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周幽王烽火戏诸侯

周宣王驾崩后，太子宫涅继位，即周幽王。次年，幽王下诏立申伯之女为王后，立申后所生的儿子宜臼为太子，进申后父亲申伯为申侯。
周幽王是西周的亡国之君，他性情乖戾又喜怒无常。宣王刚去世，他就整天饮酒作乐、声色犬马，他的母亲姜后去世以后，更加肆无忌惮。申侯屡次劝说，他根本听不进去，申侯干脆眼不见为净，回申国去了。此时的西周也是气数将尽，宣王一朝的中兴之臣都相继去世了，幽王重用虢石父、祭公、尹球，将三人拔擢至三公。三人都是卑鄙小人，喜欢进谗言、阿谀奉承，处处迎合幽王，投其所好。当时，只有一个司徒郑伯友为人正派，可惜幽王却不重用他。
有一天，幽王上朝，岐山的守臣报告说：“泾、河、洛同时发生地震。”幽王笑道：“地震是常事，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于是就退朝回宫。太史伯阳父握着大夫赵叔带的手叹道：“泾、河、洛三川发源于岐山，怎么能发生地震啊！往昔伊、洛竭而夏亡，河竭而商亡。现在三川同时地震，河流堵塞，恐怕会山崩地裂。岐山是周朝龙兴之地，岐山崩塌，周朝还能安然无恙吗？”赵叔带说：“如果国家有变，应该会在何时发生呢？”伯阳父屈指一算，说：“不出十年。”叔带说：“你是如何知道的？”伯阳父说：“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现在作的恶，十年之内必会报应在自己身上。”叔带说：“天子不好好治理国家，任用奸臣，我身为言官，一定尽忠直谏。”伯阳父说：“只怕你说了也没有用。”两人私下谈话的内容早被人侦知，向虢石父报告了。虢石父怕叔带进谏，揭破他是奸佞，先一步向幽王报告了伯阳父和赵叔带议论朝政的话，并趁机进谗言，说他诽谤朝廷，妖言惑众。幽王说：“愚蠢之人妄议国政，根本不值得关注。”
赵叔带怀着一腔忠义，屡次进谏，却不起任何作用。过了几天，岐山的守臣报告说：“岐山又地震了，压坏了许多民居。”幽王却一点也不着急，反而让人替他四处物色美人。赵叔带再次上表进谏说：“山崩是不祥之兆，况且岐山是国家的基业，一旦荒废了，不是小事。天子您应该勤政爱民，重用贤良大臣，才能治国安邦，怎么能不访贤良先找美女呢？”虢石父说：“国都在镐京，岐山早就废弃了，有什么要紧的。叔带一直以来就对国君很轻慢，现在借机诽谤，请国君明断。”
幽王说：“虢石父说得对。”因此把叔带免官。叔带叹道：“危邦不入，乱邦不居，我实不忍心坐视周朝灭亡！”于是带上家人逃亡晋国。他就是晋国赵氏的祖先，后来赵氏与韩氏、魏氏分晋，三家分晋拉开了战国的序幕。
大夫褒珦听说叔带被国君驱逐，立刻从褒城赶来，向国君进谏，道：“国君驱逐忠臣贤良，恐怕会使国家空虚，社稷不保啊。”幽王听了大怒，把褒珦下狱。从此，进谏之路就断了，再也没有人向幽王说真话了。
