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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十年代，经济腾飞，人们生活质量日渐提升，改革开放带来的各种商机，父辈们开始了早出晚归的各种奔波，家庭方面的松懈导致大量年轻人涌入街头，流连于黑白电视里面才能看见的花花世界。
俗话说人多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纷争，虽然在那个年代没有所谓的利益驱使，也没有高层面的信仰之争，但是青年汇集的街头却是时常发生斗殴事件，毫无征兆更是毫无理由，三五成群的年轻人或许只是因为你的一个眼神，也或许只是你的穿着，再或许就是你身旁跟着一个他们没有的妹子，更或许只是仅仅看你不顺眼。总之，随机的火爆场面随时可能在你身边爆发，或者倒霉的那个人就是你。
现在回首，反而觉得那个时候的年轻人很单纯，打架的目的都是那么茫然，被打的不知道为什么，打人的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就是成天的打来打去，所以在那个年代，你没有三五成群的兄弟最好少逛街，尤其是晚上，本人清楚记得，还在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揣着姐姐给的一元钱兴高采烈地去买羊肉串，结果路上还没哼完一首《让我们荡起双桨》就被三个青年拦截了下来，过程中，因为本人的稍许挣扎，不能没能保住紧握在手心的现金，还结结实实地挨了三个耳光，从哪以后，一直到高中都不再单独出门。
言归正传，之所以写这本小说，只是每每在同龄人中听起那些年少的回忆，都能看见他们脸上的兴奋，虽然很多地方为之诟病，但却实实在在的发生了，对于他们来说，那就是一段值得回忆的青春。
故事就从九十年代一个普普通通的县城开始。凤城，一个拥有几十万人口的小县城，白天到处可见四处奔波的二八自行车，别说如今已经代步的轿车，那个时候125摩托车都还是万元户的象征，不是谁都能拥有，大街上根本没有如今的车水马龙，到了夏天的夜晚，街头除了拿着蒲扇乘凉的大人，就是那些早早缀学的年轻人，他们三五成群嬉笑打闹，用简单而喧闹的方式发泄着过盛的荷尔蒙，看在那些大人的眼里，就是典型的游手好闲、不务正业，后来不知是谁叫出了一个更为贴切的形容词，流子儿。
当然，流子儿也分档次，一些两袋空空又不愿待在家里的，每晚叫上三五两个朋友，在几条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大街上来回瞎逛，借此打发无聊而空虚的夜生活。而一些家庭条件较好的就会选择当时较为流行的消费场所。
溜冰场、街头KTV、录像厅、街边桌球摊，并且以先后顺序排位。
桌球，室内桌球厅还不太常见，那时最多的还是街边桌球摊，九球桌五毛一局，斯洛克一元一局，因为玩的时间较长，颇受社会青年的喜欢，也算得上廉价的消费。
录像厅，到了夜晚，几乎是人满为患，不仅是因为三元的包宿价格，每到半夜，那一声声的干嚎尤为刺激。“老板，这个碟子不好看，换碟子，换碟子。”所谓的换碟子，或许也只能那个年代的人才明白其中含义。
街头KTV，到了夜晚，一台彩色电视机，一个空放，两个音箱，配上几张圆桌椅子，就可在街边搭建起供人唱歌宵夜的场所，不算所点菜品，一元一首，客人轮流点歌，一晚下来，不仅消费略高，因为抢歌更容易爆发矛盾，所以没有一点社会背景及物质基础的流子儿都不会选择这种消费地。
溜冰场，本人觉得只有经历了那个时代的人才能明白其中滋味吧！有的人很喜欢，有的人很反感，甚至可以说是惧怕，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九十年代的溜冰场刚一进入凤城就因其拉风的玩法吸引了大批妹子的涌入，莺莺燕燕环肥燕瘦，让那些社会流子儿自主靠拢，自然而然就让溜冰场变得乌烟瘴气，本就是新鲜行业，作为初学者难免产生肢体碰撞，为了在女生面前留下威猛形象，简单的碰撞往往都会上升到斗殴事件，慢慢地一些没有社会背景的青年只能远离此地，所以那时但凡溜冰技术好的小伙子，可以直接断定他是个社会流子儿，并且势力还不一般。
如此的大环境下，溜冰场几乎就成了流子儿的专属聚集地，导致不到几年的时间就慢慢淡出了凤城的娱乐圈。
如此一个流子儿遍地的凤城，当然也有专心致志的好学生，为了父母的意愿，也为了跳脱这个有些贫瘠的县城，强压探索社会的欲望，一心求学，只为他日学业有成，外出深造。因此，全县唯一的一所高中成为了众多学子追逐的目标。
那个年代能上高中绝对是值得炫耀的一件事，尤其是理直气壮考上的，当然里面也会夹着一些花钱走后门的学生，虽然是所谓的自费生，不过在他们自己看来也是一种荣耀，至少家里有钱有背景，7500的门槛费在那个年代绝对是一笔不少的花销，毕竟那时还是万元户的时代。
凤城高中，这所在凤城拥有神圣地位的学府，除了那些追求学业的菁菁学子，还有着不少的自费生，有的随着浓厚的学习氛围得到了改变，有的迫于学习上的压力干脆自暴自弃，甚至有的只是应付家长，压根就是混个日子，因此，看似学风严谨的高中院校实际上也并不如表面上看起来那般庄严，接下来的故事就从新生入校开始。

八月底的清晨，还有些炎热的凤城迎来了高中一年一度的新生入校，虽然比不上逢年过节的人声鼎沸，但是位于城中心的高中校门以及面前的街道早被围得水泄不通，校门里那条通往办公楼的三米水泥地同样是人山人海。互相认识的学生门彼此问候打听各自的班级，相识的家长更是因为子女的出息而相互吹捧，总之所有的画面都是那般喜气，不过人群中却有一道略显消沉的背影，脸上不仅没有半丝兴奋反倒尽显无奈。
“喂喂喂！你门看那边，有帅哥！”
“哪里？哪里？”
“过来了！过来了！应该是新生。”
“我门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
“嘻嘻，要不你去呗！”
听着周围女生的议论声，消沉少年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朝着来时看见的足球场而去。
另一边的办公楼，办理好入校手续的两名新生以了解校园为由劝走父母后，开始在人群中寻找他们心中的那个老友。
中考结束以后，最好的那个兄弟说是要去外地读中专学什么计算机专业，包括在假期期间也是如此坚持，但是在临开学前又说家里没有同意，可能还是会来高中，在那个通讯匮乏的年代，不知道他的具体去向，也只能怀着侥幸心理看能不能在高中校园来个偶遇了。
“耗子儿，他会来高中吗？”
开口说话这人只有一米六出头的身高，一张秀气的脸上却是一双浓眉大眼，嘴唇略微外翻，脸颊竟然透着少女的红润，头上留着当下流行却不太适合他的二八长发，不同其他学生的清凉，上面竟然穿着一件短小的灰色西装外套，里面一件红色T恤格外显眼，明显短了一截的蓝色西裤露出了脚上的那双黑色尼龙丝袜，有些脱皮的棕色翻毛皮鞋沾满了泥巴，或许是裤子偏大的缘故，腰间紧系的皮带竟然只是一根鞋带。
“我浪们晓得哟！”
明显高出一截的耗子儿说罢稍稍往一旁拉开了两人的距离，虽然从小到大的朝夕相处已经习惯了身旁兄弟的穿着打扮，但是面对周围女生异样的眼光，还是有些心虚。
然而矮小身材那人竟毫无察觉耗子儿的嫌弃，再次主动靠了过去。
“林林哥，咱们现在好歹也是个高中生了，你能不能换身行头，你这样子还是有点丑人啊！”
甩了甩搭在眼前的长发，林林哥毫不在意地砸了咂舌
“老子喜欢怎么滴！你一身班尼路又怎样？小伙子还不是不行。”
“草！”
不顾四周异样的眼光，两人一路骂骂咧咧而去。

2
足球场，因为开学的原因，校方刻意清理了一番，虽然不是绿草茵茵，齐根一片的枯黄比起往日里的杂草丛生已经舒适了太多，所以一大早就来了几波踢球的学生，而外围的泥沙跑道除了一些走路散步的老生，还有些挥洒汗水的体育生，总之和初中比起来，四下环境充满了太多的校园气息。
临近九点，太阳已经高挂头顶，夏末的早晨还是有些炎热，林林哥、耗子儿一人拿着一根冰棍悠哉悠哉地逛到了足球场，此时两人早没了之前的争执，而是各自忙着舔食着手中冰凉。
“喂！耗子儿你看那边是谁？”
听着林林哥有些含糊不清的言语，耗子儿靠着一丝猜测望向了远方。
透过三三两两的人群，有些近视的耗子儿右手搭在眼前，使劲眯了眯眼，只见不远处的草地上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不会吧？”耗子儿有些意外地咽了咽口水。
“走，去看看。”
林林哥说罢率先离去，脸上喜色逐渐明显。
“铭哥。”
随着林林哥的一声大喊，草地上坐着那人缓缓转过身子，略显凌乱的短发下一张帅气的脸上挂着一丝无奈的笑容。
“我日！还真的是你，哈哈哈哈”
林林哥大笑着纵身一跃把他口中的铭哥飞扑在地。
林林哥，李林林，四口之家，下面还有个小他三岁的妹妹，母亲是烟厂的正式职工，自主就业的父亲把自家一、二楼弄成了规模不小的餐馆，打着野生菜的招牌，很受单位青睐。如此环境中成长的李林林因为耳濡目染，从小就对数字、金钱有着大于同龄人的认知。小学一年级，当大多数学生苦于假期作业的时候，他却以三元一本的价格找到了代写，初二盛行冰袋这种饮料的时候，因为校内没有小卖铺，他直接找上了批发店，放到家中冰箱冷冻以后，第二天再带进学校进行销售，依稀记得那时候的行情价是一元五袋，而他直接定价三角一袋，因其提供的便利，一个月下来竟然能进账上百元。
耗子儿，王浩，在那个普遍多生的年代，他却是家中独子，母亲经营着两家五金店，父亲是一个长途卧铺车司机，绝对是个不差钱的主。从小的营养补剂，不仅身材魁梧，个头也比同龄人超出不少，只是少了一张英俊面孔，标准的国字脸上尽是坑洼，哪怕是发自真诚的笑容，落在别人眼里都是一副猥琐模样。
独生子女的宠溺让王浩从小就有些好强并且还是那种一根筋的性格，小学的时候和别人打架，因为对方喜欢拉扯头发，从那以后他就干脆弄了个寸头。放学的时候，同学间总是喜欢互相打闹，有的学生经常趁你不注意就在后面偷偷踢上一脚就跑，为此，王浩追着别人足足跑了几条街，直到追进那名学生家中，不管对方的父母在场，硬是踢回一脚才仰头离开。
铭哥，刘铭。身高不到一米七，没有王浩那般壮实，但是比例却很好，一头凌乱的碎发下是一张椭圆形的清秀脸庞，随着嘴角上扬的浅笑，一对酒窝清晰可见。和李林林一样也是四口之家，上面有个刚刚中专毕业分配到电力部门上班的姐姐，自家没有王浩、李林林那样的自建房屋，因为父亲工作的关系，住在政府大院，那时的他还觉得一百来平的三室一厅很小，后来当他懂得政治权利的时候，父亲已经退休养老。
八十年代，虽然有了幼儿园，但是三人都没读过而是相识在学前班，从开始的打打闹闹，一直读完小学，上到初中，都是同一个班级，九年多的时间里，对内，有过争执有过矛盾甚至还绝交过，对外，一起打过架挨过揍，小学逃课打游戏机还被校外流子儿敲诈过钱，一路磕磕碰碰到如今，三人已经不是简单的友情之交了，而两人之所以叫上一声铭哥，李林林则是因为确实刘铭比他们要大上几月，而王浩却不一样，仗着自己的个头最高，一直和刘铭打闹不断，直到三年级的一次体育课，两人躲在角落里足足打了一节课的时间，从此以后王浩才心甘情愿的叫上一声铭哥。
原本三人在小学的时候成绩虽然算不上好，至少也在中等以上，自从进入初中以后成绩直线下降，刘铭更是有了厌学的情绪，等到初三，他原本是打算去外面读个中专院校，望子成龙的父亲却一力否决，毅然决然地把他送进了凤城高中，所以才有了开头那道消沉的身影。此时，随着身边兄弟的打闹，情绪慢慢好转，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铭哥，之前你不是说要出去读的吗？看样子还是舍不得我们不？哈哈！”
李林林笑着甩了甩搭在眼前的秀发。
王浩撇了撇嘴，冷哼道：“哼！狗屁舍不得我们，他还不是怕到外头着家伙（挨打）咯！”
刘铭笑而不语，叼着一根杂草悠闲地躺了下去。
望着他这副悠然自得地模样，王浩忍住动手的冲动，脑海里不禁回想起两件记忆深刻的事，也就是自己的亲眼所见才导致如今凡是遇到什么有所争执的地方，最终都会妥协，听从刘铭的意见。
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办了一学期的剪纸课，每周都有几节，有专门的老师教导如何把一张纸剪成各种各样的图案，那时坐在刘铭身后的是一个女同学，六七岁的年龄正是调皮的时候，女生也不例外，闲来无事竟然偷偷剪起了刘铭的头发，开始一两次的时候，刘铭还只是和她有说有笑，叫她别弄，等到第三次的时候，同桌的王浩目睹了刘铭眼神的变化，扭头转身的时候还是微微笑着，一秒钟的时间，笑容瞬间消失，原本柔和的目光变得阴冷，拿起手里的剪刀冲着那个女生的手背插了下去。
还有一次是到了小学五年级，每个星期五的下午只会上一节课，第二节课就是全校大扫除，第三节课就是降旗仪式，和往常一样，刘铭三人趁着大扫除又偷偷溜出学校去到了附近的一家游戏厅，因为这个时间段没人和他们抢位置，等到放学高峰期，抢手的游戏机别说玩了，甚至连站到旁边观摩的位置都没有。
那天，三人去到游戏厅的时候，里面只有寥寥数人，他们一直钟爱的恐龙岛、三国志等游戏都处于空闲状态。
“卧槽！老子今天要一币通关，你们都别抢我的赵云。”
王浩兴奋地掏钱买币，殊不知旁边正有一双眼睛望着他们这三个小学生模样的人。
这个时候能在游戏厅玩游戏的人，除了像刘铭他们偷偷跑来的学生，大部分都是社会无业流子儿，涉世不深的他们根本感受不到什么危险，脸上都还是露着能畅快玩耍的兴奋。
一元六个币，每人分了三个，然而当他们刚投币还在选人物的时候，旁边斜冒出一人靠在了游戏机上。
“哟！小朋友们不读书跑来打游戏啊。”
三人抬头看了看说话那人，十多岁模样，个子不高，黝黑的脸上带着戏谑的笑容。
相互一番对视，彼此都从眼神中读出一个信息，不认识来人，于是三人收回目光又继续看向了游戏机屏幕。
被三个小孩子无视，少年瞬间拉下了脸，伸手一巴掌拍向了离他最近的刘铭。
就在王浩愣神的时候，刘铭瞬间暴起，直接一脑袋撞了上去。
小孩子打架，不消片刻就被中年老板骂骂咧咧地拉开，少年指着刘铭几人一番威胁过后才悻悻离去，深谙世事的老板开口提醒众人快些离开，不过却被王浩满口拒绝，盯着好不容易的空机位，李林林也是不舍离去。
“走了，不玩了。”
刘铭说着拉起两人就走，丝毫不管他们的抱怨声。
“出都出来了，再说游戏币都投了，总把这颗币打完再走吧！浪费可惜了。”
王浩一脸不舍的叫嚷着，但是见刘铭慢慢沉下的脸色，立马选择了闭嘴，乖乖跟在身后走出了游戏厅。
出了游戏厅，刘铭并没急着离去，而是带着王浩李林林蹲在了不远处的一个角落，就在两人不解的时候，只见开始那个少年去而复返，并且身边还跟着四五人，一看那架势就是来找他们麻烦的，从那以后，但凡有什么事情两人都习惯地听从刘铭意见。

