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副处长》:史上最牛官场、职场进化手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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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2008-06-20 23:30:00 更新时间:2020-11-10 13:52:03

楼主:贾志刚  时间:2008-08-12 11:33:30
6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不立。
我决心让自己当官,我知道我的动机很不纯,不是为了祖国建设,更不是为了解放全人类,而是为了自己能够有车坐,能够有公款吃喝,能够在同学聚会的时候谈笑风生然后大声叫着自己来买单。
要更好地为人民服务,就要当一个更好的公仆。这是老六说的,他这样解释自己强烈的当官欲望。
我不知道,一旦我当了官,是不是就会成为贪官,我听说过“十官九贪”这个说法。
可是我还是想当官,当贪官也没有什么不好,因为东西就在那里,你不贪,别人也会贪。最简单的例子,局长换了好几个,局里哪次分房不是局长们先挑?哪次分房有我们的戏?难道他们都是贪官?这说明不管他们是不是都是贪官,好处都轮不到我们平头老百姓。
——摘自《伍天舒日记》

同学聚会当晚,伍天舒久久不能入睡。他想了许多,从自己的爷爷开始想起。他想:如果我爷爷当官,我爹就不会那么穷;如果我爹当官,我就不会混得这么差。所以,我一定要当官,做贪官也比不做官强。
伍天舒在上厕所的时候下定了决心。他知道深圳有一个大牌子,牌子上写着:空谈误国,实干兴邦。他决定把这当做自己的座右铭。
从厕所回来,如花也醒了。伍天舒将自己的决心对如花说了,如花也支持他。
“你要是当了官,我也可以在家里收礼了。从前看着我妈收礼,你知道我有多么羡慕吗?我妈常说收礼也是一门学问。”如花说,她是爱伍天舒的,虽然她是个假冒伪劣产品。
有的时候,假冒伪劣产品也不一定就比真的差。

伍天舒给老六打了电话,是在火车站打的,他怕在办公室打被人听见。
其实他也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就是问问老六该怎么下手。
“你有钱吗?”老六问。
“没有。”伍天舒紧张地看看周围,生怕有人在偷听。
“有当官的亲戚朋友吗?”
“那就是你了。”
“那你只有一条路。”
“说吧。什么?”
“投其所好。”
“怎么开始啊?”
“先弄清你们局长有什么爱好,如果是高尔夫这一类花钱的,你就趁早死了这份心;如果有幸他有什么廉价的爱好,那就可以下手了。”
“好。”
“怎么你那边那么吵?你在哪里?火车站?”
伍天舒挂了电话。现在,他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了。

有马大姐在,就没有什么查不到的。
局长的爱好很快被伍天舒弄清楚了,就因为那一次去北京出差碰上了聂卫平,他喜欢上了围棋,从此天天下棋,每次都说自己跟聂卫平下过。他甚至喜欢在平时的工作中把围棋术语运用进去,如果谁也能运用围棋术语的话,他就会用很惊奇和很欣赏的眼光看着他。
可是,伍天舒从来就不下围棋,他都弄不懂围棋是怎么围的,这下他有些犯难。他觉得自己天生就不是下棋的料,否则也不会去学文科。自己唯一有一点知识的棋算是象棋了,什么“象走田马走日隔一个子好打炮”什么的,不知道围棋是不是也是这类东西。
“废话,要是局长爱掏鸟窝的话,你明天就是办公室主任了。”如花急了,比伍天舒还急,“你要改变自己,而不是改变局长。”
这些都是废话,道理伍天舒自然懂。要想当狗,就要学会吃屎,他爹早就对他这样说过。
“如果爹会外语的话,他一定是个伟大的哲学家。”伍天舒突然觉得老爹是个很懂哲学的人。
(待续)
楼主:贾志刚  时间:2008-08-13 13:10:03
市里有一个棋苑,伍天舒决定去那里看看。哲学书上说:“先有感性认识,才有理性认识。”这样的狗屎哲学虽然没有什么狗屎用,但是他还是觉得先去看看比较好。
棋苑里挺热闹,因为伍天舒是星期天去的。下棋的人不少,但是像他这么大岁数的人不多,不是老的就是小的。
伍天舒转了一圈,发现下什么棋的都有,围棋、国际象棋和中国象棋都有。他一时没有弄明白自己该站在哪里看。去小孩那里吧,觉得自己丢人;去老头那里吧,觉得比较无聊。怎么办?
最后他还是来到了两个小孩那里,两个小孩看上去挺老实的。
伍天舒基本上站得很直,两臂交叉放在胸前,头稍稍有一点向下倾,用一种很轻视的眼光看着棋盘,如果用一个词形容,就叫“睥睨”。他觉得自己看上去很像一个教练,或者像一个家长,这样不会让别人觉得他是一个不会下棋的傻瓜。
两个小孩抬头看看他,然后继续下。不过,他们说话的声音明显小了很多。伍天舒知道是为什么,当一个大人突然用这样暧昧的眼光看着一个小孩的时候,那小孩不害怕才怪。
看着看着,伍天舒也不知道怎么就开始弯下腰去了,那两个小孩好像也忘了他的存在。不过伍天舒什么也没有看懂,越看越糊涂。
下着下着,下白棋的孩子突然从棋盘上拿起七八颗黑棋子来。这是干什么?对了,一定是吃了黑棋。
可是,这个孩子竟然把黑棋子还给了下黑棋的孩子,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吃了还要还给他?
“你怎么把棋子还给他了?”伍天舒看不明白,脱口而出。
两个孩子这个时候才重新注意到旁边还有一个大人,然后用很轻蔑的目光看看伍天舒,好像发现了一个大傻瓜。
“不下了不下了,咱们走吧!”下黑棋的小孩说。两个小孩迅速收拾好了棋子,一溜烟跑了,边跑边笑,还回过头来看伍天舒两眼。
妈的,真丢人哪!早知道这样,不如去看老头下。
感性认识就是这样了。看来,理性认识更重要。

伍天舒买回了围棋,玻璃子的那种,云子他买不起。
他从最基础的开始学起,什么叫吃子,什么叫紧气,什么叫征子,所有这些,他都学会了。
他买了好几本书回来,除了入门的,就是布局、死活,还有著名的棋谱,什么聂卫平的、吴清源的、坂田荣男的、小林光一的,等等,然后开始认真学习。
如花跟他一起学,从一开始她就下不过他。
“你要是局长就好了,我天天赢你。”伍天舒说。
“老公,你真行,你一定行。”如花挺崇拜地说。
可惜的是,她不是局长,她只是局长的女儿,而且不是亲的,而且是前任局长的。每当想起这些,伍天舒就心情沉重。
(待续)
楼主:贾志刚  时间:2008-08-14 09:41:38
学棋两个月了,每次“家庭杯”伍天舒都是冠军。
“我可以去找局长下一盘了吧?”伍天舒说。
“我看没问题,你要再练练,就是专业棋手了。”如花说。
听如花这么说,伍天舒决定还是再练一练,因为女人头发长见识短,她们很容易崇拜一个人,而她们崇拜的往往就是蠢货。
“不行,我还缺乏一点实战经验。”伍天舒说。

伍天舒又去了棋苑。他决定去那里看看,看看能不能找个人下一盘,看看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水平。
棋苑里依然很热闹,很多人在下棋。伍天舒在一张桌子前站住。那里两个四十多岁的人正在下围棋,都盘腿坐着,鞋随意地甩在地上,脚上都穿着有洞的袜子。
两个人下棋的声响不小,噼噼啪啪地往桌子上砸着棋子。伍天舒仔细看着,这两个人下得不错,他觉得每一步都是妙手,好像聂卫平来下也就这样了。
“妈的,老子刚刚把棋练好,厂长又不喜欢下棋了,倒害得老子上了瘾。”其中的一个说。真他妈巧,看来他下棋的目的跟伍天舒是一样的。
又看了一阵,伍天舒有些受不了了,这两个人穿的都是尼龙袜,臭得一塌糊涂。最恶心的是,其中的一个人还经常用手穿过袜子上的洞去抠自己的脚趾缝,然后放在鼻子边上闻。
伍天舒走开了。