褒珦有个儿子叫洪德，偶然间，在乡间看见褒姒在河边取水，虽然是荒郊野外，却难以掩盖她的国色天香。洪德惊为天人：“这样的穷乡僻壤，竟有如此绝世佳人！”心想着：父亲被囚在镐京狱中，已经三年了，一直没有被释放。如果把这位美人献给幽王，说不定可以替父赎罪。于是，他向周围乡邻打听这位女子姓名住址，回家禀告母亲说：“虽然我父亲直言进谏，忤逆了周天子，但并不是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大错。周天子性好美色，四处搜罗美女，褒城有位叫褒姒的女子，长得倾国倾城。如果花上一笔巨资买回来，献给周天子，请求周天子宽恕我父亲，说不定能救父亲出来。”他的母亲说：“如果这个办法可以奏效，你尽管去办，花多少钱都值得。”洪德亲自去了褒姒家，用三百匹布帛买下褒姒，带回家中好生培养、调教，再带到镐京。他先用金银打通了虢公关节，求他转奏，说：“臣知道褒珦其罪当死，褒珦的儿子洪德痛惜父亲，特地寻访美人褒姒，进献给国君，为父赎罪。请求国君能赦免其父。”幽王听了，马上宣褒姒上殿，幽王抬头观看，褒姒姿容气度不凡、眼波流转、明艳照人，龙颜大悦。虽然各地都有选送的人来，但是没有一个比得上褒姒万分之一。于是，幽王没告诉申后，就悄悄安置褒姒在别宫，下诏释放褒珦，恢复他原来的官职。幽王得了美人，十分宠爱，一连十天都不上朝。这个国君寻欢作乐，爱睡懒觉，害得群臣白等一早上，见国君如此不理事，大臣都叹息离去。
幽王可能终于找到了初恋的感觉，和褒姒居住在琼台，一连三个月都不进申后的后宫。有人向申后报告了此事，申后大怒，忽然有一天，带着宫娥，去到琼台。正好碰见幽王和褒姒并肩而坐，褒姒见了王后，也不起身迎接。申后气不过，骂道：“哪里来的贱婢，在此秽乱宫闱！”幽王怕申后动手，就把褒姒挡在身后，代答说：“这是朕新纳的美人，还没有定位次，所以不曾见过，不必发怒。”申后骂了一场，恨恨地走了。褒姒问：“刚才来的是什么人？”幽王说：“是王后，你明天可以去拜见她。”褒姒并不言语。等到第二天，褒姒仍然不去拜见申后。
申后在宫里忧闷不已，太子宜臼来看望申后，跪拜母亲，问道：“母亲您贵为六宫之主，有什么事不开心呢？”申后说：“你父亲专宠褒姒，不顾嫡妾之分。将来褒姒得志，我们母子将没有立足之地。”于是就将褒姒不来拜见正宫，不起身迎接的事，细说了一遍给太子听，说着说着还哭了起来。太子说：“这事不难办，明天等父亲上朝，母亲您派宫人到琼台采花，把那贱人引出来，孩儿将她毒打一顿，给母亲出气。就算父亲责怪，罪责在我，与母亲无关。”申后说：“孩儿不可这么做，此事还要从长计议。”太子愤愤不平地出了宫。
第二天，幽王果然上朝去了，太子故意遣了数十名宫人去琼台，不由分说，把花朵一阵乱踩。台中走出一群宫人拦住道：“此花是万岁栽种与褒娘娘赏玩的，不能损坏，损坏了你可担待不起！”这边宫人道：“我等是奉东宫太子命令，采花献与皇后娘娘，谁敢阻拦！”双方彼此争吵不休，惊动了褒姒，她亲自出来察看，怒火中烧，正要发作。太子突然到了，褒姒没有防备，太子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扯住褒姒的头发，大骂：“贱婢！你是何等身份，也敢自称是娘娘，目中无人！今天我要教训教训你！”说完抡起拳头就打。打了几下子，宫娥怕幽王责怪，一起跪下求情，口中高呼“千岁求饶”。太子也怕伤及性命，既然出了气，也就罢手了。
