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回
薄命女偏逢薄命郎　葫芦僧乱判葫芦案
(未注明出处的批语均为甲戌本)
*【戚序：阴阳交结变无伦，幻境生时即是真。秋月春花谁不见，朝晴暮雨自何因。心肝一点劳牵恋，可意偏长遇喜嗔。我爱世缘随分定，至诚相感作痴人】
——回前诗说，世事是变化无常的。“阴阳交结变无伦”，主子是阳奴才是阴，但主子经常变换，无常规可循。秋月春花谁不见，朝晴暮雨自何因。一切无法预料，只能听天由命。
*【戚序：请君着眼护官符，把笔悲伤说世途。作者泪痕同我泪，燕山仍旧窦公无】
——四句诗说护官符是本回重点，“世途”即国家前途，写起来是很悲伤的。我与作者的眼泪一样，“燕山仍旧窦公无”，山河依旧物是人非，改朝换代了。*【俄藏，卞藏，梦稿：题曰：捐躯报君恩，未报躯犹在。眼底物多情，君恩诚可待】
——四句诗是作者自述创作时的心境。曹頫犯事后，雍正格外开恩没有杀他。雍正六年移居北京。前两句诗意思是臣罪当诛，理当身死报君恩，但自己还没死。照应第五回“留余庆，留余庆，忽遇恩人”“巧得遇恩人”。
“眼底物”是眼泪，“眼底物多情”不是说景物多情，是说眼泪多情。用眼泪来写文字，等把书写完了再捐躯报恩也不算迟。这才能跟第一回脂批“哭成此书”“芹为泪尽而逝”“余尝哭芹泪亦待尽”一致。
*原来这李氏即贾珠之妻。【起笔写薛家事，他偏写宫裁，是结黛玉，明李纨本末，又在人意料之外】珠虽夭亡，幸存一子，取名贾兰，今方五岁，已入学攻书。这李氏亦系金陵名宦之女，父名李守中，【妙！盖云人能以理自守，安得为情所陷哉】曾为国子监祭酒，族中男女无有不诵诗读书者。【未出李纨，先伏下李纹李绮】
——第三回回末林黛玉问：“究竟那玉不知是怎么个来历？上面还有字迹？” 贾宝玉的玉与林黛玉的玉都是泪，泪从何来？第四回就回答这个问题。
上回贾政堂屋对联“座上珠玑昭日月”，“座上珠玑”指红楼故事中的贾珠和几个叫玉的人物。“昭日月”，是怀念和张扬明朝的。
假珠寓朱家王朝，珠夭寓明亡。李纨是明的遗孀，即上层知识分子；贾兰是明的汉族民众。李纨之父比喻明朝的先辈人，李守中即“理守中”，按常理应该守住中华，不该亡国。

“族中男女无有不诵诗读书者”。这句是跟王熙凤作对比。中华是有文化尚礼仪之邦，而金陵王家是不识字的落后族群。他们原来没有文字，直到明朝晚期才借鉴蒙文创建了自己的文字。可是不识字的王熙凤却当上了荣国府的管家婆，知书识字的李纨却无权无势。所以第一回写了大荒山无稽崖，这是很荒唐无稽的。
甲戌本批语解释李守中三字是：“人能以理自守，安得为情所陷哉”。批语中的“情”即“秦”，代指北方的侵略者。意思是：明朝晚年如能恪守古训以理治国，不把李闯们逼反，一定能守住中华，不会被敌人攻陷国土。

*至李守中继承以来，便说女子无才便有【有字改得好】德，故生了李氏时，便不十分令其读书，只不过将些女四书、列女传、贤媛集等三四种书，使他认得几个字，记得前朝这几个贤女便罢了，却只以纺绩井臼为要，因取名为李纨，字宫裁。
——朱明末一位皇帝朱由检于崇祯十七年李自成围城而亡。贾珠娶妻后夭，妻名李纨，这叫做“朱遇李完”。明的社稷至李自成围城而终。崇祯是怎么死的？李闯围城后宫中自裁的，李纨字宫裁，这叫做“朱遇李宫裁。”