“下棋吧?”一个人在身后说,声音有些沙哑。
伍天舒回头一看,见一个大约五十来岁的老先生正站在身后。老先生带着一副眼镜,牙有些发黑,嘴里散发出一股烟臭,手上提着一副围棋。
“你看别人下已经很长时间了,何不自己下一盘呢?”老先生说。
“嘿嘿。”伍天舒拿不定主意,想下,又怕下不过他。
“别看不起我,我可是陈祖德的师弟,当年一起下棋的。”老先生说。见伍天舒有些吃惊,老先生接着说:“我叫陈祖文,跟陈祖德有关系呢。”
陈祖德?伍天舒自然知道,那可是聂卫平之前中国的第一围棋高手。跟他的师弟下棋?伍天舒简直不敢相信。
陈祖文见伍天舒好像有些犹豫,连拉带拽,把他拉到了一张桌子旁,不由分说,摆好了棋盘。
“黑先白后,你先。”陈祖文让伍天舒下黑棋,一边说,一边也脱了鞋,蜷了腿坐在石凳子上。伍天舒注意到,陈祖文的袜子也都是洞,而且也散发着奇臭的气味。
难道,难道这就是棋手流行的习惯吗?
这就是伍天舒下围棋的处女秀了。他万万没有想到,他的第一次会是跟陈祖文。陈祖文的动作看上去很专业,伍天舒则很紧张,下棋的时候手都在发抖。
陈祖文棋下得飞快,而伍天舒则慢很多。因为是第一次下,他想一定要下好一点。
“看来,你是长考派。”陈祖文说。妈的,什么是“长烤派”?伍天舒没听明白,不过还是假装赞同地点点头。
伍天舒的处女秀下了三个小时,浑身都被汗湿透了,因为他很紧张。
出人意料的是,最后的结果竟然是伍天舒获胜了,陈祖文的一大块棋被征吃掉了。
伍天舒兴奋极了。妈的,初战告捷啊!这简直是初出茅庐第一功。而且,他战胜的是陈祖德的师弟,那是个什么人物啊!
伍天舒笑了,忍不住笑了。
陈祖文也笑了,看上去他并不在乎输赢。
“不错,你下得真不错啊。学棋多长时间了?”陈祖文摘下眼镜,一边用手纸擦着,一边问。
“嘿嘿,不长。”伍天舒说,不知道该不该自吹一把。
“你不会告诉我你才学了两年吧?”陈祖文问。
“两个月。”伍天舒说,不免有些自鸣得意。
“啊?”陈祖文吃了一惊,手一抖,眼镜掉到了地上。伍天舒急忙帮他捡了起来。
捡眼镜的时候,他突然想起张良和黄石公的故事,心想这陈祖文不会就是自己的黄石公吧?
“两个月?你真是个天才啊!我下了这么多年的棋,见到的最聪明的就是陈祖德了,可是你比他还要聪明。快跟我说说,你是怎么学的?”陈祖文兴奋起来,比伍天舒还兴奋。
伍天舒高兴起来,就把自己学棋的经历告诉了他。
“你跟你老婆就学成这个样子了?天才啊,无师自通。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天才?就是无师自通。”陈祖文又戴上了眼镜,仔细地端详着伍天舒,一边的镜片已经摔裂了,“你老婆一定也是天才,天才和天才下棋才能提高得这么快,就像陈祖德和聂卫平一样。”
“陈老过奖了。”伍天舒说,现在他叫陈祖文陈老。
“唉,可惜你岁数大了一点,否则我把你推荐给祖德,保证你能当全国冠军。可惜了可惜了,唉!”陈祖文叹口气,很惋惜的样子。
看陈祖文说话真诚的模样,伍天舒不再怀疑自己是个天才了。这个时候他真的很后悔投生投错了地方,他这样的天才,爹娘竟然从来没有发现过。他们不仅没有发现自己的儿子是个天才,还给天才儿子起了“二狗子”这样弱智的小名,让人乍一听以为是汉奸伪军的后代。
伍天舒笑笑,表示遗憾,真的遗憾。
“不过,论你现在的水平已经很高了,应该算是个业余高手了,大概相当于业余五段吧。”陈祖文继续说。
伍天舒不知道业余五段是个什么水平,想来还不错。
“你可以去参加市里的业余比赛了,肯定进前六名。别人要是不信,你就说是我说的。”陈祖文拍拍胸脯,干瘪的胸脯传出骨头相撞的声音。
(待续)
楼主:贾志刚  时间:2008-08-18 09:06:06
7

通常情况下,局长喜欢在小会议室下棋。那是他办公室旁边一个不大的会议室。局长有的时候吃完午饭后下,有的时候下午下了班下。下棋的时候,门通常不会关着,因为怕别人说三说四。据说当年有个局长就经常在这里跟女秘书偷情,全局的人都知道。后来市长来视察,在小会议室休息的时候从桌子下面摸出两个用过的避孕套。没过几天,那个局长就调去市里的计划生育办公室了。
当然,门也不能全开着,最好的方式是半掩着,留下一道缝,让外面的人知道里面的人没有淫乱,里面的人也可以随时监视外面的人。
世界上最难开的门不是关着的门,而是半掩的门。因为这个时候你推门进去会显得不礼貌,敲门又会显得很弱智。
我在这个门前徘徊复徘徊,徘徊了不知道多少次,还是不敢进去。就像我第一次去嫖妓,也是在门外徘徊复徘徊,难以迈出第一步。
——摘自《伍天舒日记》

回家的路上,伍天舒专门买了两瓶啤酒,准备跟如花庆祝一番。
如花比他还要高兴,她专门炒了四个菜,都是伍天舒爱吃的。
“那你明天就找局长下棋去吧。”如花说,她比伍天舒还要急。
“急什么,再提高一点。”
“还提高什么?你是全市的前六名,你们局长肯定下不过你。”如花说,似乎伍天舒已经是全市的前六名了。
女人就是这样,考虑问题不周到。
“那可不一定,他跟聂卫平下过的。”伍天舒说。

伍天舒又去了棋苑几趟,想找陈祖文再切磋切磋,增强一下自己的自信心。可是,几次都没有碰上他。
“算了,万一他死了,我还不跟局长下棋了?”伍天舒终于下定决心,去找局长下棋。
要跟局长下棋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局长可不会像陈祖文一样来找你。而且,你也不可能像陈祖文一样去找他。
“你以为局长是妓女啊?他会来主动搭讪你?”几天过去了,伍天舒还没有跟局长交上火,倒是跟老婆交上火了。如花每天催他,催得他心烦。
“你不会主动搭讪他啊?”如花跟他瞪眼。靠!这世道,真的是没地方讲理。
“我要是一搭讪就能搭讪上,他不还是妓女?”伍天舒没好气地说。
如花哭了。嫁给伍天舒好几年了,她只哭过一次,就是她那个当局长的后爸偏瘫的好消息被证实的那一刻,她激动地哭了。
伍天舒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再怎么说,她也是自己的患难之妻,好男人是不应该让女人落泪的。
“妓女,妓女,你开口闭口就是妓女,你怎么知道妓女一搭讪就能搭讪上?”如花哭着说,一边抹鼻涕,一边追问,“你是不是搭讪过妓女?”
“胡说!我搭讪过谁?我这一辈子搭讪过的女人就只有你一个。”伍天舒急了。
“你的意思是我是妓女了?呜呜呜……”如花哭得更伤心。
三天时间,两人没有说话。

关键的时刻,还是马大姐对伍天舒好。说起来,这两年他们之间还有些误会。
这两年,马大姐的脾气有些古怪,动不动怀疑伍天舒在别人面前说她坏话,动不动好几天不理睬伍天舒。伍天舒很纳闷,这究竟怎么回事?后来他知道了,马大姐是更年期到了。
还好,马大姐的更年期顺利度过了,于是,他们的睦邻友好关系得到恢复和进一步加强。
“小伍子,来,这是我一个乡下亲戚送来的桃子,可好吃了,洗一洗,给局长送过去。”马大姐说。前两天,伍天舒把自己的烦恼告诉了她,她决定帮帮他。
伍天舒眼前一亮:这真是一个好办法,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过?
伍天舒在厕所里把桃子好好洗了一遍,给老婆洗内裤都没有这么认真过。洗好后,他拿个盘子端着,小心翼翼地走到小会议室门口,定了定气,轻轻推门进去。
“局长,下棋呢?这是马大姐的蜜桃,您尝尝。”局长抬起头,伍天舒连忙说。
靠,说成马大姐的蜜桃了!说实话,跟马大姐共事这么多年,伍天舒还真没想过马大姐的“蜜桃”。
局长的脸色微变,他显然联想到吃马大姐的“蜜桃”是什么样的情景。
说实话,马大姐虽然岁数略微大一点,但是风韵犹存,看得出来年轻的时候是个挺骚的女人。
“啊,放那儿吧!替我谢谢她。”局长说。他终于发现了伍天舒手中端着的蜜桃,于是停止了联想。
“下棋呢?”伍天舒轻轻问了一句,也算是自言自语地搭讪,算是为自己留下来找个借口。
桃子放在一边,伍天舒凑过来看局长下棋。
这是第一次看局长下棋,也是第一次跟局长凑这么近,连他的狐臭都闻得那么清楚,伍天舒挺激动。
(待续)

楼主:贾志刚  时间:2008-08-19 09:23:52
局长五十岁上下年纪,略微有些秃顶,看上去跟那个演小品的郭达挺像。伍天舒在一旁看着,觉得局长下棋的水平很一般,肯定不如陈祖文。陪他下棋的是财务处的左副处长,看上去,他水平还不如局长。
局长下得飞快,而左副处长就要慢一些,时不时挠脑袋,嘴里还说:“怎么这一步我就没有看出来呢?”
最后,局长吃了左副处长一条大龙,连子都不用数,左副处长认输了。
“局长,您又长棋了,哈哈。”左副处长拍着马屁。
棋局结束的时候,伍天舒已经不那么紧张了,因为他心里有底了,他感觉自己能够战胜局长。
“嗯,这蜜桃不错,又甜,水也多,口感真爽。”局长咬了一口马大姐的蜜桃说,看上去心情很不错。
“局长的棋下得真好。”伍天舒违心地奉承一句。他有些不太习惯,这样当面拍马屁的事情从前只在老婆身上发生过。
“嗨,我也是乱下。哎,小伍,你也喜欢下棋吗?”局长不经意地问。
“大学的时候下过。”伍天舒撒个谎。
“有时间,咱们也下一盘。”局长说完,走了,不等伍天舒回答。
伍天舒真的很激动,想不到第一步就这么简单。局长说话是算数的,他一定会有时间的。
盘子里还有一个蜜桃,伍天舒拿起来,狠狠地咬了一口。靠,咬了一嘴虫子,怎么是个坏桃子?
“我怎么这么倒霉?”伍天舒想。可是再想想,他又觉得不倒霉,如果这坏桃子让局长吃了那才是真的倒霉。

