，于是我们又加了“半个老乡”（在国外遇到中国人就是老乡），就多聊几句。原来他独自一人游了50多个国家，印度这是第二次来，他还说“印度我计划还来一次。这是一个最值得走的地方。”“共进午餐”的场面既奇葩又壮观，大约近200“联合国军团”大长凳依次落座，每人发一片芭蕉叶，然后将米饭炒菜调料依次舀在芭蕉叶上——这就是午餐；不想用手干的举手示意可以得到一把勺子，否则必须手抓。女儿说挨她坐的俩罗马尼亚、俩法国佬都是用手抓（见图片）。

下午游览的是有人居住的区域，小船通过了几座小桥，但见桥上都有巨幅红色油画，能看到镰刀斧头图案和列宁、毛泽东画像。儿子说这是竞选广告，科钦属喀拉拉邦，该邦是全印唯一连续由共产党执政的邦。另外还参观了一个椰子加工厂（加工椰壳椰丝），游客可现场购买工艺制品。

午后行程短，三点多就返回到住地。为了方便行程，我们父子马不停蹄地赶赴另一个街区办电话卡。搭公汽时我差点“南辕北辙”——原来印度汽车跟马来西亚一样靠左行驶。印度公汽大多没有门（有也不会关的，尤其是运行中），车上有售票员，票价很低，正式售票员身穿制服（与警服军服颜色款式相似，反正我是分不清的）。

电信大厅不少人在排队，一位主管派头的姑娘给我们（外国人吧）开了个临时绿色通道，直接填表、审验护照，不大一会儿就办好了。但是，“要到24小时后才能自动激活。”她最后交代说。

今天是除夕夜，我们远在异国他乡见不到一点年味儿，但总该有点仪式感吧。于是孩子们选了一家比较豪华的酒店。

在这里，即使豪华，“包间”也是半露天全开放式，印度人就是这么不讲究。可是我们到时，居然客满。于是只好在一桌杯盘狼藉快吃完的旁边等候。其实我们到时这桌人已经吃完了，但是他们酒足饭饱却不肯走，乱七八糟地聊天（儿子说是一帮老美）；服务生也不好意思驱赶，只好在明明干净的情况下刻意拿抹布去抹（至少三次）——以示驱离。不过，好在眼下是我们中国人的“年”，我们心情好也不和他们计较，反正是“守岁”，在哪守不是守？

年夜饭吃得不比昨夜（临海餐厅）差，价钱却便宜很多。不过除夕最难忘的不是吃，而是热。真热！有空调，但由于电力不足，要用升压器，儿子捣鼓半天没有成功，我要他算了、免得当皮（赔）匠。

在我们南方的盛夏，我也从来没有这样在电扇底下睡一夜的。大年三十！



2月5日，晴空万里。

一大早吃完早餐就忙着整理行囊（忘了是大年初一），准备去坐火车。房东帮我们叫来辆突突车。我们刚出巷口车就来了，新车，还挂着彩带。火车站很快就到了。

火车站很难见到“工作人员”，不需剪票也没有安检，我们好像对于这种“自由”蛮享受的，拉着箱背着包进进出出的走。那边，儿子没买到票，原因是：去往哥音拜陀火车不停靠这里，但是网上没有标注，所以儿子有点愠怒，对方（应该是站长）叫来一辆铃木送我们去另一个车站（收费很低，大概含有同情或者“歉意”）。

又一火车站。我们在站外等候，儿子拿着票过来时一位瘦长青年看了票说送我们进站台，我们不让，他仍坚持要送，这样纠缠好半天，最终我们还是谢绝了。由于不需安检和剪票，旅客可以根据时间选择在候车厅或是站台等候（站台也有凳子），而且站台没有号码标记甚至方向都有不同（不知是如何调度的）。我们正在询问站台时，刚才那个瘦长青年见了，连忙笑嘻嘻的给我指向那边站台。他指的是的没错。人很好。

