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悬疑小说《歧路》修订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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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2022-07-24 04:40:25 更新时间:2022-09-23 23:48:43

楼主:易水霜1911  时间:2022-07-23 20:40:25
上个世纪的七十年代中期,朱文正在担任一家工厂的副厂长时,因为卷入一起错综复杂而又阴错阳差的刑事案件,被迫仓惶出逃。面对着霄壤之别的生活转换和判若隔世的人生错位,他在深邃的黑暗中摸索前进,在一条充满危险、艰辛和磨难的道路上进行了绝地求生的长期抗争。近二十年后,女转业军人苏云卿结识了已经成为一家国企高管、化名申东阳的朱文正。他们由相知而相恋。正当洒满阳光的人生坦途在向朱文正招手之时,他却再次站到了风险难测的十字路口!


第1章


“朱文正杀人了!”
朱文正以百米赛跑的速度冲进站台,又使出全身的力气挤上了极度超员的784次列车。当他好不容易站稳脚跟,将挎在肩上的旅行包卸下来的时候,列车已经长鸣一声缓缓地开动了。朱文正看了一下腕上的手表是二十三点正。就在此时,那血淋淋的六个大字突然闪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
他到现在也闹不清刚刚过去的这一个半小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闹不清他是怎么从一个工厂领导干部,一下就变成了身负重案仓惶逃命的杀人犯!
列车在加速飞驰,离那个可怕的“案发地”越来越远,朱文正那紧绷的心情也稍稍缓解了一些。望着车窗外面一片深邃不见边际的幽暗,他得好好回想一下,自己到底经历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朱文正是佳川市红光造纸厂的副厂长。两天前,他前去省城参加一个制浆新技术成果发布会。会议是今天上午结束的,下午他去会一个老战友,然后两人一起出去吃饭,七点半刚回到一轻局招待所,孙厂长就打来了电话,跟他说厂里出事了。
那事儿说大不算很大,说小也真不小:就在昨天晚上,因为厂区西门外的排污暗渠塌方,漫出来的制浆污水淹了附近白塔村的大片农田。类似的“事故”今年这是第二次了,由此惹得白塔村的社员们大怒,他们闹到厂里要求赔偿,得不到满意的答复之后,便用小拖拉机拉来砖头瓦块,将厂子的南大门给堵了。孙厂长让他今晚就赶回来,说市一轻局正好有车在省城,你就等在招待所,一会我叫司机去找你,把你捎回来。然后你直接到厂里,咱们连夜开会研究办法。
朱文正当时就有些不高兴,加上有大半斤的白酒在肚子里给他“撑腰”,便很不客气地质问道:“厂里不是还有两个副厂长嘛,怎么还非得我连夜赶回去?”
他没好意思说,这一类的事儿,按照副厂长的分工也不该我管啊!更没好意思说,你个老滑头见麻烦事儿就躲,要你这厂长干什么,还不如我来当!
孙厂长忙解释,说林厂长得了急性胃肠炎,胡厂长书呆子胆小怕事,我请示局里鲁局长来着,他说白塔村的人蛮不讲理出了名,处理不好要闹大事的,还是让小朱回来解决比较稳妥。你就辛苦一下吧,人家局长专门交代用局里的小车去接你啊。
孙厂长说到这份上了,朱文正就是不愿意,也不好再推托。他放下电话,从服务台回到客房,泡了一杯茶,一边“解酒”,一边等局里的司机。
