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自然心性回返人类的幼年——读《野人》

字数:1824访问原帖 评论数:2条评论 TXT下载

发表时间:2022-06-20 22:52:56 更新时间:2022-06-25 05:23:05

楼主:王栩的文字  时间:2022-06-20 14:52:56
文/王栩

(作品:《野人》,高行健 著,收录于《绝对信号》,漓江出版社,2000年11月)

什么是人类的成熟期?《野人》一剧在生态学家的意识流动里勾画了一幅并不那么美丽,甚至较为灰暗的画面。“救救森林”的呼唤在剧中显得急迫而热切,表达出对生态环境遭到毫无节制破坏的极为痛心的担忧。这种担忧又何尝不是一种反思,反思自然心性的流失作为始作俑者,终究会成为考量人心沦丧的前置命题。

所以,人类的成熟期以自然心性的流失为标志,在剧中展现出人类成熟后的日常生活场景。它们构成了常见的身边之事,对应于生态环境的被破坏而滋生着一场场不甚和谐的人际环境。正因为人际环境的不甚和谐,才有了对生态环境的无视,甚而倒退。从“兽多兽吃人”到“人多人吃兽”,近巫的咏唱赋巫言以预言般的揭示。这样的揭示,隐含了自然界进化链条上难以规避的劫掠和杀伐,最终成型为人类社会进入成熟期后私欲统治人心的必然结果。

剧中的日常生活场景,都可以归结到私欲对人心的统治这一命题下逐一考量。生态学家同妻子芳的日常争执,官僚气十足的林主任,拉媒打胎的媒婆,急于弄出轰动新闻的王记者,还有梁队长、李老大、刘拐子、陈干事一干人等,这些人物虽说形态各异,心性却大体一致,无一不是有着或正面、或反面的私心,甚或欲望。

在私欲的主导下,成熟的人类总是能以各种口实来指引自己的日常。包括生态学家所提出的设立自然保护区的建议,无可否认的也是口实之一种。因为自然从未以保护区的名义加以保护过,生态学家的建议实质上针对日益变得糟糕了的人际环境提出了自己善意的警告。

这种善意在人类社会越发的稀缺,足见其可贵,也足见其可怜。它代表了一种处境,不被理解的弱小。致力于保护仙鹤的博士,被猎取鸟类的人活活整死了,将人心的恶曝露到了极致。老歌师的故事听了之后,令人痛彻心扉,却佐证了人与自然的关系在紧张的状态里互相交恶着。

交恶,是环境因素里的常情。人类社会以交恶建立规则和秩序,用以构建假定的和谐。么妹子在财礼的逼迫下,嫁与李老大的老儿子。吹打热闹的迎亲队伍和低垂着头的新娘么妹子这一鲜明的对比,让交恶在暗中涌动。这幅画面的背景是伐木者的身影,伴随着树木轰然倒地的声响,聚合了生态、人际的环境因素将其内在的恶劣昭示在了这苍茫的人间。

就连对野人的寻找,其过程当中也透视出环境因素(私欲)对人心的主导作用。

人际环境濒临崩溃的年代,野人被枪杀,死后,其尸身遭到人类分食的恶行。这并非茹毛饮血的蛮荒之年,而是人类进入成熟期后在文明、开化的遮羞布下发生的日常事件。这一事件,当时的参与者愣头讲述的寡淡无味,不过是自己曾经的一个经历而已。这种经历强调了人类在自身进入成熟期后依然怀着一颗未进化成熟的心智。

心智的不成熟让野人被人类视为一种可供研究、利用的资源。就跟整个大自然一样,从中予取予夺而不会担上任何道义的风险。在王记者鼓动村民们,若是上交野人毛,会给予一定的酬谢时,风险就已经被人为的抹去。这是开化的文明人对自然的戕害,用知识阶层不容置疑的口吻对大众发出的号召。
权威的号召让寻找野人成了日常中的正经事。进而,有计划的捕猎野人也就不会引来质疑与反对。人类擅于干这般破坏环境的蠢事,带着早已被自己破坏掉了的糟透了的人际环境,朝向自然进军了。

十岁的细毛出于本性里的同情,放走了被套索套住了的野人。细毛的话引来了非野人学家的驳斥。“十岁,可以说谎的年纪了”。非野人学家对一个孩子年龄的见解折射出成年人心性的多疑,却也对应出失却了单纯这一自然心性的人际环境作为糟糕的渊蔽正对人类社会起着指向般的作用。

受这种指向的驱使,人类没有生发出要同野人尝试沟通交流的心愿,猎获一个野人仍然是在研究、获得赏金的口实下成为人类与自然交恶的见证。只是,这样的交恶无人能看清它那恶劣的一面。毕竟自然被人类掠夺惯了,成了常态化的受压榨的对象。

唯有细毛同野人交上了朋友。梦想与愿望让“朋友”一词辉煌而神圣。细毛和野人的携手,使得人类回返幼年的路不再充满荆棘。拨开成熟期的迷雾,以往的单纯就在那里等着人类重新去拾取、寻获。这明朗的梦,从孩子心中流淌而出,给这部剧作带来一个光明的结尾。结尾是一派狂欢,氤氲其中的祥和宣告了梦想成真的预示。回返人类的幼年,重新拥有一个自然的心性,是人与自然和谐共处的保证,也是人与人共享友爱的凭依。

(全文完。作于2022年6月20日)

——文中观点属于作者本人,本人文责自负,与发文平台(含各类网站、论坛、自媒体、公众号)、转载纸媒、以及他人无涉——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