*因此这李纨虽青春丧偶，居家处膏粱锦绣之中，竟如槁木死灰一般，【此时处此境，最能越理生事，彼竟不然，实罕见者】一概无见无闻，唯知侍亲养子，外则陪侍小姑等针黹诵读而已。【一段叙出李纨，不犯熙凤】
——“槁木死灰”语出庄子《齐物论》“形固可使如槁木，而心固可使如死灰乎”。国家亡了，明的遗孀们身心交瘁，如槁木死灰一般。
这段文字是跟王熙凤对比。王熙凤是春风得意趾高气扬。明的遗孀们自然是活在别人屋檐下，只能规规矩矩，不敢像脂批说的越理生事。
此处跟第五回回末的文字照应。警幻仙姑说的“木居士掌舵，灰侍者撑篙”，就是指“槁木死灰一般”李纨等人，是唯一能带领人们走出迷津的引路人。
守节的李纨是中华脊梁。脂批写“盖云人能以理自守，安得为情所陷哉！”人人都像李纨那样守节，土地就不会为秦（清）所陷。

*今黛玉虽客寄于斯，日有这般姐妹相伴，除老父外，余者也都无庸虑及了。
——绛珠原来是受神瑛侍者的培养，有了觉悟的。又跟李纨在一起，受李纨的影响，所以“芙蓉影破归兰桨”（第三十八回），芙蓉是林黛玉的马甲，林黛玉跟木居士灰侍者有缘，最终成了李纨的同路人。譬喻受了汉族反清文人的薰陶，跟补天队伍走到一起了。

*如今且说雨村，因补授了应天府，一下马就有一件人命官司详至案下，乃是两家争买一婢，各不相让，以至殴伤人命。彼时雨村即传原告之人来审。
——甄士隐赠银，贾雨村进京赶考得中进士，到封肃的家乡当知府，只为娶娇杏把全书故事浓缩在一个小插曲里。罢官后又到扬州当西宾，是为了培养林黛玉，后来又到京城谋求复职，是为了把绛珠送到荣国府与世人见面。此次到应天府，是为了审葫芦案，把英莲和薛家送到荣国府。此后任务就结束了，淡出了全书。

*那原告道：被殴死者乃小人之主人。因那日买了一个丫头，不想是拐子拐来卖的。这拐子先已得了我家的银子，我家小爷原说第三日方是好日子，再接入门。【所谓迟则有变，往往世人因不经之谈误却大事】这拐子便又悄悄的卖与薛家，被我们知道了，去找拿卖主，夺取丫头。无奈薛家原系金陵一霸，倚财仗势，众豪奴将我小主人竟打死了。凶身主仆已皆逃走，无影无踪，只剩了几个局外之人。小人告了一年的状，竟无人作主。望大老爷拘拿凶犯，剪恶除凶，以救孤寡，死者感戴天地之恩不尽！
——注意金陵不是南京，而是金侵略者，金陵一霸，即金鬼子中的一霸。

*那门子笑道：老爷真是贵人多忘事，把出身之地竟忘了，【刹心语。自招其祸，亦因夸能恃才也】不记当年葫芦庙里之事？雨村听了，如雷震一惊，【余亦一惊，但不知门子何知，尤为怪甚】方想起往事。原来这门子本是葫芦庙内一个小沙弥，因被火之后，无处安身，欲投别庙去修行，又耐不得清凉景况，因想这件生意倒还轻省热闹，【新鲜字眼】遂趁年纪蓄了发，充了门子。【一路奇奇怪怪，调侃世人，总在人意臆之外】
——这门子原来就是葫芦庙的小和尚，贾雨村不过是庙里暂住的乞食之客，所以门子是真的葫芦僧，贾雨村是假的。可见当时出家并非信佛，是一种谋生手段。

*雨村因问方才何故有不令发签之意。这门子道：老爷既荣任到这一省，难道就没抄一张本省护官符【可对聚宝盆，一笑。三字从来未见，奇之至】来不成？
——甲戌本在“护官符”三字旁批“可对聚宝盆”，“聚宝盆”对“护官符”并不工恰，平仄也不对。
这条批语暗示，护官符并非讲当时官场潜规则，而是作者用的幻笔，假语村言。贾雨村就是作者，他在写书，这本书即“聚宝盆”——《风月宝鉴》。此书中聚了好多的宝，主线是金玉姻缘，金和玉都是宝。三位主角就有两宝两玉，还有宝琴宝蟾，小戏子有宝官玉官。叫玉的人更多，宝玉黛玉红玉妙玉，玉钏儿，蒋玉菡等等；王熙凤说：“讨人嫌的很！得了玉的益似的，你也玉，我也玉。”（第二十七回）。金就更多了，王夫人，薛姨妈，王熙凤全是金陵王家人，薛宝钗的钗是头上金，脖颈戴着金锁，她的丫头黄金莺。叫金的还有金钏儿、金鸳鸯、金彩金文翔，金寡妇金荣，还有个死了的金哥，……甚至雀儿还叫金顶玉豆……
这么多的宝聚在一本书里，岂不是聚宝盆？
因之，脂批说的聚宝盆，即指石头记一书。护官符是书的主旨。