司机是八点赶到的,他上了车没跟司机说几句话,就开始迷糊,然后就睡着了。
一觉醒来,车子已经进了佳川市区。司机问他去哪儿,按说他该去厂里,可他竟然忘了孙厂长的交代,说了一句:“回家,就光明路我们厂那新宿舍。”司机便将他送到了光明路的路口。
这一带是新开发的住宅区,电力、道路、供暖等设施都还不配套,所谓的光明路,实际上一到晚上就黑乎乎的。红光造纸厂去年落成的五幢宿舍楼就在光明路的西边,不过因为没通暖气,搬来住的只有二十来户。
下了车让凉风一吹,朱文正才醒过神来。他赶紧喊那个司机,但来不及了,那司机大概也是“归心似箭”,开着车已经跑的无影无踪。
朱文正使劲摇摇沉甸甸的脑袋,骂了一句:“这个死雷子,灌老子那么多酒!”
“雷子”叫雷长鸣,就是省城的那个老战友,现任蔬菜公司的保卫科长。两人在部队时交情很深,转业后虽然不在一个城市,但仍然联系密切,是朱文正最好的一个哥们。
问题是,现在骂雷子也没用了。这个点儿早没了公交车,这个年代也没有出租车。而光明路这地方离他们厂足有四公里,他想再去很麻烦。
楼主:易水霜1911  时间:2022-07-25 21:01:13
感谢朋友的鼓励!
楼主:易水霜1911  时间:2022-07-25 21:02:47
可上哪儿打电话呢?离这里最近的可以打电话的地方,是东南方一公里之外的佳川重型机器厂,和西北方跟那远近差不多的油泵厂。光明路附近除了红光厂的宿舍,西边还有一片住宅,可此时一般人家都没有电话,只有领导干部家才有……朱文正猛然醒悟,使劲一拍大腿:“朱文正你个笨猪!厂长家有电话呀!”
朱文正磕磕绊绊地走进了宿舍区的大院,走了几步发现事情不对:虽然这里入住的不多,可也有了将近三十户,怎么所有的楼都是一片漆黑呢?
他停下脚步想了想,明白了——停电!
佳川电力供应不足,为了保证重点用电单位,就经常停民用电。好在此时老百姓都没什么家用电器,停电不停电的影响也不大。
朱文正没顾上回自己家,他家里也没人。他老婆章谊和刚满百日的儿子都住在东湖市的丈母娘家。他就提着提包直接先去了孙厂长的家。
孙厂长跟朱文正不是一座楼。朱文正家是一号楼的二楼,孙厂长家是四号楼的一楼。朱文正那个单元入住了三户,孙厂长那个单元却只住了他一家。
一楼的住户南边都有院子。此时的人们在就寝之前一般是不锁院门的,所以朱文正径自推开院门进去,走到房门前就敲门,边敲边喊:“岳姐,在吗?”
楼主:易水霜1911  时间:2022-07-25 21:04:40
“岳姐”就是孙厂长的续弦小妻子岳菲。厂长老婆于六年前病故,三年前他又娶了“小岳”。岳菲只比朱文正大两岁,所以朱文正管她叫“岳姐”。她是佳川重机厂医院的护士,经常会有夜班,不过朱文正算计了一下,她今晚应该不值班。
屋里没有回音,却传出一阵阵奇怪的窸窸窣窣的声响。朱文正推了一下门,门就开了。
孙厂长的房子跟朱文正的房子户型相同,都是65平米的两室两厅。所谓的“室”和“厅”都不大。一进门的客厅(兼餐厅)约有十二个平米,右手边紧挨着是朝南的大卧室,朝北并排一个卧室一个厨房,东北角的夹道里是个小小的厕所。
屋子里很黑。朱文正进门之后,看不清客厅里有没有人,却发现南边的卧室地上有一团东西在蠕动。他又叫了一声“是岳姐吗?”又问“你怎么了?”
话刚落音,朱文正忽然觉得身后一阵轻风袭来,紧接着他的头上被什么东西狠狠一击,他“啊”的叫了一声,身子踉跄差点摔倒。随即一个黑影扑了上来,一手抓住他的衣领,一手举起什么东西又要砸下来。
朱文正猛然转身,挣开了那人的手,反手抓住那个人的衣领,使劲一甩,将那个人摔倒在地,然后揪起他的脖子,就朝身边的墙角猛撞,才撞了两下,那人挣扎中挥手一击再次打在了朱文正的头上,他只觉得脑袋轰的一声,就昏了过去。