3
入夜后的寝室，尽管已经开学一个多月，但是离家住校的高一新生还是处于兴奋阶段，不到熄灯的那一刻，整栋大楼都是一片嘈杂。
当时的男生寝室仅有一栋，高一的新生安排在一二层，上面的三四层就是高二高三的老生，住在二楼的刘铭如同往日般百无聊赖地趴在护栏上抽着香烟，无视身后的嘈杂，如同发呆一般望着漆黑的夜空，没人知道他到想些啥。
就在此时，走廊尽头的厕所又在上演群殴事件，准确地说，应该是多人群殴一人，李林林、王浩两人也在其中。
开学至今，原以为高中不同初中，会在校风校纪上有很大的改变，要知道那时候的初中，中午、下午的放学时间对于大多数学生来说如同噩梦一般，太多校外流子儿等在门口以借钱的方式来变相敲诈本就不太富裕的荷包，没想到到了高中，住读虽然没了放学外出的烦恼，但是封闭式管理加上融入八个乡镇学生的校园，打架事件频繁发生，并且更为激烈，动刀子的都不在少数，因为互相之间的包庇，学校每次都是查而无实，不了了之。
如此的环境之下，刚与外界隔绝的高一新生迅速冒出了多股势力，其中最为出众的就是以李宇轩为首的队伍，打着城镇学生党的旗帜，以抗衡高一其他乡镇调皮学生为由，每天中午下午的吃饭时间，一群人聚集在音乐教学楼前面的荷花池打打闹闹，为什么要说他是最出众的人，那得从他纠集队伍的方式说起。
那是在开学没多久的一个夜晚，熄灯就寝后，刘铭躺在床上正听着王浩李林林分析着班上的各种女生，半掩的寝室门突然被人从外一脚踢开。
“城里的学生给我听好了，明天中午荷花池聚会，愿意来的以后就是兄弟。”
借着走廊上微弱的灯光，刘铭一眼就认出了李宇轩。每届的新生入校总会有那么几个让人印象深刻的，这个李宇轩就是典型，一是因为外形帅气，二是他的穿衣打扮，如果说李林林那一身着装让人觉得窒息的话，那李宇轩看起来就让人觉得如沐春风了。
“我曰，有性格。”
直到旁边的寝室门也被踢开，王浩才缓过神来。
“去不去？去不去？”不顾寝室里还有其他的乡镇学生，王浩大咧咧的嚷道，一边看向刘铭，似乎在征求他的意见。
“我随意，只要不让我凑钱，么子都好讲。”
李林林脱口而出，因为当下常有社会流子打入学校内部，以收取小弟为名来赚取所谓的保护费。
对于这样的出场方式，刘铭略微反感，但是顾及到两人的兴致，也并没开口反对。
“你们去，我明天还有点事要处理一下。”
自此以后，王浩两人基本出没在荷花池的凉亭，刘铭自从被拉着去过一次感受到闲谈的无聊后就再没去过，至于今晚厕所的斗殴事件，他甚至连观看的兴趣都没有。
白河，凤城八个乡镇的其中一个，一个以高分考进来的学生写了一片文章‘论学校的不良风气’，因为隐射到了李宇轩，于是繁衍出了今晚的这次斗殴，确切的说，应该是殴打，十多个人趁他在厕所外面的洗手间沐浴时，果断的冲了进去。
那时候寝室厕所的外面是一间空旷的洗澡房，没有现在的淋浴喷头，自己用水桶提水，所以晚上上厕所很容易爆发矛盾，因为你要从别人洗澡的地方过路，水桶淋澡总会溅起水花，这就成了一根根导火线。
“爽，真他妈爽。”
寝室管理人员的介入导致殴打匆匆结束，跑回寝室门口的王浩靠近刘铭，脸上写满了兴奋。
“爽个毛，这么多人打一个，有个屁的意思，看起都造孽。”
甩了甩眼边的长发，李林林的脸上挂着一丝唏嘘。
“草，少到老子面前装，打的时候闹得最凶的就是你，不过李宇轩那是真的猛，竟然跑到厕所抓了坨屎往那人身上砸，还好老子闪得快。”
王浩说着还心有余悸的瞄了瞄自己身上。
“老子闹得凶还不是为了帮你们造势，这么多人进去竟然还磨磨唧唧的，半天没人敢动手。”
看着两人又要喋喋不休的争吵，刘铭伸手把烟头弹出了走廊外，漆黑的夜空，犹于一道流星一霎而逝。
“好了。你们好意思么？光荣？不晓得你们脑子里都装得啥。”
望着刘铭转身离去的背影，王浩摊了摊手。
“又犯病了。”
当晚，就在李宇轩等人还处于打人的兴奋之际，田真，白河被打那人，连夜翻墙出了学校，没有去医院，而是去了他的叔叔家，虽然白河地处偏远的乡镇并不代表没人在凤城，田真的叔叔在很多年前因为生意就搬到了城里，每个星期六的晚上，他都会住在叔叔家改善一下生活。
看着田真的满脸伤痕以及浑身淤青，大他几岁刚回到家的堂哥田涛差点提刀而出。
在田涛还在读小学的时候，父母搬进城里，他在白河一直上到初中都是住到堂弟田真家，两人早如亲兄弟，初中毕业被父母接到城里，死活不肯读书，一天到晚厮混于街头，身边除了一群同样从白河搬进城的兄弟，还认识了不少凤城流子，这晚要不是被父母按着，凤城的高中绝对会有一个热闹的夜晚。
“听说昨晚田真翻墙跑了。。。”
“嗯，昨晚他寝室的人就说了，穿了套衣服就跑的，那个杂种不会去报警了吧？”
第二天一大早，关于田真的种种猜测开始在李宇轩的队伍里蔓延开来，各种各样的版本都有，唯独没人想到接下来的局面。
上午课间操的时间，刘铭三人又同往常一样没有出操，而是躲在了教室所在的四楼厕所抽烟聊天，刚好这时一再保证不会闹事的田涛带着一个混迹的兄弟随着父亲与田真一起到了高中，打算私下解决这起看来只是普通校园的纠纷事件，然而让田涛自己都没想到的是，他的兄弟竟然随身带了一把小斧头。
“你们记好了，一会别闹事，都是些同学之间的小打小闹，实在解决不了我们再去政教处。”
老实的生意人，如果他第一时间选择去政教处，如果他是早自习来的学校，如果他没有带上自己的儿子，如果自己的儿子没有带上他的朋友，太多的如果都会避免后续故事的发生，但是事事都建立在如果之上，仿佛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该你走的路怎么都绕不开。
因为田涛父亲的原因，校门卫没有过多盘问就放了他们进校，一路经过刚完操的学生群来到了高一教学楼。
高一的教学楼一共四层，一楼除了两个教室还空出了一间被某个高层的家属弄成了理发店，二楼高一仅占一个教室，另外两个被弄成了高二高三的艺术班，刘铭三人的八班以及李宇轩田真所在的七班都在四楼。
碰巧的是，李宇轩等人做完课间操并没急着回教室，而是与田真等人平行而过，去到了校门口的小卖部买烟。
不到十米的距离，上到四楼的田真一眼就看见了走廊尽头的李林林，在他眼中昨晚闹得最凶的那人。
“叔叔，就是他们。”
除了最恨的李宇轩，李林林在田真心里绝对占据第二的位置。
随着距离的拉近，昨晚的当事人王浩李林林也看清了田真一行，但是诧异于他身边那个长辈模样的人，一时间倒也没做出什么反应。
“昨天是你们打的我老老（弟弟）？”
不等父亲开口，田涛皱着眉头，一脸凶相的看着李林林。
一头略显油腻的长发，红色秋衣，左胸口上还印着八一字样，短小的快要脱色的灰色西装，明显短了一截的蓝色西裤扎着红色秋衣，腰间系着一条鞋带，有些脱皮的棕色翻毛皮屑沾满了泥巴。
此时李林林也紧盯着田涛。
二十来岁，短寸头，瘦小而蜡黄的脸庞上挂着一双比自己还小的眯眯眼，嘴唇上一排唏嘘的胡渣，左耳上挂着一只耳环，白色寸衣的领子和袖口已经泛黑，一条青色牛仔裤因为穿的时间过于久远，两个膝盖处已经磨出大洞，破口处还吊着细丝，原本时尚的回力牌白鞋由于经过多次洗晒，鞋边都已开始变黄。
好才（好土）
两人的内心迸发出同样的两字感受。若是换个场景换个见面方式，或许、可能会成为惺惺相惜的朋友。
“是老子打的，你想怎么样？”
甩头跨步，李林林在气场上一点都没胆怯。虽然对面的人看起有些社会气息，但是他的身后还有刘铭王浩以及李宇轩团伙。

