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一）

在体制内，有的事情当时不好讲，时过境迁大概可以聊一聊。
二十几年前，我三十岁多一点，考进了区法院。那个时候，法院在社会上地位还好，受人尊重，也能为人办一些难事。那时我年龄已不算小，但之前在政府锻炼过，读的书比旁人稍多一点，法院工作对我说不难。
自己谨小慎微，办事认真，时间长了上上下下都认可。一个老大姐对我说：你就是锥子放在兜里，后来反应过来那是“锥处囊中”的意思。
有一项工作之前是一个老警察做的，那就是处决人犯时帮助法医“验明正身”。
后来这个老警察老爱喝酒，法医对他不怎么放心，就把眼光放到我身上，看我做事认真，“稳”。而且老警察老了，不愿意做这些腌腌臜臜事的。这个工作其实不是太需专业，包括拍宣判大会场面照片，行刑前犯人与家人见面时在场，行刑后帮助法医摆弄尸体，拍好照片入卷，等等。主要是不能出差错，要绝对负责，我大概是几个领导认可的合适人选，就经常参加这个执行枪决人犯的工作。
参加了多少次，没有开始时的小排斥了，好像天生我胆子就不小，其实还是仗着胆子，保持着从容。尤其是开枪前我必须在犯人的正面拍一张正面照，而那持枪的武警正在背后举着枪做姿态，在前面的我怎么说多少还是有的忐忑的。
多年后回想当时感觉，有一条，就是闻不得汽油味，那时为了赶时间，我们的前后车辆速度都快，（后面追看行刑的人和车乌央乌央的正在赶来）到了预设地点，前车听，后车卡位，不让观看的群众太近，押下犯人，按住跪好，拍照，开枪，法医听心脏，拍照。少数时候要翻动尸体，再拍照，然后走人，也就是十来分钟的事。那急停的公检法车辆因刹车时汽油不完全燃烧，枪声一响，汽油味道忒大，印象留下了。
每次事情都做的无可挑剔。
这个工作有人不愿意做，有人想做但不让人放心。我做好像合适。我那时主要工作是为领导写材料，这是副业。也有其他年轻人看你做可能不高兴。就有意无意有小动作。
那时相机是重要设备，有人管，这个人早我两年进法院，也写材料，自认为水平也不错，估计接下来会被提拔，以老同志和领导身份自居。我自然尊重他。但他有浪漫情怀，既不屑做这等粗活，也不想旁人去做好。那次我去拿相机，他在抽屉里抠抠搜搜一番，手还在胶卷的往复滚轴上来回拉了两次，发出了咔咔两声---我印象很深。
后来的事情使我十分窘迫。防止意外，行刑拍照过程我都准备两个相机，其中一个是备用的，但主要用常用的这个，就是对面同事给的这个。
宣判大会，照片拍好，早上看守所谈话，照片拍好，行刑前程序照片拍好。到照相馆刷照片，都很好，但是行刑时照片没有了-------一片空白。
我如坠深渊，这是事故，要报告最高院的。小小的县区法院可能因此在全国出名！
后来细细想来，在相机交给给我时那两声咔咔说明相机胶卷行进扣槽已经被拉坏了，此后这个相机里胶卷是拉不动的。已经上满了的胶卷再回头硬拉，只有拉坏胶卷，这卷胶卷算是废了。我不知道！关键时我就用这个相机，我只相信它。
接下来的事也意外，没有领导找我谈话，没有写检查，没有让我到上级法院解释汇报，只知道刑庭庭长又是带人绘图，又是写书面材料，又是让在场行刑的人写证明材料，又是专门联系上级法院领导，就是没找我！刑庭庭长告诉我：没事，就是烦一些。
但是我心里反复打了自己多少个嘴巴，你就是个猪！
这个事没有告诉领导，我只对法医一个人嘀咕过。这个法医是全国劳模，奇怪的是领导也不找我。
几十年过去了，想起来说说。钦佩那时领导们的智慧和胸襟，钦佩那些为我擦屁股的同事们的精明，钦佩他们的正派与担当。后来我也做领导，就学他们！
再后来我这个曾经的对面同事在他的庭长位置上因为受贿被判刑了。
怀念那时帮助过我的好战友。
现在执行死刑有专门场所了，也有了注射执行。都是法制进步。
关于审判执行案件，关于侦破犯罪，关于帮人伸冤的旧事，有机会再说说。

@半山闲月 2022-05-12 04:00:00
那个时候，法院在社会上地位还好，受人尊重，
===================================
哈哈哈哈哈，哪里哪里。先生说笑话了。
-----------------------------
你好

@播火者 2022-05-12 19:23:27
看着像是回忆录，赞。
多讲讲故事，也有趣的。
历史的小细节。
-----------------------------
有的事情还不好说。
谢谢！