对于局长来说,“有时间”往往就是“没有时间”。后来伍天舒知道,对于上级来说都是这样。
可是那时候他没有这么清楚啊,他很兴奋地等待着局长的“有时间”,等啊等,一直等到他再也兴奋不起来。
那段时间伍天舒真的很痛苦,等待的痛苦大家都是知道的。在伍天舒的印象中,只有一次等待的痛苦可以与等局长下棋相提并论的。

那一次伍天舒去商场给老婆买内衣,刚买完,就觉得屎憋得慌,好像随时要喷出来。
他赶紧找厕所。他祖宗的,偌大一个商场,只有一个厕所,还是男女合用的。那天恰好是星期天,厕所的生意也好得惊人,外面排队的人比早上排队买煎饼果子的人都多。没办法,只好排着。他一边看前面还有几个人,一边看手表,那可真是“度秒如年”啊!
小肚子越来越痛,一阵一阵,好像抽筋一样。要不是周围有人,伍天舒早就扒了裤子一拉了之了。
五秒、十秒、十五秒,到了一百二十秒,终于出来了一个,“忍住,忍住!”伍天舒忍,默默地忍,不能忍也要忍,绝对不能忍无可忍。
就这样,一个小时之后,终于轮到伍天舒了。他半弯着腰走进厕所,艰难地关上门。
他已经蹲不下了,可是,他还是要设法蹲下去,总不能就这样站着等着肠子被撑断,然后倒下。怎么办?他只好设法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他脑中升起了无数念头,想到战争年代,想到日本的商品,想到戚继光,但最后思路还是回到拉屎上来。紧张和腹胀,让他觉得几乎要休克了。
最终,还是马大姐救了伍天舒。
那一刻,伍天舒想起局长吃马大姐的蜜桃时说的话。“又甜,水也多,口感真爽。”他反复说着,终于,蹲了下去。可是,裤子没有来得及褪到膝盖,屎就已经忍不住喷出来,弄了一裤腰带。
“口感真爽。”伍天舒正念到这里。他相信,这个时候,全世界只有他一个人真正体会到“爽”的滋味。
等局长“有时间”不就像在商场排队上厕所吗?虽然痛苦万状却不能说出来,但总会轮到自己的,轮到自己就爽大了。伍天舒突然有这样的念头。
从厕所出来,看着门口那一排憋得通红的脸,伍天舒竟然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成就感。
(待续)
楼主:贾志刚  时间:2008-08-19 15:16:55
以下这篇稿子放在哪里都不给发,没办法,放在这里给大家看看吧。

刘翔退赛是一门学问
贾志刚
关于刘翔退赛,已经有了太多的说法。有骂的,有赞的,有同情的,有理解的,有讽刺的。现在,撇开所有的激动和意气用事以及自欺欺人,冷静地来分析整件事情的经过。我们会得出什么样的结论?我们的结论是:整件事情是一个严密的策划。
而策划这件事情的,既不是刘翔,也不是孙海平,而是组织,至于是哪一级组织,自己去猜吧。
我们继续说另一个结论,那就是刘翔到底有没有伤?我们的结论是:刘翔确实有伤。那么,该不该退赛?我们的结论是:该退,绝对该退。无论从刘翔本身的利益还是组织的利益来说,退赛是必然的,也是合理的。
既然确实有伤,既然该退,那么,策划体现在哪里?

首先我们要提出的问题是:刘翔究竟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不能参加奥运会的?
种种迹象都已经表明,至少在两个月前,甚至更早,刘翔和田管中心就已经确信他无法参加奥运会了。证据在哪里?
证据其实很清晰,大家可以看一看刘翔已经多长时间没有参加过比赛了,已经多长时间没有公开训练了。关于刘翔最近的训练状态,大家其实都是听说的,一会伤全好了,一会状态不错,一会又跑进了12秒8,所有这些,都是从个别记者那里得来的消息,而他(她)们的消息从哪里来?他们亲眼看见了吗?没有。我们只能说,个别的这几位记者,要么是串谋者,要么是被利用了。
大家试想,刘翔是国宝级人物,身边围绕着多少顶尖的医生,他们难道连刘翔的跟腱伤都看不出来?他们连刘翔能不能参加奥运会都看不出来?这简直是笑话,简直是侮辱中国人民的智商。
要知道,跟腱伤不是划伤或者烫伤,那是日积月累的,不是随机发生的。
事实上,外电早就在对刘翔能否出战表示怀疑了。
那么,在确信刘翔无法参加奥运会之后,组织上是怎样做的呢?刘翔师徒又是怎样做的呢?

组织上很容易就做出了决定,那就是坚称刘翔可以参加奥运会。为了掩盖事实,组织上以秘密训练的借口让刘翔师徒远离尘嚣,躲在了某个隐蔽的地方治伤。为了让事情看起来更像,他们会不定时地发布一些训练的消息、发布一点刘翔的言论,给人的印象是备战正在顺利进行中。
请注意,在这个阶段,任何人无法接近刘翔师徒,更不用说看他训练。
那么,组织上为什么要做出这样的决定?因为利益,各个方面的利益,国家的、组织的、刘翔个人的,甚至赞助商的。下面,我们来一一说明。

先从小的方面说起,那从刘翔说起。
我们注意到,奥运期间央视广告几乎有一半是刘翔的,这是多少钱?如果在两个月之前宣布刘翔无法参加奥运会,你能想象现在的广告吗?刘翔的损失上亿大概不是夸张的。有一点需要提醒的是,商家都不是傻瓜,刘翔的广告合同里一定都有“参加北京奥运会”的条款。
其实,很多赞助商都是神通广大的,他们或多或少地知道刘翔很可能不能参加奥运会,但是,对于他们来说,短短时间再去找刘翔这样的明星来拍广告是非常困难的,甚至是无法做到的,因此他们同样希望刘翔能够撑到奥运会比赛之前。从这个角度说,隐瞒刘翔不能参赛的事实也是符合赞助商、至少多数赞助商的利益的。
对于组织上来说,刘翔是北京奥运的招牌,也是最大的看点之一。试想,如果没有菲尔普斯,水立方会那么热闹吗?同样,如果大家早就知道刘翔无法参赛,还有多少人会去买鸟巢的门票?我们不认为组织上会在乎那一点门票钱,但是他们会很在乎鸟巢的气氛,如果鸟巢空空如也或者人气冷淡,那是很没有面子的事情。
跳出鸟巢来看,刘翔的人气实际上很大程度影响着整个奥运会在中国的气氛,没有刘翔,很多人会对奥运冷淡许多,特别是那些疯狂的少女们。
基于这些许许多多的原因,组织上决定把刘翔不能参加奥运会的事实隐瞒下来。
这样说应该很明白了吧?

下面,我们要说说刘翔为什么没有支撑到终点。
人性,很多人突然在这个地方强调人性,这多少显得可笑,我们是一个在体育场上强调人性的国家吗?
我们需要在这里加上一句:刘翔参加奥运会,得不到金牌就是失败。为什么这样再说?后面再补充。
刘翔是跑完全程或者走完全程,与他自动退出是两个概念。前者是被击败,无论你有什么理由,你是被击败的;而后者是自己退出,根本不跟你比,自然无从说起被击败。
所以,刘翔选择了这样的方式退出。可以想象,即便没有人抢跑、,刘翔也会在第3或者第4个栏停下来,绝对不会超过第5个栏。
有人大概会说,刘翔也许可以坚持到终点,甚至可能能够晋级。这样的话是有道理的,我们相信,只要组织上愿意,一定会通过最先进有效的医疗方法让刘翔支撑到终点的。问题是,支撑下去是好事还是坏事?
我们的答案是:即便撇开所谓的人性,支撑下去也是愚蠢至极的。
为什么这样说?

刘翔的对手是谁?萝卜丝。刘翔和组织上可以接受刘翔在预赛中出局,而无法接受刘翔在决赛中被萝卜丝战胜。
以刘翔的伤势,即便侥幸进入决赛,他也绝对不是萝卜丝的对手。那么何必呢?何必去给萝卜丝当开心果呢?何必让中华英雄跟在萝卜丝的屁股后面看他挥舞国旗全场乱窜呢?
这就像华山论剑,黄老邪明知敌不过欧阳锋,他还爬上华山之巅去干什么?他一定选择在半山腰跳崖的。

我们前面说过,刘翔参加奥运会,得不到金牌就是失败,银牌就是0分。这里要解释一下。
刘翔是什么?中华英雄,中国体育的旗帜性人物。
设想一下,刘翔如果没有拿到金牌,组织上会有多么的尴尬。
奥运会之后,论功行赏是必然的。那么,有没有刘翔的?颁奖典礼上,刘翔要么没有资格参加,要么老老实实后排就座,排名在何雯娜、何可欣这样的无名小姑娘之后,情何以堪?不要说刘翔难解接受,组织上难以接受,就是我们也无法接受。
归根结底,我们说是刘翔已经被捧得太高,任何一点闪失都会造成无法估量的影响。在这样的情况下,在肯定无法夺得冠军的情况下,干脆退出不是最好的选择吗?
记得李宁吗?李宁当初黯然退出体坛,不就是因为带伤参加奥运会并且折戟沉沙吗?

