枚乘《七发》诗解3天下至骏弗之能乘靡侈博乐弗之能听

题文诗：

吴客乃曰:钟岱之牡,齿至之车;前似飞鸟,

后类距虚,穱麦服处,躁中烦外;羁以坚辔,

附跑易路;于是伯乐,相其前后,王良造父,

而为之御,秦缺楼季,为之车右;此两人者,

马佚能止,车覆能起;于是使射,千镒之重,

争千里逐;此亦天下,之至骏也,太子能强,

起乘之乎?太子曰仆,病未能也.客曰既登,

景夷之台,南望荆山,北望汝海,左江右湖,

其乐无有;于是乃使,博辩之士,原本山川,

极命草木,比物属事,离辞连类;浮游览观,

下置酒于,虞怀之宫;连廊四注,台城层构,

纷纭玄绿;辇道邪交,黄池纡曲;溷章白鹭,

孔鸟鶤鵠,鵷雏鵁鶄,翠鬣紫缨;螭龙德牧,

邕邕群鸣;阳鱼腾跃,奋翼振鳞;漃漻薵蓼,

蔓草芳苓;女桑河柳,素叶紫茎;苗松豫章,

条上造天;梧桐并闾,极望成林;众芳芬郁,

乱于五风;从容猗靡,消息阳阴;列坐纵酒,

荡乐娱心;景春佐酒,杜连理音;滋味杂陈,

肴糅错该;练色娱目,流声悦耳;于是乃发,

激楚结风,扬郑卫之,皓乐而使,先施徵舒,

阳文段干,吴娃闾娵,傅予之徒,杂裾垂髾,

目窕心与;揄以流波,杂杜若香,身蒙清尘,

被兰膏泽,嬿服而御;此亦天下,靡丽皓侈,

广博之乐,太子亦能,强起游乎?曰病未能.


【原文】

客曰:“钟岱之牡〔95〕,齿至之车〔96〕,前似飞鸟,后类距虚〔97〕。穱麦服处〔98〕,躁中烦外〔99〕。羁坚辔〔100〕,附易路〔101〕。于是伯乐相其前后〔102〕,王良、造父为之御〔103〕,秦缺、楼季为之右〔104〕。此两人者,马佚能止之〔105〕,车覆能起之。于是使射千镒之重〔106〕,争千里之逐。此亦天下之至骏也。太子能强起乘之乎?”太子曰:“仆病未能也。”

【译文】


吴客曰：“钟代一带生产的雄马，年齿恰当时用来驾车；跑在前头的像飞鸟，跑在后面的像距虚。用早熟的麦子豢养它，使它性格浮躁。给它套上坚固的辔头，让它在平坦的路上奔驰。在这时让伯乐在前后察看，让王良、造父来驭马，秦缺、楼季做车右。这两集体，在马授惊时能把马制服，在马车翻倒时能扶起车。用这样的马车去赛跑，可以下下千镒的赌注，可以日新月异。这是天下最好的骏马了。太子能勉强起身去骑它吗？” 太子说：“我病了，不能去骑啊。”

【注释】

〔95〕钟岱:“岱”应作“代”。均为地名,其地古代为著名产马区,在今陕西长城外河套一带。牡:雄性。此处指雄马。
〔96〕齿至之车:以适龄的马驾的车。“牡”、“齿至”都言其强健。
〔97〕距虚:兽名,形如马而善走(参《子虚赋》)。
〔98〕穱(zhuo)麦:早熟的麦。服处:服用,指用为饲料。
〔99〕躁中烦外:言马强壮,急于奔走,时时好动。
〔100〕羁坚辔(pei):系上坚牢的缰绳。
〔101〕附:依附,凭借。易路:平坦的路。附易路:沿着平坦的大道奔跑。
〔102〕伯乐:春秋时的善相马者,名孙阳。
〔103〕王良:春秋时晋国大夫,善于御马。造父:秦之先人,为周穆王御,一日千里以救乱,穆王封之赵城,从此为赵氏。
〔104〕秦缺:古之勇士,善疾走。楼季:魏文侯之弟。《韩非子·五蠹》:“故十仞之城,楼季弗能逾者,峭也。”则是善跳跃或善攀登者。此两人:指秦缺、楼季。
〔105〕佚:同“逸”,脱缰而跑。
〔106〕射:打赌。镒(yi):古代重量单位,等于二十四两。
【原文】