往事（二）

到公安局工作，第一次处置应急事件。有人要跳楼。
警察来源有几个部分。一是警察学校毕业。又分本科专科。学员学法律学侦查，可以做大部分工作。二是部队转业，大部分政治素质较强，可以放在领导位置，做普通民警的多会做群众工作，在派出所如鱼得水。三是公务员招考，可以做专业技术工作。核心技术要靠人才。领导岗位是万金油，可以在上下和部门交流。当然这些特点也不是绝对的。
问题出在领导岗位交流。比如我，法院过来的。
过去在法院抓人，不同人有不同工作方法和效果，有的人轻描淡写，举重若轻，几个人出去拎一串手铐，就像卢俊义上梁山，一捆麻绳。不到半天带回来一串人，规规矩矩不闹事不折腾。有的人要大部队，否则不敢动手。就如此还时不时弄的鸡飞狗跳，甚至伤了自己。同样部队回来的干部，有的得心应手心灵手巧，有的就要人带着，看悟性。法院讲程序，重规范，这些在公安不行。比如人要跳楼。
在法院遇见过闹事的，认为判决执行不公，威胁要跳楼，有的真跳。因为是其他人负责处置，我不怎么上心。我看他们组织对话，沟通，安排人员设施，转移注意力，动之以利，动之以情。总之，尽量缓和情绪，最后协调解决。这些事有，不多，往往主要领导都很重视。只要领导重视，事情都好解决。
这事在公安差不多却是三天两头有。谁组织处理，值班局长，就你。这天我值班，碰上了。
民警看到领导来了，当然压力大减，接下来就看领导的指示做事。我到现场，果然那人悬在五楼楼顶上，对面两个民警在够着身子劝说呢。那人听还没听，看不大清楚，反正在有人在比手画脚。楼下围了厚厚一围人在看热闹。交警消防警在地面圈了警戒线，中间空着，就我一个人。
消防，派出所几个处置干部迎住了我。告诉我情况。实际上还听我有什么吩咐。
没吃过猪肉，但看过猪跑。
关键是，我心里定当。一是我们已经做了起码的工作，下面有消防警在准备垫子，只听有人说，最好要有消防的缓冲网绳，应该是想到了，但赶不上。二是看来这个人并不十分冲动，没有气急败坏。远，看不清楚，但看出来有沟通。三是有人告诉我起因是他家庭矛盾，这个人平时就有点“迂”，但最怕老丈人。问安排人找他老丈人的，回答：去找了。如此这般安排，已经不能说是没有章法了。实在要跳，不是警察不作为。
我一个人站在警戒线中间，仰头看着民警想方法靠近那个人，心里也焦急。慢了不行，快了也不行。矫枉过正，过犹不及，欲速则不达。拽不住你也不能吓你掉下去。脑子里一万匹草泥马飞过。
我有我的心思。
不是我负责，结果咋样都无所谓。警察救人有尽力的义务，没有保证不死的责任。实在想死，谁也拦不住。但我在这里，结果好坏与我此时密切相关。因为你是法院过来的，处理这些事情少，死活不怪你，没有人这样想。那样我就不称职！况且，我过去也没怕过事情，啥情况下也自己不会先乱。
我就向消防与派出所两个主官询问了一下：按照通常预案，应对措施是否适当，他们齐声报告说已到位了，我就平静等待。
在围观的人群层层包围中，我负手仰望民警与那个人对话交流，间隔着和民警搭两句闲，这么做，我有淡化紧张的意图。时间过得真慢！我知道，那个人，所有在场民警，围观群众都看我，看我稳得住场。
也没啥，没多久，有人领着这个人老丈人来了，有民警帮衬着爬到楼顶，小有折腾，这个人下来了。
收工时，局里一位副局长，他平时分管应急处置工作。估计是怕我应对不了，赶了过来。其实他到有几分钟了，当时不好打岔。见面后他笑着拍拍我说“蛮能的嘛”。
那个跳楼的当时就按我要求送拘留所行政拘留了。此后，但凡解救跳楼喝药自寻短见要挟人的，救人后第一件事就是将他最高限拘留，这个我内行。
处理这个事情对我算是一次考试。