科钦印象：街上常见垃圾，但说不上脏。乌鸦多，蚊子少，没苍蝇。古树多，教堂多，空气好但水不太好。“教堂文明”是科钦的一大特色。参观过许多教堂我之所以一座没写，“走马观花”是一方面，主要是它们“不是一夜建成的”（借罗马...语）不同历史时期的教堂构成该地区四百多年被殖民的历史...太过厚重。

八，哥音拜陀

从科钦到哥音拜陀坐火车180公里，成人票200卢比，孙子儿童票半价（印度按年龄不按身高，12周岁以下半票）。上午11点多我们登上开往哥音拜陀的火车。

车上人不多，这里一般不需“按位就座”，先到先坐。还有，我们坐的是坐卧混在一起，两个座椅，放下靠背就是一张床。我们家几乎占据一个小间，一个穿着很讲究的妇女对几位农民模样的人说了几句印度语，随后那几个人就起身走到别处了；她说的意思可能是：人不多，你们可以去别的车厢，不要打扰外国客人。

火车是没门的，有门也不关——体现了印度人的懒散——既然要开，又何必关呢？

车上很少见到“列车员”。午饭时间也有售卖食物的：抱一箱子（或簸箕，也有顶在头上的），米饭或煎饼装盒也有纸包的，汤装在小塑料袋里，一汤一饭（带菜的）60卢比。孙子要了一份洽巴地，我们吃了零食一点不饿（年饱）。卖茶的则拎着水壶或暖瓶纸杯，一路喊着“洽啊，洽啊”（不知道是不是“茶”的谐音），而cffee倒是听得懂。

下午到达哥音拜陀市，我们下榻离火车站不远的一家三星级酒店。哥音拜陀属泰米尔纳德邦第二大城市，制造业发达，纺织业更是素有东方曼彻斯特之称。



第二天6日（大年初二）

该酒店不提供早餐，我们去了哥音拜陀最有名的大食堂。很少见这么多人聚在一起吃早餐，而早餐的花样和品种数量之多，是我从没见过的...不说了，口水都出来了。

上午游览计划被迫取消，原因是：儿子前天办的电话卡没有“自动激活”，无法使用；找手机店，解决不了，说非得找官方的电信局不可。儿子拦了一辆突突车，问去市电信局多少钱？“five zero.”于是我们上车了，可是行了还才一百米多米，车停了，司机一笑（偷笑）说到了。儿子很诧异：“arrived yet?”（到了吗）“yes.”儿子很不情愿地给了他一张50卢比。下车后，我们家女人都生气了：“骗子！”我和儿子却都笑了（想想，他若是兜一圈要你150还不是乖乖给）。这就是印度人，有心眼，缺心计，没心机。

电信局的人倒是挺热情，但是对于“激活”这种卡却表示无能为力。原因是：科钦与本市不在同一个邦。

在印度，各个邦自治性很强，各邦都有自己的立法（有的甚至有独立的语言文字，比如喀拉拉邦），邦与邦之间交往、交流都非常困难。我们也知道对方并非推脱，但我们的难处也是明摆的，经过再三交涉，那位官员（这种棘手事情普通员工无法受理）勉强答应下来，说是要请他们上级的上级帮忙，时间至少要等两个小时后再来。

于是我们利用这段时间逛了哥音拜陀。一路走来，一座高大雄伟的大理石教堂，其白颜色以及罗马风式格局是我们以前从未见过的。再就是那所印度纺织大学，校园幽美，而且印西结合，别具一格（围墙外许多体育器材，我在此翻了几下单杠）。

多谢那位电信局官员，电话卡终于开通。下午我们收拾行囊进火车站，准备去往下一站——美图帕莱姆。

进站后，儿子去买票那会儿，我正在站台上溜达，对面石凳坐着一位五十来岁的男子，他突然问我：“Are you japanese?”（你是日本人吧？）

“no.no!”我对“脚盆国”有点本能的反感，便连连否认，接着我又说，“Iam chinese.”