客曰:“既登景夷之台〔107〕,南望荆山〔108〕,北望汝海〔109〕,左江右湖〔110〕,其乐无有〔111〕。于是使博辩之士〔112〕,原本山川〔113〕,极命草木〔114〕,比物属事,离辞连类〔115〕。浮游览观〔116〕,乃下置酒于虞怀之宫〔117〕。连廊四注〔118〕,台城层构〔119〕,纷纭玄绿〔120〕。辇道邪交〔121〕,黄池纡曲〔122〕。溷章、白鹭、孔鸟、鹄〔123〕,鹓雏、,翠鬣紫缨〔124〕。螭龙、德牧〔125〕,邕邕群鸣〔126〕。阳鱼腾跃〔127〕,奋翼振鳞〔128〕。漃漻薵蓼〔129〕,蔓草芳苓〔130〕。女桑、河柳〔131〕,素叶紫茎。苗松豫章〔132〕,条上造天〔133〕。梧桐并闾〔134〕,极望成林〔135〕。众芳芬郁,乱于五风〔136〕。从容猗靡〔137〕,消息阳阴〔138〕。列坐纵酒,荡乐娱心。景春佐酒〔139〕,杜连理音〔140〕。滋味杂陈〔141〕,肴糅错该〔142〕。练色娱目〔143〕,流声悦耳〔144〕。于是乃发《激楚》之结风〔145〕,杨郑卫之皓乐〔146〕。使先施、征舒、阳文、段干、吴娃、闾娵、傅予之徒〔147〕,杂裾垂髾〔148〕,目窕心与〔149〕;揄流波〔150〕,杂杜若〔151〕。蒙清尘〔152〕,被兰泽〔153〕,嬿服而御〔154〕。此亦天下之靡丽皓侈广博之乐也〔155〕。太子能强起游乎?”太子曰:“仆病未能也。”

【译文】
吴客说：“登上景夷台，南看荆山，北望汝水，左点是长江，左边是洞庭湖，这种游观之乐尽无仅有。在这时让博教擅辩的士己，考定山川的标原，贫绝草木的名称，譬喻叙事，选词制句，以种相连。周游纵览之后，在虞怀宫中陈设酒宴。宫殿的归廊四周相连，台乡沉迭，色泽深绿，气象缤纷。车路接错，护城河波折。溷章、红鹭、孔鸟、鶤鹄、鵷雏、鵁鶄之类的鸟，或冠毛葱绿，或颈毛姹紫。雄鸟取雄鸟羽毛漂亮，叫鸣动人。鱼儿在水中跳跃，竖讫鳍翼，振动鳞片。河水喧扰，? 蓼丛生，莲花芳香。河边的柔桑、柳树，或叶色单一，或枝条发紫。苗松、豫章树，枝条高达天涯。梧桐、棕榈，遥眺望去，蔚然成林。草木芬芳，在风中混跟。枝条撼曳，或现或现。列卧纵酒，纵口娱乐。让景春来劝酒，让杜连来吹打。味道纯旧，食物交织全齐。精选美色娱悦心纲，淌美的歌声悦耳动心。于是唱起《激楚》的短促的声调，弹奏郑、卫的动听的乐曲。使先施、徵舒、阴文、段干、吴娃、闾娵、傅夺这样俊男美父，裙裾混淆，领髻散启，秋波暗迎，情意相许；这些人以引流水洗身，以杜若香体，身上如披一层薄雾，脸抹兰膏，穿着便服来侍奉。这是地下最奢靡富丽、浩博隆重的宴乐了。太子能委曲起身来享乐吗？” 太子说：“我病了，不能去享乐啊。”