整个策划,应该说非常出色,甚至不差于张艺谋的开幕式。有铺垫,有高潮,有悲情,有眼泪,有惊奇,有诧异,有同情,还有怀疑。
刘翔错了吗?刘翔没有错,换了谁都会这样。组织错了吗?组织没有错,就算美国遇上这样的事情也会这样处理的。
那么谁错了?错的是那些对此愤懑或者伤心的人们,面对这样伟大的策划,大家应该用欣赏的眼光和心情去看待,这难道不是奥运会上最精彩的一幕吗?
刘翔退出了,但是奥运还要继续;等到奥运结束了,生活还要继续。有什么呢?不就是一场比赛吗?
我们相信,刘翔还会站起来,还会卷土重来。我们还相信,一个刘翔倒下去,千万个刘翔站起来。

再次强调的是,刘翔是个好青年,而且是个国际化的好青年,我们没有任何理由指责他。
讲一件刘翔的事情,平凡的事情。
笔者唯一一次采访刘翔是在5年前的巴黎世界田径锦标赛,比赛结束后刘翔在体育场外等着中国记者的采访,许多记者围着他,其中一半以上是上海记者,上海记者们用上海话提问,或许他们觉得这样更亲切一些,而刘翔担心非上海记者听不懂,因此一直坚持用普通话回答。事情不大,但是刘翔的修养可见一斑。
如果说雅典奥运会让刘翔从人变成了神,但愿北京奥运会能够让他从神变回人,相信这也是刘翔本人的愿望。
祝福刘翔吧。
最后要说的是,刘翔退赛不应该受到指责,但是由此而受到赞扬似乎也拍马屁拍得过头了一点。

楼主:贾志刚  时间:2008-08-20 09:18:28
8

我终于明白,要等局长“有时间”是不现实的,毕竟跟局长下棋还不完全等同于排队上厕所。排队上厕所可以等,可是,跟局长下棋必须主动出击。
办公室的大姐们都看出来了,她们都挺帮忙的。马大姐又献了一次蜜桃,周大姐的鲜奶也贡献出来了,甚至秘书张晓红还献了一次人参,结果都没有用,我还是只能在旁边看一看,拍拍马屁。
还好,至少吧,跟局长混了个脸熟,在电梯里遇上点点头什么的也变得自然了。
但是,这些不解决问题,就像排队上厕所的时候放个屁,固然给肠子腾出了一点空间,可是并没有快感。
伟人说过:有机会要上,没有机会,创造机会也要上。
——摘自《伍天舒日记》

机会在一个暴风雨的下午来临。伍天舒的机会总是在暴风雨中到来。
高尔基在《海燕》里说过:“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他不是海燕,他不知道海燕在暴风雨里有多难受。
暴雨淹了大街小巷,下水道成了上水道,什么脏东西都上来了,漂了一大街。
下了班,没有人走,局长也不走。别看他有四个轮子,可是就眼下这形势,大街上水漫膝盖,桥下面还不要在裤腰以上了?
在暴风雨中,左副处长来了,这样的机会他是不会错过的。于是,棋盘摆好,局长又开始下棋了。
伍天舒凑了进去。送了这么多回蜜桃和鲜奶,他现在已经可以轻手轻脚地去看局长下棋了,不过,还没有发言的资格。
照旧,局长还是下白棋。
左副处长以三连星开局,而局长是星小目布局。现在,伍天舒对这些布局的术语已经倒背如流了,只有这样,才能让别人认为他是个高手。
布局阶段,局长大获成功,逼得左副处长只能下宇宙流,也就是武宫正树喜欢的那一种。
伍天舒一边假装很认真地看,一边在想怎样才能跟局长下一盘。
正下着,有人敲门进来,一看,是财务处的小刘。
“左处,下棋呢?”小刘说,冲局长笑笑。
“有事吗?”左副处长问。
“有。”
“没看我正跟局长下棋吗?等会再说。”左副处长心里一定在骂小刘没眼力。
“急事。”小刘有些尴尬。他也知道这个时候来找左副处长不是个好差事,可是好差事轮不到他。
“什么急事?”左副处长很不满的样子。
“刚才有你一个电话。”
“那你没告诉对方我在开会吗?”
“告诉了,可是那人又打过来了。”
“谁呀,找我干什么?”左副处长更加不满。
“说是你小舅子。”
“我小舅子?什么事?”左副处长有点紧张了。他一向怕老婆,老婆像皇帝,小舅子就像皇帝的贴身太监,得罪不起。
“说你母亲掉水坑了。”
“啊!”左副处长当时就蹿了起来。他知道自己家附近有几个出名的大坑被称为“万人坑”,从来没有人管,只要下大雨,一定有人掉进去,已经死了好几个人了。
“怎么不早说?”左副处长急了,反而怪起小刘来。
伍天舒知道,什么时候都不要去给别人报噩耗。

左副处长走了,冒着暴雨。
局长很失望,眼看就要屠龙成功。正下得过瘾的时候,突然对手走了,就像拉屎拉到一半就不得不提上裤子走人,十分的不爽。
“小伍,来,咱们下。”局长主动邀请。看得出来,他真的很不爽,他需要找一个人来爽一爽。
喜从天降啊!伍天舒激动得暂时性失明十五秒。
伍天舒坐在刚才左副处长坐的椅子上,屁股上还能感受到左副处长的温度。
伍天舒拿起一粒黑棋,“啪”的一下,拍在棋盘上。
外面,暴风雨戛然而止,然而伍天舒全然没有注意到。他正在心里特别感激左副处长的母亲呢,感激她用她宝贵的生命为他争取到了宝贵的机会。
(待续)
楼主:贾志刚  时间:2008-09-02 14:39:38
“小伍,你水平怎么样啊?”局长问。在伍天舒拍下第一个子之后,局长觉得还是先弄清楚这个小子的底细好一些。
“这个,业余五段。”伍天舒壮着胆子说。这时候他才发觉自己那颗棋子拍得太用力了。
局长用怪异的眼神看了伍天舒一眼,有点绝望或者有点后悔,尴尬地想笑又不想笑的样子,然后就不说话了。他不知道,伍天舒这个“业余五段”是陈祖文封的。
局长明显有些紧张,下棋的节奏比平时慢了很多,甚至手有些发抖。毫无疑问,除了聂卫平之外,伍天舒是他遇上的最高的高手。
二十多手过去,伍天舒开始感觉到情况有点不妙。往日在一旁看别人下棋时那种应付裕如的感觉没有了,他感到局长的每一颗子下去都点在自己的要害上,都那么让人难受。每次局长落完子后,伍天舒都后悔不迭:这才是要点啊,我怎么刚才没有去占?
又过了二十多手,伍天舒的棋明显开始崩溃。这个时候伍天舒才猛然醒悟,自己不过是一个草包,而不是什么“业余五段”。
局长已经不紧张了,而是有些激动起来,他看伍天舒的眼神变得更加奇怪。
一百零八手的时候,棋已经没有办法再下下去,满盘都是白棋,伍天舒一块也没有活,全军覆没。
“你是业余五段?”局长终于说话了,他笑着说,那是一种气愤至极的笑容。
“嘿嘿。”伍天舒很尴尬,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他恨不得一头栽到地上假装抽风。
“小伙子,做人要诚实。”局长说完,站了起来,一推棋盘,头也不回地走了。
外面,暴风雨再次来临,而且更猛烈。
局长气昏了头,愤怒地下了楼。司机正在楼下的传达室等他,见局长来了,急忙去开车。
局长很不爽,他原本以为伍天舒会让他爽一回,谁知却是一个冒牌货。世界上还有比遭遇冒牌货更不爽的吗?就像伍天舒在新婚之夜,原本准备人生第一爽的那夜晚,却因为老婆是个冒牌货而变成了人生第一不爽。
暴风雨中,局长义无反顾地上了车,冒着风雨的袭击,走了。
不幸的是,局长的车在桥下抛了锚,所有的车都被堵在后面。警察也不客气,竟然让车里的人出来推车,局长不得已也下来趟水,憋了一肚子的火。

伍天舒欲哭无泪,心如刀割。
伍天舒知道,暴风雨中到来的机会历来都是这样靠不住的。
如花安慰他,安慰半天,她也哭了。
“想当官咋就这么难呢?”如花说。
抱头大哭的结果是两人都没有吃晚饭,批评与自我批评成了他们当天晚上的精神食粮。批评与自我批评的结果很快就出来了:这个狗日的陈祖文是罪魁祸首!要不是他胡说什么伍天舒是“业余五段”,伍天舒那天也不会冒冒失失地去找局长下棋,也就不会让局长窝一肚子火回家。
“找狗日的陈祖文算账去!”伍天舒高呼,“我要揭穿他的虚伪面目!”