4
长期混迹在凤城街头，田涛早以有二两实力的混混自居，此刻面对高中生的挑衅，心里已是怒火翻天，一边回骂到一边就要做出动手的架势
田涛：“你个杂种冲的很是不？”
见到自己儿子有动手的意思，父亲赶忙伸手拉回了他，摆出了一副长者的姿态。
“这位同学，我是田真的叔叔，你们同学之间应该。。。”
田真叔叔如各自父母般的说教，三人都没听在心上，第一次与社会上的人正面交锋，是几人完全没预料到的，刘铭甚至都还没做好准备，表面看似平常，心里却有些发慌，尤其是面前那个短寸头青年，典型的社会流子打扮，一会他要是动手，自己怎么办？
还手？不说当下能不能打赢，出了学校就是找死，那些人的报复手段在初中时候就已经司空见惯，绝不是当时的他所能承受的。
不还手？周围这么多人的同学看着，那以后还有什么脸面去厕所抽烟？
对了，李宇轩呢？作为当事人，只要他来了，自然就会转换目前的矛盾点。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刘铭想了很多，但是一旁依然瞪着田涛还时不时甩理发型的李林林就显得单纯很多，仅仅只有一个想法，你打老子，老子就不会让你好过。
王浩不同于两人，此时竟然显得有些兴奋，紧握的双拳已经做好战斗准备，管你到社会上混得好不好，老子大不了不出学校。
“觉得叔叔讲的有理不？以后三年的同窗时间里，大家互相帮助学习，说不定大学还能一起，这种缘分，我们那辈人可是想都不敢想的。”
作为叔叔，虽然心疼田真，但是绝不会做出以暴制暴的事，那个年代的生意人很明白强龙不压地头蛇，所以今天他来的目的很简单，和平处理。
老辈人这么想，但是有着流子本质的田涛可不会这么认为，一个学生还敢和自己叫板，这个面子他丢不起，这事一旦传开，就算回到白河都混不下去。更让他恼火的是，面前那个看起来身材瘦小的人，从始至终都是瞪着自己，那种直白的藐视让他的自尊受到了严重打击。
就像之前所说，那个年代没有利益驱使，仅仅就为了所谓的面子，三五成群的人从早到晚打着他们自己都不明白的架。
啪！
一声脆响，还没反应过来的李林林结结实实地挨了一记耳光。
“啊，我曰你妈。”
事后说起，刘铭都感到震惊，没想到瘦小的李林林在一声大吼后能爆出那样的战斗力，抱着比他高出一大截的田涛扑出了三米开外的距离，直到撞到围观的学生才停止滚动。
眼见李林林动手，再多顾虑的刘铭还是毅然决然地冲了过去，就在他忙着脚踩被李林林抱在地上的田涛时，一旁的王浩突然惊呼道：“刘铭，小心。”
感觉到后脑传来的一阵疾风，纯粹凭着一丝本能反应，刘铭就这么稍稍偏了一下脑袋，紧接着右肩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地砸了一下，来不及回头，刘铭胡乱朝后蹬了一脚，借此拉开了和背后偷袭那人的距离。
“杀人达！杀人达！”
围观学生一哄而散，一些女生望着那个手提板斧的校外青年，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尖叫。
或许是没想到自己一斧建功，也或许紧张于女生的尖叫，砍中刘铭后还有些愣神的田涛兄弟被冲来的王浩一把摔在了地上，脱手的斧头不偏不倚地滑到了李林林身边。
“老子跟你们拼达，你们勒些狗杂种。”
看见刘铭那染红的肩膀，瞬间上头的李林林双手按着田涛的脑袋冲着地板‘砰砰砰’连着撞了三下，接着捡起斧子翻身冲向了王浩。
“耗子儿，闪开。”
十多年来，两人头一次表现出完美的默契。
随着王浩的俯身前趴，李林林轮起斧头对着那人的脑袋径直挥了下去。
‘啊！！！’
双手本能护头的那人，随着惨叫声，手腕处的衣服直接破开两道大口子，短暂的几秒过后暗红的鲜血渗透了衣袖。
就在李林林高高扬起斧子即将再次落下的时候，顾不上肩膀开始传来剧痛的刘铭从后紧紧抓住了他那持斧的右手，因为他深知斧头的再次落下会带来什么后果。
“给老子放开”
一番挣扎过后，已经红眼的李林林竟然转身把斧头对准了抓他的刘铭。
“是我，是我。”
“管你是哪个，给老子放手。”
“草泥马，老子是刘铭。”
李林林事后回忆，当时看见刘铭被砍，脑子瞬间充血，只想把那人弄死，要不是听见刘铭的叫喊，估计就要入魔了，这种另类的告白，让刘铭感动了很长一段时间。
教导处主任的及时赶到制止了后续故事的发生，被架着离开的刘铭刚要迈下楼梯，无意间的回眸，看见了人群中的李宇轩以及平时和王浩李林林称兄道弟的那些学生，对方略为躲闪的眼神让他停下了脚步，最终还是在教导主任的呵斥下，艰难地跨步而下。
县医院，肩膀被缝了八针的刘铭在家人的陪伴下度过了最为难熬的一天，母亲耳边的轻叹，父亲离开之前的呵斥，以及脑海里挥之不去的打斗场面，让斜躺在病床上有些疲惫的刘铭却久久不能入眠。
李宇轩那些兄弟是事后才出现在现场的吗？当时如果自己的脑袋没有偏移那几公分，现在又会怎样？明天以后又会迎来怎样的报复？
分开之时，被李林林砍伤那人的怨恨眼神让他现在都有一丝后怕，那是一种早晚来找你的情感传递，更是一种你怎么躲我都会找到你的威胁，自己就像是一只赤裸的羔羊，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猎人端上餐桌开肠破肚，未知的等待是一种煎熬，更让涉世未深的刘铭感到恐惧。
刘铭现在都还清楚记得初二那时，又是游戏厅被人敲钱，因为中途被心怀正义的中年老板出手相助，那几个社会流子离开时就是那样的眼神，结果第二天中午放学就被他们堵在了校门口，除了李林林暗藏在袜子里的五毛钱躲过一劫，刘铭王浩打算用来买酸萝卜的两块钱被掏了个干干净净，不仅如此，每人还挨了几个耳光，甚至扬言第二天还会来找他们，各自必须带上一块钱，不然等待他们的将是更为严重的后果。
想起酸萝卜，刘铭忍不住吞了吞口水，思想瞬间抛锚。
一个看起来七十多岁的老婆婆每天都会在放学时间准时出现在初中校门口，摆出自家泡制的酸萝卜，一块钱就能买来十多片，每每接过用巴掌大小报纸盛着的萝卜片，喉结的涌动以及洋溢在脸上的满足都会换来老婆婆一个慈祥的微笑。
等出院了一定要去买上几块钱的，现在毕竟有固定的生活费，想到这里，神经大条的刘铭心情好了很多。
那时的他，毕竟还只是十来岁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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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铭住院的第二天中午，因为校外流子的持斧行凶，并没受到处分的王浩李林林以及李宇轩三人提着两袋水果来到了病房，尽管只是两斤橘子、四个苹果以及一串香蕉，但是得知是李林林掏的钱，刘铭忍不住一阵感动，要知道那可是个一毛不拔的货色。
此时刚好是中午下班的刘铭老姐守在病房，从小的熟络，李林林劝走刘姐回家取饭，几人才开始放心的闲聊起来。
“我问医生了，没伤到骨头，要不了几天就可以出院。”
昨天到医院就已经从医生嘴里得知结果的王浩，今天刚到医院又问起了刘铭的病情，再三确定后才放下心来，不过脸上却写满了愧疚，在他看来，这一斧子是刘铭替自己挨的，殊不知李林林也是这样认为。
“我晓得，快点帮我点根烟，憋到现在忍老火达。”
不管同病室的另两个病人及家属，李宇轩倒是有些意外的率先掏出了三元一包的长沙烟，不像学校里的那般端着架子，拿着火机点燃了刘铭刚刚叼在嘴里的烟头。
“少抽点，浪费钱。”
见刘铭作势要开口骂人，李林林赶紧眯眼笑了笑。
“大哥，你抽你抽，昨天不好意思啊，脑壳当时懵了，差点连你都收拾了，等出院让你打两拳，怎么样？”
说完，李林林甩了甩头，一副斩钉截铁的模样。
见到刘铭认真地点了点头，李林林赶紧咧嘴一笑。
“莫当真，莫当真。”
三人展露无遗的友情让李宇轩有些无所适从，纵然身边的兄弟也有十几二十个，但是能像这样相处的一个都没有，此时的他，内心充满了羡慕。
一直梦想混迹江湖的李宇轩，曾经在初中时候也有过几个感觉交心的朋友，但那都仅限于一起打人，一旦遇到有些实力的对手，每每都是一击即散，所以进了高中，他的第一志愿就是纠集同学，希望能从中找出几个能够一起打拼的生死兄弟，然而开学至今，身边的兄弟虽然越来越多，但是能看上眼的却少之又少，昨天亲眼目睹刘铭三人的力拼社会青年让他后悔莫及，完全没想到平时一点都不起眼的几人，竟然能有这样的勇气。
见李宇轩站在一旁沉默不语，刘铭伸腿踢了踢坐在床边的李林林，示意让个位置。
这天因为李宇轩的缘故，刘铭只是打着哈哈随意地聊着白，昨天迈下走廊那匆匆一瞥的景象始终挂在心上，不知不觉已经有了一丝芥蒂。
半个小时，刘铭下了逐客令，一再叮嘱王浩李林林不要随意出校，小心田涛的报复，涉世未深的他，安全没考虑到自己的危险处境，认为医院是个安全的地方，直到半年后由他一手策划轰动全县的医院二次砍人事件才不由得一阵后怕。
每天的静养，加上年轻的身体素质，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以不想耽误学习为由的刘铭在父母老姐的一再叮嘱下回到了校园，反正学校里面的医务室足以处理日常的伤口换药以及拆线，然而让他倍感意外的是，早自习时间匆匆赶回学校，每经过一个教室就引来一阵回头，仿佛就如大人物登场一般，尤其是到达自己所在的班级，更是引来一片交头接耳，不论男生女生，聚集的目光中有示好，有崇拜还夹杂着些许畏惧。
“不要奇怪，在那件事的第二天就有很多人开始叫我林林哥了。”
坐在刘铭身后的李林林脸上充满了得意。
注意到最后一桌的空位，刘铭随意地从屉子盒里拿出一本书。
“耗子儿呢？”
“他。。。现在基本都不来上早自习了，反正又没人记他缺课。”
那时的早自习全凭自觉，班主任几乎不会巡查，全由班干部来负责纪律以及记下迟到或者缺勤的学生。
“我日，那你们现在都飞天了？”
“嘿嘿，差不多差不多，高一除了李宇轩就是我们三兄弟了，还别说打架的好处是真多，你不到的这几天，不仅王浩遭遇了女生表白，连我都接连收到了几封情书。”
“你？？”
回头望了一眼今天依然穿着紧身西装外套只是换了个颜色的李林林，刘铭刚想打击他几句，耳边就传来了略带怒气的女声。
“你们可不可以别说话了？”
突兀的声音暴力地打断了两人说话，但是却没引起刘铭一丝不悦。
歪头靠在撑在课桌上的左手，刘铭冲着同桌露出自认为迷人的微笑，两个酒窝一览无遗。
“大姐怎么了？几天不见而已，咋和我生分了呢。”
“谁和你熟了？以后不许超过这条线。”
高中，往常两人连体的课桌已经换成了单独桌椅，原本文静的同桌此时竟然暴力地往右挪了一截，两张课桌之间留下了拳头大小的空档。
杨慧敏，数学课代表，开学那天，班主任就提出了帮扶政策，学习好的带上一个学习差的，以自费生就读高中的刘铭与她随机性地坐在了一桌，并成为了被帮扶对象。
文静，单纯，漂亮，被逗笑时、生气时都会满脸绯红，这是刘铭对她的印象，特别是脑后的那条马尾辫，每次上课无聊的时候刘铭总会伸手抓上一把，看着那熟悉的白眼，心里反倒一阵莫名的满足。
开学至今，一个多月的时间，杨慧敏确实对得起班主任交代下来的任务，但是作用甚微，倒是刘铭帮扶了她不少，抓住机会总会孜孜不倦地说些生活趣事，偶尔还会夹着几个黄段子，一直努力读书的她从开始的排斥到后面的静心聆听，甚至偶尔还回以温柔的笑容。
对于刘铭，杨慧敏有种说不上的感觉，从小都是埋头苦读，上了高中这个更是需要刻苦冲刺的阶段，这个同桌竟然一点都不把心思放在学业上，一天嘻嘻哈哈，不仅如此，偶尔说的那些低俗段子总把自己弄的面红耳赤，让人郁闷的是，偏偏一点都不讨厌这人，尤其那天亲眼目睹了刘铭被砍伤，原本一直排斥打架学生的她，内心竟然充满了担忧，忍住无数次想去医院打探病情的冲动。
今天，看到刘铭走进教室的那一刻，本来还有一些窃喜，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却做出了言不由衷的行为。
如今社会，早恋的现象已经遍布初中，甚至小学生都会大大方方地对女同学表达出还不懂的喜欢，但是在九十年代，大部分学习成绩好的学生因为从小受到早恋可耻的标语熏陶，都把那份懵懂的爱慕深埋心底，导致踏入社会再想寻找当初的那份美好时，却已失之交臂。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6
早自习结束，刘铭回校的消息快速散播开来，还没等来像往常软磨硬泡后默默带回早餐的杨慧敏，李宇轩等人纷涌而至，各种关怀响彻耳边，对于这些认识的，不认识的兄弟，刘铭一一点头回应。
“哟！刘铭你啥时候回来的？怎么不提前通知老子。”
王浩的姗姗到来，一句关怀都不搭边的问候听在刘铭耳里却格外亲热。
“铭哥、林林哥”
跟在王浩身边那人比李林林的个子还要矮上一截，目测不到一米五，一张娃娃脸显得格外秀气，咋一看还以为是个初一的学生。
“铭哥，我叫张青，六班的，以前在荷花池我们见过面的。”
见刘铭略显敷衍地与兄弟们打着哈哈，尤其是李宇轩，看似大大咧咧的王浩直到众人离去，才问出心中疑惑，不过却并没得到刘铭的回答。
“少爷，你的包子，稀饭。”
拿起被杨慧敏直接丢在课桌上的早餐，刘铭朝着右肩努了努嘴。
“大姐，这肩膀还是不太争气啊，你看能不能。。。”
“少打那些歪心思，钱补给我，自己爱吃不吃。”
“哟！你看我这记性，今天真没钱，挂着吧，反正你又不差钱，等毕业了一次性补给你。”
“你~~~”
彻底无语的杨慧敏转头就走，这种跑腿又出钱的事不是第一次了，但是每次她都接受这样的结果。
“铭哥，佩服佩服啊！”
张青由衷地竖起了大拇指，稚嫩的脸上挂满夸张的表情。
“都是自家兄弟，别铭哥铭哥的喊。”
抓起包子，刘铭心情大好。
“得勒，有个事我要给你们说一下，之前给浩哥说过，上次和你们打架的田真转校去市里了，那天动手的两人现在还被拘着，最多还有三五天就出来了，这个事估计不会就这么算了。”
白了一眼一本正经的张青，王浩嚷嚷着：“怕个卵，老子们能弄他一次就能弄他第二次，大不了这次换做老子进医院，缝几针而已。”
和校外流子的交手，在刘铭住院的这段时间，王浩李林林在高一这个新生群里受到了极大追捧，尤其是王浩，感觉自己已经站在了人生巅峰，喝点酒后，整个凤城都是他的。
嚼完手里的包子，刘铭低头喝了口稀饭，稍作沉思后才沉声问道：“那两个人混得很好？”
从出事到现在，这是刘铭最为关心的事，因为他很清楚这事不会就这么了结，对方到底是什么来头，又将要面对什么样的报复，无奈一直得不到答案，此刻也只是抱着随意地心态看向了故作严肃却依然一脸稚气的张青。
“那天拿斧子那人就是凤城的流子儿，外号叫地波儿，另外那个是田真的堂哥，好像叫田涛，是从白河出来的，现在就跟他爸住到凤城，什么事都没做，一天到晚厮混，他倒无所谓，关键是那个被林林哥砍伤的地波儿，好像是跟到东哥的。”
故意的停顿，张青想看清刘铭三人的脸部表情，以此来找点成绩感，然而映入眼底的依然是那番淡定。
东哥，压根就没混过社会的刘铭三人哪会认识，甚至听都没听过这个角色。俗话说，无知者无畏，但是张青却错误地以为他们同样也有着社会背景，只有这样才能解释他们的从容，然而刘铭接下来的一句话差点让他憋出内伤。
刘铭：“东哥是谁？”
瞪大双眼，张青尽量露出吃惊的表情。
“铭哥，你到和我开玩笑吧？”
王浩：“有屁就放”
瞄了一眼刘铭，在张青看来他应该是三人中的主导，确定确实没有戏虐的成分，才继续说道
“踩麻木车的。”
“草”
这次王浩和李林林同时怒骂出声，在他们心里，一个下力的有啥可怕的。唯独刘铭紧紧地盯着故作老成的张青，他肯定事情不会就这么简单，但是他更好奇，为什么这个看似稚嫩的同龄人会知道这么多。
九十年代，麻木车，凤城最为普遍的交通工具。用帆布把三轮摩托包裹起来，两边留着可移动的架子门供客人上下车，正前方安上一块玻璃用以遮风挡雨，就是这个工具的出现，取缔了之前的人力车，城内统一收费两块。
“哥子们别急啊，你们知道凤城有多少麻木车不？再说，不是你弄个麻木车就能上路做生意的，必须要得到一个人的同意才行。”
刘铭：“你是说东哥？”
“对！”
“那他始终是个生意人，有什么好怕的？”王浩嚷道
这时不需要张青解释，李林林冲着王浩翻了个白眼
“我发现你是真傻，小时候这种气质倒还不明显，你想想这种人物背后得有多少流子儿趋之若鹜。”
说完李林林又用标准的普通话读了一遍趋之如鹜。
“懂这个词语的意思吧！”
“滚你妈的”
“哟哟哟~你还不高兴了，刘铭你说是不是这么回事。”
刘铭：“闹完没？”
一如常例，两人迅速安静下来，在张青看来，更加确定了三人之间的主次关系。
“那你的意思这个事很麻烦？”
张青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摇了摇头
“这个不好说，得看地波儿和他大哥的关系怎么样了，反正这事绝对不会善了，我觉得是两个结果吧。一，东哥授意，下面的兄弟来找我们麻烦，二，地波儿自己叫人来找我们麻烦。”
王浩：“这有区别吗？”
见刘铭投来不善的目光，王浩摸头尴尬一笑。
转头看向面前这个身材幼小面带稚嫩的同龄人，刘铭会心一笑，仅仅刚才的几句谈话，他对这个新认识的朋友很满意，话语里的来找我们麻烦，我们，就凭这两个字，他觉得这样的朋友值得交往。
“行了，要上课了，你先回去吧！”
在张青转身正要离开的时候，刘铭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兄弟，帮我个忙可以不？”
“铭哥，你讲。”
“帮我关注下地波儿出来的准确时间，我好做准备。”
“要得。”
“感谢了！”
“客气了，铭哥。”
微笑回应，张青心里却泛起了嘀咕，他猜不到刘铭会做出什么样的准备，躲？找人帮忙？刚才的一番交谈，很明显的没有后台，难道准备躲了？初中时候就见过太多惹了社会流子儿躲在家里不来上课的现象，但是有用吗？最终还是难逃一顿暴打，更何况这次是砍伤了人，尽管是地波儿那边先动手，但是在那些人眼里没有道理，实力才是王道。
“耗子儿，这个张青是干什么的？”
相对于即将到来的报复，刘铭最关心的还是张青这个新朋友。
“和我们一样，高一新生呗！怎么了？不喜欢这个人？那以后我不带他一起了。”
刘铭：“大哥，你是真傻。”
不同于李林林，王浩倒没和刘铭计较，反而认真问道：“这次的事很麻烦吗？”
不等刘铭开口，李林林甩了甩头
“麻烦，很麻烦。”