2

在朱文正的感觉中,失去知觉似乎只是一闭眼的功夫。当他从剧烈的头疼中醒来的时候,眼前已经是一片通亮。不知什么时候来了电了。
朱文正眨了几下眼睛,他有些迷糊,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躺在地上,也想不起自己的头怎么会这么疼。愣了一下之后,他发现自己所在的是孙厂长家的客厅。这时,之前的记忆才被唤回来。他赶紧爬起来四处张望,看到的景象让他大惊失色!
他旁边的水泥地上,躺着孙厂长,只见他四脚摊开,头破血流,面颊的肌肉扭曲着,似乎在承受着极大的痛苦。朱文正赶紧过去试了一下他的脉搏,没有试出跳动;再摸摸他的胸口,探探他的鼻息,什么感觉都没有!他已经死了!
楼主:易水霜1911  时间:2022-07-26 20:32:41
感谢关注!
楼主:易水霜1911  时间:2022-07-26 20:34:30
愣了几秒钟,朱文正又转向南卧室。在门口,他看到了更让他惊恐和不可思议的一幕:
孙厂长的妻子岳菲一丝不挂地侧仰在床边的地上,脸色惨白一动不动,她的身子下面是一滩鲜血。
朱文正赶紧过去,欠身轻轻扶起岳菲的头,想看看她是不是还活着。就在这个时候,突然从外面闯进来一个人。他见到屋内的惨状,猛地停住了脚步,朱文正闻声抬头,认出那人是厂供销科的科长李广利,只见他呆愣片刻,大叫一声:“朱文正杀人了!”然后转身就跑,边跑边嘶叫着:“快来人啊,朱文正杀人了!”
朱文正一下瘫坐在地上,感到连呼吸的力气也没有了。他这才意识到,那会儿打他的人是孙厂长,显然孙厂长是把他当成了坏蛋。而他也把孙厂长当成了坏人,抓住他的脑袋下死力气狠撞,竟然把他给撞死了!一个可怕的声音在他耳边轰鸣:“朱文正,你闯下弥天大祸了,你成了杀人犯!你完了!你一切都完了!”很快,鸣着警笛的警车,威严的而冷酷的警察,冷冰冰的手铐,阴森森的监狱,黑洞洞的枪口,这一切就象走马灯一样在他眼前晃过。朱文正感到一阵冷汗从额头上冒了出来。
极短暂的惊恐之后,朱文正很快就强撑着站了起来。心里念叨:不能坐以待毙!不能坐以待毙!趁警察还没来到,他得赶紧逃跑。于是他抓起地上的旅行包,就象被恶狼追赶的兔子一样蹿出了门。
光明路距离佳川火车南站不远,只有三华里左右。朱文正一路狂奔,赶到火车站候车室门口,正要进去,忽然发现自己的外衣上沾了不少血迹,他连忙将那件灰色的中山装脱了下来,塞进了旅行袋。
楼主:易水霜1911  时间:2022-07-26 20:34:54
已近深夜,候车室里的旅客仍然不少。他挤了半天才卖上了票,却听到预告说列车已经进站了,于是他拔腿就往检票口飞跑。
朱文正买的是到井源的慢车票。井源在佳川以东九十公里。朱文正有个远房表舅在那里的井源水库做饭。他的这个亲戚佳川很少有人知道,去他那里藏着,可以暂时躲开警察的追捕。
虽然上车还算顺利,但朱文正没想到车上会有这么多的人。不光车厢里面,连过道都塞的满满的。车里乌烟瘴气,人声嘈杂,那感觉几乎让人窒息。不过不管怎么样,他总算是安全地逃了出来,或者说,他现在是侥幸捡了一条性命。