第二天早上起来,伍天舒长了一脸的脓包,那都是内火造成的。
下班之后,伍天舒来到了棋苑。
“有没有看见一个五十岁上下的,瘦瘦的,戴副眼镜,穿黑色衬衫的人?”伍天舒逢人就问。
确切地说,他也没有逢人就问,只是准备逢人就问,因为他问的第一个人就告诉他了。
“你说的是陈祖文吧?”回答伍天舒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看上去挺斯文。
“对,对,就是他,你见到他在哪里吗?”伍天舒很兴奋,恨不得立刻找到他。
“你找他干什么?”小伙子问,很奇怪的眼神,明显不怀好意。
找他能干什么?揍他。可是,伍天舒不能这样说。他说:“我……我找他下棋。”
“找他下棋?”小伙子用很怪的语气问。见伍天舒一时没有回答,小伙子突然笑了,似乎他明白了什么,事实上,他确实明白了什么。
“他是不是说你是业余五段?”小伙子料事如神。现在轮到伍天舒一脸疑惑了。
“嘿嘿,你怎么知道?”伍天舒很尴尬。
“他看见谁都这么说,他封的业余五段估计有好几百了吧。”小伙子笑道。
“啊!”伍天舒这一惊更大。
“你现在肯定找不到他。估计,最快也要两个月以后吧。”
“为什么?”
“他进去了,又犯病了,隔一段时间犯一次。你要真想找他,可以到精神病院去试试,就说你是他侄子。”
伍天舒一脑子空白。这个时候他反而一点也不恨陈祖文了,只恨自己,怎么就听信了一个神经病的话?
(待续)
楼主:贾志刚  时间:2008-09-03 11:45:16
局长好几天没有上班,有人说是那天淋了雨感冒了,可是马大姐的消息是:局里有人说,亲眼看到局长和一个女人在会议室里“那个”,这话不知怎么传到了局长老婆耳朵里,局长老婆正在闹离婚。局长怕得要命,因为局长的老丈人那可是惹不起的。
整个局里都在传说局长在会议室里的故事,马大姐则表现出一个新闻工作者才有的敏锐嗅觉和严谨态度。
“小伍子,你过来。”马大姐说。自从她把自己的蜜桃献出来之后,自我感觉好像就是伍天舒的恩人,说起话来口气很硬。
“啊。”伍天舒哼哼唧唧地蹭过去,心情正不好,没心思跟她说话。
“小伍子,你总跟局长在小会议室里下棋,有没有发现那里有问题?”马大姐问,眼里放射着光芒。每当问这类事情的时候,她的眼里一定放射光芒。
“没注意。”伍天舒无精打采地说。才跟局长下过一次棋,怎么就成了总跟局长下棋?再者说,就算会议室里真有过故事,怎么会留下蛛丝马迹,还不早就处理了。
“观察事物太不认真,比如说,有没有闻到过什么味道?”马大姐接着问。她对伍天舒的回答显然不满意。
“什么味道?”伍天舒反问。
“你说什么味道?奇怪的味道。”马大姐提示。
“奇怪的味道?什么奇怪的味道?”伍天舒这一次是装傻。
“嗨,你是真傻还是装傻啊。就是你跟你老婆那个之后,你又没有洗澡,就会有的那个味道。”马大姐按捺不住了,顾不得什么脸皮,就直截了当地说。
“怎么会有我老婆的味道?那不麻烦了。”伍天舒一时没有回过味来。
“哼,你走吧你走吧。”马大姐什么也没有问出来,气哼哼地不再理伍天舒。
伍天舒走开了,其实这个时候他明白马大姐想要问什么,无非是想知道局长到底有没有在小会议室里发生过什么男女关系。伍天舒不是傻瓜,这样的事情别说不知道,就算是知道,那也不能说啊。

马大姐和伍天舒的对话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局,还好,马大姐竭力把伍天舒描绘成一个傻瓜,一个没眼睛没鼻子的傻瓜。
局长在一个星期之后回来上班了,他的说法是这段时间他去了市里开会。
“开个屁的会。”马大姐什么都知道。
(待续)
楼主:贾志刚  时间:2008-09-04 14:54:53
9
现在我最庆幸的事情是没有把围棋扔掉,幸亏当时没有听老婆的。当时老婆一气之下决定让我把围棋扔掉,我没听她的,我说不如卖给收破烂的。好在,收破烂的很长时间没有来。
很长一段时间,我再也没有碰围棋了,看见围棋我就后怕。我决定还是小心翼翼、老老实实做人,什么也不要想。老婆也支持我,说什么幸福不等于当官,只要自己认为幸福了,就算不当官也幸福。
我们就这样麻醉自己、自欺欺人地过了很长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里,我过得很轻松,什么也不想,像个小混混。有的时候,我觉得那叫浑浑噩噩;有的时候,我觉得那样过也很幸福。
本来,我就准备那样过一辈子,像个臭虫一样无所成就,没有追求。
可是,上天注定我不是一个甘于沉沦的人。一件事情刺激了我,让我重新拿起了棋子。听起来,这像不像聂卫平的自传?
——摘自《伍天舒日记》

伍天舒真的很怕碰上局长,可是,常在坟边走,哪能不遇鬼?有的时候,真的是躲都躲不开。
那天坐电梯,伍天舒刚进去,身后就进来一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局长。
在这样狭小的空间里遇上,不要说躲,就是装傻的机会都没有。
“局长,嘿嘿。”壮着胆子,厚着脸皮,伍天舒开了口。总不能让局长先开口吧?
“小伍,好久不见了,还下棋吗?”出乎意料,局长的态度还是和蔼可亲的,竟然还提起下棋的事情。
“不,不下了,好久不下了。”伍天舒连忙说。
局长不再说话,脸色有些奇怪。伍天舒知道坏事了,局长一定又想起那天发生的事情,说不定正在想该怎样收拾自己呢,而自己只能像个死老鼠一样一动不动,就等着被扔进垃圾桶里。
“噗。”一声巨响。实际上肯定算不上巨响,但是在伍天舒听来,这就是巨响,这声巨响让他吓了一跳。
局长的脸色好了许多,原来他刚才是在憋屁,可是最终没有憋住。不管怎样,伍天舒的心情好了一些。
局长的脸色恢复了正常,然后神色轻松地出了电梯。原本,伍天舒和局长要到同一个楼层,现在他决定再坐下去,免得还要和局长一起走一段路。到了下一个楼层的时候有人进来,那人立即皱眉,然后用厌恶的目光扫视伍天舒。
伍天舒急忙出了电梯,电梯外面的空气很新鲜,这个时候他才想起来局长的屁真的很臭,而刚才还替局长背了一回黑锅。
“既闻了他的屁,又替他背了黑锅,如果老天爷有眼的话,局长就应该放过我。”伍天舒这样想。

不能不承认,有的时候老天爷真的有眼,这一次就是这样。
局长很长时间没有收拾伍天舒,而且看起来也没有要收拾他的迹象。可是,伍天舒的心中还是久久不能平静。他很内疚,每天都在担心,晚上也睡不好。
早知道会这样,去学什么围棋呢?老老实实混着,不是挺好的吗?伍天舒这样说,老婆也这样说。他们都很后悔,真是肠子都快悔青了。
直到有一天,又是马大姐解脱了伍天舒。
“小伍子,你过来。”马大姐突然又开始对他关心起来。看她得意扬扬的眼神,伍天舒便知道她又弄到了什么内幕消息,而且很可能跟自己有关系。
“大姐,什么事?”伍天舒没有磨蹭,坐了过去。
“坐下。”马大姐命令道。其实伍天舒已经坐下来了,她这样说,就是要体现她的权威。
“糟了,是不是我看黄色小说被她看见了?”伍天舒心里打鼓。这个女人真得很神,什么都别想瞒过她。
可是,他猜错了,实际上他从来就没有猜对过。
“把你那天跟局长下棋的经过说给大姐听听。”马大姐说,用不容置疑的语气。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伍天舒现在天天都想怎么忘掉那一天的事情呢。
“说不说,你要是不说,那我可不管你了。”马大姐用威胁的语气对伍天舒说。看来,她真的掌握了什么。
伍天舒决定还是说,因为他相信,即使他不说,马大姐迟早也会知道,说不定她早已经知道了。
“我说。”伍天舒像心理崩溃了的犯罪分子一样,用求饶的眼神看着马大姐。
“照实说,什么也别隐瞒。”马大姐也像审讯犯人一样。
为什么非要告诉她?不告诉她又能怎么样?这些问题伍天舒想都没有去想,他的直觉就是马大姐能帮他。
人的直觉往往是准确的,当你第一眼认为某个人是小偷的时候,你一定要捂好自己的钱包。
伍天舒把一切都告诉了马大姐,包括陈祖文的故事。马大姐开始大笑起来,捂着肚子笑,几乎笑死过去。伍天舒在一旁陪着她傻笑,直到她没有力气再笑下去。
“原来是这样,你真是把局长气坏了。怪不得这些天你总是愁眉苦脸,像老婆跟谁跑了一样。”马大姐说。
“你怎么知道的?”
“大姐什么不知道?”马大姐得意地说,强忍住笑,“你知道吗?局长真的气坏了,原来准备收拾你小子的,可是,现在他决定放过你。”
“真的?”伍天舒眼前一亮,恨不得给马大姐跪下去,这么好的消息,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马大姐什么时候骗过你?”
“为什么呢?”
“这你就要感谢大姐了。”
伍天舒没说话,不知道为什么要感谢她。
“我到处去说你作证小会议室里没有避孕套,也没有什么味道。有人告诉了局长,局长认为你还算诚实,因此决定放过你。”马大姐说。
原来如此,老天开眼啊。
(待续)
楼主:贾志刚  时间:2008-09-08 10:36:50
局里又一次分房子,与以往一样,还是僧多粥少,大家想方设法往上挤。照例,局里又划出一道线来,伍天舒正好是线底下的第一名。而跟他一起分来的甚至还有比他后分来的人,好多都分到了房。为什么?因为他们都当了官,而伍天舒还是个科员。
当官好啊,当官好啊!
伍天舒和他老婆都哭了。看着他们那间冬凉夏暖的平房,八户人合用的厨房,伍天舒悲从中来,想起了岳飞的《满江红》。
怒发冲冠,凭栏处、潇潇雨歇。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伍天舒和老婆整夜无语,整夜无眠。
第二天,伍天舒醒过来的时候,老婆已经把棋盘放在了桌子上,人却趴在棋盘上睡着了。
伍天舒知道,围棋还要下下去。
生命不息,战斗不止。那一刻,他想起了很多战场上的烈士。他感觉惭愧,自己因为一点点挫折就却步不前,而英雄们身负重伤仍拎着流出的肠子冲锋陷阵。
“啪!”伍天舒把棋子拍在棋盘上。他老婆揉揉惺忪的眼睛,醒了过来。
“哎呀,要迟到了。”他老婆跳了起来,来不及刷牙洗脸,抢出门去,骑上自行车,飞一般上班去了。