7
纵然张青带来了重磅消息，却并没打乱刘铭三人的正常生活，尤其是李林林，借着和校外流子儿打架的噱头，在教室里面弄了个杂货铺，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除了热销的零食，一块四根的白沙烟，他还弄来了校园小卖部都少见的芙蓉王，用他的话说，市场从不缺乏高档客户。
王浩，已经连荷花池都很少去了，每天与张青周旋于女生之间，一副不亦乐乎的模样。
刘铭，第二天下午借口上医院独自离校去到了以前的初中，看到校门口不远处那熟悉的酸萝卜摊位，砸了咂舌，忍下快要涌出的口水。
还没到放学时间，街道上除了守在各自商铺前的老板，并没有多少行人，不同于现在，那时没有接送的家长，更没有因为孩子挨了老师两巴掌而去学校扯皮的父母，哪怕是下雨，早上出门没有听劝带伞的学生都只能冒雨顶着书包跑回家。
不知道为什么，没有现在社会的金贵，那个时代的孩子吃着所谓的垃圾食品同样茁壮成长，和那些天天打着自己手板，踢着自己屁股的老师，拥有更加浓厚的师生情。
闲话过多，言归正传
看着酸萝卜摊位后面和自己年龄相仿的人，刘铭开口询问到
“向婆婆呢？这是她的摊子吧？”
“嗯！”
“你是？”
“我是她孙子。”
“哦，那向婆婆呢？以前怎么没看到过你？”
少年的沉默寡言，刘铭并不在意，拿起筷子自顾地夹起一片萝卜送进了嘴里。
“嗯，还是那个味道，给我来2块钱的。”
付账，离开，两人再没有一句交流，第二天刘铭的再次前来，守在摊子后面的还是这个少年，这天两人的对话更少。
第三天，第四天，刘铭连续买了几天的酸萝卜，时间却并没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只是互相知道了名字。
于火，刚听到这个名字时，刘铭就翘起了大拇指，比他小上两岁，接近光头的发型并没给帅气的脸型造成负面影响，立体的五官没有一丝赘肉，身体没有那种壮实的架子，但是却给人精悍的感觉，想起之前租碟子看过的一部电影，精武英雄，于火的感觉像极了李连杰饰演的那个陈真，尤其是一言一行，那种沉默寡言的冷酷性格，通过以后的接触，以刘铭为首的队伍深层地体会到，相像的不仅仅是外形这么简单。
时间流逝，转眼到了星期六，早自习后，张青的刻意前来唤醒了刘铭放在心底的那份担忧。
“铭哥，他们昨晚出来了，今天中午可能就会来我们学校。”
星期六，高中只上半天课，中午放学后，走读的，住读的都会选择离校，只要第二天的早自习赶来就行。
“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
一直以来，刘铭就对张青这个朋友十分好奇。
“我们院子里好多流子儿，什么样的消息都有，以后有机会我带你认识认识。”
八九十年代，各种单位的宿舍大院，友好的邻里关系，后来开发商的出现，大片的院子消失殆尽，高楼矗立，钢筋混泥土的现代化城市却少了邻里之间的走访串门，人情味越来越淡。
“以后再说吧，对了，李宇轩知道这事吗？”
刘铭有时想想觉得真他妈冤，本来李宇轩的事怎么扯到自己三人身上了。
“说了，之前林林哥给我交代好了，得到消息，我第一个告诉的轩哥。”
“那他的意思呢？”数着手里的小额钞票，李林林头都没抬一下。
“昨晚我告诉他以后就开始召集人了。”说完，张青有些不解的看向刘铭
“铭哥，你真打算拼吗？”
招牌式的笑容，刘铭伸手摸了摸自己脸上的酒窝
“你有什么高见？”
“老子反正不怕，管他们混哪里，不就是比我们大几岁，刀子砍下去不是一样的疤子。”
要说战前气势，王浩绝对拥有部队指导员的地位，以后的很多次大战，都是因为他的慷慨陈词，哪怕是处于劣势都能形成气势上的碾压。
纠结了半天，张青小声说道
“你看，我们这次要不要先躲一下，好汉不吃眼前亏。”
几天的接触下来，或许是因为刘铭的自身气场，也或许是因为王浩、李林林对他的态度，反正让张青每次面对刘铭的时候也有种莫名的心虚。
往常的星期六，因为渴望下午的休息时间，总感觉度秒如年，但是这个上午在刘铭看来转眼即逝。
“喂！放学了，你上课不是睡觉就是发呆，真不知道为什么来上高中。”
杨慧敏的声音把还在愣神的刘铭拉回了现实。
侧头看向表面温柔却说话生硬的同桌，刘铭原本木讷的脸上瞬间布满了笑容。
“敏敏，你下午有啥安排呢！”
看着这副开学到现在的熟悉痞像，杨慧敏莫名地低下了脑袋。
“看书复习”
“大姐，星期六哦。。。要不要一起找点活动？”
“不要”
“乒乓球哦！我下午没事，一起打会呗！这样吧，两点，我们学校不见不散。”
“好，好吧！”
望着杨慧敏匆匆离去的背影，刘铭还没回过神来。
这！虽然体育课看她爱打乒乓球，答应的也太爽快了吧，原本还准备了很多的说辞，难道。。。对我也有意思？？
一番简单的意淫在李宇轩等人的到来戛然而止。
“刘铭，我们一起出去，今天不管来些什么人，我们一起面对。”
随着李宇轩的慷慨陈词，与他同行的十多号人无视教室里的其他学生，纷纷掏出了随身携带的钢管以及两把锈迹斑斑的砍刀，嘴里尽是江湖义气，生死与共。
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兄弟阵势，原本还有些忐忑的刘铭顿时也觉得多了几分底气。
“放心吧！打不过就跑，他们又不晓得我们家，大不了以后上街小心点。”
李林林看似轻松的宽慰让刘铭宽心了不少，果断地随着众人走出了教室。
高中入校处，一条长长的水泥过道以及两侧的花坛把校园一分为二，左手边是连片的篮球场，右手边的足球场虽然杂草丛生却抵挡不住成群的足球少年。较好的天气，这个星期六同往常一样，两边场地聚集了不少玩球的高中生，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单纯的笑容，除了一群围坐在篮球场旁的十多人，因为年轻，内心的焦躁毫不遮掩的体现在各自脸上。
“张青，你的消息到底准不准哦？”
“他们会不会守在校门口，等着我们出去哦？”
“难道是看我们人多，又调人去了？”
各种猜测此起彼伏，坐在花坛边的李宇轩深吸了一口手中香烟，冲着身边最近的那人嚷道：“你出去看看外头到底有不有人？”
不等那人有所动作，人群里突然传来一声轻呼
“来了来了。”
刘铭应声抬头，已经错过放学高峰期的时间段，只见依稀有人进出的校门口迎来了五人，两个仅见过一面的熟悉面孔就在其中。
驻足观望，李宇轩刘铭十多人聚集在一起的小团伙太过醒目，认清目标的田涛伸手给旁边几人指了指，带头走了过来。
连日来的不安，猜测，惶恐，当切实面对的时候，刘铭此时的心里却是一片淡定，或许是人数上的优势，也或许是逃避不了的现实，原本在秋风里还有些瑟瑟发抖的身子瞬间挺得笔直。