但是有些犹豫。好像理由说不服自己，而担子要我挑。
简单和教导员交换两句，我指示民警联防队员将两辆警车车头向对，分别停在排水渠两岸，打开车大灯照在排水渠驳岸和连接排水渠的管道口，只留下随车人员监视，余人收队休息。那时四更左右，天色鱼肚白，雾色朦胧之中，隐约还可见行人人影，车灯不开则无法看清事物。我告诉大家，再在车上坚持一个小时，天大亮后可以关灯。而在这一个多小时里，则要睁大眼睛，盯着排水管口，他一定躲在里面，天亮前肯定出来，出来时无法逃过你们眼睛，次日情况向我报告。如此这般，叮嘱再三，教导员以下齐说知道了。
第二天照例开周会，班子成员通报情况，我说了昨晚情况，此后工作继续正常开展。当天无人汇报情况给我，第三天也没有。当然这些都属正常。因为新的工作，新的情况纷至沓来，源源不断，过去未了工作往往只能存档。
过了很久，我电话追问教导员那晚工作后续，他回答至天亮也没看到人出来。我未置可否。
事情好像不了了之。
好多年后，一次洗澡，浴室里碰见两小伙子，似曾相识，他们主动打招呼，才知道是刑警大队两侦查员，局机关人多，有的人当面也不甚了了。聊起来他们说曾经和我一齐追过人，说起来有印象，几年前那天晚上他俩也参加巡防队追人的。
再聊，他们告诉我，那天逃掉的那个逃犯，前几天被抓到了，就是他俩抓的。我问，谈过话。答，谈的。又问，问清楚那天他怎么跑掉的，答：交代了，天亮前悄悄从排水管里爬出来溜掉的。我无语，当时我想打电话给那个教导员，发发火，没打。
其实这个事在心里我将自己拷打了若干回。
那天我负责了没有。没有答案前可以不追究，有了答案如何追究，应不应该追究。
实际上那天，除了我，其他也有人怀疑或知道逃犯就在下水道里，至少教导员也知道。但包括我在内所有人都知道那个下水道很深很长，两头直接连着城市排水河，人可以游进去，也可以潜下水。那时深秋近冬，天气已经寒冷。人能躲在里面，也可以蹲着水里，甚至潜在水里，但是时间不能长，否则不是淹死就是冻死！
我咋想的，我就是怕他淹死。
但是不好说出来，公安工作大小都有风险，怕死人就不追坏人？我是领导，责任就是带警察抓坏人，没有其他瞻前顾后，而那时我恰恰担心的是可能会逼死他。你想，他在里面，我们的动静他都听得到，再找。可不是到下水道里找吗。他怎么办，蹲好，沉下去，只能一个时候，时间长了，淹死，冻死！
以前上面也通报过外地公安办案过程中人员意外死伤的情况，临到我做主，这个时候这个风险谁来担呢？想想，这个人罪应该不至死，跑掉比死掉好。让一让吧。跑掉以后还有机会再找你！
做这个决定是和我从警信念相违的。我的工作目标是除恶务尽！我违背了自己的信念。但是有一个声音在嘀咕，人命关天！
除恶务尽？人命关天？除恶务尽？人命关天？孰轻孰重！孰轻孰重！在那个时候，我让了一步。这一让致使我好长时间夜里醒来会纠结一下。
还好，这个人最后还是被抓到了。但是，假如抓不到呐？
我有时仍然经常在夜里拷问自己。

（三）

一件事印象深刻。
体制内人员一般因为所受的教育和环境影响，都有一些济世情怀，修齐治平建功立业，对工作对事情大多积极进取力争上游的。我本人也一样，年轻时上进心强，不甘落后，勇于竞争，严于要求自己，追求尽善尽美。几十年下来，工作成绩突出自然而然成为骨干领导。
事情发生在我值班的那一夜。
公安局领导带班制度是这么回事。
领导班子若干人，进行分工，各项工作每人一块，都向主要领导也就是局长负责。而局里各个单位都经常有特殊情况要处理，所以所有单位都是二十四小时备勤，不能有空隙，局里就安排班子成员轮流值班，也就是带班，从局党委成员开始，到各科所队室，每天二十四小时都有人带班，迂有应急事情，值班人员与带班领导自然形成稳定力量，可以从容应对。所以，公安局每天都有一个领导住在值班室作为指挥人员指挥工作的。当然，工作日时，仍然是分管领导正常安排工作。工作日以外时间，值班领导直接管事。
我不分管巡防，治安和住城派出所。但是我今晚值班。