褒姒含泪忍痛回到台中，知道是太子替母出气，气得眼泪直流。宫娥劝慰：“娘娘不必伤心，一切有大王做主。”幽王下朝回来，见褒姒两鬓蓬松，哭泣不止，忙问：“爱妃发生了何事？”褒姒一把扯住幽王的袖子，放声大哭，说：“太子命人在台前乱踩花朵，贱妾又不曾得罪，太子一见贱妾就打，若非宫娥苦劝，贱妾早就一命呜呼，请大王为妾身做主！”说罢，不住地低泣。幽王倒也明白，后宫争宠难免，皇后没有肚量，但是褒姒不朝皇后在先，也有错，本想大事化小，便说：“此事多半是皇后授意，并非出自太子本意。”褒姒说：“这话不对，太子是替母出气，不杀臣妾不罢休。妾出身寒微，命不足惜，只是妾蒙大王宠爱，已经有两个月身孕了。求大王放臣妾出宫，保全我母子二人。”幽王说：“爱妃好生将养，我自有处分。”即日传旨把太子送去申国，令申侯好好教训，东宫太傅、太子太傅失职，一并削去职位。太子走后，申后没了依靠，整日怨夫思子，以泪洗面。
褒姒十月怀胎，生下一子。幽王爱如珍宝，取名伯服，心里有了废太子的想法。但是太子没有大的过错，怎么好废嫡立庶呢？虢石父把幽王的想法揣摩得很清楚，于是和尹球商议，暗中把情况向褒姒透露说：“太子已经被驱逐到外家，理应由伯服当太子。娘娘你多向大王吹吹枕边风，我和尹球从旁协助，我们联手合作，事情哪有办不成的。”褒姒大喜，说：“那就有劳二位大人了，他日伯服继承王位，当和二位大人共享天下。” 从此，褒姒让身边人经常向大王进谗言，数落申后的种种。宫内外都布满了褒姒的耳目，一点风吹草动，都会报告给褒姒。
申后常年独居，心情郁闷，终日流泪。 一位年长宫人，知道王后的心事，跪下上奏说：“娘娘既然思念太子殿下，何不修书一封，密寄至申国，劝说太子上表谢罪？如果感动万岁，召回太子，不是母子就能相聚了吗？”申后说：“好是好，但是谁能传递消息呢？”宫人说：“妾母温妘，擅长医术，娘娘谎称有病，找我母亲入宫诊病，让她带出此信，交给我哥哥送出，万无一失。“申后依她所说照办，于是修书一封，大意是：“天子无道，宠信妖婢，使我们母子分离。今妖婢生子，其宠越固。你可上表谎称认罪，已经反省改悔，求父王宽恕。如果能获得宽宥，我们母子团聚，再做计较。”信写好以后，依计奏请温妘入宫把脉诊病。早有人把此事报给褒姒，褒姒预先布置一番，命人在温妘出宫时，搜出这封信，当场抓住，以此为证据扳倒皇后。
温妘来到正宫替申后把脉，申后取出枕边书信，吩咐道：“星夜送至申国，不可延误！”当下赠送彩缎两匹。温妘把书信藏在怀中，手捧彩缎到了宫门，守卫拦住她问：“彩缎哪儿来的？” 温妘说：“老身入宫为王后请脉，王后赠予老身的。”守卫问：“还有别的夹带吗？” 温妘说：“没有。”正要离去，又有一人说：“不搜查，怎么知道没有？”于是把温妘带回来。温妘躲躲闪闪，面露慌张的神色。守卫越发起疑，越要搜查，一起上前，扯破她的衣服，书信也露出来了。守卫把她锁起来，连同那封书信一起送到褒妃处。褒姒拆开书信看完，心中大怒，命人把温妘关起来，好生看管，绝不能走漏风声。又把两匹彩缎剪撕得寸寸断。幽王来了，看到满地破碎的彩缎，问到底什么事？褒姒哭着说：“妾入宫以来，承蒙大王错爱，招致正宫妒恨，又生下一子，记恨更深。今正宫修书太子，暗示要谋害妾身母子性命，愿大王为臣妾做主。”说完，把书信拿出交给幽王，幽王看后，认得是申后笔记，于是查问是谁传送书信？褒姒命人带上温妘，幽王挥剑把她劈成两段。