8
面对面的接触，五人中除了从张青嘴里得知姓名的田涛以及左手缠着绷带的地波儿，另外两人也是二十多岁的模样，其中一人相貌普通，只是嘴里叼着的那根香烟就快触到了鼻头，俨然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另一人的打扮就特别接近众人心目中的流子儿，一头凌乱的发型染成了黄色，黑皮衣已经有些掉色，略长的大脚牛仔裤几乎盖住了那双大头皮鞋，腰间斜系着一条粗长的铁链子，整体形象配上一张小国字脸，帅气程度远超李宇轩。
除此之外，另外一个看似带头的中年人则充满了霸气，一副典型的港片黑社会形象。
大高个子，及肩长发，一张长长的马脸上尽是坑洼，一套束腰的紧身西装，整个人显得格外彪悍。
冷场，绝对的冷场，原先一伙人商量好的先下手为强在此时瞬间化为乌有，还是学生的众人仅仅只是一个照面就慌了，面对如此典型社会流子外形的人，那份深藏心里的胆怯一览无遗。
一声响亮的火机声，中年人点燃了一支香烟，随着嘴里喷出的烟雾，悠闲地退后两步，一屁股坐在了身后的花坛上。
“那天动手的人都在？”
西装男人漫不经心的一句问话，强行镇定下来的刘铭此时能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心跳,没有一点的内心活动，此时的他完全处于懵逼状态。
没有丝毫的考虑，地波儿点了点头。
“怎么打的你就怎么打回去。”
马脸中年人依然简单明了，从头到尾就没把这群高中生放在心上，只是开始扫了一眼众人，后面压根就没有一次正视。
得到明确的支持，受伤的地波儿倒也显得干脆，脸上露出一丝明显的冷笑，高高扬起右手，直接扇向离他最近的一人。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在众人听来却是那样的刺耳，但是却又默默地选择了承受。
尽管除了刘铭王浩李林林的很多人都带着所谓的家伙，但是此时却没有一丁点之前不可一世的气势，一直蠢蠢欲动的王浩也在张青不停的小动作下选择了忍气吞声。
马脸中年人高深莫测的无视态度从开场就占据了主导，听着社会流子大哥种种传闻的众人本能地把两者联系到了一起，从而内心衍生出莫名的恐惧，气势上已经成了被碾压的一方。
势！
经过了社会上的多次洗礼后，刘铭才深刻认识到什么叫势以及势的重要性。
很多时候的正面冲突，不是说人数占多就有优势，而是看谁的气势更胜。娱乐场所、餐馆等一些人群聚集地时常爆发的矛盾中，经常会出现两三人打跑一群人的现象，并不是说这两三人有多能打，而是在开局就占据了气势，让对方从开始就产生了畏惧，人心一旦害怕，纵然你千军万马也抵挡不住浑身是胆的百人之狮。
多年以后，网络的发达，刘铭就在手机上看到了一则和当年很像的一起事件。
餐馆，两桌临近的客人发生了矛盾，一桌男男女女十多人，另一桌才四人，无声的录像下，听不见事件的起因，只见四人那桌率先动起了手，无所畏惧的态度吓得那桌的十多人纷纷逃散，把其中一人打成了重伤。
一样的道理，十多人打不赢四个人吗？答案显而易见，这就是所谓的势。
当初刘铭和田涛地波儿的第一次见面，若是田真父亲开场就形成气势上的碾压，那天地波儿也不会被砍伤了。
没有过多的纠缠，在田涛飞起一脚把那人踢翻以后，两人又看向了站在第二位的刘铭。此时，四周慢慢聚集了少量的围观学生，其中不乏一些认识的高一新生，碍于社会流子儿打扮的地波儿一行，平时看来嚣张跋扈的嘴脸在这时内敛的毫无破绽，但又不想失去看热闹的机会，因此在距离的把控上做得近乎完美。
无视周遭围观的人群，这次不等地波儿动手，站在身侧的田涛抬手一拳直接砸向了刘铭。
左脸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刘铭扭回被打偏的脑袋，看着再次落下的拳头，出于原始本能，直接上前一步双手抱住田涛的脖子，脑袋后仰用力地撞了上去。
额头与鼻子的亲密接触，田涛发出了一声惨叫。
“草泥马，你个杂种还敢还手。”
身后传来一阵怒骂，不等刘铭回头，腰间挨上的一脚让他拉着田涛一起跌进了花坛，接踵而来的就是漫天地飞踹，潜意识里，刘铭只知道紧紧抱住田涛，哪里还有还手的空间。
“你们勒些杂种是不是想死？”
伴随着一句陌生的低吼，不再承受脚踹的刘铭抬起了脑袋，只见抱住地波儿以及先前嘴里叼烟那人的王浩李林林松手退后了一步，脸上尽是不甘。随行的黄毛手里不知何时多出了一把锈迹斑斑的砍刀。
见稳住了局面，怒气未消的黄毛扬刀指了指众人。
“你们勒些杂种是不是给脸不要脸？都给老子跪起。”
没人反驳，同样也没人弯膝下跪，就在黄毛持刀上前一步的同时，始终坐在花坛边的中年人张嘴叫住了他。
“阿三。”
回头看了一眼，黄毛阿三脸上带着一丝不解。
东哥：“一群崽崽儿，拿么子刀哦，放起。”
阿三犹豫了一下，突然咧嘴笑了起来，顺势把砍刀别回了腰间，嘻嘻哈哈的样子足以看出根本就没把这群高中生当回事。
等到众人目光聚在自己身上，中年人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尘，淡淡地望向还倒在草丛里的刘铭，没有任何语言，但是刘铭却从那双眼神里读到了危险，强制压下心里的那份憋屈，忍着右肩传来的剧烈疼痛做出了当下极为理智的选择。松开田涛，迅速地站了起来，宛如做错事的孩子，静等父母亲的责罚。
看着刘铭前后判如两人的举止，中年人咧嘴一笑，长长的马脸在刘铭看来显得更加的狰狞。
“今天的事到此为止，你的那些兄弟我都可以不动，晚上准备好五千医药费，十点，我到你们校门口的夜宵摊等你。”
话语一落，中年人利落地转身，跨步就走，仿佛刚才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
仅仅走出两步又停下身子看向了还愣在原地的刘铭。
“记住，我只等十分钟，你不来，以后就是你和我的事了。”
中年人一行的离去，围观人群早已散开，刘铭透过模糊的双眼看了一眼李宇轩等人，闷头冲向了校门口的小卖部。
弯腰快速拧开小卖部用来清洗拖把的水龙头，不顾已经有些冰凉的自来水，直接把脑袋凑了下去，清水滑过脸颊，泪水顺流而下。
仅仅只是面对五个人，一群所谓的兄弟竟然动都不敢动，这还是曾经幻想过无数次的快意江湖吗？狗屁的兄弟，狗屁的有难同当，狗屁的患难与共，一切的兄弟感情都是他妈的扯淡。
不满、愤怒，刘铭强力压制在心里，没有发泄出一点情绪，因为他怕自己的眼泪毫无保留的展现在众人面前。
不值得，这是他当时唯一的想法。
推开试图拉离自己的众人，尽量把嗓音控制到稳定的频道上
“我没事，只是洗下脸。”
此时的他像极了一条独自疗伤的野猫，平静而温柔地处理着自己心灵上的伤口，直到极力控制住依然想要涌出的泪水，才缓缓抬起了脑袋。
接过李林林刚从小卖部弄来的毛巾，胡乱地擦了擦脸，更像是自我安慰地嘀咕着
“没事了，没事了。”
“日他妈，我们回去寝室取刀子，一会砍死他们。”
“怕他个卵，我认识个大哥也是混社会的，我去找他。”
无心聆听众人的高谈阔论，逐渐稳定情绪的刘铭微笑着摆了摆手
“算了！我不搞了。”
撇下众人，刘铭独自走出了高中校门，此时的他只想回家，留给众人的也只有一道落寞的背影。

还有人喜欢看这种纪实类的黑道小说吗？

9
政府大院，除了四栋办公大楼，偌大的院子被分成了几片区域，高低不等的单元楼被树林包围着，其中还夹着两口面积不小的鱼塘，不过终究抵挡不住社会发展的步伐，因为地处凤城中心地带，如今已被拆的面目全非，换成了几大片全新的商业区，多了城市的喧闹却少了往常的那份幽静。
因为父亲工作的原因，刘铭就住在其中一栋单元楼的二楼，一百平的房子给了他人生中最为重要的回忆，如今每每路过，总会想起当初一家四口的天伦之乐，父母的训斥，姐弟间的争吵，随着年龄的增长已然远去。
离开医院，摸了摸右肩撕裂又被重新处理好的伤口，刘铭迈着沉重的步伐回到家里，母亲正看着新白娘子传奇，简单的招呼过后，刘铭径直走进自己的小房间，躺进一米二的小床，从未有过的疲惫感让他沉沉睡去，直到晚饭时间才被已经回家的父亲叫醒。
席间，无心聆听父母好好学习之类的教诲，告别家人，以回校复习为由匆匆开门而去，尽管他也不知道何去何从。
背对着身后的家门，刘铭伸手抓了抓已经有些凌乱的头发，随即摇了摇头。
接下来怎么办？学校的那个环境已经让他心灰意冷，甚至有了退学的想法，但是家里怎么办？怎么面对？就算侥幸过了家人这关，缀学以后又该何去何从？
太多太多的疑问此时深深困扰着刘铭，足足静立了十多分钟才艰难地迈开步子走下了楼梯。
本想漫无目的地随街闲荡，但是当他走出一楼洞口，突然冒出的两道声音把他拉回了现实。
“刘铭”
“刘铭”
看着从一旁角落冒出的王浩李林林，刘铭先是一愣，随即露出了一丝浅浅的笑容。
“刘铭，中午的事。。。我不知道怎么。。。总之。。。对不起。”
身材魁梧的王浩，结结巴巴地说了半天，满脸的愧疚。
不等刘铭开口，李林林竟然直接上前一步紧紧地抱住了他。
王浩的憨直，李林林的拥抱，刘铭顿时愣在了原地，一股暖流直达心里，之前挨打倒在草丛里，他清楚地看见是谁抱住了对方，以此制止了自己的持续挨打。
良久，李林林松开刘铭，退回王浩身边，眼眶略微泛红的他甩头提了提裤子。
“多的不讲了，现在我和耗子儿就站到这里，随你打。”
盯着两人看了半天，刘铭伸出双手捶向他们的胸口。
“记住，我们是兄弟。”
没有过多的煽情，怕被外出下楼的父母看见，刘铭带头离去。
“张青也来了。”
感受到刘铭的疑问，王浩接着说道：“他没进来，到大门外头等起的。”
“还有其他人吗？”
李林林：“之前李宇轩也提出想要找你，不过我们没通知他。”
不同于王浩李林林与刘铭的见面，张青显得有些局促，嘴上满是歉意。
“铭哥，今天的事对不住了，从小到大我就没打过架，当时我是真的被镇住了。”
望着张青那矮小的个子，听着如此实在的言语，刘铭露出了一丝真诚的笑容，但是张青见他笑而不语倒显得有些急了，又接着说道
“铭哥，我是说真的，就我这身板，说句不怕你们笑的话，别人一拳就可以把我打趴下，哪里还敢和别人动手，所以一直以来只能不停的结识朋友，因为我知道只有认识的人多了，才不会被人欺负。”
感觉到张青的激动，刘铭拍了拍他的肩膀
“明白明白。”
远离政府大院，四人绕过簇拥的大街，拐进一条巷子，习惯性地蹲在了路边。
“刘铭，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
接过王浩递来的香烟，刘铭点燃深吸一口才发出一声苦笑。
“嘿！事情已经扯到我身上了，还能怎么办？晚上我去找他。”
“要不要和李宇轩他们商量一下，中午你走后，他们都说了一起搞，另外。。。”
冰冷的眼神打断了王浩，接连吸了两口香烟，刘铭闭眼低下了脑袋，半响后缓缓开口
“要钱没有，我不信他们帮我弄死。”
沉重的氛围，几人再没开口说话，直到刘铭灭掉香烟，张青才开口说道
“铭哥，中午来的那人就是东哥，另外那个拿刀的黄毛我也认识。”
“哦？”
对视着刘铭那迟疑的目光，张青接着说道
“东哥，阿三，在我表哥家都见过，不过他们不认识我。”
“你表哥？”
王浩面露诧异，看来张青平时在他面前都没提过。
“嗯！他初中都没读完就到外面混了，喜欢骂我的很，平时没什么事我都不会去他家，所以我们的关系也就一般。”
眨了眨那双眯眯眼，李林林伸手很轻松地搭上比他矮上一截的张青肩膀。
“有你表哥就很好办嘛！你看要不要去说说，让他出面帮帮忙呗。”
快速摇晃着脑袋，张青在三人面前头一次表现出不可动摇的坚决。
“不行不行，要让他知道我到外面和人扯皮非揍死我。”
“那你就看我们被打死？5000块钱，你以为是5角？平常老是讲两肋插刀，到了关键时刻，你他妈就是这个态度？”
王浩接二连三的怒吼，张青慢慢地低下了脑袋，依然没有一点动摇，足以看出他内心对表哥的那份忌惮。
明白王浩李林林的黑白脸，同时也看出张青的为难，刘铭冲着还欲开口的李林林轻轻地摇了摇头。
处境堪忧，但是为难他人甚至低声下气，刘铭还自认做不出来，更何况张青的表哥到底有不有用还是个未知数。
遇事不惊，冷静处理，刘铭的这种性格正是吸引王浩李林林的地方，从小到大自然而然的形成以他为中心的默契，大事上都养成了向他咨询的态度。今天，两人虽然心急如焚，但是依然一切以刘铭为主，白天的经历，胆怯的内疚让他俩明确了一点，晚上生死与共，谁退后一步就他妈狗日的。
摸了一把头发，刘铭面带微笑地站了起来，俨然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
“散了吧！该面对的还是得面对，今晚老子只要不死，明天请你们过早（吃早餐）。”
“刘铭，你。。。”
挥手打断王浩，刘铭紧了紧牛仔外套。
“都回去吧，我一个人走走，晚上九点寝室见。”
不用质疑的语气，一直沉默不语的张青抬头看了一眼刘铭，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最终还是默不作声的迈步离开。
深知张青的重要性，李林林朝着王浩使了个眼色，对方立马跟了上去，嘴里嚷着九点不见不散。
等到两人走远，刘铭看了眼一身西装的李林林
“你不回去？”
甩了甩头发，李林林对上刘铭的眼神。
“刘铭，才刚就我两个，白天的事我就不说了，耗子儿也和我表态了，晚上你要怎么搞我们都陪着，谁要是退后一步就他妈是你儿子，另外我想说一句，李宇轩那些人靠不住。”
“那你是什么想法？”
“他们也是人，只是比我们大几岁，大不了拼了，我就不信他们不怕死。”
李林林说完掏出了身上还没卖完的半包香烟，抽出一支递到了刘铭面前。这些香烟被王浩盯上了很久，硬是一根都没要到。
接过香烟，刘铭并没急着点上，低头沉思了片刻。
“林林哥，我不想读书了。”
“我陪你。”
“我们去买几把刀子？”
“好，我身上有钱，那你肩膀的伤有不有问题？”
“放心，不影响砍人。”