城区治安防范工作是要有方法的，要“打”“防”结合。所以有很多行动。比如“警灯闪烁”行动，“雷霆”行动，“黄海风暴”行动等等。这些行动确实管用，每次都有各类大大小小违法犯罪被打获。老是维持这样的力度社会治安自然会好。近几年我常到外地外省看看，明显感受江苏治安确实更好一些。当然不是说外省就差，只是街面见警率往往说明问题。
这晚有巡防集中行动，平时这些行动都是常规工作，不需要我过问的。夜里十二点多，值班民警打电话过来，说有辖区派出所巡防队报告事情。看来不能睡觉了，小事情民警不会打搅领导休息。
住城有几个派出所，每天晚上都安排民警联防队员组成巡防队，定时定点在城区开展巡防活动，有时几个派出所联合行动，都有一些效果。这天晚上巡防队按例行动，居然在路面上碰见了这个我们正在查找的盗窃案嫌疑人。
带队民警报告说，这个人带一个摩托车头盔，不注意看不清脸，但还是被一个联防队员认出来了，就追，他发觉了就跑，跑着跑着跑到了局机关大楼前面绿化带，一晃，人没了。知道局长在值班，感觉应该报告一下，就惊动领导了，我知道，他这是说话委婉，实际上他也是愿意将工作做在明处，不做无名英雄罢了。
我问这个带队民警从警前是部队复员还是学校毕业的，他告诉是警校毕业，现在是派出所副教导员。我这么问是有想法的。
既然来了，就要带着队员一齐找到人，否则你来白吃？充大头虾？领导不是这么做的。不管民警怎么想，我自己就这么想。
这里也说说往往有的情况。公安领导多数是警队出身，治安侦查业务不成问题，但是领导也有公检法交流的，也有部队安排的，甚至还有地方党委政府派的，这些领导带班有时就尴尬。说不出所以然，不能帮上忙还其次，有时还坏事。就是警队出身的，人家民警天天在一线，本事一点不比你小，你可能长期不做具体工作了，你有什么高招？你有本事你显！所以老实的领导干部往往实事求是，你们按你们思路工作，我同意，责任我负。这种领导开明，有担当，有自知知人之明，这就是水平。蛮好！就怕“半吊子”，又不相信下面，自己又没高招，尽问一些“你们的炮是怎么保养的”废话。让下面摸不着头脑，没有办法工作。当然，这是个别，但有。
我就能找到这个人吗？现在是摆在目前的问题。
见面时我问过带队民警入警前经历，知道他是警校出来的，我就决心要找到这个人。这里有讲究。部队入警的民警警察治安侦查不是专业，所以迂到棘手事情他会找依靠，如果有领导在场最好，成败他没有责任。所以，他们出头找领导是通常考虑。那么领导你能怎么帮就怎么帮，都可以。他们也是惯性思维，没有特别想法。
警校毕业的民警，治安侦查是主业，你不要问任何人，就是领导在场，也是你先说，你无处躲避。而且，这些民警工作中也确实多是能够独当一面的，就是说，一般情况下，他能不找人就尽量不找旁人，心气高，一切靠自己！这个时候这个民警报告我事情，确实是没招了，也是说，如果找不到这个人就说不过去了。甚至还怕我追责，他是不得已！
人飞了吗？
你这个人逃哪儿不好，偏偏往公安局楼跑！
公安局楼前是绿化带，绿化带前面是城市排水渠，以前是自然沟渠，只有排水功能，这些年财政宽裕了，就整治。所谓整治，就是花钱美化，为了好看，进行驳岸，用石材妆点河岸，水清树绿，当然漂亮！但排水渠两边通行不能全靠造桥，窄，不够用。所以很长的排水渠上有的地段直接就是路面，路面下边用管道连接水渠，形成了一段水渠一段路面，也好看。
我没心思夜里欣赏河流树木，我有难题，人躲在哪？
附耳教导员，我们商量，先要展开搜查，搜查不难，我们有约二十人，分头沿两岸拉网搜，人又不会飞，应该跑不掉。就搜，一步步搜，范围看得到的，每一颗树，每一丛花木，一步步过去，再回过来，来回几次，人影子没有。
看看天边发白，联防队员们都已疲倦。民警不说话，但是眼睛都在看我：继续找，你就指示，不找，咱可以交给下一班人，总有个说法。
现在想来，当时的结论其实我早就有了，但是有些犹豫。好像理由说不