3

不过自己到底是怎么陷到血腥漩涡里去的,他却怎么想都想不明白。因为这里的疑点实在太多了,比如岳菲是怎么回事?她这天晚上都经历了什么?她当时是死了还是活着?孙厂长怎么会在家?他又怎么会把自己当成了坏人?那个他一向讨厌的李广利跑厂长家干什么?他是知情人吗?或者,姓李的想陷害自己布置了一个陷阱——不对,李广利猜不到自己那个点儿回家,按照正常情况,自己应该是直接去厂里的……
这些疑问都快把朱文正的脑袋胀破了。不过他来不及细想这些事儿,他当下最主要的问题是,下一步怎么办?
以前的事儿顾不上去想,可下一步的事儿他也不敢想。因为只要稍稍一想,他就会心胆俱裂,浑身发抖!
很明显,李广利现在肯定已经报警(当然,他得多少费点事儿,因为除了“案发现场”的电话,离他最近的一部电话也在二里地之外;他要去派出所那就更远了,至少也有四里地),然后警察赶过去勘察现场,锁定“罪犯”,再进行追捕。这都需要时间,而且他估计警察第一个搜捕地点,肯定是东湖,也就是他的丈母娘家,那儿离佳川正好150公里。
想到住在丈母娘家的妻子章谊和四个多月的儿子,他的心里一阵绞痛。
朱文正和章谊结婚三年了。他们的介绍人是朱文正父亲的老友陈叔。朱父在县水利局当副局长的时候,陈叔是科长,两人关系很好。1965年8月,朱文正的父亲在佳山水库疏浚工程中因公殉职,两年后他母亲又病逝了。此后陈叔一直对朱文正关爱有加,不光给他介绍对象,操办婚礼,当朱文正转业回佳川的时候,还出力帮他安排了工作。
朱文正跟章谊结婚的时候,他还在部队上,章谊则是佳川人民商场的售货员。后来朱文正转业进了轻工局,从轻工局调到造纸厂,章谊也调到商业技工学校坐起了办公室。因为种种原因,朱文正跟章谊的婚姻从一开始就矛盾不断,直到章谊生了儿子,两人关系才出现了回暖的势头,万没料到这来之不易的“天伦之乐”竟如此短暂。朱文正心里很明白,就算他打死孙厂长是个误会,也是个意外,但李广利看到了他抱着赤身裸体的岳菲,这个“误会”他可是跳到黄河都洗不清了。然后呢,章谊会怎么想他,陈叔会怎么看他,还有红光造纸厂的一千多干部职工呢——更要命的是,儿子懂事以后人家问起他的爸爸,叫可怜的孩子如何回答……朱文正捧着脑袋不敢想下去了。
楼主:易水霜1911  时间:2022-07-27 14:42:02
4

凌晨一点多点,列车到达井源,朱文正提着提包下了车。
井源是个小城市,加上时值深夜,下车和上车的人都不多。朱文正出了检票口之后,顺着站前街走了一段,然后左转过了铁路桥洞,沿着一条沙土路一直西行。西面有座不高的山,叫青石岭,不过山上没“青石”,却遍布着一人多高的树丛。山的那边就是井源水库。这段路有五公里,得走一个多小时。
朱文正一边走,一边考虑见了表舅怎么说,是说实话呢,还是暂时瞒着他。这个表舅是朱文正他妈的远房表弟,只比他大五岁。农村出来的,人很老实,不过也胆小。所以朱文正觉得先不能实话实说,得编个理由,说明自己需要在他这儿住个一两天。可找个什么理由呢,到井源出差?不合适,出什么差也不必半夜出发,而且宾馆不住跑来住水库,道理上讲不通;说借别人钱人家逼债?可表舅了解他家的经济状况,可信度太低;说政治上犯了错误出来躲避?也不合适,政治上有错误白天就能跑,干嘛要等到半夜出门……朱文正就这么绞尽脑汁琢磨着,逐渐就走进了黑黝黝的山里。他怎么都没想到,他在前面走,后面有两个黑影悄悄地尾随着他,从火车站一直跟进了山。
楼主:易水霜1911  时间:2022-07-28 21:07:24
这两人都是二十来岁的模样,一高一矮。他俩也是从井源下车的,下车后发现了孤身一人且提着一个大提包的朱文正。两人对视一下,就拉开一段距离跟着朱文正。进到山林深处的时候,其中的瘦高个拉住矮胖子,朝他抬了一下手腕,意思是,那人还戴着手表。此时的手表,就如同二十年后的“大哥大”一样,是一种身份和地位的象征,当然也是“有钱人”的象征。
矮胖子点点头,于是瘦子离开大路,钻进了路边的树丛,矮胖子继续跟着朱文正,寻找着合适的下手时机。