10
简单的几句对话，没有任何的细节讨论，因为刘铭深知碰上经验老道的东哥，只能见机行事。
接下来两人的行动就很明确，直奔西区的杂货店，因为那里有他们需要的刀具。
凤城大致上分为四个区域。
副食批发，农副产品，菜市场，水果市场，廉价的杂货店，全部扎堆在西区，贯穿的大街小巷以及房屋建设都还是六七十年代的模样，虽然是公认的老城区，但是每逢佳节，前来赶集的乡镇居民总是围的水泄不通，人流量反而是其他三区不可比拟的。
南区和北区，基本上就是凤城的两端，不知道是政府的刻意规划还是民风所至，格局完全不同，桌球室、游戏厅、溜冰场、露天KTV、录像厅等等娱乐场所几乎全部聚集在南区。
北区，虽然同样拥有着密集的自建居民楼以及单位宿舍，但是白天的街道却显冷清，只有到了夜晚，成片的粉色灯光让北区披上了一层暧昧的气息，舞厅，花馆子，发廊等以女性服务的特殊场所让人流连忘返。
东区，凤城真正的中心地带，除了拥有物美价廉的商城，两条繁华的步行街也在其中，街道两旁的店铺全是当时的高档服装，除此之外，建筑宏伟的县医院、中医院也是遥相对应，到了夜晚，位于步行街中心地段的电影院尽管只是偶尔播放一两场电影，楼前宽大的空地总是人山人海，九点以后，几乎就是社会流子儿的聚集地。
入秋的傍晚七点，整个凤城华灯初上，离开西区的刘铭李林林带着三把短小锋利方便携带的杀猪刀，脸上没有了往常的嬉闹，不知道是因为秋风还是第一次身带武器的两人同时紧了紧单薄的外套，刻意压制着浑身的轻微抖动。
“一会儿他们要是人多怎么办？”
李林林的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闷的氛围。
“擒贼先擒王。”
“然后呢？”
“有好远跑好远。”
突然想到了什么，李林林骤然停下了脚步
“先去我家，我去偷点钱。”
望着平时惜钱如命的李林林，刘铭泛起一丝莫名的感动，不过仅仅只是一瞬间就被硬生生地拉回了现实。
“不管今晚怎样，这钱你和耗子儿得还我。”
“草”
平时自认为有素质的刘铭此时都忍不住一声谩骂，原本压抑的气氛缓和了不少。
因为家里餐馆的原因，李林林轻松得手，掏出揉成一团的人民币，刘铭细数之下竟然有六百多块，想着一个星期的生活费才30块，不禁瞪大了眼睛。
甩着头发，李林林一脸傲气。
“穷，离我很远，老子只是不爱炫富。”
身揣巨资，在李林林的强烈要求下，两人并没使用任何交通工具，三十分钟的时间才步行到高中校门口，走进大门，看着周围熟悉的环境，原本缀学的想法此时竟然有了动摇。
住读的自由，就寝前的热闹，按时的生活费，班级同学的友好关系，等等优越于以往生活的条件都让刘铭有了一丝不舍，尤其是同桌的杨慧敏，想到这个文静又不失可爱的女生，刘铭猛然想起了下午的约定。
完了完了！第一次约会竟然忘记了。。。
摸了摸插在腰后的两把杀猪刀，调整好角度，刘铭在之前挨打的花坛边坐了下去。
“林林哥，你觉得杨慧敏怎么样？”
似乎没想到刘铭会在这时提到女生，李林林的脑子显然跟不上他的进度，一时语塞。
不顾身边沉默的李林林，刘铭咧嘴一笑
“我对她印象挺好，不晓得有不有可能，不过就算没可能也无所谓，当个朋友也好，反正每次和她扯白（聊天）都觉得好爽，特别是她脸红的样子，哈哈哈哈！”
听着刘铭的自我言语以及爽朗的笑声，李林林彻底愣住了，原本细小的双眼瞪得圆圆的。
“大哥，你暗恋她？”
“我也不晓得，反正看到她就觉得心情舒畅，你讲她对我是什么感觉？”
“不。。。不晓得”
三人从小到大，虽然嘻嘻哈哈，但是同样都没有感情的经历，第一次看到刘铭花痴的样子，李林林已经语无伦次了。
“我估计她对我的感觉应该也不会差，不然也不会经常帮我带早饭了，你讲是不？”
“不晓得”
“本来我们下午还约好了一起打球的，你讲她要是对我没感觉的话，肯定不会答应嘛！”
听到如此的重磅消息，李林林作势身子后仰，脸上满是惊讶。
“不。。。不晓得”
“草！对牛弹琴。”
猛然想起李林林的大嘴性格，刘铭伸手抓住他的衣领，一把拉到了面前。
“这事就你一个人晓得，要是外面有么子风吹草动，你那个钱老子一毛都不会给。”
看着刘铭的情绪变化，李林林赶紧发誓应答，心里却嘀咕着，翻脸真他妈快。
突然冒出的一小段插曲让两人都放松了不少，距离十点的约定越来越近，整个球场就剩下了他两，偶尔响起的嬉闹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我日，老子找你们半天哒！竟然躲到勒里。”
身后传来王浩那熟悉的声音，刘铭扭头看去，来的仅仅就他一人，心里不免闪过一丝失落。
“张青呢？没搞定？”
面对李林林的疑问，王浩跨过花坛，无奈地摇了摇头
“哎！倔的很，一路上我软硬兼施就是不肯点头，算了，就我们三个搞，讲不到从此以后名扬凤城，哈哈！对了，你们商量好没？和他们见面了怎么搞？”
“来，这个给你。”
接过刘铭递来的杀猪刀，王浩显得爱不释手，脸上尽显兴奋。
“我日！好东西，能砍能捅，感觉就是为我量身打造的，等会那个东哥就交给我了。那林林哥呢？”
“他有，我们一人一把。”
面带质疑的瞄了一眼刘铭，王浩直接伸出了右手。
“把你的那把也给我。”
“干什么？”
“给我撒。”
不明白王浩的用意，刘铭还是摸出了自己的那把杀猪刀。
双手持刀，王浩左右比划一番过后，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等会就交给我和林林哥了，你一个伤者拿什么刀。”
不带任何关心的话却触到了刘铭心里，感动过后看着兴奋的王浩却担心起来。
“一会你们都别乱来，看我的眼神再动。”说完刘铭伸手指了指旁边还在把玩杀猪刀的王浩。“特别是你。”
“你不会还想和他们坐下来喝茶吧？要我说，等会咱们冲上去就砍，砍完就闪，大不了不读书了，以后四海为家。”
“我还正想和你说这事，之前我和林林哥也说了，我不想读书了。”
“那好啊，我们一起，等老子混到大哥了，妹子不是一把把的来，哈哈。”
“少做梦，记住老子讲的，我没动，你们都别动。”
“好好好！你是大哥，你讲怎搞就怎搞。”
因为中午的事，一直耿耿于怀的王浩很清楚自己的表态，今晚就算是刀山火海他也绝不会后退一步。
对于即将面对的一切，三人没有过多的商量，王浩也没有再提起李宇轩，只是聊着一些小学初中的趣事，说到一些被打的经历，李林林叫嚣着有遭一日一定要报仇，不仅要拿回当初被敲走的钱财，在肉体上也要给予对方加倍的奉还。
听着两人喋喋不休的言语，刘铭靠着身后的树丛弹出了手中的烟蒂。
漆黑的夜晚，烟蒂于流星般在夜空中划过，坠地瞬间溅起的零星火花看在刘铭眼里竟如烟花般绚烂。抿嘴一笑，似乎所有的事都是那么云淡风轻了。

11
十点的凤城，正经工作的成人早已回家休息，除了一些街头小贩，忙于生计的麻木车，街道上都是些三五成群的社会青年，揣着少许的零碎小钞过着自认为丰富的夜生活，各种低劣酒精的麻醉下，嬉闹声、谩骂声不绝于耳。
凤城高中，此时已是一片宁静，仅仅只是一墙之隔的大街上，三道身影在流子成群的环境中显得有些寂寥，听着时常传进耳里的调戏声，刘铭习惯性地左手捂着口袋里的六百多块钱，多年的敲钱阴影尽管身边有两个带刀的兄弟仍不免有些紧张。
“刘铭，你说我们什么时候能有三五成群的兄弟。”
望着已经可见的约定地点，刘铭并没理睬身边的王浩，此时的他心里只是默默念着老天保佑。
东哥定下的夜宵摊并不是现在这样店面形式的餐馆，那时候还只是路边的摊子，等到夜幕降临，靠着高中院墙的人行道上全是一排排的雨棚，每一个棚子就是各自的夜宵店，里面零零散散地摆放着桌椅，每张桌子的中央都被挖了一个圆洞来放蜂窝煤炉子，炉子上面是一口大油锅，以便煮食各自喜欢的串串，蔬菜五毛两串，荤菜之类的就是五毛一串，在当时这种街边串串异常火爆。
顺着前行的方向，接连看了两家都没有东哥的影子，直到第三家，同样坐满人的棚子里，进口处的第一张桌子就坐着那个熟悉的中年人，只是不同于中午，在他身边的仅仅只有地波儿和那个被叫做阿三的黄毛。
难道有埋伏？
刘铭突然冒出的想法，尽管有些可笑。
“哟！也还准时嘛，嘿嘿。”
黄毛阿三的率先开口，原本还在低头单手吃菜的地波儿立马抬头望了过来，眼里尽显嘲讽。
简单的见面，年少的刘铭一时不知如何开场，紧紧握住有些颤抖的右手，双眼直直地看着马脸东哥。
和中午一样，东哥只是看了一眼刘铭，就自顾地点上了香烟，直到吐出一口浓浓的烟雾，才不缓不急地开口
“钱带来没？”
从始至终，东哥压根就没把这样的高中生放在眼里。
“没有。”
听着刘铭的简单回答，地波儿猛然拍桌站了起来。
“草泥马”
棚子里原本嘈杂的气氛瞬间冷场，全都齐刷刷地看了过来，其中两桌二十来岁的客人或许是认识东哥，全都站起身子靠了过来。
“东哥，怎么了？”
没有理睬旁人的疑问，东哥只是紧盯着刘铭。
四目相对，长发下的马脸上散发着赤裸裸的杀气，后背有些发麻的刘铭因为心底的那一丝倔强，依然抬头直视。
阿三猛然起身，操起屁股下的木椅子直接挥向了面前的刘铭。
“老子让你装。”
砰~
没想到面前黄毛突然动手，脑袋被砸中的刘铭直觉得一阵晕眩，而已然动手的阿三并没就此停下的意思，接着飞起一脚踹向了刘铭胸口。
身体的快速后退，旁边拉扯的王浩李林林也差点一起摔在了地上，直到三人稳住脚步，气极的王浩顾不上刘铭的交代，直接从后腰摸出了两把杀猪dao。
“草泥马，老子跟你们拼哒！”

如他之前所说，王浩也不管面前的黄毛阿三，直接怒吼着奔向了还稳坐在圆桌旁的东哥。
而同样目标明确的李林林没有一句多话，直接抽dao奔向了冲着自己而来的地波儿。
一切都发生的太快，本想冲来补上两脚的地波儿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变故，还在奔跑中的他看着已到眼前的杀猪dao，硬生生地停住了身子，转身就跑，无奈距离太近，直觉后背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嘴里一声哀嚎，左手本就缠着绷带的他身体一下失去平衡直接扑向了地面。
两人三刀，虽然脸上都显稚嫩，但是之前围观过来的客人哪里还顾得上他们嘴里的东哥，纷纷呈鸟兽般后退，所谓的江湖义气在这些社会流子儿身上也不过一般。
原本还稳坐圆桌旁的东哥也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局面，但是多年的社会打拼经验仅仅只是瞬间的愣神就反应了过来，快速起身顺带操起了屁股下的椅子。
叫骂声，桌椅的碰撞声，让整个夜宵摊沸腾了起来。原本被砸懵的刘铭此时已恢复清醒，看着李林林被阿三踢翻在地，情急之下冲到灶台边抡起菜dao就奔了过去。
“动，你再给老子动啊！”

电影里面，激烈的打斗，酣畅淋漓的QZ，导致无数的小男孩都梦想有一把永远消耗不尽的机Q，刘铭也是如此，从小到大仅有的几个玩具无一例外都是塑料手Q，对着空中扣动扳机无疑是他成长路上的最大乐趣。
这晚，幸福来的如此突然，只是握Q的不是他，尽管无法判定真假，但是面对黑黝黝的Q口，刘铭傻了，就如触电般，头皮一阵发麻，大脑一片空白，甚至不由自主地憋住了呼吸。
同样看清阿三手里Q支的王浩李林林相对来说压力小了很多，毕竟Q口所对的不是他们，但是想到电视里的杀伤力，也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身子。
不同于白天，叫停几人的阿三并没有停手，满脸铁青的他抡起Q把直接砸向了刘铭。
砰！砰！砰！
接连的重击，麻木的刘铭已经忘记了躲闪，直到殷红的XX顺着脸颊流下，阿三才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啊！”
王浩发出一阵歇斯底里的吼叫，紧握刀把的双手青筋毕露，无奈短柄火Q的震慑，脸上充满了不甘。
“把刀子都给老子放起。”