（三）

一件事印象深刻。
体制内人员一般因为所受的教育和环境影响，都有一些济世情怀，修齐治平建功立业，对工作对事情大多积极进取力争上游的。我本人也一样，年轻时上进心强，不甘落后，勇于竞争，严于要求自己，追求尽善尽美。几十年下来，工作成绩突出自然而然成为骨干领导。
事情发生在我值班的那一夜。
公安局领导带班制度是这么回事。
领导班子若干人，进行分工，各项工作每人一块，都向主要领导也就是局长负责。而局里各个单位都经常有特殊情况要处理，所以所有单位都是二十四小时备勤，不能有空隙，局里就安排班子成员轮流值班，也就是带班，从局党委成员开始，到各科所队室，每天二十四小时都有人带班，迂有应急事情，值班人员与带班领导自然形成稳定力量，可以从容应对。所以，公安局每天都有一个领导住在值班室作为指挥人员指挥工作的。当然，工作日时，仍然是分管领导正常安排工作。工作日以外时间，值班领导直接管事。
我不分管巡防，治安和住城派出所。但是我今晚值班。
城区治安防范工作是要有方法的， 要“打”“防”结合。所以有很多行动。比如“警灯闪烁”行动，“雷霆”行动，“黄海风暴”行动等等。这些行动确实管用，每次都有各类大大小小违法犯罪被打获。老是维持这样的力度社会治安自然会好。近几年我常到外地外省看看，明显感受江苏治安确实更好一些。当然不是说外省就差，只是街面见警率往往说明问题。
这晚有巡防集中行动，平时这些行动都是常规工作，不需要我过问的。夜里十二点多，值班民警打电话过来，说有辖区派出所巡防队报告事情。看来不能睡觉了，小事情民警不会打搅领导休息。
住城有几个派出所，每天晚上都安排民警联防队员组成巡防队，定时定点在城区开展巡防活动，有时几个派出所联合行动，都有一些效果。这天晚上巡防队按例行动，居然在路面上碰见了这个我们正在查找的盗窃案嫌疑人。
带队民警报告说，这个人带一个摩托车头盔，不注意看不清脸，但还是被一个联防队员认出来了，就追，他发觉了就跑，跑着跑着跑到了局机关大楼前面绿化带，一晃，人没了。知道局长在值班，感觉应该报告一下，就惊动领导了，我知道，他这是说话委婉，实际上他也是愿意将工作做在明处，不做无名英雄罢了。
我问这个带队民警从警前是部队复员还是学校毕业的，他告诉是警校毕业，现在是派出所副教导员。我这么问是有想法的。
既然来了，就要带着队员一齐找到人，否则你来白吃？充大头虾？领导不是这么做的。不管民警怎么想，我自己就这么想。
这里也说说往往有的情况。公安领导多数是警队出身，治安侦查业务不成问题，但是领导也有公检法交流的，也有部队安排的，甚至还有地方党委政府派的，这些领导带班有时就尴尬。说不出所以然，不能帮上忙还其次，有时还坏事。就是警队出身的，人家民警天天在一线，本事一点不比你小，你可能长期不做具体工作了，你有什么高招？你有本事你显！所以老实的领导干部往往实事求是，你们按你们思路工作，我同意，责任我负。这种领导开明，有担当，有自知知人之明，这就是水平。蛮好！就怕“半吊子”，又不相信下面，自己又没高招，尽问一些“你们的炮是怎么保养的”废话。让下面摸不着头脑，没有办法工作。当然，这是个别，但有。
我就能找到这个人吗？现在是摆在面前的问题。
见面时我问过带队民警入警前经历，知道他是警校出来的，我就决心要找到这个人。这里有讲究。部队入警的民警警察治安侦查不是专业，所以迂到棘手事情他会找依靠，如果有领导在场最好，成败他没有责任。所以，他们出头找领导是通常考虑。那么领导你能怎么帮就怎么帮，都可以。他们也是惯性思维，没有特别想法。
警校毕业的民警，治安侦查是主业，你不要问任何人，就是领导在场，也是你先说，你无处躲避。而且，这些民警工作中也确实多是能够独当一面的，就是说，一般情况下，他能不找人就尽量不找旁人，心气高，一切靠自己！这个时候这个民警报告我事情，确实是没招了，也是说，如果找不到这个人就说不过去了。甚至还怕我追责，他是不得已！
人飞了吗？
你这个人逃哪儿不好，偏偏往公安局楼跑！