第2章

1

与此同时,有一辆警车急速驶过光明路,开进了红光造纸厂的宿舍院。
佳川市北城区刑警队是在二十三点三十分接到派出所的报案电话的。刑警王隆马上报告了睡在值班室的副队长于龙顺,于队长又让他喊来值班的司机,叫上法医老李,然后一行人乘车到达案发现场,此时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
派出所的两个民警和李广利都等在那里。民警汇报说,接到李科长的报案之后,他们第一时间赶到现场,发现情况严重,就一面通知刑警队,一面找车将孙厂长夫妇紧急送往医院。刚才医院那边传来消息,说他俩都死了。孙厂长应该是在送医院之前就死的,岳菲则是抢救无效而死亡。具体的情况还没去了解。
于队长立即带人勘察现场,勘察完之后,他们又去了医院,回到公安局的时候,东方已经出现了大片的鱼肚白。
上午,局领导到刑警队,召开了“3.24”凶杀案的案情分析会。于队长在会上做了详细汇报。他说,综合现场勘察的情况,加上目击人李广利的报告,有关方面的调查以及初步的验尸结果,案情已经基本查清:这是一起典型的奸情杀人案,罪犯(此时没有什么“犯罪嫌疑人”之说)就是红光造纸厂的副厂长朱文正。
楼主:易水霜1911  时间:2022-07-29 14:04:43
于队长认为:从迹象上看,朱文正与岳菲应该是早就勾搭成奸。昨天晚上十点左右,朱文正从省城开会回来,本应按照孙家栋(就是孙厂长)的安排,直接去厂里研究处理与西关公社白塔大队的田地污染纠纷,但朱文正没去厂里,而是直接回到宿舍院,偷着与岳菲幽会。因为重机厂医院的值班护士证实,昨晚九点二十左右,当班的岳菲以“忘记锁家门”为理由,擅自离岗回了家。实际上她不是去锁门,她是去等朱文正。
让朱文正和岳菲始料未及的是,由于意外原因,孙厂长在九点五十分左右突然回家了,正好把他俩堵在了屋子里。当时恰遇宿舍区停电,朱文正怕奸情败露,就使用某种“硬器”(现场没有找到,可能是锤子或者斧子,也可能是石头之类的东西)将其残忍杀害。岳菲惊吓过度,极力喊叫。朱文正制止不及,就掐住了她的脖子,将她摔倒在地,结果她的后脑部磕在硬木床头上大量出血,晕了过去。此时厂供销科长李广利有事来找孙厂长,见状就大声呼喊并跑出去报警。朱文正趁这个机会仓皇外逃,去向不明。现在我们的首要任务,就是尽快查明朱文正的逃跑方向,组织人力进行抓捕。
于龙顺的汇报,思路清晰,有理有据,得到了与会人员的认同,但刑警王隆却表示如此认定案情,有点为时过早,因为此案还有好几处疑点。
楼主:易水霜1911  时间:2022-07-29 21:35:54
王隆认为,此案的疑点,或者说是难以解释的地方有三处:其一,朱文正“抗命”回家,理由不足。孙厂长已经跟他说好,他也答应了回到佳川后直接到厂里去,而且他还是坐着局里的小车回来的,如果他为了跟岳菲约会就不听安排,以后他怎么跟孙厂长解释?所以王隆认为,朱文正径直回家不回厂,不一定是为了“约会”,也可能是他把厂长交代的事儿给忘了。他临回佳川之前喝了酒(李广利说他看到朱文正的同时,还从他身上闻到了酒味),可能酒劲还没过去,意识不太清楚;其二,岳菲曾跟同事说她忘了锁门,要回趟家把门锁上再回来。按照距离推算,她来回一趟最多只需要二十分钟(岳菲是骑着自行车回家锁门的),所以她没跟值班医生讲,这也在情理之中。假如她回家是要“约会”朱文正,那么她没法掌握朱文正赶回佳川的时间,况且那一类“约会”也不能十分八分就完事儿,耽误了工作,她怎么解释?所以岳菲可能并没有撒谎,她就是回来锁门的;其三是最重要的,退一步说,就算朱文正真的跟岳菲在搞“男女关系”,他们当时为什么不插门?因为从现场勘察来看,岳菲家的门锁没有任何被破坏的迹象,说明孙家栋是“和平”进入他自个儿家的。这一点,比上面那两点更难解释通。
王隆的意见不是在会上讲的,是他在会前跟于队长争论的时候说的。
楼主:易水霜1911  时间:2022-08-01 14:22:13
其三是最重要的,就算朱文正真的跟岳菲在搞“男女关系”,他们为什么没有采取任何防范措施?因为从现场勘察来看,岳菲家的门锁没有被破坏的迹象,说明孙家栋是“和平”进入他自个儿家的。这一点,比上面那两点更难解释通。
王隆的意见不是在会上讲的,是他在会前跟于队长争论的时候说的。
楼主:易水霜1911  时间:2022-08-04 16:30:13
于龙顺四十多了,当干部已有十年,不过对于比他小十五岁的王隆,他还是很看重的,这有两点原因:其一是次要原因,那就是经历了多年“文革”的洗礼,领导干部的“民主风气”比较浓厚,能听得进不同意见;其二是主要原因,那就是,王隆虽然年纪不大,但他从警校毕业就进了刑警队,干刑警的时间比他这个副队长要长三倍有余。
虽然从这年开始,全国“各条战线”(“各条战线”是文革时期的说法)已经开始进行整顿,但将近九年的“文革”所造成的混乱局面,不是短期内能恢复好的。比如北城区公安局刑警队,原有12人,却有一半人在“五七干校”,包括队长在内。而剩下的6个人里面,还有2个被市里抽去“挖干道”(“人防工程”)。现在主持工作的副队长于龙顺原来是交警,他调刑警队才一年不到。一个不专业的副队长带了3个“兵”,这就是刑警队的现状。
不过于队长尽管认为王隆说的有道理,却没全听他的。原因很简单,现时讲究的是政治压倒一切,公安的“政治”就是破案,破案是硬道理,别的全都要服从这个硬道理。“3,24”这个案子,看上去也不简单,刑警队两天就破案,这是很大的成绩,对于局里总体破案率的提升,关系不浅。所以,于队长还是坚持认为,破案归破案,破案之后,王隆的那些疑点什么的,还可以继续调查,这并不矛盾。
楼主:易水霜1911  时间:2022-08-04 16:30:44
2

