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地车

小林从妈妈生病前,就已经梦想着有一辆山地车了.一想起自己每天骑着那辆叔叔传给姐姐,姐姐传给他的破旧老式大二八自行车,骑在五颜六色,光彩炫目的山地车洪流里,心里别提多别扭了.车子除了铃铛不响,哪儿哪儿都是声音,还老坏,十来里路好几次都是他推回家的.
爸爸吃过晚饭,在外屋昏暗的灯光下修理自行车,有时妈妈一声咳嗽或呻吟,他立即放下手里家什,快速洗把手,跑去卧室.小林数次隔着门帘想跟爸爸说换车的事,一想到爸爸又要上班,又要侍候妈妈,还得照顾自己,真的太累了,于是张开半圆的嘴又闭上了.
但等到车坏第九回时,他还是忍不住说了.爸爸的回答和他预想的基本一样:“等过一段时间,好吗?”
小林不哭不闹,也没有撅嘴,但脸色也好看不到哪儿去.
爸爸在他转身之前又说:“你看这样好吗?不上学的时候,在不影响完成作业的情况下,你去捡花生,等够多了,爸帮你卖了,用于买山地车.”
捡花生,是去别人家收获完的田里用耙子刨寻所剩不多的漏网之鱼,都是一些妇女和老人才会去.
小林疑惑地问:“咱们家自己有花生呀?”
爸爸笑着说:“咱家少,来年的食用油还指望它呢.再说你参加劳动能锻炼身体,而且通过自己的双手创造的财富购买的山地车,骑着肯定和别人不一样.”
今天是周末,放学后,小林拿着袋子,小耙子去了地里.今年花生贵,东家收获的时候特别精心,提秧,捡浮果,机器打果,都仔仔细细.小林去的花生地,已经是别人刨过两遍的,自然没什么落果.天黑时他才回家,袋子里连个花生的影子都没有.心里真不是滋味:甭说别的,对得起我手上磨的大水泡吗?
东院的二婶告诉小林:“捡花生是有技巧的:正花生垄剩余很少,垄沟耠犁不到的地方更容易有意外惊喜;越干旱的地落果越多;新出的花生地最理想.但总的来说影响最终结果的还是手脚勤快,别人刨一下,你刨三下;别人刨半寸,你刨一寸;别人2分钟一挪步,你一分钟一挪步......”
第二天,村后李德家的花生即将清场,天不亮,小林就等在了地头.李大伯拉走第一车花生果时对小林说:“大侄,你从东边开始捡吧,我们家人手少,浮果也不要了.”
这一天,小林的收获颇丰:足足半蛇皮袋.虽然手上的泡更多了,顶头有大太阳让汗把衣裤都洇湿了,但他感觉爽死了,连中午都显得异常鲜美. 爸爸说:“饭坏了吧,慢点,先喝口水.”
过了几天,新鲜感没了,就全剩下累了.泡磨久了再长出来的就是茧子，就耐磨了.一想到每天梦里那辆贼酷的山地车有可能亮坏好多同学羡慕的眼睛,身上仿佛又有了力量.
有的一块捡花生的坏家伙给他出主意:偷.他两眼一瞪:“说什么呢?我最喜欢的语文老师常教育我们:做人要正气,凡事对良心.”然后摇摇头,刨得更起劲了.
下雨了,别人都跑了,赶上这片花生多,他挺舍不得,想着再多捡一会,结果雨就大了,瓢泼似的.身上湿透了不说,呼吸都费劲.他躲在旁边那家的大栗子树底下,心里说:老天爷呀,我就想要个普普通通的山地车,咋这么难呢?这时他就听见不远处有个打伞的人在大声喊着他的名字......
捡够两化肥袋子的时候,他感觉希望已经很近了.
这天是镇上集市,爸爸起早载着花生去帮他卖,他在家陪妈妈发.
他望着玻璃窗外发怔,幻想着爸爸买回了山地车,慢慢笑了.
妈妈神秘地对他说:“小林,你去杂物间给妈妈拿针线盒.”
好么,杂物间里一辆崭新的山地车熠熠生辉！
“你爸早就给买好了.”妈妈说.
照顾好妈妈吃完药,躺下后,他又提上袋子,耙子,走向了花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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