公安局楼前是绿化带，绿化带前面是城市排水渠，以前是自然沟渠，只有排水功能，这些年财政宽裕了，就整治。所谓整治，就是花钱美化，为了好看，进行驳岸，用石材妆点河岸，水清树绿，当然漂亮！但排水渠两边通行不能全靠造桥，窄，不够用。所以很长的排水渠上有的地段直接就是路面，路面下边用管道连接水渠，形成了一段水渠一段路面，也好看。
我没心思夜里欣赏河流树木，我有难题，人躲在哪？
附耳教导员，我们商量，先要展开搜查，搜查不难，我们有约二十人，分头沿两岸拉网搜，人又不会飞，应该跑不掉。就搜，一步步搜，范围看得到的，每一颗树，每一丛花木，一步步过去，再回过来，河面上高能警用手电一步一步，来回几次。
人影子没有。
看看天边发白，联防队员们都已疲倦。民警不说话，但是眼睛都在看我：继续找，你就指示，不找，咱可以交给下一班人，总有个说法。
现在想来，当时的结论其实我早就有了，但是犹豫着。因为理由还没说服自己，而且准备挑担子，心里还在掂量。
简单和教导员交换两句，我指示民警联防队员将两辆警车车头相对，分别停在排水渠两岸，打开车大灯照在排水渠驳岸和连接排水渠的管道口，只留下随车人员监视，余人收队休息。那时四更左右，天色鱼肚白，雾色朦胧之中，隐约还可见行人人影，车灯不开则无法看清事物。我告诉大家，再在车上坚持一个小时，天大亮后可以关灯。而在这一个多小时里，则要睁大眼睛，盯着排水管口，他一定躲在里面，天亮前肯定出来，出来时无法逃过你们眼睛，次日情况向我报告。如此这般，叮嘱再三，教导员以下齐说知道了。
第二天照例开周会，班子成员通报情况，我说了昨晚情况，此后工作继续正常开展。当天无人汇报情况给我，第三天也没有。当然这些都属正常。因为新的工作，新的情况纷至沓来，源源不断，过去未了工作往往只能存档。
过了很久，我电话追问教导员那晚工作后续，他回答至天亮也没看到人出来。我未置可否。
事情好像不了了之。
几年后吧，一次洗澡，浴室里碰见两小伙子，似曾相识，他们主动打招呼，才知道是刑警大队两侦查员，局机关人多，有的人当面也不甚了了。聊起来他们说曾经和我一齐追过人，说起来有印象，几年前那天晚上他俩也参加巡防队追人的。
再聊，他们告诉我，那天逃掉的那个逃犯，前几天被抓到了，就是他俩抓的。我问，谈过话。答，谈的。又问，问清楚那天他怎么跑掉的，答：交代了，天亮前悄悄从排水管里爬出来溜掉的。我无语，当时我想打电话给那个教导员，想发火，最终没打。
其实这个事在心里我将自己拷打了若干回。
那天我负责了没有，随车民警负责了没有。没有答案前可以不追究，如果有了答案如何追究，应不应该追究。
实际上那天，除了我，其他也有人怀疑或知道逃犯就在下水道里，至少教导员也知道。但包括我在内所有人都知道那个下水道很深很长，两头直接连着城市排水河，人可以游进去，也可以潜下水。那时深秋近冬，天气已经寒冷。人能躲在里面，也可以蹲着水里，甚至潜在水里，但是时间不能长，否则不是淹死就是冻死！
我咋想的，我就是怕他淹死！
但是不好说出来，公安工作大小都有风险，怕死人就不追坏人？我是领导，责任就是带警察抓坏人，不允许瞻前顾后，而那时我恰恰担心的是可能会将他逼入绝境。你想，他在里面，我们的动静他都听得到，再找，可以堵住下水道进去。他怎么办，蹲好，逼紧了就沉下水，这么做只能一个时候，时间长了，不是淹死就冻死！
以前上面也通报过外地公安办案过程中人员意外死伤的情况，这个时候临到我做主，责任和风险自然我来承担。
又想，这个人罪应该不至死，但是放跑比意外死掉哪个更符合法律和道德呢。纠结！
让一让吧。跑掉以后还有机会再找你！耳朵里好像有个声音在嘀咕。
做这个决定是和我从警信念相违的。我的工作目标是除恶务尽！我违背了自己的信念。但是那个声音不绝如缕：“人命关天”！
除恶务尽？人命关天？除恶务尽？人命关天？孰轻孰重！孰轻孰重！
时间太快！感觉天愈冷眼看天渐白，不得不决定了。
让了一步。
这个决定使我好长时间夜里睡觉不安稳。
还好，这个人最后还是被抓到了。 但是，假如抓不到呐？
我有时仍然在夜深人静时拷问自己。