王隆站在队长的角度想了想,他说的也并非全无道理。因此,案情分析会上他什么都没说。开完会之后的当天下午,他就去找了事发当晚与岳菲一起值班的另一个护士小杨。
案发后王隆已经询问过小杨,但这次他问的更加详细。小杨经过认真回忆之后,为王隆还原了当晚的实况。
小杨和岳菲值的是“全夜班”,时间从晚上的八点到第二天早上六点。重机厂医院是个小医院,一共只有三十张病床,分内外两科。病房位于院区的北侧,是一溜带檐厦的L型平房。那个“L”的拐弯处以南是外科病房,以东是内科病房,内外科分界处就是护士值班室和紧挨着的盥洗间。因为在这儿住院的没有重病号,所以内外科共用一个护士值班室,为的就是两个科的值班护士可以互相照应。
重机厂建在佳川的东郊,周围没什么居民区,而医院的位置在重机厂最北面,住院处则偏在医院西北角。这地儿不光偏僻,而且到处是树林子,到了深更半夜,静谧无声,树影摇曳,光一个女护士还有点害怕(有时会有男医生值夜班,但医生没事了可以睡觉,护士不能睡),所以医院安排两个护士值夜班。即便有时病号不多,甚至只有一两个住院病人,值夜班的女护士也都是两个人。
出事的这天,岳菲本不该值夜班,她是临时调的“替班”。这晚病号还不少,内外科一共十三个,其中有五人在输液。接班后不久,小杨在配药,岳菲从病房回来跟她说,你看我,下午睡觉睡的稀里糊涂,吃完饭骑上车子就走,忘了锁家里的门了。小扬说,那你赶紧回去锁上吧,别进去小偷。岳菲说,还有两个“点滴”,打完我再去。小杨说:我能行,再说你也用不了多长时间。岳菲想了想说,那好,你先辛苦一下,我马上就回来。
楼主:易水霜1911  时间:2022-08-05 08:59:48
就在这时,十二床陪床的人来说“吊针”没药了,岳菲就跟小杨说,我先去换上,然后我再走啊。她就去给十二床换输液瓶了。至于她到底什么时候走的,小杨不知道,她知道的是,一个小时后,十二床陪床的人又来找“岳护士”,说吊针打完了,小杨才得知岳菲还没回来。那时她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是二十二点零九分。
王隆先前问过岳菲的其他几个同事,他们对岳菲的反映都不错,说她认真学习毛 著作,路线觉悟高,工作认真负责,对病员有深厚的无产阶级感情等等。所以,岳菲跟小杨说她“马上就回来”,应该不是假话。而如果她说的是真话,她就不可能利用这个时间段跟朱文正“约会”,那根本就不合情理。
但这个看法在几天后他又一次询问李广利的时候,有点拿不准了。
他要李广利仔细回忆一下,他在孙厂长家看到朱文正的时候,他是个什么状态,他到底穿没穿衣服?他脸上是什么表情,他身体是什么姿态,他都做了什么动作等等,对于当时的任何细节都不要遗漏。
楼主:易水霜1911  时间:2022-08-06 15:01:38
李广利原先说的是,他进门的第一眼,先看到满头是血的孙厂长躺在客厅的地上,然后通过大开着的卧室门,看到朱文正在卧室床边的地上半跪半蹲,搂着岳菲的身子抱着她的头。岳菲身上光溜溜的什么都没穿,好像也没有血,但是朱文正身上有血迹。
当时,李广利并没有说清楚朱文正是否穿着衣服,也没说清楚他身上的哪个部位有血,有多少,于队长也没细问,大家都以为是朱文正的衣服上有血迹。可是在王隆的不断追问下,李广利这次说的是,朱文正当时也没穿衣服,也就是“光着屁股”。他的胸前一片通红,估计是岳菲后脑的伤口流的血,沾在了他身上。朱文正的一只手摸在岳菲的胸口,然后不断地摇晃她。见到李广利进去,朱文正吓呆了,一动不动地盯着他。李广利惊叫一声,就吓得跑出门去了。
如果李广利看得没错,那只能说明朱文正之所以没去厂里,就是要跟岳菲“幽会”,因为他觉得孙厂长正在厂里等他去“处理问题”,一时半会儿肯定回不了家。而岳菲呢,所谓的“回家锁门”,只是个借口,回家跟朱文正“胡搞”才是她的目的。
关于孙厂长为什么不在厂里等朱文正,而是回了家,王隆也了解了。原因是那个白塔村(白塔大队)突然接到上级通知,第二天一早,省革委(省革命委员会)农林组的领导要去视察工作,大队头头就不敢胡闹了,连夜下令把聚集在红光厂大门口的几十个社员撤了回去。既然“险情”解除,老孙也就没必要等在厂里,他跟厂门口的传达室交代了一下,就坐车回家了。这个情况属于突发事件,无论是朱文正还是岳菲,都不可能提前知道。
楼主:易水霜1911  时间:2022-08-07 10:03:58
3