【注释】

〔107〕景夷之台:台名。《淮南子·道应训》:“强台者,南望料山,以临方皇,左江而右淮。”《战国策·魏策二》也说“楚王盟强台而弗登。”《文选·应休琏与满公琰书》注引《淮南子》作“京台”,上古“京”、“强”音近。又以音近作“荆台”。据《一统志》,遗址在今湖北监利县西三十里。
〔108〕荆山:当作“料山”(见上引《淮南子》文)。荆山在湖北南漳,登强台不得南望荆山。
〔109〕汝海:即汝水,源出河南嵩县,东南流入淮河。
〔110〕江:指长江。湖:指洞庭湖。〔111〕其乐无有:其乐再没有能与之相比的。
〔112〕博辩之士:博学善辩之士。〔113〕原本山川:陈说山川的本原。
〔114〕极命草本:广泛列举各种草木的名称。命:名。
〔115〕“比物”二句:把事物排比归纳,连缀成文辞,加以铺排。离:同“丽”,附著。
〔116〕浮游:周游徘徊。
〔117〕虞怀:即娱心。“虞”同“娱”。
〔118〕连廊四注:回廊四面相连。注:连。
〔119〕台城:修在高台上的成组建筑。层构:重重叠叠的楼阁。
〔120〕纷纭玄绿:形容色彩缤纷。
〔121〕辇道邪交:车道纵横交错。
〔122〕黄池:护城河。“黄”同“潢”。
〔123〕溷(hun)章:鸟名,未详。孔鸟:孔雀。(kun)鹄:即鹍鸡。
〔124〕鹓(yuan)雏:凤一类的鸟。䴔䴖(jiao jing):水鸟名,形似凫,脚高,有红毛冠。鬣(lie):头顶上的毛。缨:颈下的毛。
〔125〕螭(chi)龙:即雄雌。螭为雌龙,借指雌鸟;龙借指雄鸟。德:头顶上的花纹。《山海经·海内经》:“凤皇首文曰德。”牧:腹下花纹。《尔雅·释兽》:“黑腹,牧。”说禽兽之词往往通用。
〔126〕邕(yong)邕:群鸟合鸣声。
〔127〕阳鱼:泛指各种鱼。李善注:“曾子曰:鸟兽皆生于阴,而属于阳。”
〔128〕翼:指鱼鳍。
〔129〕漃漻(ji liao):水清静貌。薵(chou)、蓼(liao):蕏草、水蓼。都是水草。
〔130〕苓:一种草,即苍耳子。李善注曰:“古莲字”。按:上四字言水中之草,下四句言陆上之草。
〔131〕女桑:柔嫩的小桑树。河柳:又名“柽”,落叶亚乔木,高丈馀,赤茎,夏秋开红色小花。多生河旁。
〔132〕苗松:苗山(会稽山)之松。豫章:樟树。〔133〕造天:达到天上。
〔134〕并闾:棕榈。〔135〕极望:放眼远望。
〔136〕乱于五风:言香气随五方之风而扩散。
〔137〕从容猗靡:形容草木在风中自然摆动的样子。
〔138〕消息:灭和生。阳阴:着光或不着光。阳指正面着光处,阴指背面不着光处。花叶随风舞动,上下翻飞,光影变化,故曰“消息阳阴”。
〔139〕景春:战国时纵横家,这里指善于辞令的人。
〔140〕杜连:古代著名琴师,也叫“田连”。理音:调音。此处犹言奏乐。
〔141〕滋味:指各种美味。
〔142〕肴糅:各种饭菜。错:错杂。该:齐备。
〔143〕练色:经过加工精选的色彩。
〔144〕流声:婉转悠扬的音乐。
〔145〕《激楚》:楚歌曲名。江汉沅湘一带颇多凄楚哀怨之音,故名。结风:歌曲结尾的余声。《楚辞·大招》:“《激楚》之结,独秀先些。”正所谓“《激楚》之结风”。
〔146〕郑卫之皓乐:郑卫所产悠扬的新声。春秋时郑卫当南北之要冲,商业较发达,故以产新曲著称。皓乐:悠扬的音乐。犹言“浩歌”、“浩倡”。“皓”为“浩”之借(下“靡丽皓侈”之“皓”同)。
〔147〕先施:即西施。征舒:春秋时美妇人夏姬之子。阳文、段干:无考,似为古代美男之名。吴娃:吴地的美女。吴俗以美女为娃。闾娵(zou):战国时梁王魏婴之美人。傅予:无考。张云璈云:“窃谓此七人中,必是杂举男女之美者,以侈陈游宴之乐,淳于髡所谓'男女杂坐’是也。”
〔148〕杂裾:各色衣裾。裾:衣的前后襟。垂髾(shao):垂着燕尾形的发髻。髾:发髻后垂如燕尾的部分。
〔149〕目窕:用眼神引逗。“窕”同“挑”。心与:心许,会意。
〔150〕揄流波:引流水洗身。
〔151〕杂杜若:衣上杂有杜若的香味。
〔152〕蒙清尘:言赤裸身体。
〔153〕被兰泽:以芳香的兰膏擦身。被:遮盖。此指遍擦。
〔154〕嬿服:私下所服(相对于朝堂典礼、会见等场合的服装而言)。御:让女子入侍,进御。
〔155〕皓侈:排场浩大。“皓”同“浩”。乐:指快意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