见到几人的无动于衷，阿三再次把Q口对准了刘铭。
随着刀子落地的声音，之前远离东哥的那些熟人瞬间围了上来，冲着刘铭三人就是一阵拳打脚踢，嘴里还伴随着不堪入耳的辱骂。
倒在地上的三人已经彻底失去了抵抗的信念，只是双手紧紧地抱着脑袋，咬牙再没发出任何声响。
绝望，不甘，充斥着三人的内心，尤其是刘铭，已经从惊吓中缓过神来的他充满了后悔，后悔不该叫上王浩李林林，他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早知如此，他情愿一人前来。
“敢砍老子，草泥马。”
不顾后背被砍伤的剧烈疼痛，地波儿单手拿着一口铁锅重复着砸向已经缩成一团的李林林，机械运动过后，仍然充满怨恨的地波儿丢掉铁锅，弯腰捡起了地上的杀猪DAO。
因为单手的操作不便，地波儿头也不回地朝着那些认识东哥的熟人嚷道：“帮忙把他手给我按起，老子今天要废了他，日他妈，砍老子两次哒”

感受到事态的严重，再也顾不上其他的刘铭王浩疯了般地挣扎着爬向李林林，嘴里发出阵阵嘶吼。
明白地波儿的用意，李林林开始破口大骂起来，双脚乱蹬，顾不上地上的残渣泥水，身子疯狂的扭动，想以此来摆脱众人的束缚。
始终站在一旁观看的东哥并没有像白天那样阻止众人的动作，在他看来，今晚差点栽到几个高中生手里，这个面子必须得找回来，同时他又看向已经端坐在椅子上的持Q阿三。
“阿三，把Q先收起来。”
这次的语气竟然不同于白天，完全没有命令的意思。
盯着地上的刘铭三人，依然铁青着脸的阿三只是象征性地点了点头，并没有听从的意思。
阿三：“操他妈，几个毛都没长齐的崽崽儿到老子面前玩刀子，这事要是传出去，老子还混个毛，东哥，你放心，今晚的事我担起。”
李林林的奋力抵抗，众人一时间倒也没拉开他的手臂，只是迎接三人的是更加猛烈的打砸。
时代的特殊性，没有值夜的JC介入，一边倒的殴打持续进行，棚子外面也早已挤满了围观的社会流子，全是一副看热闹的样子，就在刘铭三人快要无力挣扎放弃抵抗的时候，人群中挤出了两人。

这一章弄了整整两天，太多地方触雷

12
“哟！好热闹哦。”
看似漫不经心的一句轻声冷讽，传进地波儿那些打人的耳里，却迫使他们接连停下了动作。
这种带着冷讽的语气在流子之间无疑就是一根导火线，原本还想发火的地波儿看清来人立马止住已到嘴边的谩骂。
“少爷，你怎么来了？”
听着地波儿口里的称呼，不仅东哥迈步走了过来，原本端坐在椅子上的阿三也把短柄火枪插回腰间起身上前。
不等这个叫做少爷的人开口说话，与他同行的矮个子发出一声轻呼，快步奔向了刘铭三人身边。
“铭哥，浩哥，林林哥。”
睁开快要被血水模糊的双眼，看清来人，全身乏力的刘铭咧嘴一笑。
“铭哥，铭哥。”
急切的语气吸引了东哥等人的目光，碍于矮个子是和少爷同来，倒也没人上前制止，任由他接连把刘铭三人拉坐在地上。
“张青，你怎么来了？”
瘫坐在地上的王浩，此时已经逢头垢面，刘铭李林林也好不到哪里去，浑身上下沾满污垢，尤其是刘铭，原本帅气的五官拧成了一团，左脑边的头发也被血水黏在了一起。
接触时间不长，但是目睹内心已经认定的三人被打成如此模样，浑身开始微微发抖的张青只是紧闭双唇静静地看着他们，良久过后猛然起身，冲着那个众人口中的少爷大声咆哮道
“表哥，他们是我兄弟，最好的兄弟，今天你要是不帮忙，老子以后再不到你屋去哒。”
快要红眼的张青此时像极了一个委屈的孩子，冲着自己从小就忌惮的表哥第一次大吼出声。
任性的孩童语气，向家长告状般的样子，映入在场的所有人眼中，弄得外面少许看戏的路人掩嘴偷笑，而那个少爷明显眉头微皱。
“少爷，他们？”
一时间弄不清楚两者的关系，东哥的脸上竟然露出少有的谦和。
微微叹气，少爷迈步走向还没被掀翻的桌边，随手拉过一把椅子。
“东哥，你看我们可不可以坐起讲？”
尽管是带着询问，少爷却率先坐了下去。
还是坐在地上的刘铭伸手擦了一把脸上的血迹，认真打量起张青的这个表哥。
一米七左右的身材略显瘦弱，中规中矩的短平头，看似斯文的五官带着一副近视眼，三十岁左右的模样，第一印象可以用两个字形容，普通。
“看鸡巴看，都给老子散哒。”
驱散开外面的围观流子，阿三搬过椅子坐在了少爷斜对面，脸上早没了之前的嚣张，反而有些乖巧的掏出了香烟。
单手捧着阿三打燃的火机，少爷歪头点燃了嘴里的香烟。
“阿三，看他们的样子都还是些崽崽儿，你有必要动家伙吗？”
“少爷，你是没看到，这几个儿猛的很，你看他们带的么子？还有这个兄弟，都是被他们砍的。”
阿三说完指了指捡到桌上的杀猪刀和手缠绷带背部已被染红的地波儿。
“哦！”
显得淡然的少爷继而看向了坐在正对面的东哥。
“东哥，人，你们也打了，刚才我这个老老（弟弟）吼我的话你们也听到了，你看这个事能不能就这么算了？”
“东哥”
生怕东哥答应，一旁的地波儿赶紧上前，不过却被东哥再次泛起的犀利眼神逼退。
“给老子滚一边去，没得卵用的东西。”
只是简单的几句对白，刘铭知道有救了，但是他却无法理解这事的解决方法，对于他来说天大的事怎么到了这个少爷面前竟是那样简单，甚至连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都不问问，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大哥大。
如他所想，东哥确实妥协了，面对仅仅只是一人的少爷，浑身的霸气早已消失不见，吼完不甘的地波儿，看向少爷的脸上却是那般谦卑。
“行，就按少爷你说的办。”
“阿三，你呢？”
迎向少爷淡然的笑容，阿三同样报以灿烂的微笑，和之前的形象天壤之别。
阿三：“我没意见，我本来就是个看热闹的。”
“那行吧，今天就这么说，现在时间也晚了，明天，明天下午我们一起吃个饭，就到我屋。”
随着少爷的起身，东哥、阿三并没反对，并且跟着站了起来。
“还不起来？地上凉快些？”
望了一眼还坐在地上的刘铭三人，少爷只是丢下一句话就走出了夜宵摊子。
站在临近高中校门的人行道上，张青早没了之前的底气，畏畏缩缩地瞄了一眼表哥，小心翼翼地开口打破了沉默。
“表。。表哥，今天的事谢。。谢谢了”
结结巴巴的语气直接引来了表哥的一记巴掌。
摸着被扇中的后脑勺，张青含蓄地低下了脑袋。
“现在晓得老子是你表哥了？开始那股狠劲呢？还他妈的不去我屋，你以为老子欢喜你去？”
连续的呵斥，一旁的刘铭三人大气都不敢出，深怕惹怒这个连东哥都忌讳的人物，尽管看起来那么斯文，这晚他们是深刻体会到什么叫人不可貌相。
推了推脸上的眼镜，少爷再次作势扬起了右手，这次张青敏捷地逃向了一边，不过依然保持着沉默态度。
“老子真的是服了你，三坨水牛屎高，平时到屋里屁都不敢放一个，还他妈的学人打架，出事了晓得来找老子，今天这事要是被你爸晓得哒，看他打不死你。”
听到父亲这个敏感的词语，张青立马抬起了脑袋。
“你千万别给我爸说，不然。。不然。。”
“不然怎么了？你还想打我？”
“没。。没有，不敢。”
“行了，下次再让老子晓得你和哪个扯皮，老子就先打死你。”
“哦！”
教训完自己的表弟，少爷转头看向满脸污垢以及血迹的刘铭，微微皱了皱眉。
“楞起搞么？还不去医院处理哈。”
“好好，那表哥我就不送你了。”
“你还想哪里走？给老子滚回学校去。”
知道刘铭等人的伤势并无大碍，心情好转的张青偷偷冲着三人眯眼一笑。
“铭哥，我到寝室等你们回来啊！”
盯着张青走进学校，正欲离去的少爷突然回转了身子
“明天下午你们几个和我老儿（弟弟）一起过来。”
目送少爷远去，承受太多压力的刘铭再也忍受不住大脑的疲惫，直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十来分钟，仅仅只是十来分钟的经历，在刘铭的脑海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尤其是那漆黑的枪口，直指面门的死亡威胁，发自内心的颤抖，直到现在都还心有余悸。今晚要不是张青的帮忙，少爷的出现，他不敢想象会是怎样的结局，还有李林林，地波儿的那句我要废了他，依然清晰地回荡在耳边，还有奔向东哥的王浩，可能面对的将会是比李林林更惨的下场。
此刻，刘铭才觉得先前的自己有多么无知，无知的让他想仰头大笑，以为买下三把杀猪刀就天下无敌，以为多了王浩李林林的陪伴就可以快意恩仇，原来一切的一切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什么是社会？什么是流子儿？原来自己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逼，一个自大到差点害了兄弟的大傻逼。
觉察到刘铭的沉闷，王浩伸手轻轻推了推他
“刘铭，想啥呢？咱们绝境逢生还苦着脸干嘛？”
王浩还是那个王浩，经历这样的波折，满是脚印的脸上竟然挂着灿烂的笑容。
反复拍打着身上的灰尘，李林林似乎对这晚的遭遇也是无所其谓，只是对丢掉的三把杀猪刀念念不忘。
“刀钱你俩记得补给我，另外那六百多块钱还来。”
顺着眼前的漆黑右手，刘铭抬头看向了这个从小到大的西装少年，刘海下那污垢都遮掩不住的单纯气息犹如黑夜中的一道闪电，直击内心。
紧握面前的手掌，刘铭借势站起身来，忍着肩膀的阵阵疼痛，一把抱住了比自己矮上一截的李林林。
“我草，大哥你这是怎么回事？关系是关系，钱是钱，你不要。。。”
短暂的拥抱，在王浩的错愕中，李林林还没说完的话语里，刘铭退后一步看向两人。
“你们是我兄弟，一辈子的兄弟。”
接近煽情的场面，被一声轻唤打断
“刘铭”
扭头看去，快步而来的竟是李宇轩以及时常跟在他身边的四个熟悉面孔。
这时候能出现在这里，刘铭顿时有了自己的猜测，并且认定了这种猜测，于是主动迎了上去。
抬手制止正要说话的李宇轩，刘铭静静地盯着面前这个穿着帅气的风云人物，良久过后，张嘴说出了内心压抑已久的话。
“李宇轩，你不适合混，真的。”