问题又回到当初的疑点了:那么,就算朱文正不知道岳菲调了班,以为她应该在家,但岳菲是怎么知道朱文正提前回佳川的?因为朱文正本来计划是第二天中午坐火车回来,当晚坐局里的小车赶回是孙厂长的特殊安排,岳菲一无所知。当然有个可能是朱文正走之前给岳菲打了电话,但如果那样的话,朱文正怎么跟孙厂长解释他的“失约”呢?而且,从李广利去找孙厂长的情况分析,老孙家在晚上应该是经常有人来往,朱文正要想和岳菲“幽会”,完全可以在他自己家,他家就他一个人,而且他所在单元的那一层,就住了他一家,岂不安全的多?
下班回到家,王隆脑子里还是翻来覆去地想着这件事,炒菜都炒糊了。他的妻子小李知道他又犯了职业病,吃饭时就问他怎么回事,王隆便说了光明路的案子,也说了他遭遇的困惑。
这个案子小李知道,不光她,佳川的很多人都知道。不过大家都以为案子已经破了,只不过还没抓到“罪犯”而已,却不知在王隆这里,还存着那么多的疑问。
小李十分不解地问:如果朱文正跟岳菲有事儿,那肯定不是一天半天,应该早有征兆,这也不难了解呀。问问他俩周围的领导、同志,难道还查不清他们的为人?查不出他俩平时的关系?
楼主:易水霜1911  时间:2022-08-08 11:19:06
感谢朋友的关注和厚爱
楼主:易水霜1911  时间:2022-08-08 11:20:45
王隆给他老婆介绍,说这些都查过。朱文正68年参军,转业前是空军的一个场站的小军官,转业后先在一轻局当科员,后来调到红光造纸厂的。他的为人据调查还是不错的,尤其是“作风”上,没有什么不良反映;不过也有人说他比较傲气,自以为是,爱喝酒什么的。岳菲一直在重机厂医院当护士,是嫁给孙家栋之后,才与朱文正认识的。两人关系挺正常,平时开开玩笑的情况是有的,不过没发现有什么暧昧之处。
“不过有一件事儿挺有意思,”王隆说,“在搜查朱文正家的时候,发现了一台海鸥相机,里面有个胶卷。洗出来之后你猜怎么着?除了他们厂区的照片和公园的风景,还有一张岳菲的单人照,把岳菲拍得特漂亮……”
小李抢着说:“你看你看,他俩还是有事儿。不然的话,朱文正一个男的,用自己的相机给女的单独照相,什么意思?”
王隆说:“我一开始也这么想的,可是里面还有两张,是老孙和岳菲的合照。再一打听,那相机不是朱文正的,是他们厂里的,朱文正借来玩。那一天他去南郊公园拍照,正碰见老孙和岳菲也在那儿转悠,朱文正就给他两口子拍了两张,又给岳菲单独拍了一张。当时的情况他们厂有人碰见了。就这么回事。”
小李摇摇头,说:“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也许那是岳菲和朱文正早就设计好的,借机让朱文正单独给她拍一张呢。岳菲跟老孙的夫妻关系其实一般化。老孙那干巴样,在床上肯定不行。”
王隆很奇怪,问:“你认识老孙?你怎么认识他的?”
小李说:“我上哪儿认识去,听我们那儿的人说的,说什么的都有。这样的新闻传的最快。所以啊,我得提醒你,查的差不多就算了,查多了别让你们于队长不高兴,以为你故意跟他的判断唱反调。”
楼主:易水霜1911  时间:2022-08-10 09:57:19
王隆直点头,但心里并不以为然。不过从这以后,他继续调查这个案子时,多加了几分小心,并且尽量不在队里张扬。

