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霞之恋
版次：A06来源：宝安日报 2022年04月17日

文/陈彦儒

林黛玉辞职玩失踪，这年头还会出现为情出家的贾宝玉吗？

失去朱丽叶的罗密欧会不会在一棵树上吊死？

决定分手的那个晚上，霞的心底泛起了涟漪。

半个月前，铁下心的霞递交了辞职申请，主管签了字，再干几天，她就从这家工作了五年的公司离职了。

霞是毕业后进的这家公司，五年来与同事相处得很融洽，这次辞职，霞真的很难受，连续几夜辗转反侧，她不知道未来能不能找到比这好的工作，未来找的公司有没有这么融洽的团队氛围……对于去意已决的她来说，辞职是必须走的一步棋。

房已租好，距离现在住的小区很远很远……霞盘算着，下周五渔出差，届时自己悄悄带上属于个人的物品和行李离去，把手机卡也扔了，这样，渔永远找不到自己了。

走，为什么要走？为什么要离开？渔是个对感情很执著的人！不辞而别，会不会把他给逼疯？一瞬间泪花又冒上眼眶，霞紧紧咬着牙门：如果不是老父的病情，如果，不是为了刘胖子开口应允的六十万换肾款……

今天是周六，渔和霞去丹霞山游玩。坐上车，霞直接坐进了后座。

“怎么了？”渔转过身来问。

“有点累。”霞往后一仰，合上眼帘的那一瞬，她，仿佛看到了渔拎着酒瓶，四处寻找自己……还记得那个夏天，渔横抱起自己，在沙滩上连续旋转了好几圈，然后将滚烫的唇贴上来；还记得在黄果树瀑布下的携手；还记得腾冲火山热气球上的尖叫；还记得内蒙古草原驰骋的快感……霞微微颤抖着，不断眯着眼皮，用频繁的眨动抑制着快冒出眼眶的泪珠。

倒车，退出车位后车没开，只听见驾驶门打开又合上。渔拉开了后车门，将一件长衣盖在霞的身上，然后探身用额头碰碰霞的额头。

“你怎么了？”渔好奇地盯着霞的眼睛：“你看起来心事重重……”

没事，我只是情绪有点低落……霞摇摇头，竭力躲开渔的眼睛。

进了丹霞山景区，两人按地图指示，计划从摩崖石刻往右折，经丹梯铁锁上海螺岩。

看到清康熙年间广东按察使王令留下的高2.7米的“丹霞”两字，渔扯了扯霞的手：“我们在这拍张合影吧。”

找个路人帮忙。当渔搂起霞的腰之际，霞的心怦怦直跳。如果下周五离开渔，这会不会成为两个人最后的合影？

今天是我们相恋三周年的纪念日。渔牵起霞往山上走。

是啊，三周年，太多太多刻骨铭心的记忆了。霞没吭声，心揪得紧紧的：离开？还是留下？抑或像小女孩一样摘朵矢车菊去占卦？

医生递过化验单那一幕又浮现眼前，迟缓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钉入耳门。

换肾手术高达60万元，对于月薪只有五千的霞来说，这是一个连想都不敢想的天文数字。恰巧，回家探望老人之际，大姨介绍了一个丧偶的刘老板来相亲，这个包工头一眼就相中水灵灵的霞。得知霞家困境，胖得像小型推土机的刘老板承诺在娶霞进门后，掏60万元给霞老爹治病。

留下，老人几乎是失去了换肾的机会。而且，渔连房子都没有，两人的工资加在一起，刚刚超过一万元，干三个月都买不起城内新房的一平方。未来选择渔的话，这日子如何去熬啊……

湿滑的丹梯铁锁面壁而建，接近80度的直角，霞爬了几步，吓得紧紧攥着铁索，手心开始沁出湿漉漉的汗。

“别往下看，”渔体贴地回过头来，鼓励着霞：“要一鼓作气爬上去。”

“我不敢爬啊！哇……”在渔的前面是一个九岁左右的小男孩，爬到三分之二处往下瞅了一眼，哇地哭了起来，他的父亲在上面也一个劲鼓励着他爬上去。

上，不敢上，下，又下不去，小男孩急得直跺脚。

“你不是要做男子汉吗？”小男孩的父亲笑着反激他：“这小小挑战就受挫了？”

小男孩扭着头，涕泪满面。

霞瞅着小男孩，忽然就黯然神伤：自己的处境不正像困在丹梯铁锁的孩子，他是上不去，下不来，自己呢？走不是，留也不是……

“孩子，叔叔扶着你的肩膀，你慢慢往上爬，不用怕……”这是渔的声音。

离开还是留下？霞的脑海依旧旋在这个命题中，离开，难道把余生交给翻看相册的默默淌泪之时？可留下呢？却又是要天天掐着薄薄的钱包精打细算……

男孩依旧哭着，摇着头，跺着脚。

“你的肩头有没有感到热乎乎？”渔很善于做思想工作：“这是叔叔赐给你的力量和勇气。one two three……”

从渔的脚下望上去，霞看到小男孩疑惑地转过头，望了一眼渔，身后依靠着一个强壮的陌生叔叔，他崩溃的情绪稍微有所收敛。

渔是一个温柔体贴的男人，霞永远记得自己痛经的晚上，渔总是从床上爬起，帮她倒一杯热水，帮她揉着肚子……一幕幕细节翻上霞的心头。有这么一个体贴的男人却要放弃，为了60万元，为了钱悄悄离开，消失在茫茫人海中，这，究竟算不算是人生中最愚蠢最不可饶恕的错误？

“我怕！我好怕……”只听见小男孩恐慌地叫了一声，他低头又瞟了一眼高耸的悬崖，吓得忙转身死死盯着台阶。

“你看到台阶上的蚂蚁吗？”渔一边说，一边松开握锁链的手，从包里取出一块饼干。

“渔……”霞的脸色变了：“你不能松手，危险啊！”

“放心，我站得很稳。”渔先回应一声。然后将捏碎的饼干屑放在台阶的蚂蚁旁：“小弟弟你看，蚂蚁还能扛着比自身重很多的饼干屑爬上笔直的峭壁呢！”

小男孩惊讶地叫了一声：“啊！真的耶，蚂蚁居然搬起饼干屑爬上去了，叔叔，蚂蚁为什么能搬动比自身重很多的食物呢？”

如果嫁给渔，他会成为一个很有办法的父亲……这样想时，一抹红晕在霞俏丽的脸蛋上洇了开来。我为什么走？为钱，为嫁给有钱人离开值不值啊？！终于，她拿定了主意，回到珠海就去退了那间刚租的房。她想，我们为什么不能学习蚂蚁精神？给老爸治病，除了价格高昂的换肾手术外，难道就没有其他治疗方法？年轻欠的债为何不能慢慢去还？坐在宝马车里哭，难道一定就比坐在自行车上笑要幸福吗？闯过这个坎，是不是又会是柳暗花明的新天地……

“科学实验证明，一只蚂蚁能够举起超过自身体重400倍的东西。”渔解说之后趁机鼓励孩子爬上去：“你想做超人吗？来，学习小蚂蚁的精神，一鼓作气爬上去……”

爬上海螺岩，一阵凉风掀起霞的马尾巴：“渔，你真有办法……”

“是吗？我的办法还多着呢！”

“比如说？”

“以后你就知道了。”

“你咋知道会有以后？”

“当然了！因为，你爱上的是一个出众的人……”渔轻轻搂着霞的肩应道。

“你知道吗，我差点……”霞的脸红了。

“你别说了，我都知道。”渔一边答着，一边把滚烫的唇贴了过来，堵住了霞的樱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