“china? You are chinese?”（中国？你是中国人？）老者眼睛一亮，站了起来。

“yes.”他的表情感染了我，以致我顿生自豪感，回答很坚定。

“china is good! China is good!”老汉一边连声“中国好”一边上来紧抓着我的手。

我很感动，便立即喊女儿来给我们拍照，那边儿子却大声叫“上车了”，女儿上车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匆忙中我举起手机——尽管我把自己拍变形了（见图片），但它依然是我此行中最珍贵的一幅照片。当夜在酒店，我就为此发了一个朋友圈（只有在酒店有wifi才能够使用手机）。

后来时间过去了很久，我还经常想起这一幕。萍水相逢，三生有幸；虽然此生我们再也不能相见，但是这位知识分子模样的印度老汉以及他对中国的友好之情，将永远铭刻在我心中。

哥音拜陀一晃之见：1，摩托车多，堪比吉隆坡。2，鲜花多，路径的两座教堂满大街的鲜花，而科钦却没有。

九，美图帕莱姆

开往美图帕莱姆（我们一直叫梅图）的火车人不多，我们坐的硬座，车厢还有些空位，车速也不快（大约五十码）。于是难得有一次领略一下沿途风景的机会。

沿途只有少量城镇、绝大部分是田野乡村，从田野、道路到民宅以及干活的人，总的感觉跟我们湖北农村70年代的样子很相似。

下午四点不到，我们抵达梅图。这里好像是终点站，一个很小很简陋的火车站，候车厅售票厅都是旧平房。

出站穿过有羊群觅食的树林和菜地农田，我们走向小镇，并很快找到网上预订（未下单）的那家“旅馆。门口街上有一群工人正在修路，招牌是某旅馆、其实是一普通农家（2层小楼，小牌“h0tel”指向楼上），俩孩子上去看看、立即下来：“太脏，太乱。”这时候，一个工人见此便放下手中的铁铲，说带我们去酒店。

他带我们走了约二三里，便看到一座很气派的新楼（印度风格，有点鹤立鸡群的感觉）。

走到酒店门口，带路的黑瘦青年和我们告辞，我忙叫儿子给他“小费”，儿子掏了20卢比，小伙子说什么也肯不要。这让我觉得自己很渺小。

大堂值班的是一位身缠绿裙、肚皮露出一大块的胖妇女，她笑眯眯地领我们上二楼看房，一个标间带飘窗（窗台上铺着褥子），儿子问多少钱？女人说2200卢比。“the three of us（我们三个人呢）？”“that,s the same（也是这个价）。”“ok.”；女儿她们住的厢房那边的一个标间。

安顿好，我们立即折转回火车站——溜达一下顺便买明天的火车票。明天坐山地小火车，听说这趟旅游专列的票很紧张。

但是，火车站站长说他们不预售车票，叫我们最好明天五点半之前到前面窗口来排队。

出了车站，我们直奔城区吃晚饭。饭后又去了超市，预备明天早、中两餐，买了些面包点心饮料和水果。

回到酒店，值班的是一位男士，儿子与他核对房间拿钥匙那会儿，我在柜台另一头念一份价目表，儿子听了一瞅、马上发现了“被宰”——那女人多收了200卢比。于是当即跟前台的男士交涉，男士看过登记又打电话给之前的女士，他们讲了几句印度语、男士又把电话给了儿子，两人就这样在电话里理论好半天，我都烦了：“不就20 块钱吗，算了！”可儿子是一根筋、非要争个理不可。最后对方还是叫那位男士给了我们200卢比。

凌晨五点，我们被手机闹醒，稍稍洗嗽下就出发了。几乎同时从该酒店出发的有三家，一对夫妇、叫的出租车，另一个50多岁的女人，她和我们一样步行。分别步行。

到火车站排队处，我们又聚到了一起，于是都有点儿亲切感。此时天还没亮，整个车站也就我们几个人，于是大家从自我介绍开始，聊了起来。

原来那一对高个子男女是法国夫妇，女的不会英语，男的英语一般（儿子说他发音很不准）但他一个人话最多、属于特能侃的那种。独行女人瘦小白净，来自加拿大，她说她到过中国昆明和上海，说她去中国前学了一个月筷子，还说她现在在学西班牙语、准备年底或明年去拉美旅行。