13
天蒙蒙亮，校园内一片宁静，随着广播室突然响起的熟悉旋律，寝室大楼才慢慢有了起床的响动声。
睁开朦胧的双眼，忍着浑身的酸痛，刘铭掀开被子慢慢坐了起来，望了一眼还在熟睡的王浩李林林，想起昨晚在医院处理伤势被王浩调戏气走的白衣护士，脸上泛起了久违的笑容。
“铭哥，起来这么早啊。”
不在一个寝室的张青穿戴整齐地出现在寝室门口，手里拿着借来的帽子。因为伤势，昨晚在那个白衣护士的处理下，刘铭贴上纱布的脑袋被一个白网包裹的严严实实。
两人并肩走在充满雾气的校园里，一排排盛开的桂花树传来阵阵沁人心扉的香气，听着张青喋喋不休的言语，刘铭仰头连续地深呼吸，顿时觉得从未有过的放松，或许是劫后余生，也或许是兄弟的一于奉陪，他竟然有了高歌一曲的冲动。
因为各自不同的班级，分开之际，张青才提及下午一起去表哥家的事。
“下午最后一节课我们干脆请假吧，早点过去，你们和我表哥也好熟悉一下。”
“可以，一会下早自习了你去叫醒他们，顺便帮他们买几个包子。”
“嗯嗯！要不要帮你也带点？”
早餐，刘铭的脑海里不自觉地浮现出杨慧敏的害羞模样，不知道昨天的失约会换来怎样的后果，要不要准备几个黄色段子逗她一笑。想着想着，脸上竟然泛起一丝猥琐的笑容。
“铭哥。。。铭哥”
尴尬地两声咳嗽，刘铭摆了摆头。
“哦，没事，我自己去买就行了。”
望着刘铭离开的背影，脸上那不曾见过的猥琐笑容，张青抬头望天，莫名其妙。
安静的教室，瞄了一眼埋头自习的学生，刘铭小心翼翼地走向自己的座位，杨慧敏如同往常那般挥笔记着什么，白色外套的衬托下，面部皮肤显得更加的光滑细腻，还有那根朝天的马尾辫，还没靠近就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拨上一拨。
“敏敏。”
挥动的钢笔猛然停住。
“嘿嘿，昨天不好意思哦，家里出了点事。”
坐回位置，瞧着依然低头却石化的杨慧敏，刘铭还想进一步解释，冷不丁一本书籍迎面飞了过来。
侧身躲避，书籍刚好不偏不倚砸中了右肩。
嘶！
倒吸一口冷气，刘铭抿嘴止住差点因疼喷出的吼声。
“你怎么一进教室就讲话？这么讨厌读书你还来读什么高中？等会我就让班主任给我换位置。”
长这么大，第一次呵斥他人，盯着刘铭，显得有些激动的杨慧敏胸部急速起伏，脸颊涨得通红。
整个教室鸦雀无声，望着那些纷纷侧目的同窗，感到憋屈的刘铭顿时也来了火气。
“望几把望，给老子看你们的书。”
“你。。。你。。。”
气极的杨慧敏猛然起身，低头跑出了教室。
和昨晚一样，猜不到的结局，脸色铁青的刘铭背靠椅子，做出了遗憾至今的决定，没有追出去。因为他不知道，昨天下午，杨慧敏一直从两点等到了五点。
十五岁，还没开始就结束的懵懂爱情，有些可笑但又不失其中的纯真，如今，这个充满爱恨纠葛的情欲世界，当初的那份美好已经消失殆尽，多的只是欺诈和伤害，海誓山盟、天长地久已经渐渐远去。
离去的杨慧敏一直到早自习结束都再没出现，直到第一节课的铃声即将响起才随着班主任一起来到了教室，径直走到座位收拾课本，全程都没再看刘铭一眼。
同桌的调换，刘铭的消沉，深知其中原因的李林林只是摇头叹息，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
“林林哥，刘铭这是怎么了？”
王浩的小声打探，李林林听而不闻，他可不想在这时候惹到那个翻脸比翻书还快的人。
“会不会是怪我们过早（吃早餐）没叫他？”
白了眼王浩，李林林甩了甩眼前刘海，双手极其做作地理了理衣领。
“水纹珍簟思悠悠，千里佳期一夕休。
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
王浩：“讲人话。”
见到前桌的刘铭猛然回头，略带杀气的眼神，李林林板起脸色冲着王浩就是一声怒吼：“滚”，紧接着，如变脸般换上盈盈笑意。
“他听不懂，听不懂。”
王浩不明白，但深知其意的刘铭又不自觉地望向了已经换远的她，脑子里尽是那张挥之不去的腼腆笑容。
“哎！真不知道你为什么来读高中。”
“桌子这么大，你怎么老是压我的手。”
“你不要全抄我的卷子啊，老师会怀疑的。”
“你能不能不要叫我带早餐了，真烦你。”
“最后一次警告你，不要摸我的头发。”
曾经的一切，彷如黄粱一梦，难道都是自作多情，想不通看不透的刘铭最终发出一声叹息。
这天，浑浑噩噩的刘铭不知道是怎么度过的，一直到下午张青的到来，都还是一幅萎靡不振的样子，考虑到昨晚少爷的帮忙，还是随着一起请假离开了校园。
麻木车，尽管李林林心痛不已还是选择了此种交通工具，只为了避开认识他们的亲戚六眷，四人一车，在张青的指引下，直奔西区而去。
错综复杂的巷子，除了张青，三人都显得有些错愕，虽然身为地地道道的凤城人，但是这趟的行程是绝对的陌生。
“你表哥住到这里的？”
细窄的巷子两旁全是一间间矮小甚至有些陈旧的瓦房，从小就家境优越的王浩脸上满是好奇。
“嗯，这是他家老房子，我二姨他们和我家一样，住到烟厂宿舍，但是表哥结婚以后就和嫂子搬来了这里，平常我也很少过来。”
张青一边解释一边朝着右手边的瓦房走了过去。
泛黄的墙壁上留着一个田字格窗户，刻花的玻璃看不清里面的房间，紧闭而破旧的木门上倒贴着一张崭新的福字，房顶的黑色小青瓦触手可及。
就在刘铭打探房子的同时，张青拍响了木门。
“表哥，表哥。”
片刻，里面传来了一阵悦耳的女声。
“来了，来了。”
木门的打开，映入众人眼中的是一个看似二十多岁，身材高挑的女人。
乌黑的披肩长发，白皙的皮肤，弯眉杏眼，高挺的鼻子下一张殷桃小嘴，没有一丁点妆容，五官却显得几分性感。
“哟！青儿来哒啊，进来进来。”
跨过门木，印入眼中的就是客厅，如刘铭所想，空间并不大，不过却用木板隔了一个简易吊顶，完全看不见头顶的木梁以及瓦面。收拾得利索的房间里，一张黑色沙发，一张方桌，靠木门的墙边摆放着一组电视柜，时下流行的影碟机、功放赫然在列，21寸的彩色电视机正放着一部武侠片。
“婉姐，表哥呢？”
关上木门，这个女人浅浅一笑。
“他到里头打牌，你先招呼你朋友坐坐，我还有两个菜要炒。”
“嗯，婉姐你先忙。”
目送这个漂亮女人走进五米开外的门洞，李林林赶紧伸手拉了拉一脸花痴的王浩，用只有他两才能听见的声音嘀咕道：“注意你那狗眼。”
不像往常那般反驳，王浩摸头傻傻一笑。
“我们先进去和表哥打个招呼。”
跟在张青身后，遭受爱情挫折的刘铭顿时有了一丝莫名兴奋，昨晚的经历又一幕幕在脑海里闪过。凭借一己之力让手持火枪的众人俯首称臣，什么样的经历能做到那般的云淡风轻，又有着怎样的势力能不战而屈人之兵。
好奇，崇拜，充斥着刘铭的内心，不觉间，一颗向往社会流子的种子悄然萌芽。

14
五米开外的墙壁被刷得雪白，掀开门帘里面是一个相对小了一些的房间，空旷的布局，仅仅正中央的位置摆了一张圆桌，少爷正和四人玩着扑克，两侧的墙边各有一个紧闭的房门，最里边的墙上有个打开的木门，一眼就能看见外面是个被封闭起来的院落，时而传来的炒菜声以及阵阵香味，无疑是个厨房。
“表哥。”
张青小心翼翼地打着招呼，足以看出昨晚为了刘铭三人付出了多大的勇气。
“青儿来哒啊！快来快来，帮你飞哥玩两把，今天的手气真他妈背。”
刘铭看了一眼这个自称飞哥的人，也是三十来岁的模样，肥头大耳，短平头，尽管坐着也不难看出他那有些臃肿的身材，带着笑意的脸上倒显几分亲和。
“飞哥，五哥，义哥，刘哥。”
面对众人的侧目，张青一一打过招呼，不像和他表哥那样拘谨，但是语气明显带着敬畏，一旁的刘铭三人虽不能对号入座，也是跟着叫了一遍，同时，从不抽烟的李林林竟然神奇般地从裤兜摸出了一包十块香烟，逐一发上了一支。
“也！现在青儿也玩兄弟了啊，可以可以。”
“五哥，你快别这么说，他们都是我高中同学”
趁着说话的空档，刘铭又看向了这个五哥，略长的卷发下面是一张黝黑的国字脸，张嘴就能看见一口黄牙，普通的穿着像极了街头那些拉板车的苦力。
“行了，不打了，都各回各家。”
少爷摊开手里的三张扑克，抓回了桌面中央的票子，面额从一块到五十，虽然金额不大，但是从张数来看，怎么也有几百上千块，不远处的李林林不由一阵眼睛放光，后来经过刻意打听才知道他们玩的游戏叫扎金花。
“赢钱就赶人，太他妈没牌品了。”
胖子飞哥的抱怨并没引起少爷的不喜，反而还是一脸笑意，足以看出几人的关系不浅。
啰嗦归啰嗦，四人相继和还在院落的少爷老婆打过招呼后果断离去，只是临走前嚷着晚上报仇的赌约。
小心翼翼地围桌而坐，刘铭正要开口说些昨晚来不及感谢的话，少爷却从面前的钱堆里抽出了一张五十面额的递给了张青。
“你去外面店子打五斤酒回来。”
“哦！”
张青的离开，房间里顿显安静，刘铭一时也不知如何开口，好在少爷率先打破了这份尴尬的宁静。
“你就是刘铭？”
抬头看着面前这个戴着眼睛有些斯文的少爷，冷峻的眼神让刘铭感到一阵莫名的压抑，昨天面对一脸杀气的东哥，都不曾怯场，但是此刻，一种说不出的压力让他的眼神慢慢下移。
“嗯。”
短暂的停顿，少爷又看了一眼王浩李林林，挥手打断想要说话的王浩，不紧不慢的接着说道：“你们和东子、阿三那边的事想好没，打算怎样了结？”
“哥，昨天不是都解决了吗？”
虽然心存敬畏，但是心直口快的王浩还是第一时间说出了自己的疑问，不知为何，少爷突然咧嘴一笑。
“刘铭，你也是这么想的？”
因为表弟张青的阐述，少爷自然而然的认为刘铭就是三人中的主导。
不懂少爷的意思，但是竟然被邀请来，刘铭坚信不会再有什么不利的场面，于是再次抬头。
“哥，昨天的事我们感谢你，但是社会上的东西我们真的不懂，和那个东哥之前完全就不认识，我们也是被稀里糊涂地扯进来的，不过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也不多解释，今天哥你说怎么搞，我们就怎么搞。”
紧盯刘铭，少爷的脸上有了一丝细微的变化。
“你的意思，是想帮我也扯进来？”
“没有，没有，哥，我真不是这个意思。”
从小到大，就算是面对父亲，刘铭也没有如此的慌乱过。
“哥，这个事说白了就是因我而起，是我先砍伤他们的人。”见少爷看向自己，李林林又接着说道：“我就是帮那个地波儿砍了一斧子，他们开口就要5000，钱，我肯定拿不出来，要不等他们来了，让他们帮我砍了算达。”
“那我情愿和他们拼了。”
王浩的小声嘀咕引起了少爷的侧目，不过看不出是喜是怒。
“那你们怎么又和阿三扯到一起了？”
黄毛阿三和东哥不就是一路人吗？不仅刘铭这么认为，王浩李林林亦是如此，所以听到少爷这样的疑问，一时不解。
“看样子，那个疯子真是凑热闹的。”
夹着自嘲的笑容，少爷靠着椅子翘起了二郎腿，但是却没有一点匪气，依然给人文质彬彬的感觉，如果不是昨晚亲眼所见，刘铭很难把他和社会流子大哥想到一起。
“哥，那个黄毛难道不是东哥的小弟？”
王浩的不耻下问像极了虚心求教的三好学生，而少爷也可能好久没和这样的无知少年打过交道，给三人发过香烟，饶有兴致的聊了起来。
“我不知道阿三是怎么参合进来的，但是别说东子，就是东子背后的人也做不了他的大哥，多的也没必要给你们讲，反正你们记住，离那个阿三远点。”
难道就因为他有枪？或者是说还有什么其他的原因。尽管刘铭对这些社会故事极为好奇，见少爷没有细说的意思，也就没有追问下去。
“行了，今天喊你们来就是为了帮事情彻底解决，青儿长这么大第一次找我开口，这个忙我肯定会帮，但是你们记到，社会上的事，钱有钱的交代，话要有话的交代，昨天他们是给我面子，但是你们自己也要有个态度，面子这个东西都是互相给的，懂不？”
完全没有社会经验，纯净如一张白纸，但是大致听懂应该不会付出什么严重的代价，刘铭欣喜地点头应允。
“那多的就不讲了，一会你们自己看着办。”
见少爷起身去到了后面的院落，王浩提着椅子凑到了刘铭身边。
“你懂少爷的意思？”
“不懂。”
“林林哥，你呢？”
“他都不懂，我懂个屁。”
“那待会怎么办？”
“行了，你那智商就别着急了，让刘铭弄，我放心。”
闭眼沉思，回想着少爷所说的每一句话，刘铭依然捉摸不透到底要怎么个交代。道歉，认错，这样的敷衍方式，少爷没必要刻意说起吧，难道下跪磕头？
傍晚的来临，东哥如期所至，随行的除了阿三地波儿，田涛竟然也在其中，望向刘铭三人的眼神少了之前的杀气，但是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怨恨还是被刘铭敏锐地觉察到。
看来这个田涛还是不死心啊！
心里想着，刘铭并没言明，昨晚东哥的态度，也谅这个田涛不敢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如他所想，席间东哥、阿三只是和少爷愉快的喝着小酒聊着琐事，只字不提和刘铭之间的矛盾，甚至对比他们小上许多的婉姐都是一口一声嫂子，彼此间的关系像极了多年好友，若不是张青偶尔提起的关系，刘铭甚至认为他们就是一群交心的兄弟。
“兄弟，你不和哥喝一杯？咱们好歹不打不相识嘛！”
没想到竟然是阿三率先对自己开口，刘铭放筷抬头，只见对方帅气的脸上尽是笑意，同时少爷和东哥也停止了说话。
略微愣神，一直在想怎样交代的刘铭瞬间闪过了一丝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