你永远不要对别人抱有成见,因为世界上有太多的事情是你所不能预料的。
伍天舒决定重新开始学棋以后,学棋的欲望超过了以往任何时候,而且他明白,任何的骄傲自满都是掩耳盗铃,只有扎扎实实地提高自己才是唯一的出路。
伍天舒又去了棋苑,提着围棋去的。为此,他特意买了一副云子,希望这样可以引起别人的注意。
可是,谁愿意跟一个臭棋篓子下棋呢?
好不容易找了几个对手,每次都被人家杀得片甲不留,再没有人愿意跟他下棋了。
伍天舒很沮丧,也很落魄,每次拖着疲惫的身子从棋苑回来的时候,都没有勇气面对自己的老婆。好在如花是个好老婆,她每一次都激励伍天舒:“你要是再没有什么提高,就别回这个家了!”

几个月过去了,伍天舒的水平提高非常有限,总跟比他还臭的人下棋,除了可以临时性地满足一下虚荣心外,实在没有什么用处。要不就是站在旁边看别人下棋,可是那是根本徒劳无益的,看别人下跟自己下是完全不同的两回事。
伍天舒几乎陷入绝望,从来没有过的绝望,他想不到学棋也是这样困难,这样下去,就算活到退休,恐怕也不敢去找局长下棋了。
很多次,他有退却的念头,走在江边,冲动得几乎要把围棋扔进去,然后自己也跳进去。可是,他终于挺住了。
老爹又来信了,他说祖坟这一次真的冒青烟了,他让伍天舒注意一下是不是有升官发财的机会。
伍天舒把那封信擦了屁股,结果再次堵了马桶。

电闪雷鸣,瓢泼大雨。
这一天,伍天舒被堵在棋苑出不来,他也不知道暴雨到什么时候才能停下来。妈的,狗日的气象预报竟然说今天阴到小雨。伍天舒躲在屋檐下面,心里忍不住骂道。
为什么要躲在屋檐下面?因为棋苑关门了。这世道,人们的同情心都被狗吃了,管理员把棋友统统赶了出来,说他要下班。其实这么大的雨,下班了他也走不了。
出于义愤和失望,伍天舒决定再也不来这个狗日的棋苑了,再也不下这狗日的围棋了。不当官还不行吗?就住一间屋子又怎样?人家还一家三代住一间屋子呢!
伍天舒审视四周,决定谁第一个跟他说话,就把围棋送给谁。
棋友密密麻麻地挤着,异口同声地骂棋苑管理员,从他奶奶一直骂到他妹妹,却没有人有心思跟伍天舒打个招呼。
伍天舒不免有些失望。他叹了一口气,自忖:“是啊,就我在棋苑的名声,恐怕只有神经病才会跟我说话。”
(待续)
楼主:贾志刚  时间:2008-09-09 09:06:08
有些话说不得,有些事想不得。伍天舒正想到这,神经病真的来了,而且真的跟伍天舒说话了。
“是你,终于又见到你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一只手拍在伍天舒的肩膀上。
伍天舒回过头来,等他看清那个人是谁的时候,眼中发射出光芒。那个人就是伍天舒曾经找过,但是又最不想见到的人。那不是别人,正是陈祖文。
陈祖文站在伍天舒的面前,还是那么瘦,依然戴一副眼镜,眼镜上还有一道裂纹。他正对着伍天舒笑,黑黑的牙缝里迸发出一阵阵的烟臭味。
“我靠!”伍天舒第一时间给了他一拳,打在他的胸口上,看在他太瘦的分上,没有把全部内力发挥出来。
令伍天舒吃惊的是,陈祖文纹丝不动,简直就是一个武林高手。
“哈哈哈哈。”陈祖文笑了,像见到很久不见的老朋友那样笑。
伍天舒有些愣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办。所有的人都在看他们,大概认为是两个神经病在交流。
伍天舒决定羞辱他,当然他知道羞辱一个精神病人基本上相当于强奸一个白痴女。但是他克制不住自己,觉得如果不羞辱陈祖文,就会被人们当成神经病。
“你出来了?”伍天舒大声问,提醒陈祖文他是个神经病。
出乎伍天舒的意料,陈祖文并没有生气,相反,他以很高兴的语气回答:“出来了。你也出来了?”
伍天舒简直要气疯了,他实在没有想到陈祖文还有这样的智慧。
人群哄然大笑。怎么办?伍天舒想揍陈祖文一顿,可是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下,一个年轻人,一个国家干部,怎么能打一个老头,一个神经病老头?
伍天舒只好逃走。
他冒着雨,蹬上了自行车,骑出去一段距离之后,才回头去看陈祖文。
伍天舒看见了陈祖文,而且看得很清楚,因为他就在伍天舒的身后,骑车跟着他。
什么叫活见鬼?当一个神经病悄悄地紧跟在你身后的时候,你就知道活见鬼的感觉是什么了。
“你跟着我干什么?”伍天舒恼羞成怒,喝道。
“你还想不想下棋?”陈祖文问。
“不想,想也不会跟你下。”
“我知道你生我气了。上次我说你是业余五段,那是我骗你的。我下棋很臭,不过,我哥哥真是高手,我让他教你怎么样?算是将功折罪。”
“不用,我早就知道你是个骗子。”
“这次不骗你,你要是愿意,明天咱们在棋苑见。”
伍天舒脚下加劲,终于甩开了陈祖文。
这个时候他才注意到,雨停了,云散了,天也亮起来了。
(待续)

楼主:贾志刚  时间:2008-09-10 09:17:23
多谢各位兄弟的支持.
楼主:贾志刚  时间:2008-09-11 09:02:51
10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自从那次事件之后,我再也没有敢去看局长下棋,生怕勾起他痛苦的回忆。现在怎么办?突然一下子又去看?那太唐突了,局长一定会怀疑我的动机,再一次弄巧成拙就不好了。
马大姐这一次也没有办法了,蜜桃成熟的季节还没有到,总不能弄块豆腐让我送过去吧?
我愁啊,想不到,成了高手也有高手的痛苦,我现在才知道什么叫“高处不胜寒”了。
每天中午听到小会议室噼噼啪啪下棋的声音,我心里就痒痒。那感觉就像有一次出差,隔壁屋里叫春的声音惊天动地,弄得我也心里痒痒的,结果我只能把电视音量开到最大,但还是忍不住贴着墙去听。
宋江说过:空有许多雄气力,无人提挈漫徒劳。谭嗣同也说过:有心杀贼,无力回天。
我说:他奶奶的,怎么办?
——摘自《伍天舒日记》

按照运气总是和暴风雨一起来到的说法,伍天舒决定还是去一趟棋苑碰碰运气,说不定陈祖文说的是真的。
有的时候,你要相信神经病,他们的诚意往往比正常人更浓。
陈祖文早已在那里翘首以盼了,在他身边,是另外一个老头,或者说,是另外一个他。
两个陈祖文站在伍天舒的面前,伍天舒大吃一惊。想不到神经病也有双胞胎的。到底谁是陈祖文?伍天舒很轻易地认了出来,因为陈祖文的眼镜上有一道缝。
可是,伍天舒还是错了,有的时候你以为肯定正确的东西恰恰是错误的。
“这是我哥哥,他才是陈祖文,我实际上叫陈祖武。”陈祖文说。原来,他其实是陈祖武。
“啊。”伍天舒不知道该怎样回答,他不想让陈祖武以为自己是来找他们的,因为他不知道那个真的陈祖文究竟是个什么货色。
“你下棋?”陈祖文问,这回是那个真正的陈祖文。他的声音比陈祖武好听很多,也没有烟臭味,看来,他不抽烟。
“对啊。”伍天舒面无表情,向周围看看,装作跟谁约好的样子。
“来吧。”陈祖文不等他答应,坐在旁边的桌子旁,等他去交手。
伍天舒磨磨蹭蹭走过去,然后用藐视的目光看了他一眼,似乎是很给他面子。
棋盘放好,陈祖文并不谦虚,“啪”,将一颗黑子拍在天元上。
“藐视我?”在伍天舒的记忆中,敢于把第一粒子拍在天元上的,似乎只有吴清源。
面对这样的藐视,伍天舒决定以牙还牙。
聂卫平说过:是男人就要挺出去。
现在,陈祖文拍在天元上的棋子就像一个一丝不挂的女郎。伍天舒心里说:“是男人就要靠近她。”
伍天舒直接靠了上去,短兵相接,你死我活。
就这样,棋从棋盘的中央开始下起。
棋局结束的时候,整个棋盘都是黑色,伍天舒一块棋也没有活。
“再来。”陈祖文说。
这一次,是伍天舒执黑。他很小心,生怕再输给陈祖文,可是,棋局结束的时候,盘上变成了一片白色。
伍天舒知道,这回是真的遇上高人了。