（四）

我孙女八岁二年级。聪明可爱，有点闹。让背古诗，暑假背了上百首，无聊时自己说顺口溜，朗朗有韵。写字，硬笔毛笔字比我、比他爸好看，标准馆阁体，好胜心强，上学几年拿奖状几十张，不满意，自己做。画，写，做假印。挂上墙，不大看得出假来。
前两年没有疫情，周末无聊，要出去逛，远近动植物森林公园人造园林，大多玩过，这天缠着我出去，去哪？导航一查，不远是范蠡公园，去看看。
一会就到了，没啥可看，不收费，开放式，无非花木游廊树绿红花。殊无趣味，嚷着回去“啥范蠡公园，又没饭饭，又没菜菜”。
一处画廊让她停了下来。那是居委会或者司法局布置的法制宣传画廊，什么东西吸引了她？禁毒法制宣传。
内容很好，介绍了毒品种类，名称，危害。她看的津津有味。那时她识字已多，文字大都顺得下来，我陪着。当时我心里一动，趁机编了两句，让她一次终身免疫！我告诉她，吸毒人，丑陋无比，吸毒后人会嘴脸烂坏，全身脓疮，最后烂臭而死。她听的认真。后来她告诉她妈，回家后她有两三天没睡好觉，做梦，梦见有人嘴脸俱烂，恐怖可怕。我知道，教育有效果了。
这个事为啥这么认真，因为我也怕。
言归正传，说几个处置吸毒的事情。
吸毒是严重的社会问题，比其他如黄、赌都厉害，危害面广，极难矫正。二十年前发达地区如广东福建富一代家长家属有一句：只要学好，吃喝嫖赌都没什么！这个“学好”，就是不吸毒！
以我个人认识，吸毒者尽量不要放在社会上，极易反复。哪怕是你亲属子女，一旦染上，依法坚决处罚，并且交给专门矫正机构长期约束，否则翻来覆去，是对人对社会不负责！
吸毒不分长幼贵贱。
我一个同学，六十多岁了，吸、戒、吸，翻来覆去。几十年了。现在仍然在戒毒所。我儿子是律师。在涉及到我这个同学案件的法庭上看见过他，我儿子的话：他说话看人，瞪着眼珠子，拼了命一样，像疯子。
他一辈子吸毒。
一个法官同事儿子，那时二十多岁，正当青春年华，本应谈婚论嫁，却是瘦骨嶙峋，长期精神恍惚，平时狐朋狗友，聚集吸毒，昼夜不归。最后死在出租屋了很久才被发现。
机关一个部门领导告诉我，他一个下属原来岗位不能呆了，可能吸毒。叫我不要说。
吸毒人是不能控制自己的。
一个派出所民警治安巡查，查验停车的驾驶员有关证件。这是常规动作。哪知这个驾驶员见势迅速启动车辆强行夺路而去。民警立刻反应这人有大案在身，不能让他走！这个民警部队复员，责任心强，手拉着车门拖着身躯随车几百米没松手。直到警车别停嫌疑车辆，才被救下。送医院后检查发现民警四肢头颅多处重伤。医院告诉我，伤者大小脑伤势严重，此后大概率要成为植物人。
那天又是我值班。
有人说，怎么你值班老有故事？还告诉你，我是镇得住场子的，有人说是运气好，算是。这些都不是大事。有个副政委，他值班、代人值班，都是惊天动地。遇见过杀人、失火、爆炸、十人以上死亡特大交通事故、海难事故海船沉没-----本地区大的刑事治安案件他大多赶上过，弄得之后不仅别人不敢请他代班，他自己甚至就不想值班了。我也遇见过杀人，重伤害，大的交通事故，关键是你要吃准事实，准确定性，就可以有惊无险。比如职业学校学生翻墙头出去摔死，你慌什么，这就是意外事件。汽车修理厂工人操作不慎车床轧死，就是工伤死亡。你报什么大要案！根本就不是案件。
闲话不说。再说这个民警，在医院昏迷了几十天，最后醒了，再后来能下地了，能走路了，能活动了，现在居然上班了。命大！
到现在，四时八节，这个民警给我发微信祝福，我离开岗位单位几年了，他记住我。估计人告诉他，他住院时好多事情都是我打点的，医院院长我同学，我老婆也在那儿工作，方便。
祝福他。
后来知道，肇事的不是身负大案，是毒驾。你看这事！
说件吸毒杀人的。
我值班。春天晚上，吃过晚饭。指挥中心电话，告诉我有小区有人电话报警，男朋友要杀她。
这事紧急，要到现场。
我到的时候，派出所，巡防值班人员已经到了，地方离我们一个派出所不远。不是小区，是老式居民点，开放的。建筑是老式两层小楼，现在是出租屋。到时迎面有警察打招呼，看见一个警察蹲着抽烟。问情况，报告说，这个女的打电话110，说男朋友和她在一起，正在要杀她。根据她提供的地址，找到这里，我们的人，派出所一个老民警，副所长，已经开始做工作了。
机关一个女警在旁边，办公室副主任，参加巡防排班的，估计用到她，我说你在好。
一会副所长靠到房屋窗户，和里面说话,听不清，像小猫一样。
听一会，不明就里，没有头绪。问何以如此。
原来，里面有两个人，一个男青年，一个女的，什么关系邻居说不知道。不是夫妻。
女的自从民警到场，就关了电话，电话说男的杀她。叩窗听，里面有男的讲话，声音如同人有大病，有气无力。说是吵架，没有事情，不要管。
再问，颠来倒去如此。
我们这个警察有耐性，离开再抽颗烟。我刚到时看见蹲着抽烟就是他。
知道不是急的事情。
一支烟抽完再来，又谈。告诉一些情况，杀人的？没。打架的？打的。伤的？伤的。伤的重不重？有点重。
吸一口冷气！
准备进去。
之前也想进去，但是不敢粗暴，还怕伤了无辜，可能得不偿失。文的要时间，现在没办法。
但还是不能硬闯。建筑结构决定，闯不进去！防盗门，防盗窗，防盗锁！
民警有耐性，有信心，再谈，可能时间不长，那时感觉不准确。门开了。
警察语言是最智慧最管用的交流工具，再不讲理，也让你服。 打开门缝，看到人。
一涌而入，不知道里面究竟，四五个人越过头顶。有人摁住男的，有人拽住女的。女的在床上，不动弹。刑警大队长随手拽过一条毯子，裹住女人的，嚷到，接好，光身子。
原来女的赤身裸体，没有动静，晕过去了。
我喊我们女警上来帮助，没人回答，伸手接过这个女的手脚，感觉四肢乱晃，冰凉，立即送去医院。
提溜裸体没有做过，在法院接待当事人时见过泼妇当场脱掉内外衣耍泼的，抓。
男的当时谈话做笔录，完了送拘留所。
想想来气，回过来告诉派出所民警，女的出医院就送拘留所。
次日上班我问那个副主任，昨晚哪去了，回说是临时局里有事回去的。
你看这事！不要你人前晃荡，要你找不到！想到警队警员的纪律性何等重要！