晚上，褒姒继续吹枕头风，说：“妾身母子二人性命悬于太子之手。”幽王说：“你们有我庇护，太子又能做什么？”褒姒说：“大王您千秋之后，太子将为君，现在王后恨臣妾入骨，日夜在宫里诅咒臣妾，假使他母子大权在握，妾身与伯服将死无葬身之地！”说完，就呜呜地哭起来。幽王可能耳根子也软，一看这个架势，说：“我想废王后、太子，立你为正宫，伯服为太子，只是担心群臣不答应，又能有什么办法啊？”褒姒说：“臣子应该听国君的话，要国君听从臣子的，是逆臣。大王你不如把这个事交给大臣廷议，听听公议如何？”幽王说：“爱妃你说的正是。”夜里，褒姒遣人把消息传给虢、尹二人，早做准备。
第二天，幽王上殿，让大臣们廷议废后一事。虢石父上奏说：“王后乃是六宫之主，如德不配位，应另择贤德之人，才能母仪天下，是万民之福。”尹球说：“褒妃贞静，可以为中宫。”幽王说：“太子在申国，如果废后，太子该怎么办？”虢石父说：“自古以来，母以子贵，子以母贵。现在太子避罪在申，父子温情早已荡然无存了，况且既然已经废后，太子也应该一并废去。臣等愿拥立伯服为太子，乃是社稷之幸。”幽王大喜，于是把申后打入冷宫，废太子宜臼为庶人，立褒姒为后，伯服为太子。并宣布不准有人进谏再议论此事，如果有，就按太子宜臼的同党治罪。文武大臣都是明白人，既然国君让大臣廷议，为何又不接受大臣发表不同的看法，幽王和他的心腹已经铁了心要废后废太子，反对只会引来杀身之祸，而且无济于事，因此大臣们都三缄其口，太史伯阳父叹道：“周亡已经指日可待了！”第二天，大臣们纷纷找理由告老还乡，名臣一去国家空，幽王被群小包围，在宫中与褒姒作乐。
褒姒有个怪癖，爱听丝绸扯裂的声音。幽王为了满足她，命令司库每日进献百匹丝绸，让力气大的宫娥撕碎绸缎，取悦她。褒姒虽然喜欢听，但是还是不笑。用今天的话来说，可能她就是个冷美人。幽王想尽办法逗她笑。虢石父出主意说：“骊山脚下有烟墩二十多处，大鼓数十架，如有戎兵来犯，燃起狼烟，附近诸侯看到信号，会出兵相救。现在天下太平，烽火台都熄灭了。如果大王要博王后一笑，可以同游骊山，夜里燃起烽火，诸侯发兵来救，而无贼寇，王后见了必定会笑的。”幽王果真燃气狼烟，与褒姒站在城楼上，等着观赏诸侯们匆忙赶来救驾的窘状。
当时郑伯友听了，急忙赶去骊山阻止，说：“烟墩是有紧急军情时，用来向诸侯传递信号的，现在无缘无故点燃烽火，是戏弄诸侯，他日真的有事，诸侯怎么还会相信？”幽王不听。
诸侯们见火光冲天，以为镐京有难，一个个及时点兵，连夜赶至骊山，却见幽王和褒姒正在饮酒作乐，诸侯们面面相觑，下旗收兵返回。褒姒在城楼上，看见诸侯们忙来忙去的窘状，果然笑了。幽王说：“爱妃一笑真是百媚生，多亏虢石父的主意。”
申侯知道女儿被废，另立褒妃，上奏说：“昔日桀宠妹喜亡夏，纣王宠妲己亡商，今日大王宠褒妃，废嫡立庶，不顾夫妻、父子之情，过去亡国的一幕怕是要重演了。希望大王收回成命，免去亡国之灾。”幽王看了，气得拍桌子大骂。虢石父奏说：“申侯见太子被废，心怀怨恨，现在王后太子都废了，想要谋反，所以才敢辱骂国君。”幽王问：“现在该怎么办？”石父奏说：“现在王后太子都废了，申侯也应贬爵，仍然为伯。大王发兵讨伐，永绝后患。”幽王准奏，下令削爵。命石父为将，带兵讨伐申侯。

申侯提前已经探知消息，联合犬戎族打进镐京，杀了幽王，褒姒被戎主掠去，太子宜臼立为周平王。镐京因战火已经残破不堪，西边犬戎族兵力强大，为避免犬戎族再来犯，平王于公元前771年迁都洛，历史上把这段时间称为东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