陈祖文告诉伍天舒,他们家是围棋世家,以他的水平,在全市也没有对手,可是他不愿意参加任何比赛,而且已经很多年不跟人下棋了,不过平时还在认真研究。弟弟陈祖武精神上有些问题,平时喜欢吹牛,常常到棋苑去厮混,还用陈祖文的名字骗人。
伍天舒在什么书上看过,如果是双胞胎,一个特别傻,另一个就会特别聪明。现在,陈祖武是个神经病,陈祖文呢?不是科学家就是哲学家吧。
这一次,陈祖文是被陈祖武死乞白赖拉来的。因为陈祖文平时摆摊的地方还被水淹着,左右无事,就跟着来了。
原来,陈祖文是修鞋的。
“缘分哪,既然认识了,我就教你吧!”陈祖文倒很直爽。他是伍天舒到了这座城市之后认识的最直爽的一个人了,不用你求他,他就肯帮你。
(待续)
楼主:贾志刚  时间:2008-09-12 15:15:40
多谢各位兄弟姐妹的支持,中秋快乐。
楼主:贾志刚  时间:2008-09-12 17:07:48
从那之后,每天下午下班之后,伍天舒就去找陈祖文。在陈祖文的鞋摊边上,两人摆好了围棋。陈祖文一边修鞋,一边跟伍天舒下,还要一边讲解。
自从认识伍天舒之后,陈祖文的生意好了很多。伍天舒不仅把自己家的鞋拿去给他修,还把老婆亲戚家的鞋搜罗起来给他修。后来,办公室里的同事们和同事们全家的鞋也都被伍天舒搜罗起来给他修。
“有没有鞋要修?”那段时间,遇上每一个亲戚朋友,伍天舒都要这么问一句。
陈祖文很尽心地教他,伍天舒则全神贯注去学。他从被让九子开始,一点一点提高,八子、七子、六子、五子、四子、三子、二子,最后,两人的水平不相上下了。
“你现在真的有业余五段的水平了。”八个月之后,陈祖文说。
八个月的时间,陈祖文修了近万双鞋。
伍天舒请陈祖文吃了一顿饭,又吃了一顿饭。吃到第三顿饭的时候,伍天舒说:“师父,我……我以后不会每天来看你了。”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迟早会有这一天的。”陈祖文感慨道。他知道,从此以后,他每天不会有那么多鞋修了。
两人都喝多了,其实他们喝多了没有问题。糟糕的是,陈祖武也喝多了,第二天,他又进医院去了。
现在,伍天舒是全市顶尖的高手了。
“局长,等着我来办你吧!”伍天舒终于可以这样说了。

现在,伍天舒是个高手了。但是,这仅仅是万里长征第一步。按照王婆给西门庆设计的勾搭潘金莲的步骤,这也就是成了一分;后面,还有九分呢!
照例,伍天舒又跟老婆激情燃烧了一回。
“老公啊,这一次可要小心一点啊,不要像上一回那么莽撞。”如花又说了一通类似的屁话。
陈祖文肯定不是个神经病,但是,伍天舒还是有些神经紧张。尽管他知道自己的围棋水平有了飞速的提高,他还是决定找个地方去检验一下,而这个地方自然就是棋苑。

棋苑里还是那么热闹,只不过多了一些新面孔。看见伍天舒,认识的人都很惊讶。伍天舒知道他们将会更惊讶,因为他们都不再是自己的对手了。
伍天舒决定先找两个平素瞧不起自己的人开刀,切切他们。可是找啊找,没有找到他们。恰好前面过来一个人,伍天舒正要问他,他却先开了口。
“喂,你有没有看见陈祖文啊?”此人问。
伍天舒犹豫了一下,不知道他说的究竟是陈祖文还是陈祖武。不过伍天舒很快明白,在这里打听陈祖文的,必然是打听陈祖武的。
“啊,他进去了。”伍天舒说。
“进去了?进哪里了?”那人问。
“精神病院啊。”
“啊,他是神经病?”那人吃了一惊,瞪着伍天舒看,似乎不敢相信。
伍天舒很想笑,他已经猜到了是怎么回事。说起来,这人就算是自己的师弟了,哈哈!
“他是不是说你是业余五段?”伍天舒问。
“不是,他说我是业余三段。”那人说。
看来,陈祖武还是改了很多,至少,把别人从业余五段降低到了业余三段。
那人似乎很恼火,又有些沮丧,还有点愤怒,看上去十分可笑。伍天舒看了直想笑,可是想一想,当初自己知道陈祖武是神经病的时候,也该是这样的表情。伍天舒不知道那人是不是也像自己一样出了丑,因此来找陈祖武报仇的;也不知道那人是不是能像自己一样走运,最终找到陈祖文这个高手做师傅。
世事无常,难以预料。遇上一个精神病,不一定是好事,但是也不一定就是坏事。

一个月的时间,伍天舒将整个棋苑扫荡了一遍,老老小小都成了他的手下败将。
每天下班,伍天舒骑着车去棋苑,半路上他会停一下,换上那双露出大脚趾头的尼龙袜子。那双袜子从来就没有洗过,在脱掉鞋之后,三米以外都能闻到臭味。不是伍天舒喜欢这样,而是没办法,因为棋苑里稍微有一点档次的棋友都是这样,每次他都被他们的臭袜子熏得晕头转向。有两次他分明要赢了,竟然被熏得下了昏招,眼看着被他们逆转。
与其闻他们的臭气,不如闻自己的,因此伍天舒就开始穿臭袜子。穿上之后他才发现,穿臭袜子下棋是有道理的。他觉得自己闻自己的臭味通常是一种享受。有一句歇后语:被窝里放屁能文(闻)能武(捂)。不少人都有在被窝里闻屁的习惯。
回到正题,他觉得自己的臭味自己闻不仅仅是享受,还能起到提神醒脑的作用。在下棋的时候,如果你的臭味压住了对手的臭味,那么,你在气势上就已经先胜了一筹。我们常用“臭棋篓子”来形容一个人下棋下得不好,这是一种误读,最早的“臭棋篓子”是用来形容高手的。
也许有人会认为这是歪理,但不管怎样,所有的人都向伍天舒臣服了。一些人在暗中质疑他的进步,他们坚持认为伍天舒跟陈祖文一样都是神经病,只有神经病才能在短期内进步这样大;而另一部分人开始崇拜他,个别人还要拜他为师。
要拜伍天舒为师的是一个女棋迷,她说她叫安迪,听上去还挺洋气。安迪只有二十岁出头,长得蛮漂亮,每次下棋都穿着一条大红花的裙子。她不穿袜子,因此没有什么臭味传出来。
突然有一天,安迪也穿了一双臭袜子来,说是要跟伍天舒臭味相投,并且要拜他为师。
“老师,我好崇拜好崇拜你啊!你就收下我吧,嗯?”安迪说。
“这……我不收徒弟。”伍天舒说。
“老师,你就要了我嘛,要了我嘛!”安迪说,一边说一边扭屁股,淫荡得很。
伍天舒犹豫了很久,他没有想到下棋也能下出这么淫荡的女人来。他动了心,这个女人比如花漂亮得多,看她那样子,随时愿意为自己献身。
有的时候,即使你很想做什么事情,你也要让自己先冷静下来。而这特别适用于送上门来的东西,如果有女人主动说“我好爱你”,注意,这不是因为你真的那么吸引人,而是因为她是个神经病。
伍天舒没有拒绝她,是个男人就没法拒绝这样的事情,不过他说要考虑几天。
等伍天舒考虑好了准备要她的时候,却没有再看见她。有人告诉他“安迪进去了”,伍天舒问进哪去了,那人告诉他说进了精神病院。
伍天舒有些伤心:怎么这里有这么多神经病?怎么主动来找自己的都是神经病?自己是不是也是个神经病?
从那以后,伍天舒决定再也不去棋苑了。不久,棋苑里流传说:“那个袜子最臭的家伙也进去了。”
(待续)