*雨村忙问：何为护官符？【余亦欲问】我竟不知。门子道：这还了得！连这个不知，怎能作得长远！【骂得爽快】如今凡作地方官者，皆有一个私单，上面写的是本省最有权有势，极富极贵的大乡绅名姓，各省皆然，倘若不知，一时触犯了这样的人家，不但官爵，只怕连性命还保不成呢！【可怜可叹，可恨可气，变作一把眼泪也】所以绰号叫作护官符。【奇甚趣甚，如何想来】方才所说的这薛家，老爷如何惹他！他这件官司并无难断之处，皆因都碍着情分面上，所以如此。一面说，一面从顺袋中取出一张抄写的护官符来，递与雨村，看时，上面皆是本地大族名宦之家的谚俗口碑。其口碑排写得明白，下面所注的皆是自始祖官爵并房次。石头亦曾抄写了一张，【忙中闲笔用得好】今据石上所抄云：
贾不假，白玉为堂金作马。【宁国荣国二公之后，共二十房分，除宁荣亲派八房在都外，现原籍住者十二房】
阿房宫，三百里，住不下金陵一个史。【保龄侯尚书令史公之后，房分共十八。都中现住者十房，原籍现居八房】
东海缺少白玉床，龙王来请金陵王。【都太尉统制县伯王公之后，共十二房。都中二房，馀皆在籍】
丰年好大雪，【隐薛字】珍珠如土金如铁。【紫薇舍人薛公之后，现领内府帑银行商，共八房分】

*这门子道：这四家皆连络有亲，一损皆损，一荣皆荣，扶持遮饰，俱有照应的。【早为下半部伏根】今告打死人之薛，就系丰年大雪之雪也。也不单靠这三家，他的世交亲友在都在外者，本亦不少。老爷如今拿谁去？
——门子讲的官场潜规则，只是表面文意。作者真正寓意并不在此。现将护官符寓意解读于下。看完后如有同感，你就不认为红楼梦（严格说是八十回石头记，不包括后四十回续书）并不是单纯的言情小说，也许就是政治小说了。

*贾不假，白玉为堂金作马。
——贾并非全是假，假中有真，以假寓真。故事中虚构的贾家，就是第二回冷子兴演说中的冷乡人建立的新朝。
白玉为堂——“堂”指故事的框架。虚构的假家故事中，分为两大阵营。一方为白，“白”为皇上，另一方是“玉”，即皇上治下之泪。皇上为一方，作者的眼泪为另一方，构成书中对峙的两大阵营。前者是金陵王家和雪家，后者是“名玉”的人物，宝玉黛玉妙玉……。这就是红楼故事框架——堂。
第七十回薛宝钗的柳絮词《临江仙》“白玉堂前春解舞”，寓意也是两大阵营的人物在这个大框架内表演，“春”为“三人日”，日喻皇上，舞即表演。
第三回的“堂前黼黻焕烟霞”的“堂”，意思也差不多。红楼故事写的是改朝换代之后——换成新罗之后。

金作马——小孩身上佩带的辟邪物。普通人家是铜制的小马，大约一寸来长，现在存世量还很多。富贵大家则是金制的麒麟。工艺更为精细。第二十九回和三十一回都特写金麒麟，史湘云身上佩带有金麒麟，贾宝玉也得了一个。金麒麟谐金欺凌，金玉姻缘的本义。
按现代人的观点，作者称为“冷乡人”建立新朝，有民族偏见和地域歧视的观念。清主入关后，无论关内汉族和关外满族，都在爱新觉罗氏家族统治之下，或者说这个家族的极少数人才是统治者。不过不能苛求古人，只能按作者原意来解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