第3章

1

一阵叽叽喳喳的鸟鸣,把朱文正从沉睡中唤醒。
刚刚恢复意识的一瞬间,他脑子里最先想到的是,赶紧去看一下三车间新装的高速除渣器,如果有什么问题,得马上跟生产厂家联系……于是他猛地坐起身来。看到身边那扇透出阳光的破窗户,他这才完全清醒过来,记起自己是在什么地方。
他捂住胸口,长长出了一口气。是的,他现在是在乌兰山的腹地,离那场血案发生的城市已有数千里之遥。这里虽然贫瘠荒凉,但是从安全角度讲,好像再没有比它更合适的地方了。
他是昨天晚上八点多进到这个房子里来的。在此之前的30多个小时里,他的精神一直高度紧张,就像一个已经绷紧了弦却还在不断往外拉的弓,不知何时那弓弦会突然断开。直到进了这间极简陋极不像样的破屋子,他脑子里那张弓才骤然松弛下来。
也难怪他如此紧张,因为他怎么都想不到,当他在那昏月暗然的惨淡之夜,从佳川仓皇外逃到井源以后,竟然再一次遭遇了血光之灾!
朱文正从井源站下车后,又步行了七八里路走到水库边上,竟然一直都没发现有人在身后跟着他。他在路上集中精力、绞尽脑汁地想的是,见了表舅以后如何跟他解释这突如其来的“造访”。他先后设计了几十种理由,都觉得不是很合适。后来,当走到一处山势陡峭,树林密布,光线阴暗的路段时,他觉察到了身后的动静,他正要转头去看,但来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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