楼主:贾志刚  时间:2008-09-14 22:24:11
中秋终于看到月亮了,不容易啊。
楼主:贾志刚  时间:2008-09-16 09:19:53
现在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如何能够再与局长交手是当务之急,怎么办?在这个时候,伍天舒想起了老六。
伍天舒骑着自行车来到火车站。糟糕的是,火车站一个公用电话亭前一天晚上发生了一起杀人案件,因此所有的公用电话亭都暂时被封了。既然这样,伍天舒决定还是当面向老六请教。
赶到老六办公室的时候,恰恰碰见老六的老婆从里面出来。老六的老婆看上去很漂亮,不过说实话,长得有点像那个神经病安迪。要不是在这里碰上,伍天舒一定把她当安迪了。
看见伍天舒,老六很高兴。他说天天看报纸很没劲,有人来陪他聊天自然是求之不得。
老同学相见,也不用说那么多废话,三言两语,喝了一口水之后,伍天舒就单刀直入了。
伍天舒将自己如何按照老六的指点弄清了局长的爱好,又如何去学棋,如何被陈祖武骗了,如何在局长面前丢丑,又如何跟陈祖文学棋,到现在成了高手却没有机会再找局长下棋的事情,前前后后说了一遍。
老六笑翻了,连伍天舒自己也觉得好笑。
“这个陈祖武真有意思!妈的,这么好的素材,怎么就没有记者去采访他一下?”老六说。他扫了一眼眼前的报纸,露出厌恶的表情来。
是啊,报纸上的新闻肯定没有陈祖武这么个神经病的故事生动和吸引人。
“嘿嘿,这个神经病确实有些不一般。”伍天舒附和道。
“其实,神经病也没有什么不好,无忧无虑,不用整天想那么多,不像咱们,没当官时想着怎样巴结当官的好往上爬,当了官又要想着怎样巴结更大的官好继续往上爬。唉,累啊,我宁愿当神经病!”老六感慨。
“就是,我也愿意当神经病。”老六说到了伍天舒的痛处,伍天舒也深有感触地说。
紧接着,两人开始讴歌神经病,似乎神经病就是他们的人生目标。
在探讨了很长时间有关神经病的问题之后,伍天舒突然想起自己来这里不是为了探讨神经病问题。于是,进入正题。
(待续)
楼主:贾志刚  时间:2008-09-17 09:19:26
11

拍马屁是一门学问,更是一门艺术,照我的说法,还是一种遗传。
有的人天生就会拍马屁,从一生下来就会拍老爸老妈的马屁,因而得到宠爱。有的人天生就不会拍马屁,譬如我。
“俺们是本分人,老老实实做人,‘三老四严四个一样’。不学那个拍马屁的东西。拍马屁的人是什么?你看,就是大狗子。”从小,爹就这样教育我,还总拿家里那条老狗做例子。老狗比我还大,叫大狗子,这也是我叫二狗子的来源。
大狗子每天都会来讨好我爹,也会讨好我。看它那副摇尾乞怜的样子,我真瞧不起它。因此我觉得爹说得对,做人不能像做狗一样没有尊严。
大狗子死的时候,我很伤心。这个时候我想起爹的话,猛然觉得大狗子其实是很可爱的。做人固然不能做狗,但是养条狗是很好的,也就是说,人是需要狗这样的东西来讨好的。
受爹的影响,我始终以拍马屁为耻,以不拍马屁为荣。
我爹害了我,可是我不怪他。他就是一个农民,靠天吃饭的农民,城里的事情他不懂。他不知道城里很多狗是不准养的,因此城里人很希望有人像狗一样来讨好自己。
当官的是什么?当官的是人上人,因此他们需要人来拍马屁。
——摘自《伍天舒日记》
“老伍,你就是一个傻瓜,你真应该去当神经病。”老六开口说,直截了当不留情面。
伍天舒默认,他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傻瓜。
“你就是一个病人,我就是一个大夫。你来我这里看病,我就给你开处方。”老六很严肃地说,似乎伍天舒真的是个神经病。
老六的办公室里十分庄严肃穆,伍天舒的感觉这里真有些像精神病院。
伍天舒还是沉默,神经病大概都喜欢沉默。
“你回去就吃药,以为吃药就能治好病。”老六接着说,煞有介事,“可结果呢,你的病不但没有好,反而更加严重,为什么?”伍天舒开始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成了神经病,要么就是老六成了神经病。这样看来,刚才探讨神经病或许不是没有原因的。
老六盯着伍天舒,伍天舒也盯着他,就像两个神经病在互相盯视。
“为什么呢?”伍天舒终于说话了,舌头有些硬。
“为什么?因为你只吃药,不吃饭了。”老六说,露出很神秘的笑容来。
伍天舒咽了咽口水,有些苦,难道真的吃药了?
“我……我吃的什么药?”伍天舒问。他有些糊涂了。
老六愣了一愣,似乎有些吃惊,然后木然地看着伍天舒。
“他是神经病?”伍天舒想。
“哈哈哈哈。”老六突然笑了。他笑什么?
“哈哈哈哈。”伍天舒也笑了。
笑声中,两个神经病终于恢复了正常。

老六的话是有道理的,就像一个老中医,每句话都说在点子上。
“投其所好是什么?是我开给你的药。”老六说,这是他的比喻,“但是,平时的拍马屁是你的饭,是一切的基础。在拍马屁拍好了的基础上,再投其所好,成功率就会大大提升。如果你以为不用拍马屁,单凭着投其所好就能升官发财,那真是太天真了。”
伍天舒恍然大悟,原来老六是这个意思。
“你是说,还是要拍马屁?”
“不是还是要,是必须要。”老六有些生气,几乎要拍桌子。
按照老六的说法,拍马屁是基本功。没有拍马屁这个环节,就根本没有办法投其所好。就算你围棋下得再好,傻乎乎地陪局长下棋也是没用的。
“这么跟你说吧,市长有两个女婿,那也有混得好的,也有混得不好的,区别在哪里?区别在会不会拍马屁。就算是找了个好老婆,也得要会拍马屁。”老六说。
看来,拍马屁这一关是躲不过去了。一门心思想着怎样和局长下棋是不够的,也是不现实的。
“爸爸,您的身体好吧?天气冷了,注意您的气管炎啊!”老六在一旁给他老丈人打电话,温顺极了。
(待续)

楼主:贾志刚  时间:2008-09-18 09:57:27
这世界上,容易学的是技术,最难学的就是艺术。因为技术是有规律可循的,是可以学会的;而艺术是没有多少规律可循的,而且,当你缺少艺术这根筋的时候,你怎么学也学不会。可是,这拍马屁偏偏就是艺术。
伍天舒是一个没有艺术细胞的人,如花基本上也没有。说起拍马屁,两个人都是干瞪眼。
“你去买本书吧,现在好多这样的书呢,专门教人拍马屁的。”如花突然有了主意。
伍天舒恍然大悟:是啊,现成的东西!书是用来干什么的?不就是让坏人学好,让好人学坏的吗?
伍天舒去了书店,直接去问书店的售货员。
“喂,有拍马屁的书卖吗?”伍天舒小声问,但是问得直截了当。
“拍谁的马屁?女朋友的还是领导的?”售货员斜着眼问伍天舒,也是直截了当。
“这个……这个,有什么区别吗?”
“如果拍女朋友的呢,门口这两排;如果拍领导呢,那边第三、第四、第五排。”售货员用手指了指,看上去业务挺熟练。
伍天舒看看门口那几排,牌子上写着“青春爱情类”,倒真是拍女朋友马屁的。沿着售货员指的方向走过,来到第三、第四、第五排,牌子上分别写着“励志类”和“企业管理类”。
伍天舒惊喜地发现,拍马屁的书确实很多,这证明想学拍马屁的人还真不少。有古人的,有今人的;有中国人的,有洋人的。伍天舒简直要欢呼:原来世界历史就是一部拍马屁的历史。鲁迅当年写《狂人日记》,从字里行间只看见了“吃人”二字,为何没有看见“拍马屁”这三个字?
伍天舒很容易地就买了五本拍马屁的书籍,从拍马屁的概念到技巧一应俱全,简直就是一套“拍马屁丛书”。伍天舒在想,为什么没有人写拍马屁的教科书呢?为什么没在大学里开设拍马屁课程呢?想着想着,伍天舒在书店里陷入了沉思,直到被管理员赶了出来。

俗话说:秀才造反,十年不成。
伍天舒想要说的是:他奶奶的,就是这么回事。
书上说的句句在理,按着书上说的去拍马屁肯定马到成功。对了,马到成功的意思是不是马屁拍到了就会成功呢?可是,伍天舒这样的人其实并不缺领悟力,缺的是勇气和信心。他按照书上的写法做了几个实验,譬如拍如花的马屁和拍片区民警的马屁,效果都很差,因为他的表情和语气都不自然,一看就是拍马屁。
怎么办?伍天舒对着镜子疯狂地练。可是,每一次操练的结果都是把自己恶心得想吐。伍天舒急啊,急得满嘴都是水泡。拍马屁把自己恶心到想吐,拍到领导那里,岂不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如花看着伍天舒满嘴的泡,很是心疼。
“要不就算了,咱不拍马屁了。”如花说。
“不行,我伍天舒就不信我学不会拍马屁。有志者,事竟成。”伍天舒不肯服输。
如花沉默了。伍天舒如此坚决,她还能说什么?可是,她还是有话说。
“要不,实在不行,去找我爸爸,请他教你。”如花说。
伍天舒没有说话,只是用很怪的眼神看着她。
“真的,他是个拍马屁的高手,真的。”如花以为伍天舒不相信。
伍天舒知道如花的爸爸是个拍马屁的高手,否则他怎么能从一个下水道工人爬到局长的位置上?何况,他亲眼见过局长在市里领导面前是怎样媚态百出的,他在市长面前一天的笑脸比在局里一年的都要多。
“不。”伍天舒摇摇头,拒绝了,因为他瞧不起那个老东西。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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