大家聊着聊着，不知不觉天亮了，有人走动且慢慢人多了起来，另一头有买早餐的，小孙子从他爸那里拿了钱去买早餐，回来时他一手拿着热奶，一手把找零的钱递给他爸。这时大家都看见了其中一张钱（10卢比）缺一只角。儿子接过一瞅，确认是张“残币”，我立即说：“算了。块把钱，留作收藏吧。”可是，旁边的法国人不干（他大概理解我的意思），说：不行！找他，这是欺负儿童的行为！儿子也有点下不了面子，就拿着残币去了，我连忙叮嘱：“人家不肯换就算了——事不过当场。”没想到儿子举着破钱刚走到，店老板就笑着递上一张10卢比换过残币——这就是印度人。

美图帕莱姆一晃而过，还没来得及品味她的幽雅和宁静。人嘛，有和善，也有奸猾，总之厚道绝对的主流。

上一封 下一封

十，山地小火车

（大年初三美图帕莱姆火车站）早上6点多钟，由哥音拜陀方向开来的火车进站（其中很多人是专门赶乘山地小火车的）。这时候，站长让我们这些排队的人按顺序每人领取一张编号。

十几分钟后，从另一个方向开来的山地小火车也进站了，是老式蒸汽机头带6节车厢的小火车。这款山地小火车就是“旅游专列”：美图帕莱姆——乌塔卡蒙德。

此时已经聚集了上百人，小火车刚停稳，大家蜂拥而上，却刚落座，就听见有人用英语大喊“买票了”。原来之前领到的编号只是买票的“凭证”——等了一大早还只是拿到个“资格”。于是中法两家家人占位子、男人下去买票，加拿大女人无奈地背起小双肩包下去了，她刚一起身我随即把我的包搁在她的座位上，对面法国女人朝我微笑地竖起大拇指。

大家终于都买到票、坐好了。小火车缓缓启动、提速，可是扑面而来的美景让每个人再也没心思聊天了。

这条铁路和这种蒸汽机小火车已有一百多年历史，当年英国殖民者为了将德干高原的矿产林木运出大山，修建了这条山地铁路。由于沿途青山秀水、风景如画，所以如今成了印度最热爆的旅游线路，而且这种“老爷车”速度不快（时速30公里以下），很适合观光旅游。不经意间，小火车钻进大山、驶入密林......

“纪实”记到这里，我有点着急，因为接下来是我一生从未见过的景色，我很想着力描述甚至想纵情赞美，可惜我不是作家、也不是诗人，除了留存几张笨拙的手机图片、就只能呈上一个退休老人的肤浅视角：

幽谷密林中，忽见瀑布流泉，继而又是悬崖峭壁的山涧。刚走过一段风景秀丽的山丘，又满眼尽是长些野草的嶙峋怪石......这种目不暇接梦幻般的情景不知过了多少，已经登上山丘的小火车突然还要爬山（轨道上竟有齿轮传动），慢如童步、陡如登天，人皆不敢朝下观望。云巅之上，视野空旷，景色更加曼妙，还有摄心心魄险峻。

更吓人的是隧道——一百多年前人工开凿的那种，本身看起来就险、加之进去后一片漆黑，有人发出尖叫，但没有造成恐慌也没有影响到心情，况且隧道不长也就二百多米吧。

在山坳的一块草坪上，小火车停了小憩。站在草坪外侧放眼望去，目之所及一派浓绿、自上而下就像一幅从天上挂下来的巨毯，要不是画中的红衣采茶女在劳作，真不敢想象这是茶园而不是画！

景色让人忘了饥渴，看到林中一爿小店售卖食品，才想起自己的“库存”。

山势渐缓，偶见民居，好像接近终点，不料又有惊喜，小火车要穿越森林，但不是一般的森林，窗外缓缓而过的尽是古老的大树，老得古怪，老得阴森。

小火车驶出古树林不久，又越过几座小山，逐渐有村落出现，这才仿佛“回到人间”。一路美景，美不胜收，儿子半开玩笑说，这一路把黄山庐山华山甚至大别山都领略到了。

下午4点，山地小火车抵达目的地：乌塔卡蒙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