再后来，派出所报告后续处理情况，原来两个是一块吸毒的。
值班周结束后老婆给我换衣服，告诉我，我羊毛衫，制服裤管，鞋子，全是血。
自然是那个被划破手臂女人留下的。老婆说，鞋子上血多，不好打理，改做雨鞋用吧。没多久在一次雨天勘验杀人现场后实在打理不了那好几斤的泥，直接扔掉了。
好可惜的一双警用皮鞋。

（五）

说信访。
这个事主流群体不怎么知道，只有生活命运曲折，身处底层，自以为受到不公正对待，常规道路不通，又不愿意屈服于现实的少数人群为解决自己利益，不得已寻求的一个特别途径。不好走。曾经分管、协助分管信访十几年，看到听到许多事情处理始末，也知道一些内情，对这个事有深的认识。
同行们对这项工作认识各有不同：有人认为，这个工作在高层决策部门看来，可有可无，不甚重要。许多政策措施都是配合性质的，是对大的政策的配套，是手段。不是基本政策。对不对，好像有对。
我有自己看法。这个政策必须有，它是我们社会、国家稳定健康发展，公民、社会组织平等自由的最后屏障。是法律的最后帮手。
这么说有我的根据。
也可以说，我们现在社会法律制度建设较之过去有了长足发展，立法工作并不差于西方国家，法制现代化步子从来没停滞过。依靠法律途径解决问题成为社会基本选择。可以说大多数社会矛盾都是依靠法律解决的，不错。
有少数不是，法律难到位，有法律本身问题，有执法者人的问题，有相关利益主体特定身份问题，因素很多。
上个世纪司法部有个刊物应该是叫《民主与法制》，（如果有讹错当是我记忆问题，请原谅）有过一篇反映当事人不认可诉讼判决坚持上访到最高院的分析文章。文章列举若干案例对上访者诉求形成原因、过程、结果，对上访者体质精神跟踪分析，有一个数据有意思。那就是其中百分之多少上访人有一定程度精神病，
这个我相信。但反过来，其中更多的是头脑正常的普通公民！
他们的诉求应该得到某种程度的保护，无可争议！
为什么有的简单问题得不到合理解决呐？有原因的。主要是利益冲突，其中又主要是与特殊利益主体冲突，主要是有权的干部！
说两件事。
相对成熟的市场经济条件下竞争是常态，竞争是发展的动力。这是指平等竞争。有的时候往往有不平等竞争，可能是暗地里不平等。
制度要求公务员不得参与经商办企业的，实际上不能绝对做到。公务员、干部、有权干部往往也有家属子女要养家糊口甚至是投资兴业的，有的在暗地里。难以实际绝对禁止。
现在同业竞争剧烈。有个企业就被人挤垮了，负责人坐立不安，身在水火之中。
企业往往是经不住监督部门一而再再而三的查的，总归查到问题，多数整改加疏通最后先过关之后对照要求再从来，就是不耽搁正常生产。如果再不得过就要注意了，什么原因。
这个企业被相关部门卡死了，皮裤套毛裤，必定有缘故。老板告诉我，对手企业某有权领导参了股，现在要置他于死地，没有生的可能。鱼死网破，准备上北京！
上访是你的自由，息访是我的任务，但怎么管？
想了想，反正不能让他去，去带人来回折腾不说，还浪费人、钱。
争取解决在当地。
这个领导我管不了，官比我大，正常程序报书面材料给相关上级部门，但缺乏根据，也不妥。没办法。我试探地问：你不能直接找人家领导求个情。
这个还能？他睁大双眼。
试试看。
我提了这个建议，心平气和的和人家沟通沟通，试试，不成拉倒。
因为没有其他办法，他同意了。
没多长时间，再来，他告诉我问题解决了，不去北京了。
意外。
他是这么告诉我的。去的时候打电话和这个领导约，没有提事情，大概之前就是熟人。在领导办公室，就领导一个人自己。
坐下来，单刀直入，说：领导，除了你能帮我过这一关，我没有办法了，家里都准备好了，实在不行，明早上北京，其他不说都你都清楚，就求你。
这个领导先有点“懵”，后来有数了，一句多话没有，回答说：你说的啥我不十分明白，但你说的这个单位领导我认识，我帮你说一下。回去。不要上北京。
他就回家等。
没多久，公司打电话告诉说，人答应先不处理了，同意暂时生产，明天见面谈整改。
就这么简单，意料之外。
感触良多！一，上访政策好，管用。因为考核，党委政府会重视，会关注。如果有人为一己私利导致百姓越级进京访，是会追究责任的，领导要是潜规则干预造成矛盾升级更要追究，这样，对有的领导干部来说就可能得不偿失，收敛，收手。哪怕是暂时的。
二，我们的干部多数有畏惧之心的。义利面前，在纪律规范面前，如果没人知道，少数人可能有越雷池之心，要是让群众、社会知道了，大多会收敛。
三，当官不要发财，领导干部真要当回事。你自己不清楚，外面影响大，会有人知道。你和人争利，和平共处你不甘心，沾了优势到时候人家和你拚，如何是好。官不与民争利，是古训。
这不是孤例。
同样由于同业竞争，有个企业做被告了，对方企业是领导表弟的，领导老婆自己代理原告出庭。这官司那会赢？根本不相信法院。怎么折腾，都不会有好结果。
有之前的先例，建议被告找领导沟通沟通。
这可是两军对垒水火不相容啊，怎么沟通？
试试。
于是就联系沟通。这个领导大，在省里，大概见不了面。总要想办法吧。
呵呵，案件审理未结束。领导老婆退出诉讼了。当事人告诉说，他们向领导写了信，陈述了自己理由和双方厉害，请求领导高抬贵手大人不记小人过，山不转路转，没有路走只好上北京了。
领导没有回信。倒是案件不了了之。
后来听说领导老婆直接退出那个关联企业了。
领导有水平！
例子还有。比如拆迁，“钉子户”被一打，乡政府管事的说再上访只有坏处没有好处，不会增加一丁点补偿费用。这个拆迁办主任要人“找”。钉子户不会来事，被打住院了。我告诉钉子户，不要跑了，也不用求那拆迁办主任，下次再谈判时我抽空去听一下。
他们谈判，我坐旁边听。这个政府干部讲情讲理，绝对没有钉子户说的“蛮不讲理，专横跋扈”。
钉子户自然十分满意，当场直接协议就签了。后来钉子户告诉我，政府把我当成他亲戚了。
倒是拆迁办主任不久犯了事判了几年刑。
深以为，中国的信访制度，就是压力锅的那个安全阀，出气用的，温度高了，保证不炸。
多说一句，我们的领导干部，私欲不要太过，不要做“高衙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